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拉了小手(1)

丞相府。

衛松林輾轉反側, 對一見鐘情的心上人戀戀不忘。

他知道,這一定是老天安排的緣分,他也堅信, 他與孫姑娘之間必然是前世就定下了姻緣了。

但他不能聽從本心!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眼下正是考驗他心性的時候。

孫姑娘的出現, 一定是老天爺對他的考驗。

“你在想什麽?!”

衛相打斷了衛松林的浮想聯翩。

衛松林回過神:“父親, 方才說到哪兒了?”

衛相從今日見過曉芙之後,就一直心神不寧。他派人跟着曉芙, 自然知道曉芙眼下正與太子等人在一塊。

太子在調查張禦史的案子……

衛相鷹眸微眯,道:“據宮裏的線人所言, 太子已在皇上跟前表明, 想要取消婚事, 還要改娶孫曉芙,莫不是太子已經知道了姍兒與英王之間的事?”

衛松林的所有注意力都偏向了“太子要娶孫曉芙”這幾個字上面。

他方才還打算與命運博弈, 可突然意識到了危機, 立刻道:“不!父親,絕對不能讓太子娶孫姑娘!”

衛相大驚,擰眉看着兒子:“……你知道了什麽?”

衛松林已經幾乎确信, 他與曉芙是前世注定的姻緣, 他不想讓自己留下任何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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遂道:“父親!兒子也想娶孫姑娘!兒子與孫姑娘一見如故,想必, 孫姑娘也是如此!”

衛相:“……”

這個蠢兒子,尋常時候犯蠢也就算了,好歹表面上裝得人模狗樣,穩住了相府的顏面。

然而,他萬萬沒想到,蠢兒子是看上了那丫頭。

衛相怒其不争, 擡手就是一巴掌扇過去:“你胡說什麽?你放肆!”

衛松林被打蒙了,他這些年肩負着衛家大公子的頭銜,不敢有半分差池,活着好生艱辛,每晚失眠焦慮,從不敢行差踏錯,而今好不容易相中了一個姑娘,他只想遵從一次本心。

衛松林詫異了:“父親,你為何這般?”

衛相無從解釋:“總之,你娶誰都不能娶孫曉芙,給我立刻斷了這個念頭!”

人都有叛逆心理。

尤其是被壓抑了近二十年的衛松林。

他是父親的畢生摯愛所生的第一個孩子,生母雖然不在了,但父親擡了生母為平妻,他從外室子一躍成為了嫡長子。

德不配位,必遭天譴。

這些年,他兢兢業業,苦讀書海,言談舉止皆按着父親的要求去做,生怕哪一點配不上衛大公子的頭銜。

他累了!

早已身心俱疲!

這一天,他終于忍不住,想要反抗父親,衛松林堅持道:“父親,你不懂,兒子這是……遇到畢生真愛了!就如您當初遇見了母親。”

衛相倒吸了一口涼氣,不願想起的回憶湧了上來:“逆子,我的話,你也敢不聽了麽?!你是想氣死我是不是?!”

衛松林自幼是個乖孩子。

長大後,也是京城貴圈中難得不亂來的一個好苗子。

他到底是不敢繼續忤逆衛相,只好暫時應下:“是……父親。”

父子兩人小吵了一架,至于太子與衛雪姍的婚事,究竟該何去何從,父子二人暫無定論。

畢竟是儲君的婚事,除非是儲君暴斃,否則想要取消婚事沒有那麽容易。

衛松林一個人黯然傷神,衛相見狀只能嘆氣。一雙兒女,一個腦子不太好,一個身子不太好,他也愁煞人矣。

夜色漸濃。

衛相獨自一人行至偏院的小佛堂。

佛堂四周種着成排的梧桐,多少年過去了,梧桐枝幹已有湯碗粗細。

種樹梧桐下,自有鳳凰來。

衛相腦中突然冒出這句話來。

守門丫鬟瞧見來人,差點以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方才行禮:“相、相爺!”

