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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胖司機也發現了。

只有雲安在,還沉浸在自己沒洗頭沒洗臉的自卑裏,頭也不擡地,開怼。

車裏開着空調,氣氛冷得可以。

陸玉祁努力緩解冷場:“為什麽會去西郊做中介呢?”

雲安在最不喜歡別人說這個!更不希望男神知道這個!男神也太不會聊天了。

“體驗生活。”雲安在給出最體面的回答。

陸玉祁認真地點頭:“的确,那是一個能體驗百味人生的工作,不過西郊太不安全了,你可以在別的地方做這份工作。”

她倒是想,可惜沒那個機會。雲安在不想與陸玉祁多聊這個,決定把握聊天的主動權:“說起來,您也到了結婚的年齡,有木有被逼婚呀。”

她語氣故作輕松。

陸玉祁也很配合,笑說着:“怎麽沒有,這不剛剛被你提念了一回嘛。”

……

又沉默。

陸玉祁說:“我記得你有男朋友——”

“死了。”雲安在想起穆安琪,又想起陸玉祁最寵穆安琪,有些賭氣。

“什麽?”陸玉祁說,“我沒有聽清。”

雲安在自覺失言,吐吐舌:“分手了。”到底氣不順,多加了一句,“穆安琪看上他了,他們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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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玉祁無奈:“安琪真是被寵壞了,你別與她一般見識。委屈你了。”

“習慣了。”雲安在擺擺手,“其實我根本不在意,說起來還要感謝她,替我鑒別了一個渣男。”

“這倒也是,在在你值得更好的。”

雲安在昂首大笑:“嗯嗯,我也這麽認為。”

“哈哈,這麽想就對了。”

兩個人終于能好好聊天了,随心所欲地聊了一段路,說到當年陸玉祁在穆家的時候的事情。

陸玉祁說:“那時候姑父家弟弟妹妹不少,你是最特別的一個。”

雲安在自嘲:“是孤僻吧。”

“你很聰明,什麽事情都看得明白。”

“是有自知之明吧。”雲安在冷笑,“媽媽說我吃穆家的,穿穆家的,就不能冒犯穆家人。”

天又被聊死了。

陸玉祁清楚雲安在幼年在穆家受的委屈,也能理解她的耿耿于懷,對自己往昔沒有護着她更是懊惱。

“對不起。”

“啥?”

“對不起,在穆家的時候,我從來沒有維護過你。”陸玉祁看着雲安在的眼,真誠地說。

雲安在覺得自己的心都被灼傷了,別開眼,故作豪邁地哈哈大笑:“你跟我說什麽對不起啊!你又沒有欺負過我,至于維護,你是穆安琪的表哥,為什麽要維護我啊!”

陸玉祁并不覺得輕松,一句“穆安琪的表哥”,就把他劃歸到對方陣營了,真是——

天徹底被聊死了。

陸玉祁很無奈,他有千百種聊天技能,但也改變不了兩個人之間巨大的鴻溝。

鴻溝,很多時候比無情更可怕,再深的感情,也會被鴻溝隔開。

何況雲安在之于陸玉祁,與兄長之于被自己弄丢的妹妹無異——看起來情濃,有許多話要講,其實無從談起,生活也沒有絲毫的交集。鬼知道那情到底是愧疚還是愛情,鬼知道這樣模糊的情能持續多久!

而陸玉祁之于雲安在,說到底只是年少時的悸動與感情寄托而已。

那時年少,那時對異性總有幻想,那時的想法還很天真。那時的雲安在孤僻自閉,受盡欺辱的時候希望有人能維護她,那個人從來沒有出現過,只能退而求其次,将感情寄托在沒有欺負過她的那個人身上。

寄托得久了,虛情也變成了真情,她見到他的時候,總不免臉紅心跳羞怯有加。但也僅止于此而已,她知道自己配不上他,就不會追随他,免得讓自己更難堪。

後來,有了程千陌,她其實漸漸忘了他了。只是身體也有自己的記憶,再見到陸玉祁,它不經過思考又開始重複以往的羞窘了。太羞窘了,以至于不知道該怎麽說話,不知道該怎麽表現才自然。

