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圈又是一紅,聲音哽咽,幾乎說不出話來。
“高太太莫非是想讓我去應天給貴府公子治病?”潤璃已經明白她的來意。
“正有此意,請蘇三小姐菩薩心腸救小兒一命!。”高太太用帕子擦着眼睛,一面用希冀的目光看着潤璃:“三小姐倒是不必去應天,我今日已将瑞兒帶來杭州府了。”
蘇三太太聽到這句話,臉上的神色微微變了一變,饒是心再寬,也終有芥蒂,自己兒女的生辰上竟然有人帶着病人過來,這兆頭可不太好!高太太也不是個不知進退的,怎麽竟然如此行事?
但究竟官大一級壓死人,兩江總督雖不是杭州知府的直接上司,可畢竟是正二品的官兒,得罪不得!想到這兒,蘇三太太也只能隐去那分不愉快,也陪着高太太紅了眼圈兒細聲道:“高太太慈母之心大家都省得,只是應天和杭州府路程頗遠,來回也得一天的路程,高公子身子弱,宜在家中靜養,高太太只需修書給我家老爺,我們蘇府派人護送璃兒去應天府為高公子出診便是了。”
因為見到了潤璃,高太太已然放松了焦急的心情,笑着回應:“哪敢勞動三小姐!來到這裏才知今日竟是貴府二公子和三小姐的生辰,倉促間也未曾備得什麽精致玩意。”她招了招手,兩個婆子就捧了兩個大紅的拜盒過來:“小小禮物,不成敬意。”
蘇三太太看了看那兩個拜盒,朝身側的夏媽媽點了點頭,夏媽媽帶小丫頭過來接過拜盒收去內室。
“如此,璃兒,你且随高太太和母親去瞧瞧高公子的病罷。”蘇三太太徐徐走到潤璃身邊,伸出一只手讓潤璃扶着,一群人挨挨擠擠的出了清遠堂。
高太太跟在蘇三太太後面,這時身邊的一個老婆子附身過來在她耳邊細聲說:“太太,這三姑娘看着尚且年幼,何來如此傳神醫技?是不是傳聞有誤?”
高太太臉色不豫:“不是都打聽過了的?”
那老婆子道:“依奴婢看,現兒再派幾個人去杭州城裏問問?”
高太太看了看前方陪着蘇三太太不徐不疾走着的潤璃,想着方才打量着這蘇三姑娘,雖是一副沉穩的模樣,可畢竟身量未足,眉眼未開,也不知道真如傳聞所說那般神乎其神,猶豫了下,對那婆子說:“速速叫藕芯,荷蕊出蘇府到杭州街頭問問。”
作者有話要說: 剛剛随意打開自己的主頁看了看,竟然發現阿醋給我扔了一個地雷……
啊啊啊,太感謝了!
第二次被地雷炸到,拿着鏡子瞅了瞅,還好,還是雪膚花貌,木有變黑吖
開玩笑的啦……O(∩_∩)O哈哈哈~
☆、陶然居巧開藥方
潤璃跟着丫鬟們一路走到了陶然居,原來高總督的公子高瑞早已被安排在蘇潤璘的陶然居裏休息。
陶然居不像內院裏面到處載種着花花草草,一色兒的松柏繞着圍牆,門口幾株有些年份的香樟樹,亭亭如蓋,撐出一地蔭涼。門口長喜是個機警的,看着一群人過來早已飛奔進去通報蘇潤璘。
蘇潤璘見着母親引着一富态婦人進來,便知那是高公子的母親,兩江總督高大人的夫人,遂上前一步,躬身道:“給母親,高太太請安。”
高太太一看眼前少年,雖尚年幼,卻端的神采飛揚,雙目炯炯有光,再看看自己歪坐在八仙椅上的兒子,心中大悲,卻又不能在面上表現出來,只能紅了一雙眼睛朝蘇潤璘點點頭:“蘇太太好福氣,小公子真是玉樹臨風!”
