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您這是沒把我當人呢
那天晚上,沈舒梨做了很多破碎的夢。
全都是和學生時代有關的。
夢裏是華森偌大寬廣的校園,是一個男孩子的背影。而每一個畫面,前景都是一扇窗戶。
她好像一直在窗戶裏面,朝着窗戶外面望去,望着那個挺拔的背影。
唯一一個讓她記得的夢,是關于那只叫小咪的布偶貓。那只貓肉乎乎的,很懶,總是胡亂揮着粉嫩的小爪子,想要去碰她。
沈舒梨突然變成了夢境的局外人,她像是一個觀衆,看着曾經十八歲的自己伸出手去跟小貓擊掌。她才發現,原來曾經的自己笑得那樣可愛,鼓着粉紅的臉頰,被小貓可愛得連連偷笑,眼睛都笑彎了。
突然,小咪消失了,而她伸出去的手搭在了一個男孩的頭上。
面前的男孩穿着校服內撘的襯衫,領帶已經被扯松,半跪着,眼神有光。
他眯着眼,一副懶洋洋的痞子模樣,不緊不慢地說道——“十八歲快樂,我的公主。”
話音剛剛落地,場景又一次改變,突然窗外下起了雪。小咪躺在雍容華貴的毛毯上,卻奄奄一息,女孩将小咪抱在懷裏,哭得肩膀顫抖。
就在這個時候,沈舒梨的鬧鐘突然響了。她睜開眼,此時陽光已經透過窗簾滲透進來了房間,她揉了揉眼睛,從床頭櫃的抽屜裏拿出打火機,點燃了床頭的香薰蠟燭。
一股安神的木調香氤氲在房間裏,瞬間緩解了沈舒梨心悸的感覺。
她以前的睡眠一直很好,屬于一晚上都不會做夢的類型,可昨晚卻做了一晚上的夢,而且都是支離破碎的夢。
自從謝沽回來以後,她感覺自己諸事不順啊!
沈舒梨洗漱完畢,喝了點吳伯剛剛做好的鮮榨果汁,決定出門去晨跑。
她所住的別墅群隸屬于名曜公館,這片區域算是這幾年新開發出來的高檔別墅群,環境好設施全安保系統先進,很受新一代年輕人的喜歡,很多津市富二代都住在這邊,而現在名曜公館的房價也已經在全國名列前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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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舒梨繞着別墅中央的湖跑,今天的溫度很适宜晨跑,空氣中略略帶着點濕度,感覺可以清洗掉胸腔裏所有的淤積。
現在的沈舒梨本應心情應該很好的,可她卻意外看到了另外一個晨跑的身影。
她這些天的夢,全都賴這個人。
現在還很早,整個湖不算大,晨跑的就他們兩個人,只要眼睛不瞎必然能看到對方。沈舒梨倒也懶得故意避嫌,反而揮手打了個招呼。
“一大早就挺晦氣。”沈舒梨微微笑,禮貌問好。
謝沽停下晨跑的步伐,把耳機摘掉,禮貌回話:“是挺晦氣。”
不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李紳和謝沽早上會約着一起晨跑,今天他起晚了,眼睛都沒睜開就往這邊趕——“我來了我來了!怎麽你還找了個妹妹來一起啊?”
字還沒吐全,李紳又把話給吞了回去。
沈?舒?梨?
李紳放眼一望——怎麽他媽又是在湖邊!
李紳簡直是兩眼發昏。
經過了上次的事情李紳現在是真的害怕了,現在他們還站在一塊兒,可能下一秒又扯到水裏了。
“看來今天是不太方便了,我回去了,肚子疼。”李紳捂着肚子,邁着小碎步就想趕緊逃離這裏。
“等下。”謝沽說道。
李紳邁着焦急的小步伐,拍了拍謝沽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哥,我最近也是有點活要處理的,你和嫂子……哦不……你和舒梨的事兒我是不敢管了,我可不想成為兇殺案的唯一目擊證人,被關在局子裏審。”
謝沽不鹹不淡地說道:“其實你也可以成為唯一受害者。”
李紳:“……”
旁邊的沈舒梨沒忍住,笑了一聲。
“果然是有妹妹的人。”沈舒梨輕飄飄地來了一句,“學大姨媽的樣子還挺生動。”
“……”李紳震驚了。
我靠,我是上輩子挖了你倆祖墳吧!一大早撞見倆閻王爺,然後還要受到這樣的待遇!
沈舒梨忽略了李紳震驚的眼神,一大早她也沒想着做什麽驚天地泣鬼神的事情,朝謝沽看了一眼,說道:“今天陳建木說要見我,跟你說聲。”
陳建木是木森建材的老總。
“行。”
看着沈舒梨離開,李紳長舒了一口氣。等到他回想起沈舒梨的話……陳建木是誰……好像是木森建材的老總……
“你們倆這是?”李紳瞪大眼睛看向謝沽。
他也聽說了,謝沽直接搶走了沈家那邊長期合作的建材供應商,這導致沈家的項目開展困難。很多人都在讨論這件事情,說謝沽真是野路子,心狠手辣敢挑事。
可聽剛剛的話……
兩個人貌似不是對手,而是聯手?
