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從醫院出來後,莫晗在街上晃了很久,去新天地吃了很辣的墨西哥辣雞肉鍋,辣到嘴巴發麻,去人民公園看了會兒相親,被幾個着急自家兒子找不到對象的老太太圍着盤問了一通,她故意自爆年過三十又是外地人,老太太們立馬熱情變冷淡,搖頭退開,又去武康路的咖啡館坐了一會兒,咖啡冰激淩,身邊都是抱着蘋果電腦忙着工作的年輕人。若不是星河劇場一通緊急工作電話,她還想晃去人民劇院看場歌舞劇,票都買好了。她趕着晚高峰打車去星河劇場開會,被堵在馬路中間時,她望着窗外的高樓車龍,好像突然失憶了似的,茫然地不知要去哪兒。孟秋的電話打進來時,她舉着手機懵了一會兒才會喚醒,迷迷糊糊地接了電話。
“晚上過來陪我,南希回合肥了,後天才能回來。”
孟秋早上也發過相同微信。
“不了,晚上還有工作,我現在正在趕去開會。”
她找回了一點神智。
孟秋不滿地拆穿她:“你又想自己一個人躲起來。”
她笑出聲,耐心解釋:“真不是,最近接了劇場的工作,事情多得很。”
孟秋又找別的理由哄她過去,孕婦獨自在家不安全,想吃她做的飯,最後才問:“你不來我這兒今晚住哪兒,還酒店?”
“山上啊,都收拾好了。”
莫晗嘴上輕松地應着,轉頭卻看到車窗上映出自己嘴角向下的臉,難看的好像一只喪家犬。山上百廢待興,湊合一下,勉強也能住人,好過流離失所。她對着車窗努力扯高嘴角,笑總強過哭,天還沒塌下來。
孟秋嘟嘟嚷嚷地又說要來山上陪她。她趕緊拒絕:“你一個大肚婆,就安心在家待着吧,別跑來跑去讓南希擔心。我要真有事,肯定會找你的,昨兒不就找你了嘛。”
孟秋擔心地嘆氣:“你這人!”面對想要躲起來的莫晗,她向來沒轍。
莫晗主動邀請:“等你和南希有空了,再一起上來坐坐。”
孟秋不情不願地應了好。
電話說完,劇場也到了。莫晗進去開完會,再出來已是晚上十點,又花了一百多打車回了松江山上,打開客廳空調暖氣包着毛毯在沙發上睡了。一夜安穩,沒有奇怪的夢境打擾,醒來落地窗外陽光普照,照進來的光鋪了大半個客廳。
莫晗站在窗前看了好大一會兒,冬日太陽溫度不高,但曬久了也有一些暖意,這才找回了一些真實感。又要開始一個人向前走了,這麽想當然有些無奈的恐慌與凄涼,可是雙手自然而然地撫上小腹時,她瞬間就驚醒了,她不是一個人了,該打起精神了。
上午孟秋又發來微信詢問,跟查崗似的。
她拍了幾張院中照片發過去,又發了幾張前幾日拍得夜景,自證一切還不錯。
可落在孟秋眼裏,卻是另一番光景。院中陽光雖好,但遍地落葉草木枯黃,冬日未過。山下城市燈火通明,但距離遙遠,更何況再濃的煙火氣也抵不了一個人待着的孤獨。孟秋只看到了凄涼,但卻沒辦法做更多,沒有誰能幫到一個抗拒幫助的人。她只好反複叮囑:“有什麽事別忘了我。”
莫晗乖乖地回:“好。”
曬了班上的身體好像更暖和了些,她舉着手機難得放松地抻了個懶腰,随便吃了點東西後開始動手收拾,該扔的扔,該留下的留下。人吶,都是扔扔撿撿地活着。
收拾了一天,莫晗累了便睡,謹遵醫囑不要太過勞累,沒有失眠,夢到了之前夢裏相見過很多次的小朋友,抱着她的腿喊“謝謝媽媽”,弄得她笑到哭。這一覺睡到了隔天中午,醒來時枕頭濕了大片,手機裏除了孟秋的查崗微信之外,其他都是一堆工作微信,前日剛拿到星河劇場的新劇本,導演丁香這會兒就問她想法,從淩晨到早上連續發了一堆微信講她對這個劇本的理解。
莫晗看完頭皮一緊,殘存的睡意瞬間吓到天邊外。丁導是這兩年冒頭的新人導演,天賦過人,在劇場圈已經小有名氣,她是個急性子,講究效率不喜歡拖拉。之前小小合作過一次,她一直按照丁導的節奏配合,丁導對她評價很高,這次新劇目主動要求與她繼續合作。她趕緊花了半天時間看完劇本,天黑之前迅速整理好大概想法發給了丁導。丁導看完回了一個大拇指,通知她隔天再去劇場開會。她不得不花了一晚上的時間搜集各種資料将想法細化,為隔天的會議做準備。她喜歡丁導,更喜歡星河劇場的工作,不僅僅因為報酬豐厚穩定,主要還是從丁導尊重她,不會随便指手畫腳,不像做私人訂制,總會遇到一兩個把她當裁縫而不是設計師的傲慢客戶,外行指揮內行地刁難她。
隔天在星河劇場開完會,孟秋又是一通電話打進來問她有沒有好好吃飯,搞得她像不會照顧自己的小朋友似的。她告知孟秋接下來一周的工作計劃。
孟秋聽完驚訝:“這麽忙?”