蘇三太太忙忙客套的推辭兩句,引着高太太在茶幾旁坐下了。
潤璃立在蘇三太太身邊,仔細打量着高公子,見他大約十五六歲的年紀,羸弱消瘦至有些脫形的模樣,四肢枯細,五官倒是生得清秀,但只可惜面若塗丹,紅得似牡丹苑裏載的杜鵑。身旁立着兩個俏麗的丫鬟,一個不停的用手帕子幫他在擦拭着額頭的汗珠,一個丫頭捧着茶盅兒在喂他喝水。
“瑞兒,感覺如何?”高太太看着兒子的模樣,揪心得不行,只恨不能自己替他生生受了這病去,一腔悲涼,在心底化成了最沉重的一種心事,壓得她透不過氣來。
“母親不用擔心,兒子倒覺得比前幾日好些了。”高公子聲音裏透着一點嘶啞,顯的是因為咳嗽而致。
“瑞兒,這是醫術名滿江南的蘇三小姐,她習得華佗神技,今日母親特地請她來幫你瞧瞧,這病定能斷了根兒的。”高太太一邊說,一邊擡起手去撫鬓邊的累絲足金垂水晶珠兒鳳釵,順手抹了下眼睛。
潤璃瞧着高太太雖是傷心,卻對着她有滿臉希冀,心裏只覺得沉重。從她剛剛觀察來看,這位高公子犯的病應該是肺痨,也就是後世俗稱的肺結核。在後世,肺結核算不了什麽大病,用利福平、異煙肼、鏈黴素、吡嗪酰胺之類藥物就能治好,可現在的大周,抗生素是見所未見的藥物,肺結核确實是一種致命的疾病。
伸出手,潤璃給高公子搭了下脈,轉而問高公子的丫鬟:“你家公子是否骨蒸潮熱,不喜飯食,易怒?”
身後那個丫鬟看了一下高公子,眼睛裏似乎要滴出淚來,也不說話,只是一味點頭。高公子看着潤璃,眼中也是驚異,突然咳嗽幾聲,那聲音頗是沙啞,身旁丫鬟遞過一塊帕子,潤璃冷眼瞅着,那帕子拿回去的時候已經有胭脂紅的血絲。高太太也見着了,眼裏已經又是滴下淚來。
果然是了,潤璃暗自點頭。
“請問高太太,先前給公子看病的大夫如何說?”潤璃站了起來,望了望陶然居外明亮的天空,心裏一陣苦澀,要是這個時空有後世那些尋常得不能再尋常的藥,多少生命能得到拯救!含芳小築後院靠牆的小屋子就是她做解剖和研究西藥的實驗室,現在她對于後世各種常見藥物都只做到配料、發酵、過濾、提取、結晶這些步驟,而最後的幹燥程序是到現在還沒有能夠解決,畢竟在大周,各種生産工具太缺乏了!
回頭看看高太太,臉色衰敗,好半天都沒有回答她的提問。
高家不可能沒有請大夫,而且大夫們給出的答案應該是想同的,畢竟高公子的病症太明顯了!
“高太太,是痨病,對不對?”潤璃朝高太太淡淡一笑:“我相信自己沒有看錯。”
“是。”高太太無力的癱坐在椅子上。
痨病無治啊!
高太太聽到潤璃的确定,那種壓抑徹底表露出來,眼淚就像斷線的珠子般滾落下來,就連蘇三太太陪着難過得拿了帕子擦着眼睛。
“高太太不用着急,這病潤璃能治。”
古時《內經》《難經》《金匮要略》就提到過肺痨症狀,,只是歸于“虛損”、“虛勞”之類,後來又月華丸、百合固金湯、補天大造丸等治療藥物,前世還有個叫李可的醫生,潛心研究肺結核,提出了肺痨陰陽血氣虛的說法,他用中藥治療肺結核病人,達到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治愈率,在美國讀博士時,導師對李可的治療方式很感興趣,“這個中國醫生真是出人意料!竟然可以不用抗生素治療肺結核!”導師對李可的治療方式做了專題研究,作為他的助手,潤璃親自收集了那些方子。
高公子不是她在大周遇到的第一例肺痨病人了,原來在濟世堂她就治愈過幾個得肺痨的人,療效都很好。
“真的?”高太太坐正了身子,驚喜的望着潤璃:“蘇三小姐真能治好我瑞兒的病?”
