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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詢下了橋,沿着河邊慢行,很快就被蕭鴻、蕭善父女倆發現了。

“爹爹,就是他!”

靠在爹爹懷裏,蕭善指着前方燈鋪前的白衣公子,無比肯定地道。

那麽好看的公子,她絕對不會認錯。

蕭鴻便抱着女兒走了過去。

陸詢在看花燈,察覺有人接近,他瞥了一眼蕭鴻父女,随即往旁邊讓了讓,似乎以為父女倆是來買燈的。

蕭家是甘泉縣三大富商之一,蕭家與歷代知縣都交好,只不過陸詢上任不久,前幾日又在忙一宗命案,蕭家還沒找到機會結交陸詢,所以,此時的蕭鴻只是聽說了陸詢的一些消息,并沒有見過陸詢的面。

但當陸詢偏頭,無意間瞥過來的時候,蕭鴻突然知道女兒為何一定要來還荷包了。

此人的臉,女兒若再大十歲,可能會哭着鬧着非嫁他不可。

蕭鴻輕輕捏了捏女兒的臉蛋,然後停在陸詢身邊,笑着托起手中的青綢荷包:“方才小女撿到一荷包,可是公子遺失之物?”

陸詢再次看來,目光掃過父女倆的臉,落到那荷包上。

他面露意外,摸了摸自己的袖袋,旋即拱手向父女倆道謝:“正是我的,夜色迷人,竟不知道何時落了它。”

蕭善笑道:“我知道,剛剛你站在橋上,轉身的時候荷包從你袖子裏滑出來,正好我們的船從下面經過。”

陸詢神色一變,看着蕭鴻問:“此物有些分量,可有砸到什麽人?”

不等蕭鴻作答,蕭善搶着道:“砸到我小姨了,小姨膽小,吓了一跳呢。”

蕭鴻笑道:“不礙事不礙事,公子也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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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詢卻道:“雖是意外,陸某還是要去賠罪的,不知可否方便?”

蕭善:“方便方便,我們的船就停在那邊!”

蕭鴻:……

被砸的畢竟是柳玉珠,剛剛他跟女兒走得太急,都忘了問柳玉珠有沒有傷到,萬一真砸疼了,确實也該得一聲道歉。

“既然公子堅持,那就随我們走吧。”

就這樣,蕭鴻帶着陸詢一起過來了。

柳金珠、柳玉珠、柳儀還坐在船上,柳金珠最先發現了丈夫女兒,柳儀擡頭望向河岸,看見了姐夫身後的陸詢。

柳家衆人都把陸詢當恩人看待,認出陸詢,柳儀驚喜地站了起來,對柳金珠解釋道:“那位公子就是救了玉珠的陸大人。”

柳金珠飛快地打量陸詢幾眼,忽然看向柳玉珠,似有質問之意。

柳玉珠:……

難道大姐看出來了什麽?怎麽可能,她又什麽都沒做。

她無辜地看回去。

趁三人還沒靠近岸邊,柳金珠悄悄問妹妹:“你怎麽從來沒提過陸大人長得這般雅俊?”

這點在柳金珠眼裏,真的太奇怪了,別說陸詢救了妹妹,就是她在街上偶遇陸詢這樣的人物,回家後都要跟妹妹們提一提,與姐妹們分享見到驚天美男子的特殊見聞,可玉珠在縣衙與陸詢打了那麽多交道,竟然一句案情外的事都沒有主動提。

柳玉珠:……

她看了一眼即将登船的陸詢,昧着良心小聲回答道:“他很俊嗎?我覺得跟哥哥姐夫差不多。”

柳儀都準備去招呼陸詢了,聽到三妹的話,他突然被口水嗆到,連聲咳嗽起來。

柳金珠難掩笑意,體貼地幫弟弟拍拍後背。

柳儀回頭,快速對柳玉珠道:“此話自家人說說也就罷了,萬不可對他人提及。”

柳儀知道自己五官俊秀,在甘泉縣算是個人物,但拿他與陸詢媲美,柳儀自愧不如。

“陸大人!”