雲安在不明白自己是真的愛他嗎?一時間思前想後,有些糾結。

好累啊!雲安在側頭看着窗外的風景,她寧願曳尾塗中。

陸玉祁覺察了她的疏離,捏捏眉心沒有再找話題。

好在司機很快将車停在了sohh大廈車庫,陸玉祁說:“我們去吃飯吧,海底撈火鍋,我記得你喜歡。”

雲安在絕不與美食為敵:“是啊,很喜歡,吹着冷空調吃火鍋簡直不要太幸福。”

兩人揭過不開心的一篇,開始談火鍋談美食。

從海底撈談到小肥羊,後來又談到熱幹面與酸辣粉,倒是盡歡。

等餐的空檔,雲安在笑嘻嘻地說:“西裝與西餐最配了,你一天到晚穿西裝,我以為你會更習慣吃西餐呢。”

他确實吃西餐比較多,畢竟從大學到研究生,他在國外生活了好多年。

“我也是中國人啊,從小就吃奶奶外婆做的便飯,要我說,還是家常飯吃起來舒服。”

雲安在贊嘆地說:“是啊,吃飯就圖個開心,哪那麽多破規矩爛講究。有些人啊,就喜歡沒事找事,弄那麽一大堆規矩限制自己,還以為自己高人一等。浪費時間,糟蹋糧食,白瞎感情。”

說着說着,就義憤填膺了。

陸玉祁知道她說的是穆家,穆家生活的确比陸家奢侈很多倍,像慈禧老佛爺似的,每一餐都搞好多精致的菜,滿滿地擺一桌子,一家人連三分之一都吃不下。

穆家人吃完後傭人可以選擇一部分菜品去吃,傭人選擇完,才是雲安在的飯,所以雲安在對穆家的臭規矩深惡痛絕。

017魏晉名士風流

想起這個,陸玉祁的心就隐隐作痛。

那時候為什麽不讓雲安在跟大家一起吃飯呢?好像因為她吃東西粗魯。白芸吃飯也不優雅,但她很快就模仿穆家的生活方式了,而雲安在卻堅持不肯。

陸玉祁失笑,雲安在是個倔強執拗的小姑娘,越是說她儀态不好,她就吃得越誇張。

“有道理,還是你看得開。”

雲安在傲然:“一般般吧,我效仿的是魏晉名士,世俗禮法于我而言都是個屁。”

陸玉祁差點沒被空氣嗆道,小姑娘怎麽那麽快就放飛自我了:“挺不錯的,我們年輕人就是要活出自己的個性,不能被世俗拘束太過。”

他不是這麽認為的,他是商人,要在世俗的規則裏經商,酒桌規矩、宴會規矩、商場規則他都得遵守。

他不想再跟雲安在冷場了,只好這麽說。

你因為儀容不佳戰戰兢兢,他為了拉近關系小心謹慎,大家都那麽努力了,可得到的只是荒蕪。

不能很自在的溝通,兩個人之間的磁場就說不出來的怪異。

吃罷飯,雲安在說:“謝謝你接我,還請我吃飯,我該回去了。”

“回哪裏?”

“當然是住的地方。”

“不要去了,那裏不安全。”

“不,那裏現在肯定有很多警察,最安全了。”

陸玉祁無奈:“不如去穆家吧。”

“不去!”雲安在嫌惡地說,“打死都不去。”

陸玉祁失笑:“沒人要打死你啊,不去穆家就算了,去我家吧,我家人都很熱情。”

雲安在好笑地看着他:“你忘了我是誰?”自己回答,“你姑父第二任老婆跟前夫的孩子,我去你家真的合适嗎?”

……

陸玉祁被怼得說不出話來:“行,就去西郊吧,我送你回去。”

雲安在不想陸玉祁看到自己在西郊的境遇:“不用。”

陸玉祁堅持,如是有三,雲安在有些火了:“你好煩!我說了不用就不用!”

陸玉祁:……好多年沒有人這樣怼他了。

雲安在說完又有些後悔:“抱歉,我——”

陸玉祁想,對于雲安在來說,自己不過是一個比陌生人還不如的“穆安琪的表哥”,她不可能那麽容易就接受自己,貿貿然表白心跡可能适得其反,讓她以為自己在玩她。

“好吧,你自己回去,我送你去地鐵站。”

臨別時,在人頭熙攘的地鐵站前廣場上,陸玉祁與雲安在對面而立:“在在,剛剛畢業難免會遇到困難,不要委屈自己,不要自己犯難,你還有我。”

什麽叫我還有你,我們很熟嗎?

