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棄我去者
22.
史今回到屋裏開始收拾東西,他準備這兩天就離開,趁着高城還沒回家的時候,長痛不如短痛。
屬于他自己的東西本就不多,需要帶走的就更少了。簡單的帶了幾件衣服,還有一些生活用品,裝在一起連一個旅行背包都撐不起來,這空空的行囊啊!想了半天史今覺得實在再沒什麽可帶走的,把背包扔到一邊,頹然坐到沙發上。他現在整個人都是空的。他的心他的血他的思念與牽挂都不再屬于自己,徒剩一副皮囊包裹着骨架像一具行屍走肉。
這個屋子裏的一切都是屬于他和高城兩個人的。新換上的床單和被套是他和高城一起去超市買來的。還有那窗簾,史今說原來的顏色太淺而且透亮不太好,于是換成深色厚重的,這樣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就不怕讓人看出端倪了,其實這兒十三樓呀,誰那麽好眼神兒那麽大閑心沒事兒往你家看呀!做賊心虛吧你,史今對着鏡子嘲笑自己。
浴室裏的架子上擺滿了各種瓶瓶罐罐,洗發護發沐浴潔面一應俱全,全是男士系列的高檔貨,這些玩意兒都是高城買的,但他基本不用,高城說是買給史今的,可史今也沒怎麽用過。
床頭櫃的抽屜裏有一堆花花綠綠的盒子,其中一個拆開了,散落出幾枚小小的方形密封塑膠袋。這東西打買來就沒正式派上用場,高城說得沒錯,自己喜歡更直接一點的方式。打開的那盒是買來頭一天晚上高城非要試試,結果最後套手指上擴充潤滑時一番體驗,史今記得自己當時抱怨說,這啥玩意兒,還沒潤滑劑好用。
枕頭底下的潤滑劑倒是真用了不少,一瓶已經見了底,好在還有一瓶沒開封的備用。高城說這個得多準備點兒,多多益善,上戰場不帶裝備哪兒成啊!
晚上風大,高城下午晾在陽臺的床單被單已經幹了,史今取下來疊好,然後放進櫃子裏。共同生活的這段時間高城真的學會很多東西,以前從不做家務的一個人,現在除了做飯不太在行,其他的像洗衣拖地擦桌子這類活兒,高城都做得得心應手。而且只要是高城在家,這些事他從不讓史今動手,高城總是說,你的傷剛好,別累着,家務我來做。
史今回憶了很久,他覺得和高城相處的每一個細節都深深刻在自己心裏,即使以後分開了,也足夠回憶一輩子的。這麽想着,似乎就不那麽難過了。
史今在第二天一早就離開了。他給高城留下了一張字條和一張儲蓄卡。之所以稱其為字條而不是一封信,是因為它實在太小了。是用那種方形的便簽紙寫的,上面只有一行字。
——路是我自己選的,到該走的時候就得走。連長,你多保重。
儲蓄卡裏有些錢。那是史今執行任務負傷,刑警隊發的一筆獎金。史今知道高城不需要這個,他幾乎能想象到高城看到這張卡怒氣沖沖的模樣,嘴裏甚至會罵自己“這混蛋玩意兒”。可他還是把卡留下了,他不想欠高城什麽,雖然那也算不上虧欠。卡的背面橫條上六個數字是密碼,史今早上新寫上去的,對于自己有特殊意義的六個數字,高城的生日。
随後他走出了這間屋子,鎖好門。空空的行囊,孑然一身,毅然離開了這座城市。
飛機起飛的一霎,心裏一空,淚水又一次不争氣地湧出眼眶,但是他沒有回頭。
……
周末高城回家發現史今不在,心裏沒來由一緊。史今很少出門,尤其是在今天,他知道自己回來一定會在家裏等着,絕不會像現在這樣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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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高城就看見了桌上的字條和卡。他拿起字條看了一眼,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為什麽?為什麽啊今兒!
高城一下子撲倒在沙發上,腦子裏嗡嗡的。就算死也得做個明白鬼,你這算什麽!!你煩我了?你反悔了?你到底怎麽了?……高城突然坐起來,想了半天,開始在屋裏煩躁地來回踱步。
不對,一定有什麽地方不對。今兒不會反悔的,更不可能無緣無故突然離開,他不忍心這樣對我。高城仔細回想與史今最後相處的那個晚上,史今那種由骨子裏散發出來的莫名悲傷,不管不顧地抵死纏綿,讓自己不能拒絕,也不忍拒絕……
“連長……”
“嗯。”
“連長我能問你個事兒嗎?”
“別磨磨叽叽的,說吧。”
“将來如果,如果你跟別的女人結婚了,你還會想我嗎?”