莫晗嘆氣:“現在是一天都不能耽誤。”
孟秋沉默了幾秒,來了一句:“那也挺好的,情場失意事業得意。”
她也沒太避諱,莫晗覺得這樣更自在:“打工仔哪有時間難過。”
孟秋免不了提醒:“那也別太累着自己了。”
莫晗故意笑她:“你懷孕後啰嗦很多。”
孟秋罵她:“你滾。”
兩人開始瞎聊,孟秋說她在實驗室閑的沒事幹,每天最開心的時候就是中午放飯,完了又聊南希,聊完南希又扯到最近看的電影,聊着聊着越聊越遠,好像什麽事都沒發生過,孟秋還是以前的孟秋,莫晗還是以前的莫晗,笑過之後便能雨過天晴。
挂掉電話後莫晗回家補覺,從下午睡到隔天,一夜無夢,早上饑腸辘辘地起來,烤了面包做了蛋糕,炖了雞湯好好喝完,收拾一番後坐着別墅區的接駁車下山換乘地鐵趕去黃浦買材料,買完材料想起邱檬就在附近,幹脆約她一起吃飯。
邱檬叫上了她新交的男朋友,果然如她形容,長得像條哈士奇,齊齊哈爾人,天生的段子手,講什麽都很好笑。邱檬時不時怼他幾句,兩人一來一去跟講相聲似的,莫晗全程笑得合不攏嘴,因為太開心了最終沒告訴邱檬她要離婚的事,怕掃興。本來是想說的。
邱檬又花自己的錢給她預留了幾張皮料,推薦了兩個工作中認識的客戶給她。她出門在外總背着莫晗送她的包,那包樣式特別很吸引人眼球,每次有人注意她都要特別介紹莫晗一番。因為之前和陳簡的紛争和張炀的推薦,業內知道莫晗的人不少,邱檬每次都能因此事半功倍。
讓莫晗沒有想到的是,這次的客戶之一加上她微信後自稱曾是陳簡擁趸,以前穿戴多是陳簡的品牌。聊了幾句後,這名姓袁的小姐居然找她探問陳簡八卦,要不是邱檬先告知她人不錯,一直堅持做慈善,莫晗真想拒單。
和這個袁小姐繞來繞去溝通了幾日,敲定了對方的需求收下不菲的定金後,莫晗以為暫時完事了,這位袁小姐又突然開始套近乎:“你老公是俞肖川吧,我買過他的攝影集,超愛他的照片。”
她還發來了俞肖川的攝影集照片,以及一堆他拍封面的雜志,最上面一本就是她曾圍觀過現場拍攝的張炀封面。
“希望有幸能夠認識下。”
原來袁小姐找她訂東西不過是托詞。
莫晗直截了當地告知:“不好意思,我們已經分開了,如果你不想做這個包了,我馬上退你定金。”
袁小姐馬上解釋:“我就是順口問問,沒別的意思。”末了又問一句:“你們為什麽要分開啊?”
倒是一點不見外。
莫晗不再客氣,“這您也要打聽?”
