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因為顧太太心心念念趕着要在春節到來之前在山上做場茶會,莫晗不得不多費一番心思提前找人把工作室稍微整理布置一遍。本來顧太太争着搶着要出這個布置的錢,可莫晗還是婉拒了她的好意。她稍微留了個心眼,盡量少占人便宜,避免日後落人口舌。她先喊了一波工人上山,把院子潦草地整理過一遍,修理了草坪,清了水池,買了一些耐寒的花草裝點角落。好歹像個住人的地方了。

孟秋聽說她在整理,也嚷着要來幫忙,南希一聽,如臨大敵,給莫晗打了好幾個電話後才放心讓她上山。孟秋一來,就被莫晗嘲笑揶揄:“怎麽,現在連出個門都要拿批條了?”

孟秋當然不承認:“要是我真想出來,他能攔得住我?”

“唷,是誰啊,求我編點好話騙批條的?”

莫晗見南希擔心,也不想孟秋上來的,可是挨不住孟秋拿絕交要挾。

孟秋還是嘴硬:“我這不是怕他擔心嘛,南希那小心髒,禁不起吓你又不是不知道?”

莫晗怪聲怪氣:“那你還真是善解人意啊!”

孟秋追着捶她:“你這人怎麽回事呀你,我上來還是為了你!”

莫晗指窗外:“有請工人,哪需要你這個大肚婆操心!”

孟秋厚臉皮地摸肚子:“工人也需要監工呀!”

莫晗嫌棄地白她一眼,也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還沒想好該不該告訴孟秋她也懷孕了。

有孟秋相伴,繁瑣的整理也多了些趣味。兩人一邊說着閑話,一邊收拾屋內,不知不覺半日已經過去。

俞肖川拎着兩只活雞踏進院中時,被院中忙碌工人先吓了一跳,剛往裏沒走兩步,又迎面遇到扛着一把小鋤頭的孟秋。

孟秋見到他和手上的雞,先愣了幾秒才取下肩膀鋤頭不客氣地指着他問:“你跑來幹嘛?”

俞肖川舉起手中撲騰的雞:“送點東西。”

“早幹嘛去了!”

孟秋本想多說幾句風涼話,但又念着莫晗之前跟她提過,最近俞肖川找她殷勤,話裏話外都留有餘地。她也轉告了莫晗俞肖川曾在她面前一口咬定不會離婚,莫晗聽完沒什麽反應。不過她熟悉莫晗,沒什麽反應就是還有轉機。她心裏還擱着俞肖川呢。兩人能走到今天這一步,說到底還是有誤會。一個不主動問,一個不主動說,都藏着掖着,哪能不出問題。孟秋是過來人,又是局外人,所謂旁觀者清當局者迷。不過她還是跟莫晗說:“他說不離婚就不離婚,他誰啊,憑什麽都按他的意思來?憑什麽要被他牽着鼻子走?若他真不想離婚,就得拿出不想離婚的态度和誠意,首先趙又卿的事必須說清楚,還得看你是否願意接受。你要不願意,他不想離婚有什麽用。反正不是離了他不能過,別慣着他!”

這話既是想敲打提醒莫晗,不要輕易心軟,也是試探她口風。一拍兩散容易,說點狠心話就好了,可若日後後悔就會加倍難過。孟秋體會過一次,不想莫晗重蹈她覆轍。

莫晗看到拎着兩只活雞被孟秋攔在半途的俞肖川,嘴角歪了又歪,最終忍下笑意喊了聲孟秋。

俞肖川走到她跟前跟她解釋活雞是張謙母親硬塞的,都是正兒八經在山上跑大的土雞,他吃不了怕浪費才拿過來的。那語氣生怕她不要。

孟秋手指彈着活雞頭問:“這怎麽吃?”

俞肖川看莫晗。

莫晗無意識地撫上小腹猶豫,老家習俗孕婦不宜殺生,從小耳濡目染這些,她也有些忌諱。

俞肖川掠過她放在腹部的手,主動舉手:“我來殺雞,你教我。”

他也是第一次殺雞,雖有莫晗指揮,但依舊不大順利。他在雞脖子上抹了好幾刀,雞脖子都被割歪了,雞還在活蹦亂跳。沒見過這場景的孟秋,吓得哇哇一通亂叫。俞肖川握着刀不知如何是好,莫晗見狀不對,撩起袖子要自己處理,他又不讓。最後還是院中工人出手幫忙,麻利地殺死了兩只雞,折騰一番後總算把兩只雞處理清楚了。

殺完雞後,俞肖川暗搓搓地發微信臭罵張謙。他說要去看孕婦,張謙轉手就跟獻寶似的拎來兩只活土雞,還說家中雞多,要多少有多少。

張謙委屈地辯解:“是你說活雞新鮮的嘛!”

