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衛府風雲(下)

“無藥可救!來人,帶她回房!春喜,告訴二夫人,我改日再去請安!”

“相公!……放開我,你們放開我……”

胡芷蘭的呼聲中頗有些撕心裂肺的味道。聽者落淚,聞者動容,縱然是有些誇張了,可偏就叫有心人聽了去,于是,在衛容軒那顆小小的、原本就容不下多少東西的幼小心靈中,又一次給自己的大哥衛昭南——在壞人定義上,添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嫂嫂,他根本就不在意你,你這又是何苦?”

衛容軒打發了變相架住芷蘭的兩個婆子,尾随着她一路回到煙雨閣,白皙的面皮上隐約騰起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憤怒的紅暈,義憤填膺地數落着他那個強勢卻人情觀念淡薄的大哥。

“已經有了嫂嫂你,為何還要把那些個來路不正的女人帶回來?真是豈有此理!”

“容軒,快別說了,叫人聽着不好。”芷蘭柳眉一皺,忙沖眼前的少年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她沒有娘家的幫襯,沒有丈夫的疼愛,甚至因着青樓的出身,連一點點最起碼的尊重都是奢望,在這家裏本就舉步維艱,實在不想再惹什麽禍事上身。

“嫂嫂,你總是這樣。大哥究竟有什麽好?值得你這樣!”衛容軒不滿地嘀咕着。

“他是我的丈夫,是我的天。我本就是個妾室,他若是想三妻四妾,那也是應當,我替他高興,只不過,只不過有些傷感罷了……你一個小孩子家,又怎會懂得?”

“我不是小孩子!我……”衛容軒一時語塞,看着芷蘭日漸憔悴的容顏,心中不免又是一陣旋折。他一個情窦初開的少年怎會不懂?只不過是你喜歡上了一個不該喜歡的人罷了,說白了,便是自讨苦吃!

其實容軒原本以為,衛昭南的女人定會同他一個鼻孔出氣,可沒成想,這個出身青樓的嫂嫂對自己卻是一團和氣。衛容軒早就存了好好作弄這個女人一番的心思,但自從那日裏,看她無助地伏在桌角暗自抹淚,看她每日為了讨好衛家的上上下下小心打點,衛容軒忽而心頭一酸,仿佛是見着了這幾年來的自己,拼命讨大哥歡心,讨二娘的注意,可到頭來呢?他們一個個眼裏還是沒有自己。

衛昭南就是這衛家裏的天。父親在外,家中看起來是二娘做主,可誰都知道,二娘也得聽大哥的。衛容軒從小就籠在昭南的光環下,這個大哥有祖父的看重,縱然父親不喜,可還有個強勢的娘親。後來,大娘去世,祖父便做主将其送進宮中,這許多年下來,他早已成了靳王的左膀右臂,一般人誰都招惹不起。

衛容軒自問綜合素質不差,除了身子骨弱些。可同樣都是少爺,怎麽差別就這麽大咧?!也許在這家裏,只有眼前這個勉強被自己稱為嫂嫂的弱勢女人,才肯正眼兒瞧瞧自己。

芷蘭替容軒倒了杯熱茶,望着他為自己打抱不平的樣子,哇涼哇涼的心裏好歹有了些許暖意。

“容軒,”芷蘭不自覺地伸手揉了揉衛容軒的腦袋,清麗的臉上漾起了一抹夾帶着煙雨的暖意:“怎麽,嫂嫂只說了你兩句便不樂意了?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昭南總歸是你大哥,以後,可不許這樣說他哦!”

胡芷蘭蔥根兒似的手指在容軒秀氣的小鼻子上輕輕點了一點,抿嘴一笑,滿室生輝。衛容軒見狀,心神不由得便有些蕩漾,他還從未見過哪個女人會有芷蘭這般清淡恬靜的笑容,不假修飾,僅似清湯挂面般柔和舒暖,有母親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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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及此,其不覺便有幾分羞赧,“嫂嫂,我、我走了。其實,你可以去找二娘說說情,她好歹也算是個公道的人。”

衛容軒說完,剛要跨出門檻的腿竟又收了進來,忽然朝後赧然一笑,神色略有些慌亂地凝着芷蘭,“還……還有,大哥不喜歡嫂嫂。可我、我喜歡。”他冰涼的小嘴覆上芷蘭不施脂粉的豐唇,盡管只是蜻蜓一點,卻足以叫人在秋風中淩亂。

随着煙雨閣的正門“吱呀——”一聲緊緊.合上,芷蘭這才發覺,自己幾日來都毫無血色的臉竟灼熱得吓人。

“衛府裏,恐怕也只有這個平日裏看起來病怏怏的少年,才肯真心待自己了……”胡芷蘭幽幽一嘆,呷了口涼茶,直到不寧的心緒完全平複,這才換了身兒素淨的衣裳,匆匆朝二夫人房裏走去。

……

“你說什麽?”衛府二夫人張瑞華還是那般端莊靓麗。照理說,三十上下已是青春不再、一步步向着人老珠黃進發的年紀,可在張瑞華這裏,既不失少婦的妩媚,又不缺當家主母的威嚴,華而有實,媚而不妖,可堪難得。若非如此,衛昭南也不會幾次三番要在她身上尋得安慰,“芷蘭,不是我不幫你。昭南的脾氣你也不是不知,只要認定了的事情,哪一樁不是合着他的意?”

胡芷蘭咬了咬牙,依舊是不死心:“二娘,算我芷蘭求你。相公,相公他許是一時興起,只要你不同意那個女人進門,他、他定不會違逆你的意思!”芷蘭在衛府這些日子也看明白了,除了衛昭南,這偌大的一家子裏,也只有自己面前這位二夫人還勉強在他跟前說上幾句話,而衛昭南對他,也是禮遇有加。

“不!”張瑞華擡手止住了她的話,神色淩然:“胡芷蘭。別說你只是個妾室,就算是正室,也不該妄圖左右你男人的意思,夫妻綱常,還有點規矩沒有?”