“潤璃自是不會和高太太開玩笑。”潤璃轉過頭對蘇三太太說:“母親,請派人将煙波閣再打掃下,安排高公子去那裏住下,我先開張方子,高太太可派人去濟世堂抓藥。”
看到高太太身邊那個婆子一臉焦急的望着陶然居外面,潤璃露齒一笑:“當然,若高太太不放心潤璃醫術,也可不用我的方子。”
“相信,我相信!”高太太面色不虞的看了身邊的婆子一眼:“還請蘇三小姐開方子吧。”
蔥翠磨墨,黛青拿來紙和筆,潤璃揮毫寫下一紙藥方:紅參(搗末同煎)、附子各六錢,幹姜四錢,炙草一兩二錢,山萸肉一兩八錢,龍牡、白芍各六錢,煎沸半刻後服用。吹了吹墨,潤璃把方子遞給高太太:“請夫人派人抓藥,這藥方吃上兩個月便可見效。我現在用針灸之術幫公子行針,先替他緩解。”
“甚好,甚好。”高太太把藥方交給身邊的婆子:“李媽媽和菱角一起去罷。”說完,抓住潤璃的手,眼中充滿了說不出的感激。
“高太太。”潤璃輕輕把手抽出來:“貴府公子定會無恙,請勿太擔心。”
“好,好,好。”連說了三個“好”字,高太太拿了帕子擦着眼角,帶着丫鬟和蘇三太太走了出去。
“蘇太太真是好福氣……”潤璃聽到高太太又一次說到這句話,心中不由得嗤笑,高太太這一輩子究竟說了多少句這樣的話?
“蔥翠,出去叫長喜長樂取幾個火盆兒來放在抱廈裏,燃得旺旺的再把高公子扶進去,黛青,快回含芳小築取我的針灸包兒來。”
兩個丫鬟應聲而去,潤璃看着長喜長樂在抱廈裏生好火盆兒,這才叫高公子的貼身丫鬟把他扶進去。
“褪去你家公子的外衫中衣和內衣。”潤璃一邊說着話,一邊從黛青手中接過針灸包兒,選了一根長長的金針就着蔥翠托在手裏的酒精罐兒洗了洗。
“褪去衣服?”那兩個丫鬟張口結舌的看着潤璃。
“是啊,不褪去衣服我家姑娘怎麽做針灸?”蔥翠朝那兩個丫鬟翻了個白眼。
“可是,男女授受不親,你家姑娘怎麽能看我家公子的……”那兩個丫鬟面上一紅,沒有說下去。
“若不是看在高太太一番慈母之心,我們家姑娘才不屑親自動手呢!你以為只要是個人就能讓我家姑娘行針灸之術?”蔥翠看着那兩個裝模作樣的丫鬟,牙齒磨得鋒利,恨恨的只想讓她們知道自家姑娘可不是想偷窺她們家那個病痨子公子的!
“你……”高公子的丫鬟顯然不是對手,說了個“你”字便沒下文,只拿了眼睛很怨恨的看着潤璃主仆,仿佛面前的三個人要搶去她們珍藏多年的珍寶一般。
潤璃暗自嘆氣,怎麽在這大周朝,丫鬟比正經小姐還像小姐啊?
