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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好像瞬間無聲了,空氣都涼了幾度。莫晗看着方愛梅,方愛梅看着莫晗,兩母女看彼此的眼神都如看陌生人。俞肖川抓了抓莫晗的手。
莫晗從方愛梅身上移開視線,目光再次落到窗外,神情悲涼得像一頭無家可歸的獸。其實她說完就後悔了,但是說出口的話潑出去的水,再難收回。有些東西說得太直白會掃興,還當着俞肖川的面,不說又憋屈,左右為難,後悔于事無補。不如強撐着向前。從昨晚跑出去開始,就注定不會有回頭路了。
俞肖川只能抓緊莫晗的手,哪怕給到她一點支持。
方愛梅難堪地咬牙克制:“我不想跟你說這個。”
莫晗輕哼一聲,語氣疲憊而無力:“不用給我留面子,想說什麽就說,他不是外人。”
俞肖川跟着輕哼了一聲,手上明顯用力,莫晗回頭看到他挑高了一邊嘴角,毫不掩飾眼底的愉悅。她再任性點也不是不可以。
方愛梅再難克制,氣急到連說了三個“你你你”之後才言語順暢:“你就故意氣我吧,氣死我得了。你和莫繁兩個都要氣死我,一個跑到服務站,一個跑到同學家,這家裏是有刺嗎,就那麽讓你們待不住嗎,看我和你爸被人看笑話讓你們很得意是嗎?”
她說到抹淚,好像也有很多委屈。莫家人紮堆的地方不缺攀比,誰家兒女更孝順,誰家兒女會掙錢……連葬禮誰家兒女先趕回來,也要排出個冠亞軍。不如別人确實讓人委屈,也更容易憤恨不平。她和莫繁回家不住家裏,可是犯了莫家大忌,因為叔伯家的姊妹不會這樣。
小小的莫宇凡看到方愛梅哭了,一聲不吭地取了一包紙遞給她。方愛梅瞬間破涕為笑,細聲誇他懂事,同時不忘諷刺莫晗:“你們都不如一個小孩子。”
莫晗的憤怒剛起了個苗頭,就被巨大的悲涼澆滅了。她掃了眼莫宇凡,莫宇凡畏懼地躲到方愛梅身後。莫宇凡剛出生時,她曾抱過他,皺巴巴的臉看着并不可愛。莫尚榮開心地擺了三天酒席慶祝,恨不得告訴全世界他添了重孫。莫晗又是一聲發涼的輕嘆:“是啊,不如你的兒子,也不如你的孫子。”
要論刻薄,她已經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俞肖川抓她肩膀,被她甩頭掙開。
“你和爸要面子,我也想要面子,莫繁也想要面子。誰不想回家住自己家裏?可是這個家還有我們的位置嗎,你們覺得加上一張床就是對我們的優待了嗎,我們是你們的女兒,不是乞丐!我們和莫川都是你們親生的,能稍微公平點嗎?”
再柔軟再脆弱的刺也是刺,傷不了別人卻能反過來紮自己。俞肖川再次抓莫晗肩膀,這次她沒有甩開。
“大家不都這樣嗎?你堂姐堂妹你表姐表妹不都這樣嗎?就你們倆覺得不公平,就你們倆有脾氣!你知不知道你那些姑姑們嬸嬸們怎麽說你們,丢人丢人,丢人你知道嗎?”
方愛梅也抛棄了最後一點理智沖着莫晗低吼,吼完整個人都在抖,年幼的莫宇凡被吓得想哭但不敢哭,畏畏縮縮地站在一邊不知如何是好。俞肖川伸手把他拉到自己身邊,安撫地輕輕揉他頭發。他沖莫晗搖頭,莫晗匆匆掃過他,看到了他眼底的心疼與勸告,驚恐的莫宇凡緊緊抱着他的腿,好像找到了最踏實的依靠。她只感到疲憊,巨大的鋪天蓋地的疲憊,重重地壓下來,讓她喘不過氣。她望着壓着怒意的方愛梅微微一笑:“也有不這樣的,不是嗎?”
她說完默默起身往外走,俞肖川想追過去,莫宇凡抱着他不放手,他彎腰一把抱起莫宇凡,詢問方愛梅:“我先帶他一會兒,沒關系的吧?”方愛梅看着莫宇凡摟着他脖子不撒手的樣子沒說話,點頭許可。俞肖川抱着莫宇凡追着莫晗出去,引起院子裏一些人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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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扒拉正圍觀打牌的萬虹:“你兒子!”