俞肖川自知失策,不僅沒有幫上忙,還弄得一屋雞毛,不好意思地準備離開,被莫晗叫住:“留下來吃飯呗。”

孟秋不忘譏諷:“這會兒倒裝上了!”

俞肖川猶豫了一番,最終還是厚着臉皮留下了,難得莫晗主動開口留他。

莫晗炖了雞湯,炒了雞雜。俞肖川就在旁邊打下手,切菜洗鍋,笨手笨腳。孟秋時不時嘲笑幾句,也偷偷拍下一些照片發給南希看。

南希說:“你不覺得自己多餘嗎?”

孟秋回了個白眼。

南希又提醒:“別忘記吃葉酸,山上冷,多穿點衣服。”

啰裏啰嗦的。

孟秋趴在沙發上看牆上的畫,之前就有的,莫晗喜歡就沒拆下,有一副畫着少女抱着嬰兒,大紅色嬰兒,黑色的少女,線條厚重扭曲,陰郁的畫風看得人不是很舒服。畫作上有作者簽名和日期,簽名潦草,孟秋辨認了半天,也沒認出是哪幾個字。日期倒是寫着去年。她和莫晗都好奇作者為何畫了這麽一副畫,隐隐有股怨氣。

飯菜做好。俞肖川吃第一口時,百感交集,既有失而複得的快樂,也擔心拼盡全力最後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他時不時看一眼對面的莫晗,好多次都想說點什麽,關于這桌飯菜,關于趙又卿,關于吧臺上落了一層灰的戒指盒。那戒指盒還在原處放着,好像不曾被人動過。再做一枚戒指是崔爽主意,崔爽聽說之前那枚戒指被趙又卿戴過之後差點扔掉它。

“這女人,別人端着碗送到口中的東西不要,非得去搶別人碗裏的吃才香,真是心理有病。”

她都這麽說,很看不起趙又卿。新戒指用的材料更貴重。她多收了他雙倍的錢。

“越貴重的東西,越會珍惜。”

确實是這個道理。

可惜他珍惜沒用,還得戴的人當回事。

一肚子話在嘴邊繞來繞去,最終還是沒吐出半個字,孟秋就在旁邊坐着呢,當着外人說那些話,再誠懇也不免會被當成脅迫。他想聽莫晗的真心話,而不是迫于外人在場瞻前顧後言不由衷。

吃完飯俞肖川洗了碗要走,卻被孟秋一句話留下。

“這屋裏屋外亂七八糟的,工人哪忙得過來,我這個孕婦可幫你幹不了多少活。”

她這話是對莫晗說的。

俞肖川主動留下幫忙,被孟秋使喚來使喚去也不見惱,乖乖地讓幹嘛就幹嘛。

莫晗知道孟秋是想幫她出口氣,但看着他被指揮得團團轉又不是滋味。

孟秋見她心疼,故意指着埋頭幹活的俞肖川說:“你這會兒要不讓他幹了,他肯定更難過。”

莫晗搖頭笑得無奈,孟秋又誤會了她,她只是不想要俞肖川的讨好。

又是半日,院子裏更加有模有樣,屋內也分出了工作區和生活區,加上一排作品展示,總算有了設計工作室的氣質。

莫晗已經滿意,但孟秋總覺得差了點什麽,院前院後轉了好幾圈,還問俞肖川:“你不覺得差了點什麽嗎?”

俞肖川托着下巴在院門口站了很久。

隔天莫晗就收到俞肖川送來的一塊四四方方的白色燈箱,“莫晗設計工作室”上面一行小英文字“MHDesignStudio”,英文字母都是衣物變形而來,下面一把像手的大剪刀托着上面的大字。

他還帶了工具上山,忙活了半小時親手裝在了門口。開燈後,燈箱裏還有玄機,燈光每隔一小時後就會變化顏色,從藍到紅。

莫晗拍了照片發給孟秋看。

孟秋咋咋呼呼地說:“沒錯,就是差這個,有了招牌才像樣嘛!”完了又問:“他早就準備了好了吧,不然怎麽這麽快?”

莫晗也有疑惑,留下他吃晚飯。吃飯時問他:“怎麽想到送這個?”