叮囑完妹妹,柳儀上前與陸詢見禮了。

兩人并蕭鴻客套一番,彼此都認識了對方。

“大人救了妹妹,妹妹撿到大人的荷包,真是太巧了。”蕭鴻看眼妻子,笑着道。

柳金珠瞥眼始終不曾正眼看陸詢的妹妹,心中隐隐有個猜測。

“聽說陸某的荷包砸中了玉珠姑娘,玉珠姑娘可有受傷?”陸詢朝柳玉珠微微行禮。

柳玉珠雖然沒有證據,可她敢肯定,陸詢是故意的,不過也好,她趁這次機會将帕子還了陸詢,還省着她頭疼主動去找他。

“還好,砸到的是腿,并無大礙。”柳玉珠還禮道。

陸詢點點頭。

蕭鴻适時提出邀請:“大人若無其他安排,與我等同游如何?今晚街上行人太多,不小心就會撞到誰,還是坐船更方便欣賞夜景。”

柳儀也熱情挽留。

陸詢笑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打擾了。”

男人們與孩子坐在外面,柳金珠帶着妹妹去了船篷。

“玉珠,你在京城,真的沒有見過陸大人?”柳金珠拉着妹妹坐在遠離男人們的一側,低聲審問道。

柳玉珠搖頭,表情看不出任何破綻:“我在內宮,他在侯府,哪有機會見面?”

柳金珠:“那你被關縣衙那兩日,陸大人對你可有特殊對待?”

柳玉珠想了想,還是搖搖頭:“除了審訊還是審訊,哦,他穿官服時官威甚重,換上常服倒比較平易近人。”

舊事柳金珠問不出什麽,便轉移到了今晚:“怎麽可能會有這麽巧的事,我懷疑陸大人是不是被你的美色吸引,他一早就在橋上認出了你,所以故意遺落荷包,接近咱們?”

柳玉珠心道,大姐就是聰明,不像哥哥,太敬重陸詢,絲毫沒往這上頭想。

只是大姐猜錯了一點,陸詢并不是貪圖她的美色,他只是要捉弄她,報複她,讓她時刻記得他在甘泉縣,早晚會動手報複,讓她心神難安。

“我哪有什麽美色,再說了,陸大人真是那種膚淺之人,我被關縣衙時他便有機會接近我,甚至占我的便宜,大姐,陸大人替我洗刷了冤屈,咱們可不能恩将仇報,背後诋毀人家的品行。”柳玉珠振振有詞。

柳金珠一時找不到話反駁妹妹。

柳玉珠怕姐姐追問下去,站起來道:“我去船頭了,說好出門賞燈,躲在船篷裏做什麽。”

說着,她挑開船簾去了船頭。

陸詢等人在船尾,中間隔着船篷,除非故意走到兩邊邊角,否則首尾難相望。

柳金珠去了船尾,她已經出嫁,且丈夫弟弟都在,她過去與陸詢攀談兩句也無傷大雅。

“陸大人,我妹婿的長兄周文傑在京城為官,任的好像是正六品的戶部主事,您可曾聽說過他?”柳金珠非常感興趣地問。

陸詢回憶片刻,道:“京城大小官員太多,陸某所識有限,并未有幸與周大人相交。”

柳金珠馬上道:“陸大人客氣了,應該是他去年剛到京城,沒機會結識您這樣的人物。”

陸詢謙遜地笑笑。

蕭鴻擔心妻子氣憤之下說些不該說的,及時轉移了話題。

游船在泉河上劃了一個來回,半個時辰後,停在一處渡口。

柳儀先上岸,站在邊上接應衆人。

柳玉珠上岸後,瞥見陸詢站在幾步之外,她在船上思索了半晌,也沒找到一個合适的機會,男未婚女未嫁,當着兄長姐姐姐夫的面她冒然湊到陸詢身邊,怎麽看怎麽失禮,好像她要巴結陸詢似的。

“大哥!”