萬虹掃過俞肖
,把它放到另一邊,又用落葉蓋住。
“家裏的房子本就是給莫川的,我和莫繁從小就知道,家裏早晚沒有我們的位置,有個睡覺的地方已經很不錯了。”
莫晗發出幾聲無奈的哼笑,山下喧鬧漸漸走遠。
俞肖川撿了一片葉子插到莫晗頭頂,莫晗取下葉子拿在手中把玩。
“我挺羨慕趙又卿的。”
“羨慕她什麽?”
俞肖川抓了一把落葉扔向空中,被風吹得四處散落。懷裏的莫宇凡被他動作震醒,微微睜眼看了看,又閉眼睡去。
勇氣、能力,還是其他?莫晗說不上來。她不止羨慕趙又卿,還佩服程露和俞肖言,包括孟秋在內。她們都是厲害的女人。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
俞肖川突然問起。
莫晗試着回憶,想起了當時他冷淡的模樣。
“你都沒正眼看我。”
她笑道。
俞肖川聽完愣了好大一會兒。他本想告訴她第一次見她時便覺得她和趙又卿很像,她們是同類。他默默收回已到嘴邊的話,換成另一句:“所以後來你都不理我?”他也沒忘莫晗當初對他的防備與排斥,一臉要與他劃清界限的肯定與堅決。她很會自我保護。
莫晗反問:“那你後來為什麽又要找我?”
他早有預料,也早有準備:“蛋糕很好吃,餅幹很好吃,吃完了還想要。”也不是不誠懇。
天衣無縫的答案。莫晗拿樹枝戳地,用力太大折斷了樹枝。想要抓住一個男人的心必先抓住他的胃,她抓住了俞肖川的胃,已經成功了一半。不費吹灰之力,她多幸運。
他又補充:“一開始是這樣。”
莫晗沒等他把話說完便起身:“現在下去應該還能趕得上祈水的隊伍。”
兩大一小下山,跟着沿路散落的紙錢往前,祈水隊伍從大路轉向了河邊小路,又繞去了田間。兩人始終沒有追上隊伍,卻也跟着走了一圈。俞肖川一直背着莫宇凡,他醒了睡睡了醒,乖乖地不吵也不鬧。
俞肖川時不時感慨:“他怎麽這麽乖。”
莫晗笑道:“像他爸,他爸小時候也這樣。”
小時候的莫川出了名的乖巧聽話,特別招人疼。沒有人不喜歡他。那麽多孫輩,莫尚榮最喜歡他。方愛梅總不承認這一點。
河邊長着菖蒲,紙錢順水飄走。閑置的田間堆着還未幹枯的稻草剁,上個月收割的稻茬還是青的;河邊菜地裏立着随風飄搖的稻草人,身上的衣服只剩布片;新種的小白菜綠油油地擠在一起,枯萎的葫蘆藤上挂着幹枯的葫蘆瓜,白發老人蹲在田間水溝沖洗剛拔的紅蘿蔔,遠處田間水牛走得悠閑緩慢,趕牛的農人揮着竹鞭,吆喝的趕牛聲傳得很遠。
深秋的田間,陽光普照,清澈的溪水映着天色,田地裏生機依舊。置身其中的人不自覺也變得心情暢快。
田埂邊上有些提前播種的紫雲英已經開出了紫色的小花朵。俞肖川俯身摘了幾朵做了一個指環給莫晗。
莫晗漫不經心地伸手要接,被俞肖川攤平了手掌,中指被塞上了指環,大小正合适。
“嫁給我?”
俞肖川似笑非笑像是一時興起的玩笑,偏偏又帶着幾分認真。莫晗難辨真假。
俞肖川牽住發愣的她:“欠你一個戒指,先用這個代替一下。”
莫晗卻很沒有風情的想起夾在洗手間雜志裏的手寫協議,還有趙又卿俞肖言和程露,協議約定的時間已經過半。她難得起了玩心:“這個比鑽石好。”
“嗯?”
“新鮮。”
俞肖川笑容微僵,莫晗挽住他手臂哈哈大笑。俞肖川背上的莫宇凡醒了,迷迷瞪瞪地問:“姑姑,這
是在哪兒啊?”
莫晗伸手摸他頭:“馬上就回家了哈。”
莫宇凡乖巧地點頭:“好。”
俞肖川無奈地瞪她:“你這人!”
莫晗舉着手欣賞中指的花戒指:“我這人怎麽了?”
