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失寵新娘黑心郎(上)

“大哥?這火急火燎的,是要去哪兒啊?”衛容軒皮笑肉不笑地迎了上來,可那滿臉的假惺惺一對上衛昭南眼中淩冽的寒意,倒是先露了三分怯意。

在衛昭南眼中,自己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着實不叫人歡喜,一日一日拖着病怏怏的身子,可做的,卻完全不是病人該做的事情。

“身子不好不在房裏乖乖歇着,又跑出來做什麽?”

衛昭南今日出奇地沒有惡言相向,只在陽光底下金燦燦的一勾唇角,便叫人不敢正視,更晃得衛容軒生生把剛要脫口而出的冷嘲熱諷給憋了回去。

“呵呵,沒、沒做什麽。只是見大哥一早便進了書房,想必,還沒用膳吧?”

“你堂堂一個二少爺,不需要操心這些下人的事情。”

“哦……”

“該做什麽就做什麽去,還不快滾!”

“是!”衛容軒條件反射般答道,連候在一旁的阿九都有些忍俊不禁,輕輕搖了搖頭。

衛昭南已經在他的視線裏消失不見,衛容軒臉上讪讪的,完全沒了剛才看熱鬧的心境。在這衛府,他是庶出,原本就不是什麽招人待見的身份。父親整日在外尋花問柳,對府裏的事情一向不管不問,母親又是個無能的,而那個所謂的大哥,從來視自己如草芥,做錯事便要拳腳相加,自己連個訴苦的去除都沒有。偌大的家業,無非是個黃金打造的囚籠而已,除了讀書,自己平日裏便只能養些蛇蟲鼠蟻解解悶,實在是煩悶憋屈得緊。

就這麽走着想着,衛容軒時不時拿腳底下的石子兒撒氣,擡頭看了看不遠處正堂的方向,忽然心生一計,那抹一直藏着的壞笑不經意又溜回了眼裏……

一股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衛府的廳堂,室外樹影斑駁,午後的陽光經那雕花窗格一剪,細細碎碎鋪了一地。

衛府二夫人張瑞華端端正正坐在堂上,臉上薄薄敷了層金花胭脂,水滴形花钿貼于額前,高高的出雲髻上着一纏絲瑪瑙頂簪步搖,端莊大氣,雖說其年歲着實不大,可這些年歷練下來,她倒還頗有幾分當家主母的威嚴擺在那裏。

三夫人和五夫人依次坐于張瑞華下首,受了驚吓的張媽媽則由兩個丫頭攙着,靜立在一邊,神色誠惶誠恐。堂下,一個五花大綁的精壯漢子被三名護院死死摁着,屈膝跪地,琥珀色的眼睛卻如同荒原的獵豹一般,死死瞪着這一屋子庸脂俗粉,沒有絲毫懼意。

二夫人被阿清看得有些發怵,好不容易定下神,屏退了無關的下人,才緩緩開口道:“你究竟是何人?私闖我衛家少夫人房間,到底意欲何為!”

“姐姐,這還用問麽?青天白日孤男寡女,要做什麽不是明擺着的?”五夫人陰陽怪氣的聲音打破了一屋子的沉寂,像是給無波無瀾的深潭投了枚石子兒,瞬間挑破了衆人心裏那層心照不宣的窗戶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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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妹妹,”三夫人扯了扯她的袖子,好言提醒:“事關少夫人的清譽,還未查清楚,怎可胡言亂語?還是看二姐姐怎麽說。”

“清譽?哈哈哈,一個舫子裏出身的姑娘還講什麽清譽?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二姐姐,屋裏頭的青筋,張媽媽可是都親眼所見吶!”

二夫人定定看着跪在堂下的阿清,不緊不慢地呷了口茶:“都說,家醜不可外揚。我不管你是什麽來頭,總該給我衛府一個交代才是。否則……哼哼,事情若捅到城尉府,對大家可都沒什麽好處。我,這可是在給你機會。”

二夫人說完,沖侍立在阿清兩邊的護衛使了個眼色,只聽堂下悶哼一聲,阿清背後連着挨了重重幾擊,原本挺拔的身形忽而變得有些踉跄。

“怎麽,還是不認?”望着阿清眼裏絲毫不減的怒意,二夫人好看地皺了皺眉:“哼,好,既然你不說,張媽媽,你說。”

“是,夫人。老奴原本是照您的吩咐去請少夫人來着,可誰知一進門,便見着少夫人跟這男子拉拉扯扯,意欲行、行那不軌之事,奴婢慌張之際便喊了出來,怎知他們……他們一看事情敗露,便要殺老奴滅口!二夫人,二夫人您可得為老奴做主哇!”

“此話當真?”

“奴婢絕不敢有半句虛言!”