很無奈的站在那裏,看着兩個丫鬟扶着高公子,眼神怨恨,一時之間屋子裏靜悄悄的。
“就按蘇三小姐說的做罷。”高公子看到潤璃那不虞的神色,無力的一擺手,制止了兩個丫鬟。
那兩個丫鬟只能聽從主子的吩咐,把高公子攙扶到床上躺下,其中一個丫鬟用一種看不懂的眼神的盯了潤璃一眼,嘆了口氣,和另外一個丫鬟一起把高公子的衣裳褪到腰際。
潤璃走上前去,拿起金針,很熟練的住高公子的穴道紮了下去,順便指點着身邊的黛青和蔥翠:“要記得找穴要準,下針要快,先下璇玑,再至中庭、巨闕……”
高瑞躺在床上,微微閉着眼睛,金針紮下去沒有想象中的疼痛,反而有一種讓自己很輕松的感覺。他耳朵裏聽到潤璃清脆的聲音,心裏只覺好奇:這個蘇家三姑娘,竟然沒有一點羞赧,和她的丫鬟們對着一個不穿上衣的男子在侃侃而談各位穴位,如何下針!難道蘇三太太沒有教過她男女大防?他那圍在床邊旁邊的兩個貼身丫鬟更是用驚駭的眼神望着潤璃主仆三人,仿佛在看什麽妖物一般,臉色極為難看。
潤璃也懶得正眼瞧她們,做完針灸後,就叫她們把高公子扶去煙波閣。
“呸呸呸,我家姑娘可是在幫她們家公子治病,這般不識好歹!”蔥翠看着那兩個丫鬟臨走時還奉送了一個不屑的眼神,心中很是不爽。
“蔥翠,何必與這等人一般見識。為人處世,但求無愧于心便已足夠,我們不是金子銀子,不能
讓每個人都見了會喜歡。”潤璃笑着拍了拍蔥翠的手:“我們若能讓高公子身子骨康健起來,就是一件積德的善事呢!”
“姑娘說的是。”不喜多說話的黛青也開口了:“憑心做事而已。”
潤璃點點頭:“正是如此。”說完指揮着丫鬟把剛剛高公子用過的衣物被褥都拿出去燒毀,喝過的茶盅用沸水煮了以後丢棄,又然蔥翠和黛青拿醋把陶然居消毒。
“妹妹,這又是為何?”蘇潤璘看着蔥翠和黛青奇怪的舉止,覺得很新鮮。
“以防萬一。”潤璃不好和他解釋什麽叫細菌,也不想說高公子是一個傳染源,只能含糊揭過。
“妹妹,剛剛和高公子交談,他人雖病怏怏的,可竟還讀了不少詩書,也算是個有才氣的!!”蘇潤璘眼中滿是羨慕:“不知何時我也能達到高公子這般境地!”
“哥哥,每人都有自己的天分,只要曾經付出曾經努力,就不會後悔。”潤璃看着只比自己大了幾分鐘的哥哥,想到了前世的高考,想到了教室後牆上的标語:世事我曾抗争,成敗不必在我。原來激烈的競争,古已有之!
而此時的煙波閣裏卻又是另一種氣氛。
高太太站在煙波閣的房中,藕芯搭着手,一臉挂心的樣子,看着躺在床上的高瑞。他身邊的大丫鬟正坐在床頭,扶着他喝藥。高太太見兒子的神色仿佛精神了許多,眼裏全是歡喜:“瑞兒,感覺可好些?”
“母親,好多了。”高瑞兩頰的胭脂色已經褪卻不少,只是聲音仍有點嘶啞。
“蘇家三姑娘果然醫技如神!”高太太看着兒子的模樣,喜孜孜的說:“剛剛藕芯和荷蕊回來說,杭州街頭的人說起蘇三小姐,都只是說神仙下凡,玉女轉世呢!阿彌陀佛,我瑞兒有救了!”
高三太太閉眼合十,喃喃念了幾句,睜開眼睛又是一陣懊惱:“要是早點聽說了蘇三小姐就好了,瑞兒也不要受這麽久的罪了。”
“母親,孩兒從小就讓你操心了。”高瑞看着神色憔悴的母親,心中也是難過:“現在有蘇家三小姐幫兒子治病,母親以後就不用擔心了。”
“是是是。”高太太臉上的笑容又深了三分。
“太太,蘇太太請您去聽雨軒用膳。”菱角走了進來向高太太打了個千兒。
“瑞兒,你好生歇息着,娘先去那聽雨軒了。”
“母親且自去,不用管兒子。”高瑞朝高太太笑了下:“兒子也累了,先歇息下。”
“碧霄,碧雲,仔細服侍着少爺。”高太太掃了一眼那兩個大丫鬟:“誰若是有點差池,我定揭了她的皮兒!”