捉摸不透,俞肖川想說。
“我也要一個。”
他揮舞着空落落的手。
莫晗給他做了一個更大更誇張的帶上。
莫宇凡說他也想要,莫晗做了個花環戴到他手上,小朋友開心地笑個不停。
俞肖川拍下兩人帶着花戒指的手發了朋友圈。
“再婚證明。”
他在朋友圈裏寫。
真亦假假亦真,莫晗看到後笑得眼淚橫流,直不起腰。俞肖川看着誇張放肆的她,并沒有感受她的快樂,反倒難過的一塌糊塗。莫晗不信,他知道。
被他抱在懷裏的莫宇凡捧着他的臉問:“叔叔不開心?”
莫晗聽了教他:“不是叔叔,要叫姑丈,姑父。”
莫宇凡乖乖地改口喊姑父。
俞肖川親他臉蛋,難過似乎少了一點。
回到家裏,兩人先把莫宇凡送到萬虹身邊,萬虹感到抱歉:“他沒給你們添麻煩吧?”
俞肖川摟着莫宇凡最後不舍地親了兩口:“他乖得不像話。”
萬虹偷偷跟莫晗說:“他很喜歡孩子呀。”
莫晗笑着沒吭聲,莫宇凡也在俞肖川臉上回親了兩口,逗得他很是開心。莫宇凡回到萬虹懷裏後不忘跟兩人搖手說再見。
俞肖川湊到莫晗耳邊小聲道:“不知道我們的孩子會不會也這麽乖。”
莫晗臉一熱,自然而然地想起前日的癫狂,她一把推開俞肖川:“餓了,去吃點東西吧。”
俞肖川默默牽住她的手。
花戒指一直帶到了晚上。
兩人大部分時間都在二樓臨時擺着一張舊床的書房待着,和莫繁一起玩鬥地主,中途加入了小叔家剛離婚的堂弟莫敢。剛離婚的他用他自己的話形容比喪家之犬還慘。
“現在我家是我姐最牛逼,沒辦法啊,誰叫家裏房子她出了一半錢,早知道就不找她同學結婚了,這離個婚還得經過她同意。”
莫敢邊出牌邊抱怨。
“我那姐姐有幾個錢說話聲都大了,就開始在屋裏頭指點江山,誰都要聽她的。”
莫敢出了一對四,被莫繁罵:“打牌專心點,我姐是地主。”
莫晗出完一對K,手上剩下一張二,全部走完,再次大獲全勝。莫繁扔了手中牌,開門出去瞅了一眼,回來說:“待會兒輪到我們了。”
“我這膝蓋都跪腫了。”
莫敢唉聲嘆氣地橫躺在床上,俞肖川靠窗邊抽煙。莫敢盯着他手上的花戒指看了一會兒,再次沖莫晗感嘆:“還是晗姐有眼光,找了個正常人。你看我那姐夫,以前沒錢時縮頭縮腦一副老鼠樣兒,現在有點小錢把我姐使喚得跟個孫子似的,也就我姐能忍。以前別人都說我姐夫高攀我們家,現在人家可不這麽說咯,真是三十年三十年河西。”
莫晗聽完微微撇了撇嘴角,被俞肖川看到。
“他們去年不說離婚嗎?”莫繁把莫敢推到一邊坐下。哪怕大家各自身處異地,也逃不過家中零碎八卦。
“我姐夫在外搞小三,被我姐發現了吵着要離婚,家裏人都不讓,還不是因為姐夫給了錢。”
莫敢既不屑又無奈。
“我姐當年也是響當當的人物,怎麽就落到這麽個小人手裏。”
他話鋒一轉。
“她也是奇葩一個,在我姐夫那裏受了氣,就跑回家找存在感,非得讓我複婚了才能讓我回家住,把我大哥老
婆欺負得話都不敢大聲說,對家裏人頤指氣使,還不能說她,一說她就提房子的事,說她婚姻不幸,怪我父母當年沒有支持她讀書,總要翻舊賬聽着就煩。還是晗姐和繁姐命好,爺爺很疼你們倆,支持你們念書。”
衆多堂姊妹中,就莫晗和莫繁念到了大學,莫繁甚至一路念到了博士。其他姊妹也不都是念書不行,莫敢的姐姐當年作文寫得很好。
莫繁嗤鼻:“屁,爺不也說出錢讓你姐念,是你媽不讓,說什麽女孩讀書沒用。”
莫敢震驚的模樣像是第一次聽到這件事:“是這樣的嗎?”
莫繁挑着眉頭:“不信去問你媽和你姐。”
莫敢哼哼唧唧:“我才不信,爺要支持我姐,我媽還能攔着呀!”
“你還記得小時候你姐天天背着你去河邊洗衣服嗎,有次還把你翻水裏了,你姐都吓呆了,我們這些姐姐們幫着撈回你還讓你回家別說,說了嬸嬸得揍你姐了,你媽打人不挑東西,手邊有什麽就拿什麽,有次你姐被火鉗打得瘸了半個月。你記得嗎?”
