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衛府風雲(上)

月涼如水,蓋過了星河的光輝。芙蓉園裏,兩個黑影順着屋頂縱橫跳脫,一路蹿向園外。衛權默然從暗處踱了出來,瞧着飛奔而去的兩人,眼角眉梢不帶一絲溫度。

“主人,就這麽叫他們走了?”一身紅衣的女子鬼魅般出現在衛權身後,小心翼翼地問道,聲音銷魂蝕骨。

“走?那臭小子能走到哪兒去……哼,我就不信他會不知道,那女人就是陸阿皮唯一的孫女兒。”

“您是說,公子他……”女人柳眉一皺,欲言又止。

衛權大力在她屁股上狠狠擰了把,不屑地望着衛昭南離去的身影,聲調陡然尖利了起來:“嗯哼,他當然不會做那些個無用的功夫。誰都知道,陸老頭當年讓昭南輸得體無完膚,甚至于叫他在靳王跟前兒丢足了面子,縱然昭南現在對那丫頭動了情,也不能說他一點兒功利之心都未存。什麽情啊愛啊的,在這世上,不過是個騙人的幌子而已……”

“我就說嘛,公子如何會看上一個妓女?啊哈哈,她可真是癡心妄想,呵……”紅衣女子聞言兀自“咯咯”地笑了起來,瞧着衛昭南漸行漸遠的背影,媚眼如絲,如釋重負,低語呢喃。

“嗯?她癡心妄想,你呢?哈哈哈哈,賤人,”衛權忽而神色一凜,五指猛地張開,頭也不回,徑直把那紅衣女子胸前的突兀處狠狠捏在掌中,揉捏撕扯,惹得她“嘤咛”一哼,正銷魂之際,卻不想衛權突然松手,大力在其胸前重重合拳一擊,那女人便如秋日的落葉般,輕飄飄地向後倒飛而去,一個踉跄,跌進了肮髒的泥水裏。

“自己掌嘴!”

“是,主人。”

……

衛昭南橫抱着熟睡的小蠻破門而入,門口等候多時的阿九忙在前打着燈籠,将兩人引到衛昭南的居所,兩人相擁而眠,一夜無話。

“公子,公子?您可起了?公子?”

“沒起沒起,滾!”隔日一早,天尚未大亮,那阿九便催命似地在外頭叫起了門,惹得剛将小蠻好一通折騰的衛昭南很是不爽,惱怒地将頭深埋在小蠻胸前的溝壑處,不滿地嘀咕着:“大清早的,就這般唧唧歪歪做什麽?阿九這厮真個兒越發沒了規矩……”

陸小蠻一頭如墨如緞的烏發淩亂地披散在香肩,粉頸上兀自殘留着歡好之後的水跡紅痕,香汗淋漓,裸露在外的嫩白滑膩的雙腿依舊使不上力,還保持着方才大開的姿勢。

“昭南,起吧。說不他準真有什麽事兒呢……嗯?”小蠻藕段兒似的小臂輕攬着衛昭南,探出兩根玉指狡黠地揉捏着他的耳珠,低頭在其頸邊柔柔地吹了口氣,弄得懷中男子體內不由一陣麻癢,下身剛消停了一會兒的硬物似又有漲起的趨勢。

“不要!有什麽事,天亮了再處理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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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南……聽話,幹嘛為難阿九?”

“為難他?哼,你為何要如此向着那厮?”衛昭南不滿地垂下了頭,重重朝小蠻胸前正昂揚挺立着的殷紅的兩點啃噬了起來,連吸帶咬,撩撥得小蠻呻喚連連,匆忙讨饒。

“記住了,誰才是你男人!阿九,還不滾進來?!”

“喂!他怎麽可以進來……我、我……”

“你給我閉嘴。”衛昭南手指一勾,方才還挂在床邊的淺灰的帳子便順從地垂了下來,遮擋了床頭一片大好風光。

“爺。”阿九讪笑着,輕手輕腳走了進來,手裏還端着不知從哪個打水丫頭手裏搶來的銅盆,偷偷擡眼瞄着帳裏隐約可見的春光,“爺,水我給您打好了,現在梳洗可好?哦,還有,我剛叫采莺姐姐燒了熱水,待會兒小蠻姑娘若需要的話,叫門外的丫頭擡進來便好。”

衛昭南癟了癟嘴,哂笑道:“嘁,得了,你這個不長進的東西!這麽早跑來示好,也真難為你了。說吧,何事?”

“回爺,是二夫人差春喜姐姐過來請您去一趟,還說……還說把小蠻姑娘也帶去,給她瞧瞧……”

“嗯哼?”衛昭南同小蠻對視一眼,心道這消息傳得可真快,看來昨兒個跟在自己身邊兒的人,還真是有必要調換一下才好。

“知道了,你出去吧,叫她們把熱水擡進來。”

“是。”

待把阿九打發了去,小蠻眼裏不禁閃過一絲擔憂,柳眉輕蹙,心不在焉地替衛昭南更衣。她明白,自己進了衛府這事兒早晚會被人知曉,可也不成想,這一切竟來得這麽快。其他人倒還可以應付,唯獨芷蘭那裏……

“昭南,我不求你給我什麽名分。”小蠻輕嘆,兩手緩緩從後頭環上了衛昭南腰間,将面頰輕輕貼于他的後背,默然良久才道:“我的身份你是知道的,想必你的家人也已知曉。別人我可以不在乎,但芷蘭姐姐……她看到我,會傷心的,我、我不想傷害她,真的。讓我走吧……求你。”

“胡芷蘭我可以休了她,其他人你更不必在乎。在這衛府,我做主。”

“可是……”

“沒有什麽可是!待會兒好好洗個澡,二娘那裏,你不必去,給我老老實實在這院子裏呆着,沒有我的允許,不許踏出去一步,可記着了?”衛昭南在小蠻頰邊甜甜一吻,匆忙跨出了房門,朝二夫人住處走去。誰知,他剛一踏出院門,只見一抹原本跪在地上的淡藍身影猛然朝自己卷來,走至跟前兒一看,原是胡芷蘭。

“是你?不在煙雨閣好好兒呆着,跑到這裏來做什麽!”