雲安在傲嬌地想着,卻不可控制地面紅耳赤,心跳加速。沒出息的!

“嗯。”她故作高冷地應了一聲,“我走了。”轉身走進地鐵閘口,想到陸玉祁還在背後看着自己,腿就軟了。

陸玉祁發現她走路的姿勢很奇怪,好像能自己把自己絆倒,大概是受傷還沒好吧。

雲安在回到西郊,發現中介門口貼着暫停營業的牌子,忙跟老板娘打電話。

電話響了好久才被接起,語氣很不好:“喂?誰啊!”

“老板,是我,雲安在。”

老板娘好像正處在更年期,那破脾氣真糟糕:“你幹嘛?”

雲安在選擇忍:“我看咱們中介門口貼着暫停營業的牌子,是出什麽事了嗎?”

“沒啥大事,我琢磨着西郊出事兒了,生意肯定不好做,就出去旅游了。”

奇怪,為什麽旅游這樣開心的事情到了老板娘嘴裏就那麽苦相呢。會不會是她老公出軌了,她出去旅游散心?還是她在雲南打破了人家的玉镯,被人追債呢?

雲安在扯着臉露出一個笑容:“那,祝您過得愉快,對了,您什麽時候回來啊?”

老板娘很大爺地說:“不知道呢,等我玩夠吧。”

好氣哦,可是還要保持微笑。

雲安在:“……謝謝您給我帶薪休假。”

“啥?”老板娘立即炸毛了,“那怎麽可能!你不幹活還想要工資,你這小姑娘太貪心了吧。”

雲安在破功了:“那您不會來,還不給工資,讓我怎麽活!”

“随你怎麽活喽,你不想幹可以辭職。”

靠!

雲安在恨不得化身泰迪報複這一切,猛地一撩頭發,惡狠狠地說:“辭職也可以,我雲安在好歹大學畢業,不至于找不到工作,但請你把我之前的工資結算了。”

“等我回去再說吧。”

雲安在預感她會挂電話,忙說:“先不要挂電話,我知道你不想給了,但是你确定你敢嗎?”

老板娘不肯認:“你胡說八道什麽!”

雲安在烏七八糟地說了一通:“你知道信用記錄嗎?如果你不馬上給我工資,我就投訴你,然後你就會在銀行和法院留下信用污點,然後你想給你兒子貸款在北京買房買車就不可能了。銀行不會給又信用污點的人貸款的!”

老板娘将信将疑:“我怎麽沒有聽說過!你糊弄我!”

“你沒聽說過,那是你笨,所以你混了這麽多年還在西郊開小中介。”雲安在像放機關槍一樣叨叨叨地打擊她,“不信你就去銀行問問,你就去網上搜搜。哦,對了,你知道支付寶吧,那上面也有信用積分,如果你不馬上給我工資,我就去舉報你,你的信用積分就會降低。信用記錄是全國聯網的,到時候全國都知道你不講信用,看誰還給你供買賣,看哪家銀行貸款給你。”

雲安在就賭那個好吃懶做愛跳廣場舞的大媽不會去調查的,問她的老姐妹只會讓她更相信自己的話。

果然,這是世界上絕大多數人都是愚蠢且聽風就是雨的。

老板娘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誇張地笑着說:“哎呦,你這小姑娘了不得啊。哈哈,我早就看出你不一般了,你呀,就是說話太沖動了。你跟阿姨時間也不短了,應該知道阿姨是什麽人啊,還能虧你不成。哈哈,我這就把錢轉賬給你。”

電話挂斷之後三分鐘,老板娘就轉賬過來雲安在的工資,還多給了一百元。

按照勞動法,老板娘這樣變相辭退員工是要給補償的,多給的那點兒,雲安在就心安理得地收下。

018三個電話

雲安在休息了一夜,簡單地收拾行李坐公交車去了蜀中,她的戶籍所在地。

漢州在錢塘江上,而蜀中在四川盆地,二者相距兩千裏。如果坐火車、高鐵可能會舒服些,可惜雲安在沒有身份證,只能輾轉坐汽車去,整整在車上呆了一天一夜啊。車上的悶熱臭汗臭腳味,以及暈車內急等尴尬事幾籮筐,不足為外人道也。