莫晗細聲問莫敢。
莫敢一聲不吭地在床上打了個滾,拿過枕頭蓋住頭臉,悶悶地說:“姐夫,以後對我晗姐好點,可別學我那個姐夫。”
莫繁敲他腿:“你那姐夫萬裏挑一,一般人可學不來。”
莫敢吭哧吭哧地笑,有些無奈又有些感慨。
俞肖川默默坐到莫晗身邊,轉了轉她手上的花戒指。朋友圈很多人點贊,趙又卿微信問他:“你認真了?”
他回複:“我沒有不認真過。”
外邊有人敲門。
莫繁開門,是莫川,他來叫人了。
“下一輪輪到我們了。”
守大夜的儀式排了班次,後輩們一班輪着一班。
莫晗和俞肖川手牽手并肩起身。
下到樓下,莫川拉住莫晗,指指裏屋:“媽有話跟你說。”掉頭又跟俞肖川說:“姐夫,我們先去外邊抽一根。”
俞肖川看莫晗,莫晗碰碰他手背,進了裏屋。
已是晚上十點,院子裏比昨日冷清了許多,日夜不休的鬧了兩天,再好熱鬧的人也要耗盡氣力。年長的叔伯們已經早早退下休息,年長的姑嬸們還在堅守。靈堂最外邊的道士正抱住竹手爐打盹,念經的道士也是有氣無力,木魚敲得有一搭沒一搭。莫繁已經接替兩個表姐跪在靈位前,與她并排而跪的是跟她一起玩過的表姐家大孩子。孩子比大人跪得恭敬。
莫川給俞肖川遞煙,又幫忙點上。
“我以為我姐這輩子都不會嫁人了。”
莫川笑着來了這麽一句。
俞肖川臉色瞬間變得不大好看,語氣更是帶着涼意:“為什麽這麽說?”
被吓到的莫川微怔之後趕緊解釋:“我不是說她嫁不出去,是她太要強了,我妹妹也是這樣。”
“要強不好嗎?”
俞肖川看得莫川莫名緊張。
“不是不好,就是自己會難過吧,我想,男人們也不大喜歡這一種吧。”
“我就挺喜歡的。”
莫川不知所措地撓頭。
“我看弟媳也不是柔弱女子。”
俞肖川淡淡一笑。他見過萬虹,眉間的堅毅讓他印象深刻。
莫川尴尬賠笑:“我不是說我姐不好。”
“你很害怕她們嫁不出去?”
“怎麽可能,她們肯定都能嫁對人的,你不就是嘛。”
莫川辯解的同時不忘拍馬屁。
俞肖川發現他壓根沒聽懂他的問話。
莫川看到他嘴角的嘲諷,慢慢反應過來:“我已經準備在長沙買房了。”
院子裏起了一陣冷風,地上塑
料袋被吹飛出院牆。
俞肖川望着門口方向,很想知道莫晗和方愛梅談得是否順暢。他不好奇內容,跟他是否相關其實沒那麽重要。
耳邊莫川繼續在說:“中午的事莫繁跟我說了,我媽是老一輩的人,都是老思想,很難扭過彎兒。樓上裝修都是我自己弄的,特意請了朋友幫忙設計過的,現在搞成那樣子都是為了結婚做做樣子。主卧和次卧都留了專門的下水管道,以後加衛生間方便。以後她們回來,改一改很好住。”
“你沒跟父母說吧?”