“芷蘭啊,不是我說你,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的事情麽?這點道理,我相信你還是懂的。想要昭南對你另眼相待,就得拿出些誠意來不是?這回,就算他不提,你也要先開口,讓他把那女人留下,如此一來,才更顯得你胡芷蘭大度善解人意。哼哼,這樣,你男人才會好好掂量掂量,該是不該把這麽好的一個姑娘打發了去,你說對麽?”

“二娘的意思是……”

“啊哈哈哈,芷蘭啊,你是聰明人。說句不中聽的,難道你在飛絮閣那些手段都白學了?讨男人歡喜未必要在床上,總得學會揚長避短,姿色不足可以陶冶性子,沒有才德還可以有度量。別說我們家昭南并非那沒有心肝兒的,你可是他親自要的人,就算他能狠下心不管不顧,可我們衛家還得要臉面不是?總不會叫你一個堂堂九漓第一才女白白落人口實沒了面子。你……可明白?”

張瑞華夾棒帶棍敲敲打打一大通,說白了就是讓胡芷蘭少惹是生非,安安分分做好自己的妾室。

其實,那二夫人張瑞華才是最不想家裏再多出一個女人來瓜分衛昭南寵愛的人。

昭南的性子她最是了解不過,昨兒個帶回來的女子風頭正盛,過分的打壓只會讓衛昭南反彈更甚,乃至于同自己翻臉。她可不是傻子,留下胡芷蘭,無非是賣個人情兒罷了,要她知恩圖報,以便日後需要壓制新人、拿她過來當槍使的時候可以用得順心順手。畢竟,有很多事情衛府的二夫人并不屑于親自插手,制約平衡才是齊家之根本。

胡芷蘭不笨,自然明白張瑞華的意思。

換言之,眼光需要放長遠,寬容大度對自己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若想長長久久地陪在心愛的男人身邊,這點犧牲着實算不得什麽。眼前這位當家的二夫人地位有目共睹,日後只要有了她的照拂,就算新人再跋扈,誰還敢動她胡芷蘭一根寒毛?

“多謝二娘教誨,芷蘭明白了。”

“嗯,去吧。”

“是,芷蘭告退……”

張瑞華神色複雜地目送芷蘭出了門,丫頭春喜從暗處閃了出來,恭謹地站在了一邊。

“叫你打聽的事情,可都清楚了?”張瑞華檀口微張,吐氣如蘭,略顯疲憊地靠在軟榻上,斜睨着眼,一動不動瞅着香爐裏袅袅升起的青煙。

“回夫人,少爺昨兒個帶回來的丫頭叫陸小蠻,原也是飛絮閣上的,聽說,給她行那梳弄之禮的便是咱家大少爺。”

“哦?還有?”

“這人不知怎麽後來便去了藏仙閣,化名兒叫做陸華濃,也就是在那兒又碰見了少爺,可是,可是……”

“可是什麽?”

“奴、奴婢不敢說。”春喜神色有些不自然,下意識地咬了咬嘴唇,兩只秀拳攥得緊緊的,有些發汗。

張瑞華瞧她那模樣,哂笑一聲,“說吧,恕你無罪。”

“是。那陸姑娘本是老爺看中的,人都已經在芙蓉園呆了三日三夜,是少爺昨晚……昨晚偷偷從芙蓉園中擄回來的……”

“哦,芙蓉園……你說什麽?!芙蓉園?老爺在城郊的別院,芙蓉園?!”芙蓉園是什麽地方,她這個二房夫人心知肚明。那是衛權的禁地,是從來不許外人踏入的藏嬌金屋,是她從嫁給姐夫之後一直以來的噩夢、噩夢!

“你說得,可都是真的?”張瑞華表情陰森得吓人。

“是,奴婢不敢欺瞞夫人。若有半句虛言,春喜定遭天譴!”

“啪——”好端端的香爐随着春喜剛落地兒的話音,猛地被掀翻在地。香爐蓋“叮叮當當”滾落至門邊,香灰撒了一地,滿屋子的濃郁香氣熏得人睜不開眼睛,可這堪堪只是個開始。

“賤人,豈有此理,真是豈有此理!”二夫人的怒氣顯然已沖到了一個無法遏制的高度,她亟需一個宣洩的出口,随着情緒的一落千丈,擡臂翻手間,精致的蓋碗價值不菲的瓷器統統随着卧榻上的小幾開始翻雲覆雨,一件接一件滾落在地,接二連三地粉身碎骨也絲毫激不起主人平日裏的憐惜。

守在外頭的丫鬟婆子們一個個噤若寒蟬,早已錘煉得喜怒不形于色的衛府二夫人已經好久沒有如此失态過。除了貼身丫頭春喜,誰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對于一個苦苦守着活寡長期缺愛的女人,還有何事,比那寡情的丈夫和完美的情人皆傾心于同一個女人更來得諷刺?

張瑞華多年苦心孤詣扮着賢妻良母的角色,為了不辜負姐姐張氏的囑托,生生兒壓住了自個兒原本的性情。她不是什麽神姑聖女,占有欲和控制欲只比那個為了獨霸着自己丈夫、不惜在臨死前下藥叫衛權這輩子都做不成男人的姐姐張氏來得更強更徹底。

春喜帶來的消息不啻于一個晴天霹靂,她倒要看看,陸小蠻究竟是個什麽樣的女人,竟能搞得這衛家父子個個兒意亂情迷!

“都給我滾出去!……等等,春喜,同我去少爺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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