這招牌他早設計好了,從在張炀那裏聽說莫晗接下星河劇場的工作開始。之前想着放在家裏,後來以為能挂去青浦那邊。可惜中間被來來回回的事情打擾耽擱,最終還是遲了一步,就像那戒指。如今挂在這邊,說不遺憾是假的,但好歹也讓它見了人,或多或少還能挽回一些東西。莫晗很喜歡,他看得出來。

“既然開門招待客人,肯定需要招牌。”

他沒有多加解釋。

莫晗盯着他看了會兒,輕聲一嘆:“我還以為你不喜歡。”

俞肖川腦中警鐘敲響:“不喜歡什麽?”他好像還是錯過了某些東西。

莫晗微微笑過:“你以前總要我少接點工作。”

自看到燈箱起,她就想起很多舊事。

俞肖川愣了幾秒才答:“怕你累嘛。”

這是真心,但也或多或少夾雜了些別的私心。他不想承認莫晗忙于工作時,他常常感到被忽視,甚至偶爾也會慌,她很優秀,越來越多的人正看到她的優秀。他真心替她開心,也擔憂別人會跟他來搶奪優秀的她。這些彎彎繞繞,都是跟莫晗相處越久了也生得越多。他哪敢讓莫晗知道這些。

莫晗噗嗤笑開,又是這個理由,好像女人天生就該是矯情又虛弱的,必須得靠男人保護。

俞肖川見她笑了,也跟着笑了。

飯桌的氣氛很好,好像回到了以前。

莫晗笑完輕嘆:“哪有不累的工作,賺錢的事都累,男人女人都一樣。”

最近的工作多到她做起來有些吃力了,說是順勢感慨也好,說是借題發揮也罷,總而言之,話中藏話。

俞肖川心虛地十分敏感,聽到“賺錢”二字滿口食物瞬間失去滋味。有些坎一直橫在他和莫晗之間,他想邁過去卻始終找錯了方法。很多不該說的話一旦說出口,破壞力巨大,修複起來談何容易。

莫晗低頭夾菜沒注意到他臉色有變,真心誠意道:“這招牌我很喜歡,希望能用久點,多賺點錢。”

她在展望未來,俞肖川卻深陷過去愧疚地再次失去了方向和勇氣。他非常難受,又十分自責,不願像做錯了事還無理取鬧的孩子那樣纏着莫晗不放,吃完飯坐了會兒就走了,不敢久待。

回家途中俞肖川接到程露電話,不大高興地問他是不是和趙又卿吵架了。

俞肖川這頭還在因為莫晗憋着一口氣,聽到程露提起趙又卿不免有些火大。他想不明白趙又卿都和他說到那個程度了,為何掉頭還要搬出程露給他施壓。他特意強調:“我剛見了莫晗。”

程露沒理會他這話,自顧自地說她想要說的:“又卿進醫院了,情況不大好。她說你們吵架了,她現在是病人,你怎麽又刺激她!”

“又,又?”俞肖川不敢置信地大聲冷笑:“她又在你面前胡說八道了是吧,怎麽現在她說什麽你都信呢,以前你怎麽不這樣?她是病人我就必須圍着她轉嗎?要是她死了,還得我陪葬是嗎?”

程露愣了幾秒,呵斥道:“你這說的什麽話?”

“別白費功夫了,她的事我不會再管了。你們愛怎樣怎樣吧。”

俞肖川不耐煩地挂了電話,半夜程露又打了很多電話,他都沒接,早上看到莫晗微信才知程露找上了她。

“給你媽回個電話吧。”

她早上發的,簡簡單單一句話,沒說其他。

程露以為他們一直在一起,找他不成便找了莫晗。俞肖川心底一涼,轉瞬怒火攻心,馬上打電話質問程露:“你昨晚跟莫晗瞎說什麽了,你幹嘛找她!”

程露大概正在工作中,不悅地壓着嗓音:“你這什麽口氣!要不是你不接電話,我也不用找她!又卿昨晚──”

聽到“又卿”兩字,俞肖川徹底爆發:“又卿又卿又卿,叫的這麽親熱,你到底收了她多少好處,這麽幫她說話?以前你不是很看不起她嗎,怎麽她從美國鍍了金回來就成了香馍馍?我真是佩服你和趙又卿,你們是怎麽做到不計前嫌的,比誰偉大嗎?我已經跟趙又卿說得夠清楚了,我也跟你說得夠清楚了,不要再幹涉我的生活了,我和莫晗在一起是我想和她在一起,人家不貪我什麽東西,我沒什麽可讓人家惦記的。我求求你了,我的親媽,別再為難我和我喜歡的人了,我不是必須要聽大人話的小孩子了,我不瞎也不傻,真情假意我分得清。我有權決定我要和誰在一起!我是要吃辣條還是薯片,那都是我的事,別再說都是為了我好,我已經受夠了!”

他再一次失控了,因為趙又卿的出爾反爾,程露的步步緊逼,以及對莫晗的無能為力,那些無法攤開來說的愧疚與抱歉和那些說不清的隔閡快要壓垮他。

“不要再管我的事了,離我的生活遠一點,離我身邊的人遠一點,離莫晗遠一點,上一次我已經說過了,離她遠一點,別再演以前那些把戲了。現在你和趙又卿關系如何我不管也不想管,都跟我沒關系了。趙又卿不會怎樣,她會好好的活下去,你是醫生你最清楚,不要再來打擾我和莫晗了,我只想有一個平平常常的家,過平平常常的日子。我不想像你和爸一樣,不想變成俞肖言那樣,不想以後我的家庭像我們家一樣,做你們的子女真的太累了太糟心了,我不想我的孩子也跟我一樣!”

