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章節

着枕邊的南一楠失眠，他好像真的沒什麽煩心事，卻又好像真的很可憐。

我的心裏有個聲音一直在問自己：“愚蠢的憐憫到底算不算愛？”

他抱着我說“要賺錢養老婆”時，我是真的開心，可是也真的只有那一刻是開心的。

“其實我只求相處貪你的甜言蜜語”

我的衰老讓我開始清晰明白瞬間的可貴，當我開始知道這個世界上并沒有什麽永恒時，最感謝你給我的美好瞬間。

我們沒有未來的。

還好，我們沒有未來。

21少女的祈禱

林心心很久沒有來找我了，我給她發微信也遲遲沒有回複，我覺得奇怪，就撥通了她的電話。接電話的是她的媽媽，她告訴我，心心半個月之前就走了，和老淩一樣，吃了很多很多藥，然後沉沉睡去，不再聞世事。

她到底為什麽要這麽做，我不知道，知道的只是她走得悄無聲息，誰也沒有驚動。

那樣風風火火的一個女孩子，突然就安靜地消失在了我的生命裏，沒有告別，也無需告別。

原來，旅行、堅強、強勢也無法治愈一個人。

這兩年，林心心時常跟我抱怨說：“好累啊，我真的好累啊！”

我從來都沒想過她到底在累什麽，可是現在仔細想想，好像每一件事情都會讓她疲憊。

這個世界上讓人勞累的事情太多了，生老病死是人間常态，也是最後的減壓。我現在會覺得，或許感覺太累是我們生命的阈值在提醒我們：“快不行了哦，要不要回去一些呢？”

可惜時間總在流逝，我們回不去的。

我以為我又會哭，可是奇怪的是，我竟然在聽到這個消息後沒有哭。

我笑着在豆瓣看完最新上映的那部喜劇電影的影評，心裏計算着自己應該怎麽寫才能另類特別一些，突然聽到有個遠處的聲音在我的腦海中嘲笑了我兩聲。

我早已不熱愛寫作，我現在好像在費盡心機地嘩衆取寵。

那部電影的笑點并不高級，甚至不怎麽好笑，但是笑的人多了，就變得好笑了。

低頭看看，我現在的荒誕人生好像更好笑吧？是很可笑的好笑，也是很無奈的好笑，更是這個世間遍地都是、從來不缺的笑話。

我好像變得冷血、麻木、無畏了。

人一旦有了終點，好像又有了希望，只是這希望又好像是絕望。

外面的桃花已經開了，新的春天真的來臨了，我下樓走過那些新鮮抽芽的植物，感受着最原始的生機勃勃與美好，告訴自己，再堅持一下就會是夏天了。

我跟南一楠說過，我最喜歡的季節就是夏天了，夏天讓我可以最迫切地留戀這個世界。那些盛開的花、茂盛的草、繁密的樹都催使我有活下去的欲望，空氣裏的微熱是上天給人間的最好溫柔。晴朗的夏天傍晚總會有粉紅色的晚霞和雲彩，你能明白我那種莫名的感動嗎？那是我愛着這個世界的感受，也是我最希望你能感受的感受。夏天就是下暴雨也會讓我快樂，那些暴雨對我而言是久旱逢甘霖，沖刷着我的不快，暫時隔絕着我與這個世界的關聯，暴雨聲才會讓我的世界有片刻的安寧。

我跟南一楠碎碎念了很多夏天的美好，那些普通又自然的美好，真實又深刻地感動着我。可是說了那麽多的夏天美好，我無法說出口的是——親愛的啊，我為什麽一直告訴你夏天的美好，因為你在我心中已經是和夏天一樣的存在了，我如此熱烈地愛着夏天，就如同此刻如此熱烈地愛着你。

夏天只有三個月，而你已經陪我走過冬春，你比夏天漫長，我愛你不分季節。

可惜到最後，我也沒有辦法坦蕩表達出來我最想說的話，而他也因為聽不出我的言外之意便覺得這是一場沒有意義的廢話閑聊。

我想這就如同我們的愛情，好似熱烈地愛着，卻在最後才會發現這只不過是一場毫無意義的浪費時間。

我愛的并不是他，只是貪戀活着的依賴，他只是個無辜的路人，在我焦慮難安的人生末尾被我不計後果地抓住了一下，我有點狼狽，他有點糊塗。

可是當我真的開始用心愛他了，才發覺最不應該的就是抓住他，他不會是我的救贖。

我越是清晰地明白這件事，就越難過，難過他愛着我，也難過他的愛将要變淡。

你知道絕望的人最絕望的是什麽嗎？就是明明很正常的一個流程，我卻覺得悲哀。

他的愛會越來越淡是正常的，我的絕望會越來越多也是正常的。

在這些正常背後，是漸漸不再正常的我們。

晚上，南一楠帶回來了領養的小狗，那麽小的一只，眼神怯怯地看着這周遭的環境，身上的黑白斑點顯得它有點可愛，可愛到總讓我想起在輸入法裏打“可愛”兩個字時會出現的那個小狗頭，也是這樣一只有着斑點的狗狗。