作者有話要說:
☆、生辰宴初顯心意
聽雨軒難得如此熱鬧,還沒走上樓,見着丫鬟婆子們走出走進,就能覺出那種熱鬧氣兒。樓上臨水的窗戶都打開了,能聞到一種清新的湖水的香味,能看到外面鳴翠湖波光粼粼,還能看到遠處隐隐的青色山岚。
二樓的大廳用屏風隔開,裏間是夫人小姐們坐了三桌,外間卻是幾桌男人。
高太太坐在上首,左邊是蘇三太太,右邊是淮揚都轉運鹽使司都轉運使夫人蔡太太,下首則是杭州府一些官員的夫人,例如那高高兒坐得筆直的李同知太太。小姐們坐了兩桌,身後都有貼身大丫鬟站着,滿滿當當的一屋子人,端的是莺啭燕啼,脂豔粉香。
高太太看了一眼那邊的潤璃,笑吟吟的對蘇三太太說:“今兒是三小姐的芳辰,卻不知是哪一年的?”
“癸未年。”剛說完,蘇三太太自知失言,幸而高太太不是問的時辰,否則女兒的生辰八字竟就這般無心流到外頭去了!看了看高太太望着潤璃的神色,蘇三太太心裏湧起了濃濃的戒備之心,難道高太太話中有話?
“哦,虛歲十三了。”高太太笑着點頭:“不知可否許配人家?”
蘇三太太妩媚的眼睛朝着窗外透進來的陽光眯了眯,原來自己并沒有料錯!高太太這話兒分明是試探,難道是想把璃兒娶回家去做她那個病秧子兒子的媳婦?這怎麽可以?自己聰明伶俐的璃兒,珍珠般養在手心裏十多年,怎麽可能嫁給高公子那樣的病人!何況高太太若有求娶之意,則分明是打着算盤想要璃兒去專職照顧她兒子的!
蘇三太太心中好一陣翻騰,半天才把一口悶氣壓了下去,臉上堆出一臉無奈的笑容:“不瞞高太太,我璃兒幼時也是體弱多病,差點都沒能留住的。幸虧靈隐寺濟世大師給指了條生路,這才活了過來。濟世大師說過,璃兒的婚配須落在北邊,且要及笄以後方能議婚,否則諸事不順。”
及笄以後才能議婚,那也就是說要十五歲以後才能談婚論嫁了。
見潤璃醫術高超,高太太本是有心想要和蘇家結親的,娶個能照顧兒子的媳婦回去自己也放心,況且蘇老爺年紀輕輕就已經在正四品上做了五年,前途不可估量,潤璃的家世人品都是極合适的。
可蘇三太太的話分明就有拒絕的意思,夫君要在北邊尋找,還要及笄以後才能議婚!放着自己家在江南不說,瑞兒已經十七,再等三年就二十了,哪能等這麽長時間呢!況且蘇三太太話裏說着潤璃年幼時身子骨也是個弱的,就不知生育上面是否艱難?
高太太坐在那裏,眼睛仍帶着笑,可肚子裏面早已輪了幾輪。
“蘇太太這麽一說,我倒想起當年的場景來了!”蘇三太太下首坐着的李同知太太接着話頭兒開始說了:“那時候蘇老爺剛到杭州,三小姐就病得厲害了,眼見着是不行了。我家老爺見着心裏也着急,就想着靈隐寺的濟世大師佛法高超,叫蘇老爺特地去尋的呢。”
“是啊,真是要好好感謝李同知呢,要不是當年他想起濟世大師來……”蘇三太太過轉臉去,看着自己女兒嬌俏的小臉,心裏有說不出的滋味。
“是呢,當年濟世大師說三小姐頭有紫霧,且帶青雲之氣,是個有造化的,還親自幫她持了一夜的金剛經呢。”李同知太太回憶起當年就好像她在場一樣:“這十來年裏能讓濟世大師持經一整夜的,三小姐可是頭一份兒!”