“喲,二姐姐這回聽見了吧?”五夫人用帕子略掩了掩擦了豔紅唇脂櫻唇,“我說什麽來着?戲子無情……咳咳,真是家門不幸……”

“住口!”門外,背對陽光的衛昭南面貌叫人有些看不分明,可那一聲傲然清冷的厲喝,卻叫還兀自沉浸在幸災樂禍之中的五夫人從心頭直直涼到腳底。

衛昭南信步走上前來,頭頂一條銀色飄帶随意籠着那一頭烏發,一身荼白的交領直身長袍配着青色祥雲寬邊錦帶,腰間挂枚古樸雲紋墨玉,身姿挺拔如峭壁孤松,面貌朗朗似日月入懷,縱然是只一身家常打扮,也絲毫蓋不過他身上那份與生俱來可堪入畫的優雅。

“二娘。”衛昭南燦若星辰的眸子淡淡掃了眼堂內衆人,恭恭謹謹行了一禮。

“你來得正好,”二夫人看着眼前玉人兒般的少年,深埋心底的一縷琴弦不禁輕輕撥了一下,面兒上卻是無盡的痛心疾首:“昭南,想必事情你也清楚了。人是你的,該如何處置,拿個主意吧。”

別看衛昭南表面不動聲色,心底其實早已暗潮洶湧。他早就納悶得很,跟了自己的女人怎還會再看上他人?随即一道陰冷的視線襲上阿清的眉間,待衛昭南看清了腳下跪着的人的容貌,微微一怔,忽而不可遏制地大笑了起來,竟于不經意間流露出一種魅惑衆生的別樣風情。

跪在堂下的阿清依舊揚着高傲的頭,眸子裏全是說不出的野性。跟陸小賢行走江湖多年,刀尖上舔血都是家常便飯,如今這副境況,對他一個鐵骨铮铮的漢子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哈哈哈,你們口口聲聲說的奸夫,便是他?哈哈……”

衛昭南折扇一甩,不管不顧地放聲大笑了起來。他當然知道阿清是誰,頓時心下了然,剛才還冷峻傲然的神色一松,心中對小蠻的興趣不覺又添了幾分。果然,那樣一個有脾氣有性格的倔強姑娘怎會甘心給人做小,更何況還是素未謀面的男子,她若不想法子逃跑,連自己都不會心安。

“大少爺,這是怎麽啦?”

“是啊昭南,這人……”

衛昭南并未理會衆人的疑惑,只輕佻地上前勾起了阿清的下颌,深邃的眼睛直直對上了那雙壓抑着怒火的眸子,語氣裏盡是玩味:“二娘,我想這當中定是有什麽誤會。這人,交由我處理便好,不勞各位費心。”

阿清陰冷地跟他對視着,怎麽也想不到,要了芷蘭的人居然是衛昭南,居然是那個小蠻心心念念的男人!小蠻對阿清從未有過什麽隐瞞,可自從那次跟衛昭南在蟠龍澗底歡好之後,雖然她嘴上不說,阿清也猜到了幾分。心痛,自是不必說,他痛心小蠻怎麽可以随随便便把自己交給一個僅有一面之緣的男子,而這個男子甚至于和她爺爺的莫名失蹤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可如今看來,心痛倒是其次,如果自己不是被五花大綁摁在地上毫無還手之力,阿清必定要剖開衛昭南的胸膛看看,他的心到底是什麽做的,抑或是根本就沒有心!虧得小蠻對其一往情深,可到頭來,這個狼心狗肺的家夥居然一直在打芷蘭的主意,如若叫小蠻知道,她今後該如何自處,又該如何對待那個親如姐妹的女人!

“呸!”雖然口不能言,但不代表阿清不可以表達自己的此時無比厭惡的情緒。若是可以開口,他定要對衛昭南好好質問一番,到底居心何在,良心何安!

其實這次,阿清倒是徹徹底底誤會了衛昭南,因為就連衛昭南自己都不曾知道,今日居然娶錯了人,還只當是阿清妒火中燒,把自己看作了情敵一般。

衛昭南眼裏的得意之色更甚,阿清越是怒發沖冠他越是開心,畢竟,能夠這麽折辱陸老頭身邊人的機會實在不多,如今也勉強算是為自己當年的抑郁寡歡尋了個平衡點。

“放心,看在芷蘭的份兒上,本少爺定會給你找個好去處……”衛昭南收了折扇,輕輕拍了拍阿清的肩,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有趣兒的消遣,用只有他們兩人才能聽見的聲音在他耳畔低喃,唇角那一抹不懷好意的笑煞是妖異。

阿清的眼裏滿是暴戾,可衛昭南卻絲毫不以為意,揮手便叫阿九把人拖了下去。他想好了,自己府上的事情根本就瞞不過鷹衛,既然如此,倒不如幹幹脆脆送王顯一個人情,也好改善下兩人之間由來已久的不睦,至于他們怎麽處置阿清……剛好,安民寺那裏正缺個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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