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流言
一大早,街頭巷尾的三姑六婆又開始了談論近來樊城的新鮮事,而今日的話題,自然就是昨日才新鮮出爐的謝家少爺的事了。
“你可聽說了?”
“什麽?”
“謝家少爺和陸大夫的女兒啊!”
“哦!聽說了聽說了!孤男寡女的,在山上呆了整整一夜啊!”
“聽說被人找着的時候啊,可是衣衫不整,摟摟抱抱成一團的!”
“唉…可惜了,好好的一個姑娘就這麽毀在那惡霸流氓的手上了。之前我們家小拴子發燒,還是陸姑娘跟陸大夫說的,才賒了賬…可惜了這麽好的姑娘…”
“是啊!這陸姑娘往後還怎麽嫁人啊!”
“不過,你們不知道麽?前些日子我還親眼見着謝家那位,背着陸姑娘在街上走呢!”聽着熱鬧,又來了一個碎嘴的。
“哦!這個我知道!”
“對嘛!聽說啊,謝少爺那親事遲遲不肯定下,就是等着要娶這陸姑娘呢!不過,我猜着,約是謝夫人不願意,才就這麽一直拖着。”
“這陸姑娘可是謝夫人的外甥女兒,怎的會不同意呢?”
“雖說有着這層關系,可陸姑娘畢竟出身不太好,就一個當郎中的爹,還沒了娘,那謝夫人,八成是想着攀個有財有勢的親家,再不然,也得找個門當戶對的不是?這些個大戶人家不都講究這些個呢嗎?”
“有理有理!只是,那謝少爺就真這麽等着?”
“那哪兒知道啊!我琢磨着過兩天也就該膩了吧!”
“嗯…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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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在亂說什麽呢!”謝如兒不知從哪冒了出來,吓得那三兩個讨論正歡的婦人拔腿就跑。
“氣死我了!整日裏胡說八道!”謝如兒氣的直跺腳,這女子的聲譽是頂重要的,姐姐臉皮子又薄,要是被人這麽說了去,她往後可還怎麽見人!
身後的小梨怯怯的問道:“那…小姐,我們還去找表小姐嗎?”
謝如兒重重地“哼”了一聲,道:“回去收拾了馬青再說!”甩了袖子急急地往回走,嘴裏還不住的教訓小梨,“馬青不是什麽好東西,你少跟他走得太近,小心被他賣了!”
“…是…小姐…”其實馬青也不過是嘴碎了點,人還是好的嘛!小梨嘴裏應着,心裏卻在神游太虛,想着馬青說下午要給她帶什麽東西…會是什麽東西呢?擡頭一看,謝如兒已經走出了幾步遠,低着頭碎步小跑着,勉強跟上因生氣而走得幾近流星大步的小姐。主仆二人無一注意到街對面站着的人。
“夫人,這…”環翠見主子微蹙着眉,看不出是憂是怒,也不知該說些什麽。不過按說,任憑是誰聽到如此诽謗自己及身邊的人,大約沒有覺得心情舒暢的。
可是這次,環翠好像錯了。
“去醫廬。”陸黎輕啓唇,臉上未見有不喜之色,嘴角甚至還牽出了類似于笑容的弧度…環翠莫名地眨了眨眼,難道自己看錯了?
……
“爹…”明因将一盤煎的金黃的雞蛋擺在桌上,站在一邊,右手一下一下扒拉着左手的指甲蓋,不知該從何說起。
“怎麽不吃?”陸原吸溜了一口粥,一愣,問道:“怎麽了?”
“爹,若是這幾日你聽到了什麽,千萬別信…你要信女兒!”想起今早買菜時無意聽到的話,真是又羞又氣又惱又怒,也不知是那個诽謗的她,那話說得,簡直是讓人氣得發抖。可随即想到的,便是若有哪一日傳到了陸原耳朵裏,那便真的不知該如何處理了。雖說身正不怕影斜,自己是清白的,自己知道,可別人知道嗎?其他的人明因管不到,但是爹爹,必須要信她!
陸原聽了,了然一笑,原是為了這事啊…
“爹信你。”陸原沒做猶豫,只因昨日從謝府回家時,他便已聽得路上些許閑言碎語,甚至還有隔着馬車指指點點的,陸原都知道。此時明因狀态不如常,想必是早上出去聽得了些什麽,現在才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原本陸原也擔憂,怕明因女兒家家的,生受不起這些閑雜話等,可早上陸黎的話,雖然陸原總覺得不太靠譜,卻多少讓他安了點心。
聽了陸原的話,明因松了松緊蹙的秀眉,貝齒輕咬着下唇,輕輕應了句“嗯”,心中一塊大石,才實實地落了地。
陸原見狀,又喝了口粥,皺了皺眉,這粥煮的,有失水準了。
……
“姐姐,你這樣不好!”