衛昭南的聲色俱厲叫芷蘭原本就蒼白的臉色越發地難看,晶瑩的眸子裏瞬間便裹了層蒙蒙的霧氣,她至今也不曉得自己究竟是錯在了哪裏,為何這個男人把自己要了來,卻碰都不碰,甚至連看一眼都嫌費神。饒是如此,當初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芷蘭定了定神,用帕子揩了下眼角的淚痕,勉強擠出了絲笑意:“相公,時候尚早,還未用膳吧?芷蘭親手為你做了八寶羹,可否移步煙雨閣……”

衛昭南一擡手,不耐地止住了她的話頭,冷冷凝着芷蘭那張誠惶誠恐的面容,“不必了。我還有事,你可以走了。”

“相公!”胡芷蘭緊走兩步,竟也跟了上來,“相公!昨兒的事情,我、我都知道了。芷蘭實在不知,自己究竟為何叫你如此厭煩,可好歹,我也是你現在唯一的妾室,難道、難道您就不想同我解釋什麽?”

“解釋,同你?哈哈哈哈,我衛昭南做事,還需要跟你解釋,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衛昭南仿佛是聽到了什麽極為有趣兒的事情,眉眼好看地綻了開來,英氣逼人的五官清晰而立體,縱然令人目眩的笑容裏不夾雜一絲溫度,也絲毫不影響他渾身彌漫着的動人心魄的魅力,“好,既然你要一個解釋,我今天在此就同你說清楚。”

昭南緩緩靠近芷蘭的身子,胡芷蘭卻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腰身頂在白玉欄杆上,任憑衛昭南手指卡上自己的下颚,身後一片冰涼。這原本是她夢寐以求的距離,可如今,卻從頭到腳都升起了一股叫人難以忍受的寒意,胡芷蘭忽然覺得,自己就是那待宰的羔羊,案板上任人魚肉的魚肉,盡管戰栗,卻生不出一絲反抗的力氣。

這就是自己的相公,這就自己心心念念的良人……

“胡芷蘭,你聽好。其實你不是我要娶的人。是我一開始便弄錯了妻子,我不愛你,明白麽?”

“不……不是這樣的!相公,你是嫌棄我的出身,因為我出身青樓,是畫舫上的賤婢,你才這樣說的,對不對?我明白,我明白的,二夫人和她們都不喜歡我,可是,可是我愛你啊!昭南……”

“夠了!芷蘭,我不想再繼續傷害你。我已找到了我要找的人,如今,我可以給你足夠花一輩子的金銀,讓你離開衛府,過你想過的生活,可好?”衛昭南的語氣緩和了下來,輕輕替眼前的女人拭去那行清淚,他并不是鐵石心腸的人,只是不喜歡的,終歸是不喜歡,無法動情,便只剩憐憫。

“相公,我……”芷蘭聲淚俱下,雖然她早已經把可能的結果想了千遍萬遍,可都不如這次由衛昭南親口說出真相來得痛苦,“我可以改,你不喜歡的,我都可以改!不要趕我走,不要趕我走好不好,求求你……我已經很努力做一個好妻子,真的、真的……”

“芷蘭,你要想清楚,我是不會愛上你的,不管你做什麽怎麽做,我都不會接受!”

“不、不、不會的!相公,相公你聽我說,我什麽都可以為你做,哪怕為你去死,我都不在乎,只要你肯看我一眼,只要你能對我笑,什麽都好!好,就算你不愛我,但可不可以不要趕我走,讓我陪在你身邊,為奴為婢也好,求求你,求求你啊……”

“呼——”衛昭南長舒了口氣,他從來對女人的哭哭啼啼異常反感。就算是不忍心,就算是同情芷蘭,對其多少有着那麽一丁點的愧疚,但此刻,他對她的耐性也正在這無休止的糾纏中一點一點,消磨殆盡。

“相公,是不是因為那個女人你才不要我的?她是誰,到底是誰!我要見她,我要問個清楚,她憑什麽搶人家的相公,憑什麽随意踐踏別人的幸福!”

“胡芷蘭!鬧夠了沒有!”衛昭南極為護短,從不允許屬于自己的東西被說三道四,尤其是自己的女人,“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拿着銀子,離開衛府,我衛昭南可以保證,你下半輩子衣食無憂,更能找個好人家,安安樂樂的過一輩子。你走還是不走!”

“不!我不走!相公,我要見她,我就是要看看,究竟什麽樣的狐貍精可以把你迷成這個樣子!”

芷蘭越發地激動。她這輩子,從來不曾為自己争過什麽,就算是家道中落父親将自己賣到飛絮閣,就算是畫舫衆姐妹的嘲諷與排擠,她也都認了。可是如今,一旦面對着這個男人,胡芷蘭卻怎麽都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對衛昭南的念想宛若草原上脫缰的野馬一般,絲毫不由人。從那日飛絮閣第一次相見開始,她便知道,自己魂靈原就是為了昭南而生,她決計要為自己争一次,哪怕,是這輩子僅有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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