壓抑多年的情緒像顆核彈,爆發時威力巨大,大到俞肖川吼完都有些回不過神,好像剛剛說話的人不是他。他從沒想過會在這種情形下對程露說這些話,發生得毫無準備,一股惡氣從頭穿到腳,完全左右了他。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暢快,但暢快過後,巨大的空虛伴随着驚慌與不安随之而來。他曾預想到有這一天,總有一天他會爆發,在到達某個點的時候。比如上次發火摔東西,他覺得起碼得到那種程度,才有必要說出這些話。然而上次他沒說,這次他說了,突如其來,讓他措手不及,也讓程露措手不及。

程露聲音顫抖:“我只是想讓你勸勸又卿,勸勸她配合醫生治療,她病情反反複複,她還那麽年輕,配合醫生治療才能好得更快。我以為你在莫晗那裏,昨天你說去找她了。”

她想要冷靜地解釋,去無法控制聲音的顫抖。俞肖川聽到她明顯的吸氣聲,好像快要窒息。她努力地穩着氣息:“做醫生的都有職業病,看不得病人受苦,只想他們快點康複。趙又卿現在是病人,她是病人。”

她虛弱地反問:“我和你爸确實算不上什麽好父母,但也沒到你說的那麽糟糕吧?”

俞肖川難過地無法回答。做人父母和為人子女都不容易,他早明白這個道理。當年他不顧程露他們反對跑去拍記錄片,是想通過攝像機的鏡頭找到一些事情的答案。他拍過很多人和他們的生活,拍多了漸漸明白很多事情沒有答案,不同的家庭總會面臨不同的難題,不同的人總會遭遇不同的困境,沒有人一帆風順地長大,沒有人敢說自己絕對幸福。對與錯,好與壞,都沒有絕對。大學畢業剛畢業那會兒,他有意跟拍過一個治療抑郁症的心理醫生,他的很多病人的抑郁症都是源于家庭,他常鼓勵他的病人和家人對峙,然而大多數人這麽做了都沒用,甚至适得其反。他的鏡頭拍到了不少現場對峙後更加崩潰的場面,分崩離析的更加無可挽回。有些問題并不是找到了源頭就能改變現在。他用鏡頭看了那麽多人那麽多事,早放棄了要一個答案,他的家庭給不了他答案,不管是管得太多的程露還是什麽都不管的俞達先。

時至今日,俞肖川也沒辦法給程露一個答案。他無力地沉默着。

程露等了一會兒,最終也選擇了放棄:“她,趙又卿她沒事了。我這邊還有病人等着我,先挂了。”

她平靜又匆忙地先挂了電話,跟以前一樣,病人與工作永遠是最好的借口。

俞肖川打電話給莫晗:“我媽說什麽你別放心上,別管她。”

莫晗笑着回:“知道。”

但哪能真不管呢?電話還是得接,難聽話還是得聽,畢竟是他親媽,嘴上占點便宜逞能說劃清界限以後再遇到就是陌生人,但人電話真一個接一個地打進來,還是得接。昨晚她以為他離開她家後出了車禍,驚慌地接了電話後還被程露抓了話柄譏諷:“這招以退為進使得不錯啊。”

翻來覆去就是那麽些話,說的人會習慣,聽的人會麻木。莫晗要真放到心上,就是自讨沒趣。她反問了程露一個問題:“你到底是真的讨厭我,還是讨厭你兒子不聽你的話?”

這個問題在她心頭盤旋很久,稍微琢磨下不難找出答案,趙又卿重新讨得程露喜歡,僅僅因為事業有成嗎?俞肖川突然跟她結婚,受刺激的只有趙又卿嗎?人的掌控欲一旦越了界就會把人變得瘋魔,身邊的人被折磨久了也會瘋魔。父母對子女如此,愛人對愛人也一樣。

程露很是氣惱地訓斥她:“我們家的事還輪不到外人指點。”

這麽說就等于認輸了。程露到底還是敗給了莫晗,敗給她的牙尖嘴利,敗給了她總愛不管不顧地戳穿一切。她不得不承認,莫晗很厲害。她跟趙又卿很像,又跟趙又卿很不像。俞肖川願意為了這個女人,指責她控訴她怨恨她,毫不留情,好像她是世界上最糟糕最惡毒的母親,比當年俞肖言非得嫁人時說過的話更狠。連着兩次被親生兒子無情的控訴後,程露再堅強也快要承受不住。她有很多震驚,也有很多難過,但更多的是憤怒和不解。憤怒帶着她找上了山,她急于求一個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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