第二天,雲安在又從蜀中轉車去了故鄉那個小小的村莊——沔陽市汶水縣、城關鎮将軍墓村。

日暮黃昏時,終于在鎮上找到一家小小的旅店,住了下來。

雲安在帶着一身疲憊,将自己丢在床上,想美美地睡一覺。剛剛意識朦胧,手機響起來了,是陌生的號碼。

雲安在挂掉。

片刻之後,短信過來:“安在,我是陸玉祁。”

雲安在頭腦清醒了一些,斟酌着想怎麽回複短信,電話就過來了。

“喂?”

陸玉祁似乎有些着急:“安在,我在你住處外面,你在哪裏?”

雲安在郁悶:“你怎麽知道我住在哪裏?調查我了?”

陸玉祁忙賠不是:“安在,我不是有意調查你,剛好一個員工認識你們之前的老板娘,說了幾句。沒經過你允許就過問這些,對不起。”

他态度那麽好,雲安在也不好糾纏着不放:“沒事,沒事。我在外面旅游,你找我什麽事?”

“去旅游了?”陸玉祁笑得溫潤,“挺好的。我沒什麽事,就是擔心西郊不安全,對你有什麽不利。既然你出去玩了,我就不擔心了。”

他溢于言表的關心,讓雲安在有些壓力山大,尴尬地笑笑:“我挺好的,你不用擔心。”

“好,祝你玩得開心,照顧好自己。”

“好,謝謝。”

挂斷電話,雲安在累得沒有力氣胡思亂想,丢下手機昏昏沉沉入夢去。

才剛剛與周公見面,手機又響了,雲安在困得頭痛,帶着火氣接通:“喂?”

“是我。”

聲音有些耳熟,可雲安在想不起來是誰,看看屏幕,是陌生的號碼,冷笑着說:“鬼知道你是誰!騙子就不能想出新鮮的招數嗎?”

穆康陽一頭黑線:“我是穆康陽。”

“穆康陽是誰?”雲安在含含混混地說,突然理智回籠,猛地坐起來,“啊,原來是大少爺,有什麽事情嗎?”

穆康陽冷漠地道:“什麽态度!你當我樂意找你?問問你,西郊出事有沒有被燒死。”

雲安在嗤笑:“死了!正準備回穆家索命報仇呢,你等着,我今夜就回去。”

“看來你的身份證不想要了。”穆康陽威脅說。

“不要就不要。”雲安在想自己馬上就要有新的身份證了,随即又想起來不應該惹到穆康陽那個惡毒的人,尤其不能讓他知道自己要有新的身份證了,不然新的身份證可能也保不住,嘟哝,“大不了我出家去,總不至于餓死。”

穆康陽被雲安在氣得牙痛:“蠢貨!沖動任性沒腦子。你媽擔心你,問問你怎麽樣。”

雲安在漠然,媽媽擔心她,為什麽不給她打電話,為什麽通過穆康陽給她打電話,難道她跟穆康陽比跟自己更親近嗎?

不過,那也沒數的。雲安在不敢高估自己在白芸心裏的地位,說:“我知道了,等下就給她打個電話。”頓了頓,又說,“也麻煩你跟她說一聲,我沒事。”

“行。”

挂斷電話,雲安在抱着手機想撥媽媽的號碼,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忍住了。活了二十多年,這是媽媽第一次那麽關心她,而不是斥責她任性不懂忍讓,這種感覺真好。

為什麽不讓媽媽更關心自己呢!

雲安在像一個努力博關注的小孩,故意闖禍惹事讓父母更關注自己。她放下手機,躺在床上,可是翻來覆去睡不着——不如關機吧,這樣媽媽一定回更擔心。

雲安在将手機關機,可過了一會兒又覺得這事不地道,故意讓媽媽擔心太過分了,還是開機吧,只要媽媽電話打過來,她就接通,然後哭着訴苦。

可憐她沒有好好想想,媽媽為什麽不直接給她打電話?為什麽媽媽會通過與她關系那麽不好的穆康陽來關心自己?