袁小姐回了一個抱歉笑臉,轉頭又約她下午茶,還特意保證只聊工作,不聊其他。
“你這人很爽快,我很喜歡。”
她補充說。
莫晗不知道她是真心還是假意,但還是答應了她的邀約。一方面因為她定制的要求細致,當面溝通确實更有效,另一方面也有些好奇,怎麽會有這樣的人,絲毫不怕冒犯別人。
經她這麽一弄,莫晗不得不想到俞肖川。她離開有一段時間了,每天睜眼工作閉眼睡覺,不常想起他。工作繁忙,哪有空閑想些有的沒的。自她離開後,俞肖川就發過兩條微信,一條是她走那晚問她到了嗎,孟秋搶她手機拍了酒店套房照片發過去,他就沒聲了。另一條是在前天下午問她山上地址,她忙到晚上才看到信息。他們的微信對話止于她發的地址定位。還好,他也沒問其他。比如約去民政局時間什麽的。他不提,她也不問。像把頭埋進沙裏的鴕鳥。
俞肖川最近同樣很忙,她不打聽也能知道。她有他助理張謙微信。張謙喜歡發朋友圈,每天從早到晚要發好多條,除了加班還是加班,經常在機房一待到天亮。照片拍的不是陽臺上成堆的煙頭,就是淩晨的城市日出,再不就是當水喝的咖啡……有時候配上幾句給自己打氣的熱血雞湯,有時候發幾句牢騷,光看張謙朋友圈,就知道他活得熱氣騰騰的。他拍下的那些工作照裏常能見到俞肖川,頂着一頭沒有形狀的油膩頭發,胡子拉碴,或站在陽臺上吞雲吐霧,或手舉着紅牛瞪着屏幕,屏幕光照得臉上冒油。他的電腦桌邊放着半罐餅幹,是她一個月前做的,當時他未帶走,家裏剩了一堆。
看到那些餅幹,莫晗心裏一軟,鬼使神差地主動發了條微信問俞肖川:“什麽時候有空?”發送成功後又很後悔,撤回消息後換上真正想要說的:“那些餅幹都過期了。”
等了一天,都沒等來俞肖川的只言片語。張謙也一天沒發朋友圈。大概真的很忙,莫晗其實早已習慣他們這樣的工作節奏,但還是有些失望。她知道自己的失望很做作,并且毫無意義,但晚上睡前還是堅持發了一條問他:“什麽時候有空,我想回去拿東西。”
像是賭一口氣,也不知道賭什麽氣。
依舊石沉大海。
進入睡夢前,莫晗毅然決定放棄那些物品,都是些不值錢的衣物,沒什麽大不了的,她咬着牙安慰自己,俞肖川總要找她的,離婚手續還沒辦呢。她着什麽急。
周末莫晗與袁小姐見了面,在外灘邊上的咖啡館,袁小姐真人感覺和微信上完全不同,一張樸實的圓臉,嘴角好像永遠含着笑意,說話慢吞吞的,給人的感覺很和善。
莫晗差點懷疑微信上的人不是她。
袁小姐見面就跟她道歉,為自己微信上失了分寸的冒犯。袁小姐跟邱檬算是熟識,早從邱檬口中聽說了不少她的事,沒見面就覺得她人親切,加到她微信興奮地忘了分寸。袁小姐如此解釋,莫晗見她真誠,也沒有追究。兩人坐下來聊了一會兒,莫晗發現兩人有不少相同喜好,并且發現袁小姐确确實實是個直率人,愛憎分明,有一說一。袁小姐也坦誠,找她訂東西是真,想要認識俞肖川也不假,一箭雙雕,何樂而不為。不過得知兩人已分開,袁小姐難免可惜地感慨:“你這麽優秀,他怎麽舍得?”
莫晗故意反問:“你怎麽不問他,他那麽優秀,我怎麽舍得?”
袁小姐一撇嘴:“我是女人,當然站女人那一邊。”
也是妙人兒一個。
兩人相談甚歡,袁小姐本想與她多聊一會兒,可惜莫晗還跟星河劇場的丁導有約,聊完了就得走,袁小姐雖感遺憾但也沒有多加挽留,她剛好也有別的朋友在附近要來見面,要是時間充足她還想介紹莫晗與她朋友認識。
“我那朋友也是單身咯。”
袁小姐故意強調。
莫晗笑着離開。她剛下咖啡廳,就被人叫住了,回頭一看是池野,穿着一身正裝,灰色毛呢西服襯得他身姿挺拔。他快步跑到她面前:“隔老遠就看到你背影,以為認錯人了,沒想到真是你,好久不見。”
自上次便利店偶遇之後,兩人便再也沒有見過。池野時不時地約她吃飯什麽的,她不是借口沒時間就是幹脆不應。他也知道她在有意避着他。
莫晗難掩尴尬:“好久不見。”
池野眼神在她身上打轉:“最近遛狗都沒見你,常見你老公,你身體還好嗎?”