……
他為什麽這樣問我?他在擔心什麽?究竟出了什麽事?……高城覺得那晚史今汗濕的臉上似乎還有鹹澀的淚水。越想越難受,胸口憋悶得似乎要炸開,電光石火間史今的一句話悄然劃過耳際。
—— 都快升中校了,這一着急就結巴的毛病咋改不了呢?練兵時可得注意點兒,有損副營長大人的光輝形象呀。
高城一時間僵在當地。
要升中校這件事,目前還只是傳言,今兒怎麽會知道的?!自己可從沒在他面前提過。別說現在還沒成事實,就是真升了中校,高城也不想告訴史今。那個家夥心思太重,做多想多可從來不說,高城心裏明白,史今怕拖累自己。
可他究竟是如何知道的呢?高城百思不得其解。這事連營長都沒在自己面前提過,士兵更不可能知道,于是高城想到了王團長。
……
王團長剛準備吃晚飯手機就響了。
“王叔,是我。”
“小崽子總算想起來搭理我了,怎麽樣,聽說你最近日子過得挺美呀!”
“王叔,我有要緊事問你。”
王團長皺了皺眉,從聲音裏聽出高城明顯嚴肅的情緒。“什麽事啊?”
高城猶豫着,一時倒不知該從何問起,嗫嚅了半天才說:“聽說上邊有傳言要升我軍銜……真有這事兒嗎王叔?”問完了自己都囧了,這說的什麽跟什麽呀,好像自己多在意這個似的。
果然王團長愣了幾秒:“你真是高城嗎?我沒聽錯吧?這是哪根筋搭錯了關心起這個來了。”
“到底有沒有?”高城直愣愣地問。
王團長輕哼了一聲:“我不知道。正式任命書沒下來的時候,傳言也只是傳言。”
“那,那就是真的了?”
王團長被問得不勝其煩,沒好氣兒地說:“小崽子轉性了哈。別問我,在我這兒就三個字,不知道,你這麽着急不如直接問你老子去!”
王團長本是随口戲谑,高城聽了這話卻突然全身冰冷,一個幾乎不可能的念頭瞬間在心底閃過,鐵青着臉移開聽筒,重重撂下電話。
“高城?高城?......”王團長聽到砰地一聲響,之後是“嘟嘟”的盲音,無奈得直搖頭,“莫名其妙!”
當晚高城一口氣吸掉整整兩包香煙,弄得滿屋子煙霧缭繞仿佛人間仙境。自打史今來這兒,高城的煙瘾比以前小了許多,這段時間在屋裏他從不抽煙,如果實在忍不住就到陽臺去點上一根兒,每次都會記得打開窗戶。史今誇他老煙槍也能這麽收斂真不容易,高城壞笑,望着面前那特純良的眼神兒,不安分的手突然撫上對方臉頰,在史今耳邊吹着氣呢喃:“今兒啊,你可比那煙更讓我上瘾......”
煙霧散盡,高城面無表情地拿起電話,按了另一串號碼。電話接通。
“喂?”
“爸。”
“哦,是你啊。”高軍長顯得有點意外。
“爸,你知道了對吧?”高城平板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色彩。
“什麽?”高軍長一時沒反應過來。
“我們的事,你知道了,對吧。”高城加重語氣又重複了一遍。
“......”電話那頭霎時一片沉默。
電波的沙沙聲在耳邊回響,夾雜着高城愈發沉重的呼吸。半晌突然一聲怒喝:“為什麽!為什麽這麽做,爸,你不贊成,看不慣,這些我都理解,但你至少得先跟我說!”
一直以來,高城雖然團裏威營裏橫,還真不敢跟自己老子這樣說話,這可是開天辟地頭一遭。一時間高軍長竟被這暴怒的語氣唬得發懵。
回過神來,高軍長的反應是更甚于高城的憤怒。但他沒有大吼,憤怒到了極點是冰冷的平靜。高軍長冷笑着說:“真能裝啊,我都幾乎覺得有點對不起他,還是跟你告狀了,想賴着不走是吧?”
高城幾乎想把聽筒捏碎,壓住滿腔怒火,也變得異常平靜。“爸,你不能這樣說他,今兒什麽也沒跟我說……已經走了。”
高軍長已經認定了史今告狀,這時聽到兒子居然還如此維護那個人,于是冷冷說道:“走了好啊,我就是想讓他滾。”
“……爸……”高城的聲音突然變輕了,尾音發顫,“你真不該這麽對他。你,你是不知道他是怎樣的人……他處處為別人想,總怕拖累別人。你讓他離開我,他就算委屈自己也一定會做到的……身上的傷才剛好點兒,就這麽走了,誰來照顧他?爸,你不就是想讓他滾嗎,行,沒問題,你該先跟我說,我,我可以和他一起滾!”
高城說完這些話已經沒有怒氣了,他覺得難過,覺得心痛,可對方是自己的父親,又能怎麽樣呢?高城輕輕地挂斷電話,終于落下眼淚。而高軍長舉着一片盲音的聽筒怔了半晌,心裏一陣陣發涼。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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