穆康陽把玩着手機玩,有些羞赫又有一些輕松,他也不明白自己聽到消息後為什麽那麽擔心,非要親自确認她的安全才好,竟然控制不住給她打電話了。

真衰!

穆康陽換了一身衣服,才覺得去除了方才的尴尬,恢複以往那般矜驕冷傲模樣,昂然下樓。剛好,白芸從美容院回來,步履婀娜的走向客廳。

兩個容光煥發光鮮亮麗的人見面,卻是電閃雷鳴,風雨交加。

白芸沒想到穆康陽這個時候在家,楞了一下,才揚起笑容說:“呀,康陽回來了。”

穆康陽白了她一眼:“記得貼幾道符,別讓你那死女兒進門。”

白芸笑容不變:“康陽,是不是安在又氣你了?她小孩子任性,你別跟她一樣。回頭我一定說她。”

穆康陽冷笑:“她的魂真該回來,不過是找你。”不理會那個涼薄的女人,徑自離去。

白芸以為雲安在惹惱了穆康陽,才招來一頓陰陽怪氣的嘲諷,撥通雲安在的電話。

哎呀!終于來了!

雲安在興奮地看着手機屏幕,欣喜地接通電話:“媽媽!”

“在在,你怎麽能這麽任性。媽媽跟你說多少次了,不要挑釁康陽,你怎麽就不聽呢,你這樣讓媽媽很為難你知道嗎?”

雲安在臉上的笑容僵住了,有些懵,又有些風浪在彙聚。

“在在啊,”白芸“語重心長”地說,“媽媽說你,你也別不愛聽,你在穆家吃在穆家——”

“嘟嘟。”電話被挂斷了。

白芸無奈地搖頭:“這孩子,真是的。”

雲安在狠狠地将手機砸在床上,手機彈起來碰到牆上,又掉在床上,發出輕微的咔嚓聲。不夠痛快,雲安在摸起手機想往地上砸,看着那漂亮嶄新的屏幕,手機沉甸甸的觸感,沒出息地将手放下。

砸了這個手機,她什麽時候才能買得起下一個。

019第三通電話

連脾氣都不能任性地宣洩,人怎麽能活得如此窩囊。雲安在想起白芸挂在嘴邊的“吃穆家的喝穆家的,就該被穆家人欺負”,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卑微的寄生蟲,沒有絲毫尊嚴,頓時悲從中來,再也忍不住撲在床上嚎啕大哭。

沒有人勸,沒有人心疼,甚至沒有人聽到,這樣的哭真沒什麽意思。雲安在本也不是自怨自艾的人,那委屈的勁頭過去之後,心裏舒坦多了,擁着被子平靜地睡去。

蕭懷庭沒日沒夜地忙了幾個日夜,終于在爆炸後的第N個深夜有功夫慢慢地喘口氣了。他坐在辦公桌前,用拳頭支着腦袋假寐,順便理理這些時日的事情。

如同春風拂柳,絲絲縷縷清清楚楚,清翠可人,煥發着冬季衰頹過後的生機。西郊,将會在大火過後涅槃重生。蕭懷庭對自己的應急措施很滿意。

好像還差點什麽。

蕭懷庭想起被劫持的那個人,心裏一緊,拿起電話試着撥通雲安在的電話。

雲安在睡得正香甜,手機又響起來,驚了她的美夢。雲安在睡眼惺忪,想起睡前的事情,無明業火三千丈。

“煩死了!你到底要幹嘛!我根本不想跟你說話!我再也不要跟你說話!”雲安在抓起手機一通亂吼。

蕭懷庭立刻就推測了前因,挺有耐心:“安在,我是蕭懷庭。”

“蕭懷庭?”雲安在含混,“哦哦,是你啊。你有什麽事嗎?”

蕭懷庭說:“我聽說你的事情了,你現在怎麽樣?”