不僅敢挑事,還沒底線。
李紳頓了頓,伸出手指着謝沽的鼻子,真摯地感嘆道——
“蛇鼠一窩啊。”
“接受你的真心表揚。”謝沽拍了拍李紳的肩膀。
李紳“……”
今天陳建木給沈舒梨打了幾個電話,沈舒梨都是随意搪塞敷衍,通話的內容無非是重新估量一下個季度的計劃,還是準備給沈家提供服務。
說得冠冕堂皇,不過是謝沽那邊讨不到好,又想要吃回頭草。
這位陳總也不是省油的燈,直接一通電話打到了沈父那裏,而沈父也就一通電話打到沈舒梨那裏。
“陳伯伯說今天下午請你喝下午茶。”沈父在電話那頭說道,“舒梨啊,陳伯伯和我們沈家也是老交情了,有些事情還是不要做得太難看。”
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沈舒梨也只能硬着頭皮答應。
她抽出整個下午的時間,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
陳建木也是一個經過摸爬滾打的生意人,養尊處優這幾年,在吃喝上也是頗為講究。他約沈舒梨喝下午茶的地方在津市有名的富人區,環境優雅安靜。廳內有著名鋼琴師奏樂,牆上随便一幅畫都是今年十分火爆的拍品。
沈舒梨到的時候,陳建木就在門口等她。
這老鬼迫切的心就差寫在臉上了。
“好久沒見舒梨,舒梨越來越漂亮了。”陳建木上來就擺出一副長輩的模樣。
沈舒梨揚起禮貌的笑點頭回應,陳建木帶她進去,順勢就往深處走。
“陳伯伯。”沈舒梨指了指窗邊的座位,“咱坐窗邊就行,我喜歡臨街。”
“……”陳建木立刻看出沈舒梨在防他,半秒後又做出滴水不漏的模樣,“窗邊好,舒梨說什麽就是什麽!”
坐到窗邊,沈舒梨将手包放下,從裏面掏出她的平板電腦。
“舒梨啊,別搞得這麽生分!伯伯也是看着你長大的,咱今天先敘舊,再談別的。”陳建木看着沈舒梨掏出平板,生生擠出一副和藹的模樣,
“直接談工作吧。”沈舒梨的語氣平淡,看着桌面上立刻送上的蛋糕塔,她卻先抿了一口熱茶。
“……”陳建木被沈舒梨這麽一搞,心中自然是不爽,心裏不禁想這丫頭還是太年輕了,連商場上的迂回都看不懂。既然這樣,陳建木也懶得在客套一番,直接搬出了他的底牌——
“本來啊,我們是有打算和別的企業合作,但是你也知道,我和你爸這麽多年的交情了,那些臭錢能比得過人的感情嗎……我老陳能保證,木森将一直和你們沈家保持統一戰線……”
“陳伯伯。”沈舒梨又喝了一口茶,不疾不徐地說道,“你不用搬出我爸來給我施壓,現在這個項目在我手下,并不是在我爸手下。”
“舒梨,你這話就讓陳伯伯心寒啊。”
“心寒倒也不必。”沈舒梨将平板放在桌面上,兩只手交疊于胸前,她的眼睛平視着陳建木,“最近我查了查賬,才發現陳伯伯吸了我們沈家不少血呢。”
沈舒梨将平板推到陳建木面前,繼續說道:“和我爸的交情,看起來還挺值錢的。”
陳建木看着沈舒梨平板上的賬,原本臉上僞裝的笑容一點一點卸下。
平板上,是這幾年的賬。
應該是多少,吞了多少,怎麽吞的。
清清楚楚。
“你查我?”陳建木再次擡眼,眼神裏已經沒了剛剛的笑意。
原本他以為最差的結果就是這單生意黃了,沒想到,面前這小妮子想的是毀掉整個木森建材。
“查了。”沈舒梨又想起那天變裝派對上吳桂苑的電話,瞬間心情就變得煩躁起來,“想查你們一個木森建材容易得很,卻沒想到驚喜連連。”
“沈家這個□□您是不滿意了,又看上謝家這棵大樹,現在又殺個回馬槍。”沈舒梨微微揚起嘴角,她從精致的糕點塔裏拿起最上面的奶酪蛋糕,“您算盤打得是好啊,不過算錯一步也好,方便您這輩子多積點德。”
沈舒梨輕輕咬了一小口奶酪,就直接扔在了白瓷盤裏:“奶酪有點臭,以後跟甜品師說一下不要拿前一天做好的來糊弄人。”
說完,沈舒梨起身想要走,
走到門口,突然幾個身材壯碩的彪形大漢攔住了沈舒梨。
“你覺得你還能走嗎——”
陳建木的聲音在沈舒梨背後響起。
“陳伯伯混了這麽些年……也稍微沾了點道上的事兒,也懂得做什麽都要給自己留點後手。”
此時,門口的幾個壯漢直接架住沈舒梨的肩膀。
“舒梨——只身赴宴可不是好習慣。”陳建木用餐巾擦了擦手,悶聲道,“給我關門——”
其中一個壯漢走到門口,眼看門就要被關上了……
突然——傳來一聲踹門的聲音。
原本沈舒梨被架着,其實卻突然被扯入了另外一個懷抱,她想要擡頭,卻被人用大手按住了頭,整個埋在了那人的衣服裏。
“只身赴宴?”
“這是沒把我當人呢。”
沈舒梨頭頂傳來謝沽的聲音。
他一副痞裏痞氣的模樣,在陳建木面前絲毫沒在怕的,笑着說道——
“你這老東西挺有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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