明因沒有出門,在家裏已經整整悶了兩天,連前堂都沒有出去過。謝如兒聽舅舅說了明因的事,早早地便來了,想着把她帶出門去。
擡眼看了看謝如兒,搖頭道:“我不想出去。”便低下頭繼續翻曬院裏的玉蝴蝶,實如積紙,薄似蟬翼,片片滿中,有風拂過,竟真似是乘着風,翩翩欲飛的模樣。
這幾日,外面的流言定然已是漫天亂飛,饒是明因不出門,也從隔壁院子,或是臨着街的矮牆聽得了許多不堪的謠言猜測。明因心中雖是憤懑,但她卻也不怨誰,這事本就是個意外,只當自己運氣不好,竟碰上這樣的事,還得了如此不光彩的傳言。姑娘家的名聲是最要緊的,這時候若是出門讓人見着,怕更是惹來非議,自己聽了心裏也不爽快,還不如躲着不出門,等這陣子的風聲過了,再出門也不遲。只是想着姑母近日不是給謝禾張羅着婚事,出了這檔子事,對謝禾的名聲想必也是大大有損的,也不知怎樣了。
思至此,問道:“你哥哥的親事怎麽樣了,可定下來了?”
謝如兒本想再勸,聽明因這樣問,突然想起上回馬青說的事,心道是:“難道姐姐這兩日郁郁寡歡地将自己悶在屋裏,卻是為了哥哥的親事?難道馬青說的是實話?這幾日的街上的謠傳是真的?那日兩人在山上,難道…”謝如兒猛地被自己的想法吓到,怎麽可能!姐姐又不是她,如此不守規矩的,怎可能做出這事!可,也許兩人是真的暗生心思呢?
謝如兒心內糾結,眉兒也擰成了一團,咬着嘴唇,扯着絹子,模樣煞是矛盾,明因叫了她兩聲,才回過了神。
“這是怎麽了?小臉皺成這樣?”明因突然覺得可愛得緊,伸手捏了捏她嫩白的腮幫子。
謝如兒斟酌許久,道:“哥哥的婚事倒是被擱了下來…”
“是嗎?”明因聲音低低的,雖是想到有可能會影響到,但是知道了真的被擱淺了下來,還是有些自責的,畢竟謝禾是受她拖累了。
“不過不是因為那件事!”謝如兒解釋道,“是哥哥受了風寒,娘說這幾日且将養着,婚事先擱着。”
“受風寒了?”明因一驚。那日的情形,受風寒是大有可能的,只是這幾日自己心內煩躁,想不到那層去;陸黎來了兩次,大概是怕她憂心,也沒有提起過。
“那現在如何了?”
“那日舅舅開了幾帖子藥,吃了也好了許多,只是這幾日喉嚨疼得厲害,不大能說話。”
明因停下想了想,放下手中翻藥的竹耙,拿起石桌上裁好的桑皮紙,順手抓了把地上曬得幹透的玉蝴蝶,包好了放在謝如兒手裏,道:“我去換身衣裳,去看看你哥哥。”
出了前堂,又包了包田七花,和陸原說了一聲,兩人便出門了。
“姐姐,你帶的這兩包藥是要做什麽的?”
“你不說哥哥喉嚨疼的厲害麽?這個可以緩解些許。”
“哦…原是這樣!”
兩人一路聊天,一路往謝家的方向去了。
“少爺!你看什麽呢?”一小厮對着前面身形俊朗的男子問道。
趙與沒有開口,只盯着街邊拐彎處走去的兩抹嬌俏身影發呆。
順着自家少爺的眼光望去,自言自語道:“這不是謝家小姐和陸姑娘嗎?”
趙與眼睛一亮,抓住小厮問道:“你方才說那是誰?”
小厮沒料到趙與這麽大的反應,吓了一跳,看他雙眼發亮,餓狼撲羊似的,哆哆嗦嗦道:“謝…謝小姐…和陸姑…陸姑娘啊…”
趙與得了答案,心滿意足地放開一臉驚恐的小厮,嘴角的笑容明媚的有些閃眼。從上月會集見了那個姑娘,趙與便一直念念不忘,模樣嬌俏,看着順從,卻是個罵人不帶髒字的。只是苦于不知道這是哪家的姑娘,想自己已是早有妻室,若是個綠窗女子,以自己以及趙家在樊城的財力地位,要她進門當一房妾室是輕而易舉的事,只是看那穿着打扮,就算不是大富大貴人家的小姐,也是個書香門第的深閨,怕是不願做小,所以心中雖有此意,卻也不得不壓下。而現下,不僅再次偶遇,且還知道了這是樊城近日流言紛傳的陸小姐……
從懷中取出一塊淡青色的絹帕,深深地看了一眼。
這事看來,好辦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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