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回侯爺, 我是要出門,去茶樓見太子。”
侯爺……
就連稱呼都變了。
陸靖庭昨夜沒怎麽睡着。
他原以為,魏琉璃生的嬌軟, 性子也會軟。
但事實卻證明, 人不可貌相。
接近兩個月以來, 他已經數次體驗過了魏琉璃的倔脾氣。
當真不太好哄。
昨天的事, 是他錯了,是他唐突了她。
但魏琉璃鬧到了現在,也該适可而止了。
作為丈夫,以及陸家家主, 陸靖庭有權利制止魏琉璃去見老情人。
何況, 太子蕭珏還是陸家的政敵!
是個男人都不能忍受自己的妻子去見她的青梅竹馬。
按着陸靖庭的本意,必然會将魏琉璃關起來。
可他說不出口, 看上去面色如常,“非見不可?”
魏琉璃的小手捏緊了衣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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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道理,她還真有些怕他了。
萬一陸靖庭對她動粗,她真的一點反抗之力都無。
而且,陸靖庭平日裏雖然穩重自持, 可一旦失态, 當真一句話也聽不進去, 那是極其可怖的。
仿佛着了魔。
魏琉璃也開始有了她自己的小心思。
這輩子再續前緣若是失敗, 她也不能自暴自棄。
花自向陽開,人要向前看。
她去見太子的目的, 難道陸靖庭一點都猜不出來?
魏琉璃甚是傷心。
夫君不懂她。
這種難受, 比身體上受苦受累還要難受。
她孤身遠嫁, 所圖唯有他。
若是他和她的心不在一起, 那她就是孤家寡人的流浪者。
魏琉璃小臉緊繃, 面容淡淡,再無此前的一腔熱情,道:“太子殿下說要見我,我亦不知是為何事。不過,既然太子對陸家有敵意,我當然要去探探口風。我去見太子,為的是陸家,以及漠北的将士們,與侯爺你一點關系都沒有。”
她撇得幹幹淨淨。
陸靖庭,“……”
男人理虧在先,無言以對。
他就連出言制止的态度都拿不出來。
兩人對視間,陸靖庭強裝無所謂,“幾時歸?”
魏琉璃忽的一笑,粉色唇瓣上還有一絲破皮,她看着罪魁禍首,反而道:“吳越王愛其妻,才有了‘陌上開花,可緩緩歸矣’這句千古流傳,夫君既然這般在意我,那是不是也應該耐心等待。”
相傳,吳越王深愛妻子,有一次其妻外出訪友,吳越王便給了其夫人一句手箋,“陌上開花,可緩緩歸矣”。
意思是,田間阡陌子上,鮮花盛開,妻子無需急着歸家,可一邊賞花,一邊歸來。
陸靖庭到了此刻方知,絕對不可輕易得罪了女子。
否則,他當真無所适從。
旁的事也就罷了,可她是去見太子!
強忍着愠怒與不悅,陸靖庭幾乎是唇齒間碾出了幾個字,“好,我不急。你萬事小心,我會讓影衛在暗中保護你。”
魏琉璃福了福身子,态度疏離,“那就多謝夫君了。”
看着魏琉璃帶着木棉離開薔薇苑。
陸靖庭終于沒忍住,一拳頭砸在了石案上。
心頭仿佛堵上了一團棉花,死不了,但也活不好。
他和魏琉璃之間,明明一切向好。
偏生昨天下午,他聽了小六的一番煽風點火,愣是氣血上湧,這才釀成大錯。
不過,陸靖庭不為自己找理由。
錯了就是錯了。
這無可厚非。
茶樓。
太子蕭珏早就在雅間靜等了。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獨自飲了一壺茶。
這座茶樓在漠北算得上是好地方,然而,與京城的茶水相比較,還是劣質的很。
魏琉璃從小嬌生慣養,用度一慣細致。
蕭珏不明白,魏琉璃現在是如何安心在漠北住下的。
人總是奇怪的。
擁有時并不覺得有多麽珍貴,可一旦曾經唾手可的人,如今成了旁人的枕邊人,他就難以承受了。
就連小孩子也是如此,自己的玩具,即便不要了,也不會願意讓給旁人。
這是人的天性。
人人如此,無一幸免。
更何況,魏琉璃的确是蕭珏從小就護着的表妹。
他至今還記得,魏琉璃剛剛滿月,他抱着她在懷中的樣子。
她是他看着長大的小姑娘啊。
可他卻親手将她推開。
皇權讓他迷失了內心真實渴望。
這一世,無論是美人還是江山,他都要。
魏琉璃的馬車停靠在了茶樓,太子親眼看着她下馬車,人是由婢女攙扶着的,她何其虛弱,仿佛昨天夜裏遭受了何等的摧殘……
驀的,太子捏碎了手中的杯盞,破碎瓷片劃破手心而不自知。
他不願意去多想。
琉璃還是他的小表妹!
她從小就黏在他屁股後面打轉,做了他十多年的小尾巴。
她豈會說移情就移情了?!
不多時,魏琉璃上了樓,她帶着木棉一起進了雅間。
蕭珏看明白了她的态度,沒有提出異議。
他起身親自相迎,“表妹,孤給你點了你最愛吃的點心,只不過配上漠北的劣質龍井,有些暴殄天物。”
魏琉璃淡淡一笑,她現在正在氣陸靖庭,她可以诋毀自己的夫君,但不允許旁人诋毀。
她知道,蕭珏是在諷刺夫君。
“殿下有所不知,我覺得漠北的茶也挺好。”
蕭珏一怔,看着美人近在咫尺的臉的,覺得陌生又心疼。
才兩個月未見,魏琉璃明明還是最初的樣子,卻好像是變了一個人。
她的眼神清澈堅定。
清媚中多了幾絲成熟。
她一身男裝,看着清瘦,可骨子裏的倔強,較之以往更甚了。
兩人落座,魏琉璃直言,“殿下見我何事?”