莫晗挺直了背:“挺好的,我還有事,有點趕時間。”
池野直接問:“他知道了嗎,你懷孕的事?”
莫晗笑得勉強:“還沒有。”
池野盯着她肚子嘆息:“你──”
莫晗打斷他:“我還有事,先走一步。”匆匆說完轉身就走。
池野在她身後喊:“改天一起吃飯。”
她腳步邁得更快。
池野追着她的背影看了會兒才扭身上樓,一眼尋到窗邊的圓臉女人,正盯着窗外看得出神。他落身坐下,圓臉女人先問他:“你認識莫晗?”
池野意外地看她,眼前這位袁小姐正在和他們基金會合作助學項目。
袁小姐微微一笑:“我們剛聊完,我找她訂做一些衣物。”
池野恍然大悟:“那真是巧了。”
莫晗趕到星河劇場,居然又碰到熟人,這次換成了俞肖言,劇場門口有一家上海有名的手沖咖啡廳,她和朋友剛從裏面出來。莫晗暗嘆世界真小時,俞肖言已經面色不善地走近了,她可沒有程露那般客氣,開口就是質問:“你和我弟什麽時候辦離婚?”
莫晗也懶得跟她客氣,擺出應戰的架勢:“這你得問他,我随時都可以。”
俞肖言畢竟在她這裏吃過虧,加上她朋友也在旁邊,自知在她這裏讨不到好處,鄙夷地瞪她一眼後扭身和朋友走了。
等她走遠了,莫晗才卸下一身防備,整理好表情後踏入劇場。感情是感情,工作是工作,她分得很清,她早就過了因為感情影響工作的年紀,投入工作很快将這段不愉快抛之腦後。等從星河劇場出來,已是晚上九點。莫晗轉了兩班地鐵後才看到俞肖川的微信。
“我在家,你過來吧。”
半個小時前發的,那會兒莫晗正在換乘12號線,換乘的過道很長,上上下下的,走得她氣喘。早一點看到,或許她會掉頭。
“改天吧,太晚了。”
莫晗擠在地鐵的人堆裏,艱難回複。
俞肖川說:“也行。我姐今天遇到你了,在星河劇場。”
她回:“是的,挺巧的。”她用腳趾頭都能猜得到,俞肖言絕對不會說她好話。她懶得解釋。
過了兩站,俞肖川又問:“你還好嗎?”
她被人擠到門邊:“挺好的。你呢?”
“還行吧,餅幹還能吃。”
“都過期了,別吃壞肚子。”
“也是。”
這對話自然地好像兩人沒有分開。
莫晗來來回回看了一遍,越看越難受,心一橫直接問道:“你姐問我什麽時候和你辦離婚。”逃避解決不了問題,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不如痛快點把頭遞出去,免得一直惦記着頭上的刀。
俞肖川又反問:“你很着急?”
真是讓人火大。
地鐵到站,下車的人少上車的人多,車廂更加擁擠,莫晗一手護着肚子一手扶着欄杆艱難地站在人堆裏,氣得把手機塞回了口袋。糾纏這種問題的俞肖川非同一般的幼稚和無聊,有點沒事找事,她怎麽也沒想到他會這樣,第一次正兒八經地動了火氣。
久等不到回複,俞肖川開了第三瓶啤酒,一口餅幹一口啤酒喝到半夜,腳邊一堆辣條薯片,都是莫晗之前買的,她去超市都會順手稍一些,他偶爾也會買一些回來,越積越多,冰箱上面堆滿了這些零食。他們都不愛吃,就擺在那裏。這些東西買的回來,但是有些遺憾補不回來。
程露半夜打了個電話,他沒接。她又發來微信:“少喝點酒,別拿自己身體開玩笑。”
想必是上一次喝醉吓到了她。那是她第一次見他喝醉,也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發火。他砸壞了家裏的電視和酒櫃,因為她教訓他說:“為個女人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像什麽樣!”