“我沒事了,謝謝你關心。”雲安在覺得心裏暖暖的,“你呢?那天爆炸沒影響到你吧。”

“沒有。你好像很不開心,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你幫不了。”

“你在哪個醫院?我去探病。”

“我出院了,回老家辦身份證呢,按你說的那個方法。”

蕭懷庭笑着說:“也好,祝你順利。”

“謝謝。”

挂斷電話,雲安在心跳如鼓。閉上眼睛,腦海裏清晰地浮現出蕭懷庭俊俏剛毅的臉。真的好帥!而且是唯一一個打電話問候她的朋友。

真好!雲安在抱着被子在床上滾了幾滾,嘻嘻傻笑起來。

而蕭懷庭,放下電話之後,收到了緊急信息需要處理,投入到新的忙碌中去。

流水落花皆有意,還是很難得的,多得是如他們這般。

辦理戶口本、身份證不容易,但是也不太難,總之雲安在腿沒跑斷,就拿到了。

雲安在回到漢州,光明正大地找工作,畢竟是有身份的人了,底氣十足,但是命運卻并不眷顧她。

一日中午,烈日高照,秋老虎的尾巴威力十足。雲安在走出大廈,一臉郁悶。

路邊的法拉利車門打開,陸玉祁走向雲安在:“安在,這裏。”

雲安在驚訝:“陸大少爺,您湊巧來這裏?”

“不必這麽客氣吧。”陸玉祁說,“不是湊巧,我特意來找你的。”

雲安在恹恹:“有什麽事嗎?”沒事別來找我,我根本不想理你們。擱着名牌大學的畢業生,偏偏連個工作都找不到,實在沒臉見人。

陸玉祁引着雲安在上車:“我知道你在找工作,過了招聘季,好工作不那麽好找了。”

雲安在截住他的話:“陸大少爺,您怎麽又在調查我!我非常不喜歡這樣。”

陸玉祁微楞,雲安在在他面前從來沒有這麽強勢過,也極少有人在他面前如此強勢直白地表達自己的不滿過。一秒後,他坦然接受:“抱歉,是我的錯。我向你道歉。”

雲安在一拳打在棉花包上,有火氣也不能發:“算了!”

“不知道陸氏有沒有那個榮耀吸引我們高材生來?”陸玉祁含笑說。

雲安在搖頭,嗤笑:“我算什麽高材生,你就不要嗤笑我了。我知道你想幫我,不過,不必了,我不适合去。”

牙尖嘴利、渾身是刺的樣子,還真是不可愛。

陸玉祁無奈:“我定了自助餐,一起過去吃吧。”

“嗯。”都上車了再說不去顯得太作,雲安在閉目養神,想着自己面試的糟心事,眉頭緊鎖。

“你好像有很多心事,我想我會是好的聽衆。”陸玉祁說。

雲安在也有表達欲望:“一家只有七八個人的小破公司,連自己的盈利模式都搞不清楚的家夥,竟然還敢扯着號子喊着互聯網創業,還要我符合他們的需求。我為什麽要符合他們的要求,為什麽要把自己變成一個傻子!”

陸玉祁說:“一些小公司的确會出現這種問題,找工作,老板很重要。如果管理者都不清楚自己要做什麽,那樣的企業顯然是做不出成績來的,自然也不值得你付出努力。”

雲安在将頭砸在座椅上:“我在網上找了好多公司,投了好多簡歷,到頭來都是一些在開玩笑的公司。我真是——”

陸玉祁繼續勸說:“所以你需要去大公司,現在大公司不招聘,我們陸氏雖然不大——”

雲安在再次截住他的話:“陸氏很好,不過我不去。”

陸玉祁便不再說什麽,也沒有問原因。

靜默了一會兒,車在沉默中駛向更加繁華的地段。

雲安在看着外面色彩斑斓的廣告招牌,心思一動:“你幫我找個商場銷售的活吧。”

陸玉祁失笑:“我若真幫你找了,你們校友校長估計會恨上我,太屈才了。”

雲安在正色:“屈才什麽,能逮老鼠是好貓。我是認真的。其實商場銷售的工資還是蠻不錯的吧?我很缺錢,急需賺錢。”

陸玉祁想了想,說:“好,我回頭幫你安排。”

“對了,我沒有身份證,只有畢業證能證明身份。”

“沒問題。”陸玉祁滿口答應,“便是什麽證都沒有,我也能證明你身份。”

雲安在很有小心機地笑了,握緊自己的包包,包裏有剛辦的身份證與銀行卡。有身份證真好,可以坐高鐵買機票,不過,為了避免被穆康陽那個混蛋玩意兒盯上,她還是繼續假裝沒有吧。

