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瑞文戴爾的初次相逢

阿拉貢倚靠在盤纏着青藤的廊柱上，雙眼望着那條通往外界的精靈之路，心中無論如何也平靜不下來。

在埃隆領主的醫治下，弗羅多已經轉危為安，此時正和忠心的山姆閑聊，這個他已經不擔心了，但至尊魔戒的力量讓他感到不安，甘道夫正和義父埃隆領主對此的激烈争論若有似無地鑽進他的耳朵裏，還有——阿爾溫，也讓他思緒紛亂。

阿爾溫愛他，他也愛阿爾溫，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但一個永生的精靈和一個凡人之間的愛情，幾乎可以預見一定是悲劇。凡人的生命有限，即使他身為杜內丹人，又是努美諾爾皇族後裔，壽命是普通人類的三到五倍，但比起永生的精靈又算得了什麽？他和她是如此相愛，如果他将要死去，他怎麽能放心得下阿爾溫，阿爾溫又如何面對漫長歲月中的悲傷？

可阿爾溫說她願意放棄精靈的永生，選擇成為一個凡人，只為了他——阿拉貢。

為什麽本應甜蜜、幸福的愛情，是那樣的沉重？沉重的讓他喘不過氣——阿拉貢無法說服自己坦然接受這份愛，那樣太自私，對阿爾溫也太不公平了。

甘道夫和埃隆的争論已經平息，阿拉貢使勁地甩了甩頭，又深深地嘆了口氣，正準備回到會議廳，精靈之路卻突然闖進來一個騎着馬的人類。

這是個成年男子，高大而強壯，垂到脖頸的淺褐色頭發由于騎馬顯得有些淩亂，短短的胡子剛毅的面孔，以及随身的重劍和盾牌，無不顯示出他是一個久經沙場的強悍戰士。

阿拉貢不認識他，但仍知道是甘道夫和埃隆領主為至尊魔戒召集各個種族的使者之一，那麽還會有誰來？阿拉貢一時不打算離開了。

果然沒一會兒，出現了幾個矮人的身影，那滿頭滿臉的毛發簡直讓你分不清頭發和胡子。走在前面的兩個矮人長得很像，一個頭發胡子皆白，一個還保持着棕褐色，很顯然有血緣關系，阿拉貢猜想應該是父子吧？

還有誰呢？又過了好一會兒，也不見使者再次出現，也許今天不會再來了，阿拉貢望了望已經偏西的太陽，金色的瑞文戴爾沐浴在金色的夕陽下，空靈飄渺又華美異常的精靈建築閃耀着奪目的光輝，整個山谷呈現出驚心動魄的美麗與輝煌。

正準備轉身回去，耳邊終于再次傳來馬蹄聲，下一刻，一位背着弓箭的騎手突兀地闖入他的眼簾，騎手輕盈地翻身下馬，帶起了飛舞的淺金色長發與金褐色的鬥篷，然後他輕輕地張望，湛藍的雙眼含着一絲好奇與羨慕，嘴角不經意間流露出一絲若有似無的淡淡笑容。

精靈？阿拉貢有些迷惑，因為他搞不懂自己為什麽對這個精靈感到奇怪，要知道他是和精靈一起長大的，可這個突然出現的精靈似乎和其他精靈不太一樣。

于是阿拉貢仔細地觀察了這位陌生的精靈。

很簡樸的裝扮，沒有什麽裝飾，纖細輕盈的體态下盡顯柔韌婉轉，細膩白皙的臉龐閃耀着非凡的神采，那是不屬于人類的優雅靈動的氣質，淺金色的長發整齊地梳到腦後，露出了光潔的額頭，兩邊的鬓角各自編了一根細小的小辮子，凸顯他的年輕。

但是，阿拉貢發誓他第一眼注意到的絕不是這位陌生精靈的出色外表——雖然他比他認識的精靈們要更纖細而俊美。

最終阿拉貢還是找出了不同——這位精靈少了些瑞文戴爾和蘿林精靈的飄渺空靈和冷淡避世，他有一種非常純淨的氣質，渾身上下散發出勃勃的旺盛生命力，明亮的湛藍雙眼清澈得驚人，帶着孩童般的好奇和活躍，唯獨沒有留下歲月的痕跡，嘴角不經意間流露出淡淡的笑容，一切都是那樣的青澀、純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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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這是一位小精靈！阿拉貢剛剛得到結論，随即搖搖頭自嘲地笑了笑，再小的精靈，年齡也比自己大得多吧？至今為止他還真沒遇到過比自己年齡小十倍以下的精靈，包括摯愛的阿爾溫，而他今年正好八十七歲，短短幾十年的經歷已使他疲憊不已，精靈漫長的歲月是怎樣度過的呢？所以他們都是年輕而成熟的，眼裏透露出歲月留下的滄桑痕跡，即使是美麗的阿爾溫也是如此。

