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流星街（六）

☆、流星街（六）

念力的刀，鋒利而冰冷，刺入心髒的時候就像是冰凍住全身，連神經也麻木。

随後，就是鋪天蓋地的危險感覺，席卷四肢百骸——卻已經遲了。

她頹然跌倒在地，在他的腳下。白色的衣擺如她當年第一次見時一般刺目，與視野裏綻開的血紅絲絲縷縷地交雜在一起，觸目驚心。

生命在飛快地流逝，又一次，在這個名為流星街的詛咒之地。

——如果不願意付出靈魂，那就毀掉你。如此渺小的你沒有非要存在的意義，只不過是一個異界的靈魂與一個普普通通的容器。

這個世界的七年之前，亞路嘉揍敵客死在這裏。那時候下了雨，仿佛天地都在為什麽哭泣。而這一次，她帶着一張陌生的臉回到這個世界，如流星街多少弱者一樣卑微死去。沒有人知道她曾歸來。

眼前越來越亮，冰冷無機質的純白的亮光，像是為靈魂引渡的寂寞光芒。思緒在下沉，什麽在上升，肢體漸漸像是不再屬于自己。

死了……嗎？

薩圖納微微傾下身去，看着臉色刷白雙眼緊閉失去生機的少女，緩緩彎起眼睛：“……你打算什麽時候睜開眼睛？”

沒有得到半點反應。

他并不在意，好似漫不經心說着：“如果死亡，靈魂就會脫離身體，而我能‘看見’。你，真的還要裝下去？”

靜默兩秒，少女毫無生氣垂在身側的手緊了緊，接着便撐起身體。她緩緩睜開眼睛，望向這個男人，神情複雜。

開口時，聲音有些低啞，“……不裝，然後？”

“你真的是很有意思……”看着少女已經恢複原樣的胸口，男人依然呈現金色的眸子裏，帶着濃厚的興味。“竟然是這樣的能力，絕對治愈嗎……那就，不會死了啊。”

“我寧願迎接真正的死亡，也不會把靈魂出賣給誰，”她輕笑一聲，感覺力氣已經回到身體，直直看向眼前的男人，眼神銳利。“因為，無法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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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男人面前她無法僞裝，不如把這段時間以來發現的恢複能力直接曝光。這個能力雖保證對方無法奪取她的靈魂，但獵人世界同樣存在盜賊極意這樣用強迫就能奪走能力的神技——可即使暴露引起危險，她也真的，沒有選擇。

“不對——”

男人突然像是想到什麽，伸出手就去掰她的下巴，在她反抗之前，冰冷的手指撫上了她的臉頰。

“——我那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臉上就有這道疤。”薩圖納若有所思，任憑少女一下子掙脫出他的鉗制，“只是劃傷，到現在早就應該痊愈，如果是恢複，更早就該……”

銀發男子頓了頓，目光一瞬有些迷惑，然後，露出了她看不懂的表情。

“說不定，是‘複原’呢——把受到傷害的你……恢複到剛剛進入這個世界的狀态……可那樣的話，就不是能力，而是‘法則’了啊。”

他的笑容就像是發現食物的蜘蛛一樣。

薩圖納說，他在她身上聞到了同類的味道，所以決定幫她一個忙。所以現在，她不得不又一次從塵埃裏爬起，望着眼前讓自己嘗試第八次死忙本身卻一身清爽的男人，眼神麻木。

“差不多證明了，這個能力可以針對一切致命攻擊，哪怕你只剩下一小塊，都可以恢複到原來的狀态。”薩圖納揚起唇角，做了一個輕輕的拍掌動作，神情之坦然完全無法看出這是一個剛剛才下過殺手的家夥，“本身也有進步，表情沒有變化，氣息也好，這樣下去除非是頂級高手和看得到靈魂的我，假死能夠騙過大多數人。”

她抽抽嘴角，精神的疲憊讓她不太想搭理眼前的人，就算他“幫忙”摸清了這具身體的具體能力也一樣。

她的能力——恐怕真的不是普通的治愈，而是“恢複”，回到的狀态就是她剛剛回到這個世界的那個時刻。受到傷害就會以匪夷所思的速度進行複原，致命傷害也不過是一瞬的昏迷之後回到完好的狀态。無法自行控制，這是唯一的危險。

具體過程，盡管恢複的時候毫無痛感，但是死亡的感覺是真實的。這一次次遭受若非她出身以嚴酷訓練出名的揍敵客家，早就能逼得她精神崩潰。

“不是示弱，但是我覺得，受夠了。”她平靜地陳述。

薩圖納表情波瀾不驚，“的确也差不多了……還是好好練習一下怎麽不容易死比較好。結合‘法則’的能力總是要付出代價的。”

不論受到怎樣的傷害都能回來原本的樣子。相對的，也永遠都是原來的樣子。

幸好，即使身體注定弱小，念力還是可以增進的。

她目光一點點沉下來，突然一笑，“……這麽強大的能力，你為什麽不想‘契約’？”

薩圖納看着她，也跟着輕笑起來，“不死之身這種事情，難道不是太無趣了嗎？一直一直，都無法死去的感覺。”

“我一直懷疑你是不是已經是個老妖怪了。”

“沒錯啊……記得我一眼就能認出揍敵客家的招式嗎？那是因為你馬哈爺爺小時候，還從我這裏學過不少東西呢。”

……O.O！！！

！！！

“哈哈，玩笑。”薩圖納看着少女震驚的表情，笑彎了眼睛，典型欺負完人心情很好的樣子。

眼神，卻難得一點點認真。

“說真的，觸摸到‘法則’的東西，都是讓人無能為力的……”他輕輕開口，“比如你在那個時空只過了幾天，這裏卻已經過了幾年，這就是不同空間裏不同的法則。無人可以撼動的‘時間’……即使我也無能為力。”

世界有着既定的法則，那麽穿越這種事情，在“随機”和“神秘”的背後，是否也有着它的原因？是靈魂上的特殊，即“人”造就“命運”，還是“規則”注定了人的流離？

這恐怕是她一聲也沒有機會解開的迷。與之同列的，還有這個神祗一般的男人。

是神嗎？微笑下分明冷冽，正像神悲憫下的殘忍。不是，又為什麽能将別人的靈魂玩弄在手中，隐隐駕臨在規則之上？但那個人不會告訴她真相，或者說是她分不清他話中的真與假。蠱惑，欺詐，冷漠，妄為，這樣一個薩圖納。

所以還是不要探清。她不過是一個夾縫中生存的小人物而已，那些遙遠的神秘，于她并無意義。

真正撼動她的，是與她真切相及的命運。

——那一天，她在流星街，看見了一個黑發紫眸的少年。很陌生，又很熟悉。

和藍紫色長發的女人并肩而立，站在高處辨認方向，目光落到她身上的時候，她下意識一窒呼吸。

卻只是停留一刻，下一秒就躍下土丘……與她擦肩而過。

沒有一秒的停留。她僵在原地，霧氣突然模糊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