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兄長你好(1)

這一次, 曉芙給衛雪姍想了一個法子,用紗巾蒙住了她的眼,以免她又會吓厥過去。

說實話, 曉芙對這位衛二姑娘實在同情。

她嫁去東宮, 能活過一年麽?

看見衛雪姍的手在顫抖, 曉芙握住了她的手腕:“二小姐, 莫怕。”

衛雪姍身段纖細,依靠在貴妃椅上, 身後墊着一只大引枕,幽幽輕嘆了一聲:“我害怕又能如何呢?孫姑娘是藥王傳人, 是個奇女子, 應當不會被婚事所擾吧, 必然無人逼着你成婚。”

曉芙:“……”

看來這位二小姐并不想嫁給暴戾太子。

也是了,但凡了解太子殿下的女子, 都不敢嫁給他。

曉芙寬慰:“一切都會好的。”

她會治好太子, 如此一來,衛二小姐嫁過去,不就無恙了麽?

衛雪姍忽的抽泣了起來, 一把抓住了曉芙的手:“孫姑娘, 你可真好!”

曉芙:“……”

這就叫好了?

相府的這對兄妹,都好生古怪啊。

半個時辰後, 曉芙收拾藥箱離開相府,這一次送她出門的是管事,她并沒有看見衛松林的身影。

管事打量着曉芙幾眼,親手遞了一個托盤過來,上面擺着六枚金塊,相當闊氣:“孫姑娘, 這是今日的診金,相爺交代過了,明日起孫姑娘就不必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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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芙一愣。

就在管事以為,她會詫異詢問時,曉芙接過六枚金塊,淡淡笑過,未至一言,轉身離開。

管事:“……”不是……孫姑娘,你好歹問一聲啊,不然相爺那邊不好交代。

曉芙懷揣着金子,內心雀躍。這丞相府真是人傻錢多啊,在她看來,衛二小姐沒有任何身子不适,無非就是好日子過多了,不曾體驗過人間疾苦。

壓根不必治療,她是心病,還得心藥醫。

這廂,管事去見了衛相。

衛相濃眉緊蹙,他是一國丞相,同時也是大慶出了名的美男子,已至中年,氣度不減:“她走了?”

管事道:“回相爺,孫姑娘頭也不回的走了,診金倒是收下了。”

衛相:“……”

按理說,她不應該記得當年的事,難道只是機緣巧合?這丫頭竟還活着……

這是天意麽?!

衛相默了默,并未多言,交代了一句:“派人盯着郡王府,倘若這位孫姑娘有任何異動,速來禀報!”

管事:“是,相爺。”

這廂,曉芙又去了五軍都督府,明日起不必再為衛二小姐看診,她倒是可以少一些奔波。

不過,一看見兄長,她身上的痞态消失殆盡。

沈颢知道曉芙昨日宿在了東宮,他很好奇曉芙與太子的關系,但他沒有任何身份過問。

針灸期間,沈颢睜開了眼,發現曉芙正看着他。

沈颢溫和一笑:“孫姑娘在看什麽?”

曉芙有些難為情,兄長的玉佩之前出現在了衛二小姐身上。

難不成……

兄長與衛二小姐有一腿?!

可衛二小姐是有未婚夫的人啊。

兄長/綠/了太子殿下麽……?

倘若這事是真的,曉芙自然覺得很解氣,但……奪人之美的事情,孫家人還是莫要做的好啊。

太子殿下太過暴戾,兄長若是跟他搶人,日後……會不安寧的。

曉芙想勸說兄長回頭是岸。

但兄長畢竟還未恢複記憶,自己不便幹涉過多。

遂問道:“沈公子,你……可曾婚配?是否有心儀的姑娘?”

沈颢一愣,他是麒麟衛指揮使,據說京城的姑娘們都仰慕他,但敢接近他的女子,實在罕見,他也未曾想過終身大事。

少女的眼中映着自己的臉,沈颢忽然有種歲月靜好的錯覺。

但轉瞬,他就收斂神色,淡淡笑道:“暫無打算,亦無心上人。”

曉芙:“……”

兄長是在诓騙她麽?

也是了,誰都不會承認自己觊觎太子的未婚妻。

曉芙沒有揭穿兄長,給他留了幾分顏面。

從五軍都督府回來,已是午後,今日沈夫人留她用了午膳。

吱吱近日來都是跟在太妃身邊,倒是讓曉芙省了不少心。

她昨晚在東宮睡得并不安穩,這會子,一碰到床榻就昏睡了過去。

曉芙又做夢了。

夢中的景象似曾相識,熟悉的紫檀木千工大床,繡暗金紋絡的帷幔,靠牆長案上擺放着三角獸爐,裏面正溢出袅袅檀香。

曉芙躺在床榻上,四肢無法動彈,她稍稍一活動,手腕與腳腕上傳來金屬碰撞聲。

曉芙愣了愣神,一股強大的恐懼席卷全身。

這種無處可逃的可怕困束感,幾乎讓人窒息。

她被人困在床上,無路可去。

就在曉芙試圖掙紮時,房門處傳來動靜,曉芙尋聲望去,就看見一張熟悉的臉。

是蕭慎!

他身着一襲玄色繡金龍紋的帝王常服,氣度決絕,有股上位者的狠厲無情,他幽眸似海,從踏足屋子起,目光就一直在與曉芙對視。

曉芙怕極了。

男人靠近床榻,低頭看着她,輕笑一聲:“你真不乖,還想往哪兒逃?”