“哦,如此說來,三小姐還是有來歷的?難怪生得這般好模樣,誰看見了都會想好好疼愛着!”高太太口裏頗感興趣,心裏卻打消了那個念頭,看來這個蘇家三姑娘身體甚弱,不是瑞兒的良配!
“高太太說笑了,看那兩桌子姑娘,哪個不是長得粉妝玉琢?就說坐在璃兒身邊的那個,那是李同知家的四姑娘,那模樣兒難道不俊?水蔥兒似的,看着叫人眼珠子都移不開呢!”蘇三太太誇起人來是不會吝啬的,當然,只有在覺得別人家姑娘都比不上自己家璃兒的情況下。
李同知太太卻真心實意的接受了這番恭維,樂得嘴巴都合不攏:“蘇太太,看你說的,我們家芬兒都成美人了!”
“本來就生得漂亮,不是蘇太太說出來的!”下面一個知事太太挑了下眉毛:“李同知的女兒都是美人兒!看看那桌上的李家三姑娘,那模樣兒,啧啧啧,也不知道随了誰,竟生得這般美貌……”
李同知太太臉色一黑,偏過頭去,也不接口。倒是高太太感興趣了:“哪呢?我看看!”
那知事太太指了指下首那桌,高太太看得分明,那桌上坐着的全部是庶女,裏面确實有一位長得格位顯眼的姑娘,大約及笄年紀,生得一副好模樣,一身粉白的皮膚能掐出水來似的,瓜子臉,尖尖的下巴颌兒,一雙眼睛水汪汪的,那眼風兒一掃,就像有千言萬語般,仿佛勾着人的魂兒不放。
“那個穿水碧色衫子的,是不是?”高太太興致勃勃的問。
“高太太果然好眼力。”知事太太趨奉着一臉的笑,全然不去看李同知夫人發黑的臉。
蘇三太太趕緊打圓場:“難怪說美人是我見猶憐,我們這些人都愛看,還不知道那些男的怎麽個愛法呢!但是漂亮歸漂亮,娶妻當娶賢不是?”
在座的都是正室太太,小妾們都在家窩着,所以蘇三太太的話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認同,開始說起自己家裏那些姨娘們的長長短短來,總算讓李同知夫人的臉轉過了顏色。
“要說當家主母做得舒服的,還是當數蘇太太!”杭州府通判太太羨慕的開口了:“蘇府兩個姨娘被拿捏得一句多餘的話都不敢說,哪像我們這些人家裏,為着幾寸尺頭都還得跑着來鬧事,一個個的叫人不省心!”
“那也得自己有本事籠得住老爺的心!”知事太太哼了一句:“不像有些人,還得靠着別人才能把姨娘送到偏院裏呆着!”
李同知太太的臉再一次黑了,實在想跳起來去抓那知事太太的臉——那個狐媚子的妹妹,一個正九品芝麻小官的老婆,還想在蘇府的酒席上落自己的臉?
“高太太,過兩日就是三月三日,每年這一天,杭州府都會有杭州詩會,高大人和高太太會賞臉吧?”看着情勢兒不對,通判太太趕緊把話題引開。
“杭州詩會?”高太太頗感興趣:“去年我家老爺碰巧兒就在杭州,他說這詩會人才濟濟,有不少的年輕才俊,連閨閣千金都是滿腹才華呢!”突然眼中又是一亮:“拔得頭籌的就是蘇家三小姐吧?”
“高太太一點都沒記錯,就是三小姐。”
高太太看着潤璃的眼睛有點可惜,姑娘确實是個不錯的,有才情,有高超的醫術,只可惜那身子太柔弱,要不是倒也可以等上三年……不行,三年時間太長了,瑞兒身子一好起來就給他把婚事定下來,早點結婚讓自己有孫子抱!