020好大一盆狗血

陸玉祁的速度很快,兩人吃完午飯,那邊就已經安排好了。

“你去西湖銀泰的飛鳥和新酒賣女裝吧,店裏我已經打好招呼,明天帶着一寸照片去入職就好。”

雲安在點頭:“知道了。”目光從落地窗前飛遠,飄到遠不可及的地方去。

讀書的時候指點江山激昂文字,以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以為自己可以改變社會,勇立潮頭可以帶領世界朝另一個方向發展。出了校門,才明白世事艱辛,一套房一輛車可能需要幾十年的努力,便是讓自己溫飽,活得有尊嚴都難,更不要說做影響世界的大人物了。

原來,自己竟然那麽卑微,那麽渺小。

陸玉祁見她神色不虞,以為她不高興:“你好像并不喜歡銷售,不要勉強自己。”

雲安在搖頭,哪有人那麽幸運,一直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她改變不了環境,不過她可以讓自己喜歡上将要從事的職業。

“我會喜歡的。”

雲安在突然說:“大多數人都是蠢的,對不對?”

“什麽?”陸玉祁跟不上雲安在的思路。

“大多數的小老板,其實都挺蠢的。現在看起來混得比我好的人,其實也挺蠢的。”雲安在握拳,“所以我一定能做得很好的。”

陸玉祁有些驚訝地看着雲安在,他從來不知道雲安在灰撲撲的外表下掩蓋着如此蓬勃野心,總是低頭走路,看起來無比謙卑的人,內心竟然如此倨傲狂妄。

很意外,也很有趣。

“你一定能做得比絕大多數人都好,我看好你。”陸玉祁說得分外真誠,“你只需要一些時間,慢慢來。”

他在雲安在身上,嗅到了急功近利的味道,這很危險。

飛鳥和新酒走的是森女風,雖然不趕時尚潮流,但也有自己的鐵杆粉絲,因此并不缺顧客。雲安在一邊了解品牌服裝的詳細信息,一邊觀摩別的銷售是怎麽做的,這樣很快就過了一周。

周末,別人都放松下來吃吃喝喝玩玩買買,雲安在卻分外忙,在商場站到十一點才回去。地鐵公交車早停了,雲安在舍不得打車,騎了摩拜單車回家。

路上還有往來的車輛,人們似乎都不喜歡休息,深夜裏依舊忙碌是不是更可以使人安心?那麽大家究竟是在不安些什麽呢?

雲安在胡思亂想着,終于到了西郊。

爆炸過後的西郊,已經恢複了平靜,依舊人頭熙攘,似乎一點都不受往常影響,只是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的大爺大媽,還在津津有味地談論當時的驚險以及救災軍人的英姿。

“那個頭頭模樣頭好着呢,個頭也好,要我說呀,女婿就得選這樣的。”

“你想什麽呢,人家是軍官——”

……

雲安在失笑,軍官豈是什麽人都可以攀附的,普通人的人生,還是平平常常的好,選對象也一般般就好。

不知道為什麽,腦子裏浮現出蕭懷庭的臉。真是好相貌啊,可惜只是個保安,除了臉與身材并沒有什麽可取之處。不過沒關系,她可以賺錢養家。

打住打住,想哪裏去了。

雲安在拍拍自己的臉,卻忍不住四下張望,尋找自己魂牽夢萦的臉。

沒有!到處都沒有!在人群裏,尋找一個并不确定在的人太難了。

雲安在有些沮喪,但也揚起了更大的希望,直接去了蕭懷庭的房門前。

“篤篤,篤篤。”

“誰啊!”裏面傳來一聲典型的中年婦女的聲音。

雲安在的心一沉,她想起蕭懷庭只租一個月,而從西郊出事到現在已經過去兩個多月了——她的身份證從申請到辦理下來就需要兩個月,何況她後來還工作了一段時間。

原來他,已經搬走了。

“吱呀——”房門被打開,一個面色黑黃,頭發蓬亂的中年婦人打開門,語氣很沖地說,“你幹嘛?”

雲安在癡癡地說:“我找蕭懷庭。”

“誰?不認識!”