衛相一揮手,讓丫鬟避開。

多久沒有踏足此處了?有十年了吧。

衛相親自推開禪房的門,屋內燈火如豆,十年再見到周氏,衛相心頭像是被什麽撞擊了一下,猛然一疼。

周氏擡眼,目光平和,無波無痕,她好像沒怎麽變化,十年如一日,肌膚瑩白光澤,一身素裝,毫無打扮,冷清的不像活人。

“你來做什麽?”

衛相噎住,頓了頓,方才站在那裏,道:“都十年了,你還不肯原諒我?”

周氏也頓了頓,然後嗤笑一聲,她不明白這世上怎會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衛建華,你是不是年紀大了,記性也不好了?你親手殺了我的女兒,還妄圖讓我原諒你?我可憐的靈兒,當初也才五歲!”

衛相身子一抖,近八尺的身段晃了晃,須臾才長嘆一聲:“我當初并非有意為之。”

周氏看着衛相的眼神,仿佛是在看着一個笑話。

“哈哈哈……衛建華,好一個并非有意為之!你那個白月光處心積慮,臨死之前還編造一出,是我害了她,分明是她自己病入膏肓,命不久矣。她如此做,就是為了讓你庇佑她的兒女!這件事分明很好查,可是你呢?不分青紅棗白,就要報複我,丢棄了我的靈兒!”

“靈兒當初才五歲啊,你這個禽獸!你枉為人父!”

衛相早已查清楚了當年的事。

他深愛的那個女人的确欺騙了他。

想利用他的愛和同情,鏟除原配夫人周氏,再對衛松林與衛雪姍呵護有加。

一開始,衛相沖昏了頭腦,還擡了她的靈柩為平妻。

而今,再想起那個曾經摯愛過的女子,他似乎都快忘記她的模樣了。愛麽?他已經不确定了。

有恨意,倒是真的。

衛相還想說句什麽,一個硯臺砸了過來,直接砸在了他的臉上。

周氏咆哮:“你這個畜生,滾啊!”

衛相被砸中額角,當場血流不止,他一手捂着額頭,鮮血沒入他的眼,終究是沒有說出來。

孫曉芙到底是不是那個丫頭,他暫時不能篤定。

且先調查清楚,以免給周氏一場空歡喜……

這廂,青樓,天字號雅間。

在白屠的花言巧語之下,春、夏、秋、冬四位美人很快就被灌醉,不省人事。

是時候辦正事了,白屠對曉芙眨了眨眼桃花眼,宛如抛媚眼。

曉芙眯了幾口果子酒,小臉紅撲撲的,她接收到白屠的眼神,也對他眨了眨眼。

這一幕正好被蕭慎看見,他渾身一僵,如被雷擊,心跳驟然加速,滋味很是古怪。

曉芙立刻照辦,去點燃了一株香料。

香茗賣身不賣藝,擅撫琴,她今日似乎不在狀态,總是彈錯,但無人揭穿她。

不多時,香料開始起作用。

不過,蕭慎、白屠,以及傅溫言對這種“吐言散”早已體會,三人從剛才就開始喝濃茶,以免再中了這味毒。

然而,沈颢卻是毫不知情。

白屠懷心事最多,不動聲色拿開了沈颢面前的茶水。

白屠最擅長詢問問題,這便試了一下香茗,問道:“香茗姑娘,你與禦史張大人是什麽關系?”

此言一出,香茗撫琴的動作立刻頓住了。

她錯愕的看向白屠,以及其餘四人,本不想說實話,卻是脫口而出:“奴家是張大人的老相好。”

香料開始湊效了。

沈颢擰眉,似乎覺得哪裏不太對勁。

這時,白屠接着問:“香茗姑娘,張大人的死,與你有關麽?”

香茗立刻捂面大哭了起來:“無關的!與奴家無關!奴家怎會舍得張大人去死?奴才還等着張大人贖身呢!”