南一楠真的很細心，他把狗狗需要的一切都買好裝好了，根本不需要我手忙腳亂，也不需要我做任何事。

我看他用手撫摸着那麽弱小的小狗，突然好像看到了他以後的人生，他的溫情不應該浪費在我身上。

“清清，給狗狗取個名字吧！”他像抱小嬰兒一樣抱着那只狗狗，看向我問道。

我頭疼地想了想，其實想的是他為什麽要把我的話這麽當回事，我真的很會給自己找麻煩。

“就叫多吉吧，我還從來沒有過好運氣呢！”我滿不在乎地說道。

“好，清清，你以後會有好運氣的，以後我就是你的好運氣。”南一楠說着拿他摸過狗的手摸了摸我的頭。

我沖着他笑了笑，心想，他可不就是我這一生唯一的好運氣嘛！

那晚，我在日記本裏寫下最真心的祈禱：“我從來不信神佛，也不相信祈禱會真的有用，可是如果真的有神靈，我想用我的生命去祈禱。老天爺啊，我不知道我還能堅持多久，我時常覺得生活已經沒有意義，我也很累了，累到不再想變好，累到沒有了期待，所以以後不管怎麽樣，請您一定要保佑他以後的人生都順利。如果我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不會再回來，請您一定要保佑他能好好開始新生活，拜托了！“

合上日記本，我不禁發笑，愛情使人盲目，我都自身難保，還在為無關緊要的人祈禱，這大概就是真正的鹹吃蘿蔔淡操心吧！

其實那篇日記的背面頁還寫了很長的真心話：“南一楠啊，我總有不好的預感，我覺得你現在對我的愛只是在忍耐。或許不久後，我們會狼狽散場，會憎恨對方，會為這段日子的相處感到厭惡，會說出很刺耳難聽的話，會恨不得對方死……可是此刻，我還是愛你的啊！我還是想你好的啊！有時候，我也在想，如果能和你這樣過一輩子就好了。可是，一輩子那麽漫長，長到我們會相看生厭；長到我們的容顏都會失去光澤；長到我總有一天會藏不住自己情緒失控；長到你總有一天會無法忍耐我；長到總有一天你會需要一個家，而那個家裏根本不需要我……人的一輩子總是漫長又艱難的，我不過是個被時代抛棄的弱者，或許不久後，也會被你抛棄。所以，我最近總在想，如果可以的話，我一定盡我所能先離開你，我很難接受挫敗感，我總是消化不了挫敗感，我不需要你再給我挫敗感。愛情無法治愈我的背面是我不該奢求你能救贖我。”

陽臺上的月季開花了，南一楠的生日快到了，我的天空卻變得更加灰暗了。

我最新的影評閱讀量低到無人閱讀，數據的背後是我難堪的心。你懂那種感受嗎？費盡心機寫了個寂寞，我覺得互聯網真的很神奇，神奇到如果我下一篇影評裏面只是四個大字——不想活了，也是無人知曉的。

這個世界好像就是這樣的，我無法博取存在感的時候是真正存在的時候，當我不存在了，好像我的存在感才會還回來一些。

南一楠抱着狗走進來，我慌張地合上電腦看他坐下。

我們面對面平視着對方眼睛，他的眼神中壓着低沉的嚴肅，好像在努力壓制住不悅。我瞬間緊張地不知道該不該再看他的眼，低頭的一瞬間，我看見他的手在撫摸着狗的背，腦海中卻浮現出恐怖片裏陰森與黑暗。

他開口，拉回了我低頭的視線和飄散的思緒。

“清清，我們好好聊聊以後吧！你不能再這麽下去了，這樣下去你會廢掉的。”他的話簡潔明了擲地有聲，我聽得清清楚楚心頭一驚。

我有些發懵地看着他，心裏卻期待他趕緊說分手，這樣我們彼此解脫，我也好回家再看看我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