曉芙想哭了。

蕭慎在床榻邊落座,擡手觸碰曉芙的面頰,男人的嗓音又低又啞,仿佛蘊藏着無數情緒:“芙兒,你都有了朕的骨肉了,你還想跟誰走?”

骨肉……

曉芙擡起頭來,試圖去看自己的肚子,目光落在了那高高隆起的小腹上,她吓得大叫出聲:“啊——”

……

噩夢驚醒,曉芙的第一反應是去看自己的肚子。

她一手摸着平坦的小腹,一邊回想方才的夢。

她被蕭慎綁在了床上,還懷着他的孩子!

此時,外面天色逐漸暗下來,曉芙立刻下了榻,她心有餘悸,一手捂着胸口,心髒狂跳不息。

賊老天啊!

她現在不想傳宗接代了,還不行麽?!

月華如練,初秋晚風飒爽,吹散了白日裏的浮熱。

然而,蕭慎內心的燥熱,卻是無法消散。

“殿下,沈大人來了。”風烈上前,提醒了一句,殿下已經在樹下站立許久了,亦不知在想什麽。

蕭慎回過神。

他自诩不是尋常男子,不會輕易将誰當做情敵。

但沈颢的存在,卻讓他感覺到了威脅。

情敵……笑話!

他壓根沒有心上人,沈颢又豈會成為他的情敵呢?

沈颢無視蕭慎的敵意,他是奉旨配合太子查案,一切都是公事公辦,他抱拳作揖:“殿下,你叫我來義莊,是不是發現了什麽?”

慶帝讓太子徹查這次的貪墨案件。

其實,就是給他一個機會,在朝堂上立威。

傅溫言身為大理寺少卿,掌昭獄案件,自然也跟着一道過來了。

蕭慎沒說話。

傅溫言清了嗓門,道:“沈大人,我打算請孫姑娘過來一趟,與仵作一起驗屍。她是藥王傳人,精通天底下的各種藥理,有她在,一定會事半功倍。”

沈颢點頭,沒有異議。

蕭慎還是沉默着,仿佛全天下都虧欠了他的。

傅溫言真想翻白眼。

殿下對孫姑娘的心思,就連瞎子都能看出來了,他自己難道還沒意識到?

風烈與風影前去郡王府接曉芙。

在此期間,蕭慎負手而立,不言不語。

沈颢素來是個話少的,也靜默不語。

傅溫言站在兩人之間,甚是尴尬,憋了半天,終是忍不住,道了一句:“今晚月色甚好。”

然而,蕭慎沒有配合他,還是沉默着。

沈颢不知說什麽,遂也沉默。

傅溫言:“……”

他今晚可能就不應該出現!

不多時,一輛馬車疾馳而來。

蕭慎的神色終于有所動容,那雙漆黑的眸望了過去,然而,随即又避開了目光。

沈颢倒是落落大方。

傅溫言都快看不下去了,太子啊,你喜歡孫姑娘,那就上啊!如此躲躲閃閃是作甚?!難道是羞澀了?

曉芙下了馬車,目光所及,是三位風度卓絕的公子,然而,曉芙看見蕭慎的剎那間,雙腿一軟,差點跌倒。

“孫姑娘!你沒事吧?”沈颢見狀,一個健步上前,攙扶住了曉芙的手臂。

曉芙站直了身子,小眼神十分不安穩,不敢多看蕭慎一眼。

而蕭慎也是一眼不去多看曉芙,高傲清冷,宛若雪山之巅的一朵白蓮,讓人不敢招惹。

傅溫言見狀,心頭默默輕嘆:殿下又輸給了沈颢……

沈颢不放心曉芙,又問:“孫姑娘,你當真無事?”

曉芙輕輕點頭。

蕭慎不太耐煩了,直接轉身往義莊走,冷漠無情道:“莫要耽誤時辰!”

沈颢:“……”太子難道對孫姑娘沒有那個意思?

傅溫言:“……”殿下如此做派,幾時能抱得美人歸?

曉芙抿唇,不知道自己哪裏得罪了太子,不過……如此也好!她可不想“噩夢成真”。

一行人陸陸續續邁入義莊。

傅溫言是個老好人,試圖繼續化解尴尬,遂談起了公事,兀自一人道:“死者是張禦史,他前陣子剛剛彈劾了戶部幾位大人,從屍體來看,張大人是醉酒猝死,但我調查過了,張大人并無酗酒習慣,我懷疑他是中毒了。”

義莊安靜至極。

白布蓋着的屍體,就停放在月光之下。

夜風吹動白帆,毛骨悚然。

傅溫言話音一落,頓時覺得更加尴尬……沒人附和他。他的周身上下,仿佛飄蕩着紛紛落葉,實在凄涼。

曉芙膽大,畢竟她在桃花塢那會,就可以獨自處理屍體了,她之所以不出聲,是因着蕭慎在場,她還在因為那個夢境而恐慌着……

就在這時,忽然傳來“嗖嗖嗖”的聲音。

有人在暗處射箭。

無數根箭矢飛射而來,沈颢就在曉芙身側,他第一反應,幾乎是本能的護着曉芙。

曉芙大喊出聲:“兄長!”

沈颢背後中了一箭,蕭慎這時鬼使神差的冒出一句:“沈兄,你沒事吧?”

傅溫言:“……”

曉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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