“對不起,我走錯地方了。”雲安在忙道歉。

“神經病!”中年婦人咣當一聲關上門。

雲安在失魂落魄地走回去,坐在床頭看着外面各色的燈光以及遠遠近近的汽車運行聲,感覺心裏空了好大一塊無法彌補。

他走了,沒有告別,沒有說去哪裏,她對于他來說是多麽不重要啊!在這偌大的城市裏,失去一個人的蹤跡是多麽容易啊!

罷了,本就是萍水相逢的兩個人,何必強求那麽多。無緣就不要強求,強求徒增煩惱毫無意義。

雲安在象征地勸了自己幾句,還是忍不住拿出手機。蕭懷庭給她打過電話,她存了他的手機號碼的。

手指停留在手機號碼上幾秒,猶豫要不要按下去。最終,還是按了,不過多按了記下,是删除。

雲安在從來不是戀舊的人,她最常刻在心裏的話,是“過去心不可得”。生命中出現的錯誤的人,就要徹底鏟除,比如程千陌;已經離開她生活的人,也要徹底斷了,比如蕭懷庭,又比如從小學到大學的同學朋友。

“我沒有朋友,也不需要朋友。”雲安在說。

日子還是那樣過,并不會因為誰消失了就崩塌。

周一中午,大廈客流不多,店裏生意并不好,另一個店員與男朋友約會去了,只留雲安在自己看店。雲安在正蹲在店門前吃外賣,就聽到一道帶着山東口音的女聲嬌滴滴地響起:“呀!飛鳥和新酒,我最喜歡的品牌。”

雲安在忙放下筷子,拿濕巾擦擦嘴,笑容滿面地說:“美女,歡迎光臨。”目光落在那女孩旁邊的人身上,心裏咯噔一下。

程千陌!程千陌牽着一個山東口音的女孩來逛街買衣服,還到了她的店!老天,你要不要這麽狗血!

好在狗血的是老天不是她,也不是程千陌。

程千陌移開眼睛,假裝不認識雲安在,對身邊的女孩說:“這家衣服顏色不好看,灰撲撲的,我們去別家看看吧。”

那女孩瞪了他一眼:“在你眼裏,大紅大綠才是好看的?真是直男審美!告訴你,高級灰才是永遠不過時的。”

021都是演技派

這是一個強勢的女孩,性子驕縱。雲安在迅速做出判斷,并且準備好了推銷詞,笑着說:“是啊,穿高級灰的女孩,總是顯得高冷一些,很有氣場的。”

在程千陌尴尬的表情下,雲安在面不改色地做自己的生意,目測掏錢的是程千陌,宰他!

雲安在拿了店裏最貴的衣服,說:“我看這件衣服就挺适合美女的,版型有點西裝的感覺,顯得幹練,又比西裝靈動活潑,年輕女孩穿剛好。”

那女孩被雲安在吹捧的有些飄飄然,而且店裏最貴的衣服,就有襯得起價格的質量與造型,直接抓住了那女孩的心:“給我拿L號的,我要試試。”

“好嘞!”雲安在笑嘻嘻地去拿衣服,心裏已經确定這單生意要做成了。

那女孩拿了衣服去試衣間試衣服,店裏只剩了雲安在與程千陌,氣氛很尴尬。

雲安在高昂着腦袋一臉“我很驕傲”的表情,心裏想着如果程千陌說話不順耳,她該怎麽怼他!

“咳咳。”程千陌清清嗓子,說,“好歹是名牌大學畢業,竟然跟專科生搶工作,跑到這裏來賣衣服,學校的臉都被你丢盡了。”

雲安在冷笑:“學校校長什麽時候換成你了?你有資格評價畢業生做什麽工作不丢臉嗎?哪條法律規定我們學校的學生不能賣衣服了?我靠自己的勞動合理合法的工作賺錢,怎麽就丢你程校長的臉了?”

“你!”程千陌被說得啞口無言,好半天才說,“強嘴腭舌,鐵齒銅牙。”

雲安在得意:“所以事實證明,我學過的東西還是有用的。”

“用來吵架?”程千陌諷刺,“還真是有用啊!”

雲安在無所謂:“吵架,那是潑婦才做的事情,我做的事情是辯論,是闡述事實,明辨是非。将自己的知識用來辯論,用來推銷,都比用來阿谀奉承,谄媚權貴要好。”

程千陌惱羞成怒,逼近雲安在:“你最好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如果壞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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