可正因為如此，他才更加不能理解為什麽這位小精靈沒有一絲滄桑感，反而充滿了年輕的活力，純粹的生命的氣息，在他面前，阿拉貢都覺得自己年輕了許多。

小精靈似乎察覺到了什麽，再次四處張望，幾乎立刻就找到了目标，目光投向了阿拉貢所處的位置。

阿拉貢微微有些吃驚，整個瑞文戴爾明暗精靈守衛至少上百，并且自己是個經驗豐富的游俠，所處位置又不明顯，還有一棵樹遮掩，可小精靈不但很快察覺出有人在觀察自己，還幾乎是立刻就找到了他的位置，他敢打賭觀察這個陌生小精靈的絕不止他一個，真是一個非常敏銳的精靈呢！

阿拉貢離開了那顆樹的掩護，使自己暴露在小精靈的視線裏，并擡起右手虛按在胸前行了個精靈禮。小精靈只是淡淡地看了看他，優雅地欠身并朝他微微颔首以示還禮，然後與幾位精靈同伴們進入瑞文戴爾，離開了阿拉貢的視線。

“那是萊戈拉斯。”身後響起阿爾溫輕柔的聲音。

阿拉貢笑了，回過頭說：“綠葉？”萊戈拉斯在小精靈語中是綠葉的意思，這一點熟知精靈語的阿拉貢很清楚。

阿爾溫微微點頭，說：“就像我的名字含義是暮星一樣，他是綠葉。幽暗密林精靈王瑟蘭迪爾是他的父親，這次中土各個種族召開會議，精靈王派了萊戈拉斯過來。”

阿拉貢了然：“這麽說他是一位王子了？我沒有去過幽暗密林，聽說那裏的精靈有些危險。”

阿爾溫溫柔地說：“精靈王瑟蘭迪爾是辛達精靈，一只貴族精靈的後裔，也是目前中土大陸唯一的精靈王，更一位偉大的國王，雖然——我是說他和這裏的精靈不太一樣。”阿爾溫很顯然不習慣評價同類，“幽暗密林的精靈大多是西爾凡精靈，他們确實很危險。”

夜幕降臨，月光柔和地撒向金色的瑞文戴爾，為它蒙上了一層朦胧的輕紗。

“阿拉貢，你在害怕什麽？”阿爾溫來到他的身後，輕輕地問。

“……”阿拉貢凝視着早已毀壞的納西爾聖劍，長久以來，他不但對未來彷徨，也對自己充滿了懷疑，即使早早放逐了自己，也絲毫沒有減輕心理的負擔，尤其是在至尊魔戒現身後。

阿爾溫凝視着他的雙眼，說道：“你是艾澤西的後代，但你不是他，你不會重蹈覆轍。”

“可我和他流着一樣的血。”阿拉貢閉上眼掙紮着說，“我和他一樣軟弱。”阿爾溫就是有這種可以看透他內心的雙眸。

阿爾溫走上前去對視着他，認真地說：“你的時代即将來臨，你将面對同樣的邪惡，你一定會打敗它！還記得我們初次見面時，我說過的話嗎？”

阿拉貢點了點頭，說：“你說你願意為了我放棄精靈的永生，成為一個凡人，可是——”

阿爾溫輕輕搖了搖頭，摘下暮星項鏈放在了他的手中，凝視着他的雙眼說：“現在我的心意依然不變，我不願獨自面對永生的孤寂，我選擇成為一個凡人，項鏈就是我的心。”

“我不能——”阿拉貢痛苦地搖着頭，這份愛太濃烈，也太沉重，他不确定自己能否承受。

阿爾溫執着地把項鏈塞進他的手裏，輕聲說：“我的暮星項鏈，我想給誰就給誰。”

這份濃厚的愛為什麽會如此沉重呢？阿拉貢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