俞肖川看莫川,他的煙已經燃到盡頭。
莫川搖頭:“他們沒想那麽多,一門心思地想着我以後回來繼承家裏那一畝三分地。其實誰回來不是回來啊,莫繁念完本科就想回家創業搞農場了,可這家裏的情況還不如在外地租塊地呢。”
俞肖川聽出了他的無奈和痛楚。當弟弟的也是左右為難。人有時候只能看到表面,也常有誤解。
“你姐知道應該挺開心。”
莫川不好意思地撓頭:“我就這麽一個姐姐和一個妹妹,她們幫我很多。”
俞肖川見他煙抽完,遞上一根新的。
莫川接過煙忽然正色:“謝謝姐夫。”
俞肖川見他過于正經,以為他被剛剛自己的咄咄逼人吓到,拍他肩膀放松:“你們都挺好的。”比他和俞肖言好多了。
“謝謝姐夫幫我。”
莫川冒出一句。
俞肖川挑眉。
莫川講了之前找莫晗借錢的事,俞肖川聽完不動聲色,等着他繼續。
“我聽到我媽給我姐打電話了,讓她找你幫忙。我後來說她了,這樣真是太不好了。”
莫川羞愧地低頭笑。俞肖川聽到個中細節,理解了那陣子莫晗的反常,而他誤會她那麽久。
“我媽也是着急才這樣,她知道這樣不好。有點丢人是不是,希望姐夫不要看扁我們。”
“當然不會。”
莫川松了口氣。
“我姐肯定特不好意思跟你開這個口,她自尊心很強,還沒結婚就找男朋友借錢她肯定覺得丢人死了。我知道她這兩年沒什麽錢,以前──”莫川生硬停住,見俞肖川沒什麽反應若無其事地繼續往下說,“也是我不好,明知道她為難還要找她拿,但這麽多兄弟姊妹裏我能找的人就那麽幾個,其他人嘴上喊得親熱,真遇到什麽事找他們個個都說不行,生怕我還不上。那陣子我那小叔一家看到我爸媽都躲得遠遠的,也就莫敢還像個樣子,自己沒錢但也幫着想了辦法,雖然沒用。”
莫川不忘調侃,看似樂觀的臉上挂着幾分不太明顯的難過與不忿。親人冷眼看多了,堂兄弟沒用的相助反倒暖人心腸,讓人不至于絕望。俞肖川記起以前趙又卿跟他說過她到處借錢讀書的事,家裏親戚也是看到她一家都躲,幸虧還有一個遠房表叔願意相助,讓她咬牙堅持走到了大學。他沒遭遇過類似情況,但也能想象到其中的若多難處。
“那三萬塊姐肯定已經還給你了,剩下的兩萬塊下個月月底沒問題。”
莫川拍着胸脯保證。
“不急。”俞肖川見他誤會也沒有解釋,跟真借了他錢似的淡定一笑,轉口就問:“以前,你剛剛說你姐以前,她前男友還有錢欠她沒還?”
莫川眼神閃躲:“我姐沒跟你說嗎?”
俞肖川猜得沒錯,面不改色地解釋:“略知一二,但她沒說欠錢的事。”
莫川看到他眼中對莫晗的關心,一聲長嘆後講起當年任遠行如何拉着莫晗一起創業,怎麽走到談婚論嫁,最後又是如何分開的。他講的和孟秋講的略有差別,但無一例外兩人口中的任遠行都對莫晗不好。
“我姐也是找朋友借錢跟他一起創業的,最
後什麽都沒分到且不說,我姐還背了一屁股債,還了好幾年才還清,可被這人害慘了,我和莫繁都覺得她是因為欠着錢所以都不敢找人談戀愛。要不是看到你,我真的覺得她這輩子可能都不會嫁人了。”
莫川說得滿臉憤慨:“那會兒真計劃去上海揍那人一頓的,我姐不讓我去。”
俞肖川聽得胸口發悶,連着點了兩支煙。
莫川也跟着快速抽完了一支煙。
煙與冷風讓人冷靜。
“你是怎麽認識我姐的?”
莫川又好奇問。
“朋友聚會。”
“肯定是你先主動的,我姐肯定不會主動。”
莫川非常篤定。
俞肖川不置可否。要不是他主動靠近,莫晗不會給他機會。
“我姐真的挺不錯的。”
莫川嘿嘿一笑,神情顯然已經把他當成真姐夫。
俞肖川被他的認可打動:“其實我和你姐已經領完證了。”
“啊?”
莫川驚得差點沒叼住嘴上的煙。
俞肖川沖他噓聲,“我只告訴你,你姐不讓說。”
莫川壓低聲音,口型誇張:“為什麽?”
“可能覺得我拿不出手吧。”
俞肖川故作委屈。
莫川不敢置信地上下打量他:“你還拿不出手?你怎麽會拿不出手,我姑嬸們都在議論你。”
“議論我什麽?”
俞肖川也有些好奇。
莫川馬上一臉嘴快的後悔,支支吾吾地不願說。俞肖川這下不止有點好奇了。
“說什麽了?”
“一幫老婦人,瞎聊呗。”
俞肖川開始猜:“她們是不是覺得我們不會長久?”
莫川的眼神證明他又猜對了。莫川比莫晗簡單,什麽都挂在臉上。莫川嘿嘿地賠着笑:“她們要知道你們已經領證了,肯定不會這麽說。”
莫青萍剛好從靈堂出來,看到兩人在外邊站着,招手喚兩人:“快去跪啊,人多一點好,你爺喜歡熱鬧。”
俞肖川淡淡地掃過她,莫青萍被他看得一怔,随便催了兩句走了。莫晗也覺得他們不會長久,這點更讓他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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