俞肖言剛在電話裏也一直罵他瘋了。他也确實快要瘋了,胸口有火,上蹿下跳,不知道該燒向誰。他忘了什麽時候喝醉的,等醒來發現趙又卿在他家,帶着一頂白色的毛線帽,要不是她臉上還有些浮腫,他差點以為還做夢裏。她坐在沙發另一側,手裏抓着他手機。她側身對着他沒有注意他醒來,拿着手機不知道在幹什麽。
俞肖川用腳踢她手臂:“手機還我。”
他腳上力氣不小,趙又卿被踢得手腕一抖,手機脫手而出騰空掉到地毯上,砸出一聲悶響。變故來得太快,她一時忘了如何反應,僵着身體眼睜睜看着俞肖川起身彎腰撿起手機,他的屏幕鎖是數字,莫晗的生日0614,之前在鄭州時她試了兩次就試對了,頭一遍她試的自己生日。以前俞肖川都愛用她的生日做密碼,從手機到銀行卡。與莫晗結婚後他都換成了莫晗的生日。
等她撲上去阻止時,俞肖川已經解開了屏幕鎖,看到了她剛發給莫晗的微信,用他的名義:“你有空了打我電話,我不想拖到年後。”
這語氣學得還挺像他。他鄙夷地瞥了趙又卿,她高仰着下巴也無法遮擋她的心虛。他按下撤回,重新發了一條:“我不會離婚的。”
他特意把屏幕轉給趙又卿看。
趙又卿看完下巴擡得更高,像一只不服輸的孔雀。
他冷眼盯着她看了許久,嘴角撇出一絲嘲諷笑。這會兒的趙又卿有了幾分當年的影子,高傲又倔強,一般人不敢靠近。他收回手機,莫晗回了一個大大的“?”,她愛用這個問號,在不知道怎麽回答的時候。他猜測她看到了之前那一條。
“撤回那條是我姐發的,那不是我本意,你不要當真。”
他當着趙又卿的面語音回複。轉瞬他就想好了解釋,讓俞肖言替趙又卿背了這黑鍋。昨日俞肖言跟他講了她與莫晗偶遇的事,添油加醋,把莫晗描述得惡毒無恥,恨不得他和莫晗立刻離婚,以後老死不相往來,提起對方都得咬牙切齒,就像她和她前夫一樣。之前莫晗當面嘲諷過她和她前夫的事,狠狠地戳到了她痛處。她一直懷恨在心,不止一次在他面前提起這事。她們以後肯定沒辦法好好相處,他确認這點後才敢這麽說。當然,他也無比确定莫晗不是什麽好捏的軟柿子,程露都能被她氣得跳腳,更何況俞肖言。他想想又覺得堵得慌,莫晗很少在他面前展現她尖銳刻薄的一面,哪怕他說了那麽過分的話,她都不曾反擊,明明她可以。
果然,莫晗不再回複,他早料到這結果,想要獲得她的信任并不容易。趙又卿差點把最後一點信任給他燒光殆盡,他觑起眼睛打量趙又卿,她很沉得住氣,一直高舉着下巴,臉上的防備取代了心虛。
他看着她說:“我不會和莫晗離婚,你別白費心機了。就算我和她真分開了,我也不會和你在一起。我知道你拿了戒指,還拍了照片對吧,我姐發給我看了,我勸你別跟我姐走太近,她那人記仇又善妒,見不得別人過得比她好。那戒指不合手吧,我找崔爽做的,曾經她也給你做過,我給你你不要,現在又搶別人的戴,你不是自尊心挺強的嗎,戴別人的東西不別扭嗎?”
話裏話外都是不留客氣的嘲諷,說得趙又卿臉上血色褪盡,她往後坐了坐,好靠上沙發背穩住身體。她大病初愈,醫生說不能受刺激。
俞肖川不給她時間喘息:“你以前也動過我手機吧?”
他猜的,趙又卿熟練的模樣不像第一次,果然她挺着下巴理直氣壯地承認:“是,沒錯,我動過你的手機。因為莫晗心裏沒有你,她不愛你,你看不出來嗎?你們分開是早晚的事,我是在幫你。她不愛你,但是我愛。”她頓了頓,眼神突然變得柔軟可憐,像在乞讨什麽:“我還愛着你,一直愛着你,我是對不起你,但我也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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