高太太心裏想得美美的,眼前仿佛出現了大胖孫子圓嘟嘟的大眼睛,臉上不由得笑成了一朵花。
“早就聽說高太太當年是才女,只可惜不得一見。今年倒是趕上趟兒了!高太太,那我們就等着杭州詩會再睹您的風采了!”通判太太巴結着高太太,兩只眼睛恨不得能粘到她身上。
“我還要在杭州盤旋幾日,定是會到的!”高總督在江南這邊算是官階最高的了,高太太在江南早已習慣了這種被人吹捧的事情,倒也不覺得通判太太嘴臉有何等膩味,神色自然的接受了恭維,完全忘記了自己當年并不是以才女聞名的事實。
吃過飯蘇三太太引着夫人小姐去了園子裏頭的花廳,那裏被臨時改成了一個戲臺子,請了四喜班前來唱戲。
潤璃看着那一群夫人太太坐在花廳裏,私下裏都在議論着四喜班的當家小生小白玉,心裏想着這是不是算大周朝的追星族,一說到他一個個眉毛都飛起來,說話的聲音都變了調兒:“長得可俊,聲音也好!”
“等會點他的《長亭送別》,唱得最有韻味兒!”知事太太在大力推舉曲目。
“還是不要這種調兒的,唱點喜慶的!”那邊有個太太持反對意見:“不如叫蘇三姑娘點一出,今兒可是她的好日子!”
潤璃搖搖手道:“衆位太太就饒過我罷,我都不愛看戲,也不知道哪些曲子好聽,還是高太太點罷。”
蘇三太太把曲目板兒送到高太太手心裏:“請高太太點幾出罷。”
高太太指着曲目板兒選了幾出,回頭看着潤璃安安靜靜坐在那裏,不像旁的閨秀和好友正在叽叽喳喳說個不停,心裏自是惆悵:蘇三姑娘倒是個好主母品格兒,只可惜聽着蘇太太的意思,這親事是做不成了。再看了看她身邊坐的那位姑娘,李同知太太的嫡出女兒,長相也是極好的,在潤璃身邊坐得端端正正,偶爾轉臉和潤璃說上兩句話。高太太不由得多看了兩眼,只是一想到李同知還是一個五品小官,就把目光收了回來。
唉,瑞兒的事情,要操心的地方多呢!
瑞兒是未足月出生的,身子本來就弱了些,小時候又被那個歹毒的賤人設計,臘月裏跌入了池塘,就落下了病根兒,好不容易把他拉扯大。去年想着他滿了十六,也該通人事了,于是自己做主把他房裏的大丫鬟開了臉做了通房。本看着那兩個丫鬟是極穩妥的,卻不想開了臉以後瑞兒便傷了風,開始低熱咯血。自己心裏一輪,也知道是那少年乍嘗兒女之情,不免放縱了自己,以致于傷了身子。
那日喊了幾個人綁了兩個惹禍的小蹄子,準備一頓板子打死的,可不知誰走漏風聲,讓瑞兒知道了,一路跑來主院為她們求情,他心裏着急上火,跑到主院咳嗽不斷咯血咯得更厲害,自己看了心慌,無奈之下只能由着那兩個狐媚子繼續服侍瑞兒——只是如果自己的瑞兒有個什麽三長兩短,這兩個丫鬟定然是要活活打死去給他陪葬的!
可弄死兩個丫鬟又能如何?終究還是盼着瑞兒的身子要能夠好起來!總督府這一年也不知道請了多少大夫,她們給瑞兒瞧過病後只是搖頭,說是痨病,無治!每次聽了這話自己就連想死的心都有!
幸而菩薩垂憐,前不久她聽人說到杭州知府的三姑娘醫術超群,今日因而特地帶着瑞兒來了趟杭州。開始看着那蘇三小姐年紀尚小,心裏涼了半截的,卻不曾想她給了自己一個意外的驚喜!