白屠尋思了一下,又說:“香茗姑娘是不是服用了藏紅花?”

香茗連連點頭,毫無隐瞞。

白屠:“那,姑娘與張大人在這一月之內,是不是屢次/歡/好?”

其餘四人:“……”郡王好生直接啊。

香茗對這種私事也無法隐瞞,點頭稱是。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麽了,會忍不住道盡實話。

白屠覺得問得差不多了,放了香茗離開。

但事情還遠沒有結束。

白屠看向了沈颢。

蕭慎與傅溫言二人立刻猜出了他的用意,竟不打算阻攔。

雖是正經人,可一旦惡趣味上來,神仙也制止不了。

白屠搞怪,故意詢問:“沈大人,你覺得本郡王好看麽?”

沈颢皺眉:“很尋常。”

蕭慎與傅溫言但笑不語。終于有人認為白郡王不好看了……

白屠不太滿意,又問:“那你認為,孫姑娘好看麽?”

沈颢唇角溢出一抹淺笑:“嗯,甚美。”

話音剛落,沈颢愣了愣,他意識到了自己不對勁,但又不知到底是怎麽了。

曉芙小臉一紅,有些竊喜。兄長以前總說,她長得太醜了,日後嫁不出去,他要養她一輩子呢。

蕭慎的臉色有些陰沉了。

這廂,白屠繼續問:“沈大人,你忠于太子?”

“本官聽從聖上旨意。”

“你當真失憶了。”

“嗯。”

沈颢當真意識到不對勁了,想求救。然而,蕭慎看好戲,傅溫言不打算摻和。

白屠賊笑一聲:“沈大人,你有喜歡的姑娘麽?”

沈颢深吸一口氣:“……好像有,又好像沒有。”

衆人:“……”這是什麽古怪的答案?

白屠:“那你是處子麽?”

沈颢:“應該是。”

白屠:“哈哈哈!”

衆人:“……”

終于,曉芙看不下去了,遞了一杯濃茶給沈颢:“沈公子,喝這個可以解毒。”

沈颢對曉芙是堅信不疑的,他腮幫子鼓動,沒想到會被白屠戲耍,他不是一個拘小節的人,灌了一杯濃茶下腹後,怒視了白屠一眼,也問了他一句:“白郡王,你對我方才的回答,都還滿意麽?”

白屠捧腹大笑:“好玩好玩太好玩了!下回也對衛大公子用用這香料。”

曉芙:“……”她研制出這種東西,仿佛是個罪人呢。

白屠對曉芙的百寶袋愈發感興趣,孫姑娘必然還有無數“好藥”啊。他眸光幽幽,內心已經開始盤算着。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幻覺,傅溫言總覺得,白屠這厮的目光在他與孫姑娘之間來回徘徊……

就在這時,天字號雅間的茜窗突然打開,猛然一陣風挂過,吹滅了雅間內的所有火燭。

暗黑頓時來襲。

白屠眼疾手快,一把将曉芙拉到身側,孫姑娘是個百寶箱,他要好生保護。

與此同時,蕭慎與沈颢也處于本能,想要保護曉芙。但因着席位差距,蕭慎與沈颢皆慢了一步。

黑暗中,蕭慎抓住了一只骨節分明的大掌,他用指腹感受了一下,對方手心有些粗糙,不是曉芙的手。

那一剎那間,蕭慎意識到自己拉錯人了。

他立刻放開對方,假裝毫不知情,也不吱聲,反正……黑燈瞎火,無人知道是他。

沈颢:“……”誰摸了他的手?

罷了,無論是誰,他都不能說出來,對方應該不知道是他。

蕭慎沒有吱聲,往一側挪了挪。

沈颢也沒有發出聲音,身子往另一側挪了兩步。

屋內,無人說話。

大家都明白,誰先開口,誰就會成為攻擊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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