一道清脆的聲音傳來,蕭鴻回首,看到了他同父異母的弟弟蕭海、妹妹蕭寶琴。

蕭鴻與繼母所出的子女并不親近,但身為兄長,該客套的還是要客套。

“你們倆也逛到這邊了。”

蕭鴻笑着道。

蕭寶琴嗯了聲,剛在蕭鴻身邊站好,目光就落到了陸詢身上。

陸詢微微一笑。

蕭寶琴臉紅了,問蕭鴻:“大哥,這位公子是誰啊?好像從未見過。”

蕭鴻這才給陸詢引見自己的這對兒弟、妹。

陸詢還是那副平易近人的表情。

蕭寶琴聽說他是新任知縣大人,眼睛一亮,十五六歲的少女,容貌又美麗,擡首仰慕陸詢的俏麗面孔,比岸邊的花燈半空的皎月還要動人。

這一刻,誰都看得出,蕭寶琴已經被陸詢迷住了。

陸詢不着痕跡地看向柳玉珠。

柳玉珠躲在柳儀身後,此時防備的卻不是陸詢,而是蕭寶琴的親哥哥蕭海。

“好了,你們陪大人繼續逛逛吧,善善累了,我們先回去了。”蕭鴻還能不了解蕭海的德行,無需柳金珠瞪他,他已經抱起女兒,朝陸詢告辭了。

小蕭善很會看眼色行事,這會兒趴到爹爹肩膀,揉着眼睛朝舅舅、小姨、陸大人道別。

“你們倆也随我們走吧。”蕭鴻隐含警告地對蕭海道。

蕭海不敢公然違背兄長,蕭寶琴更不會在心儀的夫婿目标面前違抗哥哥,便都老老實實地跟着蕭鴻夫妻離去。

柳儀松了口氣,陸詢是柳家的貴客,他真怕蕭海兄妹在陸詢面前丢人,害得他們也沒了顏面。

“大人還想再逛逛嗎?”柳儀轉過來對陸詢道。

陸詢颔首:“只是不知哪處風景最好。”

柳儀笑道:“論賞燈賞月,除了游河,最好的去處當是本縣的月老廟。廟裏有兩棵相向而生的老槐樹,中間被一池泉水隔開。兩棵老樹的枝條在池水上方糾纏牽連,好比夫妻恩愛難斷難分,糾纏的枝枒間有一圓形空缺,月光投到水面恰如一輪滿月。據說,月圓之夜,只要能将銅錢投中水中的“滿月”,月老便會滿足那人的心願,賜其姻緣美滿。”

陸詢看向天上的月,調侃道:“本官尚未娶妻,只是今晚明月微缺,便是投中,怕也無用。”

柳儀:“大人竟也信這個?我少年時投了多次,也未見月老顯靈。”

陸詢笑道:“過去瞧瞧吧,心誠則靈。”

柳儀看向妹妹。

柳玉珠點點頭,安靜地跟在他一側。

月老廟的位置比較偏,而且明晚才是滿月,最值得許願的日子,今晚去月老廟的百姓并不多。

周圍漸漸清幽下來,柳玉珠突然腳一崴,人朝柳儀歪去,被他及時扶住。

“怎麽了?”柳儀擔心地問。

柳玉珠低着頭,聲音聽起來仿佛要哭了:“崴腳了,好疼。”

柳儀蹲下去,試着去捏妹妹的腳踝,他剛碰到,柳玉珠便疼得避開。

“哥哥,我走不了了,你去叫全叔趕車過來接我吧,等會兒你繼續陪大人去月老廟。”

柳玉珠歉疚地道。

陸詢道:“姑娘的傷要緊,不必管我。”

柳儀此時也只想照顧妹妹,然而這裏離騾車停留的地方太遠,周圍也無人可以幫忙帶話,無奈之下,柳儀只好懇請陸詢代為守着妹妹,他去叫自家的螺車。

陸詢溫聲應允。

柳儀先把妹妹扶到一旁的石頭上坐好,低聲道:“妹妹別怕,哥哥去去就回。”

柳玉珠乖乖地朝哥哥笑了笑。

柳儀對陸詢完全信任,拱拱手,轉身跑去找全叔了。

待他的身影消失,陸詢徑直走到旁邊的樹蔭下,背靠樹幹,面朝柳玉珠的方向。

月色皎皎,他俊美的臉被如絲的柳條遮擋,朦胧不清。

柳玉珠咬咬唇,取出袖口的帕子,起身朝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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