高太太心裏有事,看戲倒也不是十分上心,只是當菱角過來回禀說少爺覺得身子好了許多的時候她才真正開心起來,看着潤璃,又多了幾分順眼。
作者有話要說:
☆、轉軸撥弦三兩聲
清明上巳西湖好,滿目繁華。争道誰家。綠柳朱輪走钿車。游人日暮相将去,醒醉喧嘩。
仿佛只眨了下眼般,三月三就到了。
三月三除了祭祀以外,還有各種河畔嬉戲、男女相會、插柳賞花等民俗活動。唐代大詩人杜甫就曾寫有“三月三日氣象新,長安水邊多麗人”這樣的詩句,說明三月三日那天,閨閣千金也被允許走出深閨出門踏青。
杭州的三月三詩會自蘇三老爺升任知府以來已經連續舉辦了四年了,現在除了詩會最初的宗旨以詩會友之外,已經慢慢的自行發展成了變相的相親大會,很多有适齡待嫁女兒的貴婦們也會帶着
女兒參加杭州詩會,以期在詩會中覓得青年才俊為東床快婿。
潤璃帶着蔥翠和嫣紅來到西湖旁邊的泠社,置身于一群閨閣千金中,無聊的欣賞着她們的穿着打扮。
看得出來每個人在自己的穿着打扮上都是花了大力氣的,相比之下自家三姐妹卻打扮得算是簡樸的了。
身邊的蘇潤珉在蘇氏三姐妹中打扮得最搶眼,梳了個如意高髻,顯得個子高了不少,仍然插上那支桂枝香的簪子,米粒般細碎的墜子拉着銀絲流蘇斜斜的垂到了肩頭,走起路來發出輕輕的撞擊聲,煞是好聽,身着白玉蘭散花紗衣,雙蝶雲形千水裙,嫩黃的抹胸配着淺綠的半臂,倒也有份難得的清新。而身邊的蘇潤珏這次卻走的是低調路線,只梳了個簡單的雙環髻,插了一支芙蓉玉釵,一身淡黃的春衫,就只在腰際壓了一枚芙蓉玉玦。
潤璃很奇怪于蘇潤珏的轉變。
這些日子裏蘇潤珏仿佛像變了一個人,不是乖乖的跟着黃姑姑學規矩就是安安靜靜寫字繡花,每次早晨去給蘇三太太請安,總是她去得最早,素日看見蘇潤珉都會争吵一番,而現在面對蘇潤珉的擠兌卻只是一味沉默,弄得蘇潤珉都有找不到對手的感覺。
蘇三太太警覺起來,二姨娘母女倆這些年一直都在和她争寵,而現在二姨娘禁足了,不鬧了,就連驕縱的蘇潤珏也不鬧騰了!物極反常必為妖,這其中肯定有什麽古怪!蘇三太太命夏媽媽下足功夫去查,卻只知道那日蘇潤珏去了二姨娘那兒說了會子話,母女倆臨風灑淚傷感了好一陣子,具體內容卻不得而知。
蘇三太太聽着夏媽媽搜羅來的消息坐在那裏微微一愣,然後卻又笑了:“不管她們籌劃什麽,最終得露出點尾巴來,我呀,就在這裏看着,看那兩母女究竟要鬧出些什麽幺蛾子事情來!”
“太太此舉甚妙!”夏媽媽滿是褶子的臉堆出了一朵皺巴巴的花:“靜觀其變,以不變應萬變!”
今日是三月三日,按照往常的作派,蘇潤珉和蘇潤珏都該打扮得極其華麗出來才是,而現在看來,她們仿佛想把自己淡在人群裏,絲毫沒有想出彩的想法。
這倒是稀奇事情了,潤璃心中暗自思付:難道是梁伯韬的魅力太大,以至于她們心中暫時心無旁骛?真是不得不感嘆這種盲目的感情,莫非真應了那句話:情不知所以起,一往而情深?
亭子裏坐着幾位夫人,正在往姑娘們這邊看。
高太太贊嘆道:“還是蘇知府家的姑娘會打扮,瞧着清爽得很!”
蘇三太太看了看自家三個姑娘,心裏也贊了一聲。
在一堆柳綠花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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