蕭珏一聲苦笑,“表妹,你與孤之間,當真要走到這一步麽?”
魏琉璃覺得好笑。
她突然被帝王賜婚,這其中原委,蕭珏自己心裏比誰都清楚。
上輩子,她恨過。
甚至不明白,蕭珏為何這般對她。
後來她懂了。
蕭珏或許在乎她,但真正在乎的更是他的皇權。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
魏琉璃不怨恨誰了。
亦如她現在選擇了陸靖庭,她認為這個選擇是對的。
撇開陸靖庭作為一個夫君的身份不說,他內心的道,便值得她仰慕。
有時候無關乎風月情愛,她便覺得這個男人值得。
當然了,她對陸靖庭的敬仰,并不代表她可以原諒陸靖庭昨日對她做過的事。
一事歸一事。
她心裏門兒清。
魏琉璃沒有表露太多情緒,又問,“太子殿下見我,究竟是有何事?”
蕭珏看了一眼木棉。
他此前就見過木棉,這就是個傻子。
傻子豈會明白事理?
故此,蕭珏沒有再顧慮,“表妹,孤……終有一日會帶你離開,只要你一句話,孤一定會做到。”
上輩子,他也是這般表态。
但無非只是想圈禁她。
虧得她感動的無以複加,還以為在蕭珏眼中,她是多麽的獨一無二、不可或缺。
可原來,從沒有人是不可或缺的。
魏琉璃淡淡笑過,“好啊,那我就等着那一天了。”
他不是要對付陸家麽?
那就來吧。
這一世,事情必然會有所不同。
只要蕭珏下手,她和陸家都會有所察覺,再施以對策。
聞此言,蕭珏心頭好受了不少,再多的話也不敢多問了,他半點不想打聽魏琉璃成婚之後的細節。
木棉驚呆了!
太子果然要拐走嫂嫂啊!
嫂嫂怎麽能答應呢?!
那兄長該如何是好啊?!
不!不對!
兄長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自己,嫂嫂若是被拐走了,她該怎麽辦啊!
木棉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魏琉璃離開茶樓之後,并沒有直接回侯府。
她知道,陸靖庭在派人盯着她,她也知道,昨天告狀的人是木棉,而今日,木棉也照樣會去告狀。
不過,魏琉璃并不在意。
眼下對付蕭珏才是要緊。
她現在也懶得與陸靖庭解釋什麽了。
他若不懂她,她強行解釋又有何用?
在商號待了一日,魏琉璃才帶着木棉回侯府。
魏琉璃累急了。
她今日也是大意了,沒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即便和太子見面,也沒有問出個所以然來。
她應當假裝……至少假裝是不情願留在漠北,就和上輩子一樣。
魏琉璃知道木棉又會去“告狀”。
她沒有阻擋。
倒是要讓陸靖庭聽聽她今天與太子的談話,看他會如何!
魏琉璃,“棉棉,我要歇息了,你自己玩耍吧。”
木棉撓心撓肺,她一度緊張,生怕被嫂嫂看出來是她在兄長面前告狀,她身子繃得筆直,不打自招,“嫂嫂!我這就去找四姐姐練劍!我絕對不去見兄長!”
她一言至此,垂着腦袋,悶頭悶腦的跑開。
魏琉璃笑了笑,其實挺羨慕木棉的。
少年不知愁滋味啊。
木棉猶猶豫豫,在垂花門處徘徊良久。
白練過來時,她正趴着朱欄撓爪子。
木棉今日穿着一身白色男裝,在白練看來,宛若是一只貓咪趴在朱欄上,他覺得有趣,就湊上去,“六姑娘,你這是怎麽了?”
木棉一看來人是白練,就好像有了主心骨,她眨眨眼,道:“唔……我知道了嫂嫂的秘密,我忍不住想去告訴兄長,可若是告知兄長,兄長就會把嫂嫂壓在床上欺負,昨日兄長就把嫂嫂給欺負哭了。”
白練一愣,六姑娘話中之意,是他想象的那個意思麽?
“咳咳……六姑娘,其實……你大可不必擔心的。”
白練的腦子不簡單,是陸靖庭的軍師,想得自然也深入。他當然知道魏琉璃今日見了太子,這也是陸靖庭所允許的。
倘若夫人真與太子有勾結,豈會光天化日之下去見太子?
白練鄭重道:“六姑娘,此事你可以去告知侯爺。”
在木棉看來,白練是個聰明人,“白将軍當真這麽認為?”
“嗯。”
“那……倘若兄長再欺負嫂嫂呢?我不想看見嫂嫂哭!”
白練以拳抵唇清了清嗓門,左右看了看,确保旁邊無人,這才道:“六姑娘不必擔心,侯爺欺負夫人,那也是……疼惜她。”
木棉歪着腦袋,反應了半天,“為何?我不解,聽聞白将軍還是軍師,定然聰慧非人,還望白将軍解惑。”
傻姑娘一雙大眼亮晶晶的,充滿了求知欲。
白練頓時為難了,他如何能對一個小姑娘解釋那種事?
“……總之,夫人被欺負了也不會生氣的。六姑娘,你且速速将今日所見所謂告知侯爺,此事事關重大,莫要誤了事。”
作者有話說:
木棉:有了白軍師指導,我就不是一個小傻子了,23333~
白練:那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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