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牆紙

林沫沫帶着林程走出了他們暫住的那片棚戶區,來到旁邊的朝陽小區。

因為是老式住房，小區的一樓又不少地方都被居民改成了自家的小院或是實用的水泥石桌臺。

“爸爸，你看這個。”林沫沫指着其中一個石桌上的東西對林程說道。

此時,石桌上正放着幾個竹編的簸箕，簸箕裏放着一些已經曬幹的雜糧塊。

“我問過了,這個是用小米做的,”林沫沫開口解釋道,又一臉認真地同林程說明起來：“就是把小米先弄熟了,然後加一點點面壓薄薄的一塊,有一點硬的時候再切成這種菱形小塊，等到徹底晾曬幹了就可以收起來了。要吃的時候在用油炸，唔——或者放面條湯裏泡一泡也可以,超級好吃。”

聽到林沫沫一本正經的介紹,林程挑了挑眉，低頭看向她，輕笑着反問：“你又知道超好吃？”

面對林程的反問,林沫沫臉上一熱,心虛的沖着林程笑了笑,很堅定地說道：“我就知道，真的好吃。”

父女二人的對話聽得直播間裏知道實情的觀衆們一陣發笑：

【哈哈，沫沫爸還不知道今天他出去之後發生的事情。】

【也不知道沫沫是真的吃到了。】

今天晚一些的時候，林程出門之後,隔壁的楊芳來小區這邊的大媽家裏接自來水，林沫沫說要幫忙,她就帶着林沫沫和她的兩個孩子一塊過來了。

那時候正好一樓的一戶老人家正在一邊晾着這些小米塊,一邊在院子的土竈上将一些已經晾曬好小米塊下鍋油炸。

油炸小米的香氣隔着幾米的距離都能聞到。

老人家見不遠處三個孩子看着這邊一副‘望眼欲穿’的模樣,便笑着從旁邊的大漏勺裏夾了幾塊炸得酥脆金黃的小米塊遞給三人。

吃了人家送的東西,林沫沫幾人實在不好意思，就幫老人家将剩下沒晾的小米薄餅全都拿出來晾了，順便還請教了一下這些東西的做法。

【沫沫：太香了，實在沒忍住。】

【別說了，咱們沫沫不要面子的嗎？哈哈哈。】

……

這邊，被林程打岔了一下，林沫沫才想起來她要說的正事。

“我要說的不是這個。”林沫沫一臉嚴肅地說道。

“那是什麽？”林程忍着笑，耐心地問。

“我們的豆渣也可以做成這個樣子的。”林沫沫說道，頓了頓，又像是自言自語一般，道：“豆渣餅都那麽好吃，做成薄片肯定也會好吃的，而且這樣的話，就算當天賣不掉的也不用擔心會壞掉了。”

聽到林沫沫的話，林程稍作考慮就給出了肯定的回答：“可以。”

只是豆渣的粘性不像是碳水化合物類的食材那樣高，想要做成類似的塊狀薄片，而且要保證油炸後能夠保持形狀并且具備一定的蓬松酥脆口感，豆渣、面粉以及澱粉的比例需要反複試驗幾次才能确定。

“那我們明天就試一試吧！”

“好。”

聽到林程說好，林沫沫臉上的表情頓時雀躍起來。

正在這時，兩個散步回來的老太太路過這邊。

看到林沫沫，兩個老太太停了下來。

“這不是小沫沫嗎？”一個老太太一臉笑意地說道。

林沫沫回過頭來，看向兩人，禮貌地打了招呼：“魏奶奶、王奶奶晚上好，你們吃過晚飯了嗎？”

“吃了，小沫沫吃了嗎？”

“吃了，今天吃的豆渣主題晚餐。”

“哎喲，是嗎？”

……

一旁的林程看着自家女兒熟絡地和兩個老太太招呼閑聊，臉上露出幾分詫異：他才出去了幾個小時的時間，怎麽感覺這丫頭已經在這一片混熟了？

這邊，兩個老太太已經熱情地邀請林程還有林沫沫去她們院子那邊乘涼了。

林程沒有推辭，林沫沫則又返回去叫上了胡茂楊芳家的兩個女兒一起。

幾人來到小區中間一處小院子。

院子被旁邊幾棟老式居民樓包圍，中間搭了個花架、種着幾棵樹，周圍是一些水泥和石墩做的簡易長凳，還放着一些舊沙發、舊板凳。

此時樓上樓下許多上了年紀的住戶或是小孩都來到了院子裏乘涼，小孩在玩，那些老頭老太太、大媽大嬸們則三三兩兩坐在一起有一茬沒一茬地聊着天。

這些人聊天的內容無非是最近發生的一些趣事、十幾年前的老式、某部電視劇又出了哪個壞女人，還有一些東家長西家短的八卦。林程對這些話題不怎麽感興趣，反觀身旁的林沫沫倒是一邊晃着腿，一邊津津有味地聽着八卦。

一旁胡茂家的大女兒帶着妹妹，兩人坐在人群堆裏顯得有些局促緊張。

——之前她們除了跟着大人到這邊固定的兩個老奶奶家接自來水充電之外，幾乎不會到這邊的小區來，更加沒有這裏的小朋友和她們一起玩。

但畢竟是孩子，很快兩人就适應了這樣的環境，也跟着林沫沫一起興致勃勃地聽着老人們的八卦。

【好久沒有看到這種氛圍了。】直播間裏，有人感慨道。

【我也覺得，雖然八卦挺無聊的，不過這種氛圍感覺還蠻和諧的。】

【除了這種幾十年的老舊小院子，現在已經很少能有這種氛圍了吧。】

【我之前住在老房子的時候就是這樣，吃過飯，樓上樓下的帶着小孫子到院子裏來閑逛聊天，當時覺得那些人挺無聊的，現在回憶起來感覺還蠻懷念的，可惜搬到新小區之後就沒有這種氛圍了。】

【不知道為什麽，看着林程和沫沫坐在這裏，明明吵死了，但就有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我也有同感，突然覺得偶爾讓自己的視線離開手機也挺好的。】

……

這邊，小孩畢竟是小孩，一開始林沫沫和胡茂家兩個孩子還能聚精會神地聽大媽大嬸們唠家常，等到時間長了，幾人坐在小凳子上，目光已經透過旁邊一樓一戶人家的窗戶欄落到了裏面的電視上。

這時，在家裏忙完的楊芳找來了，一方面是找孩子的，另一方面也打算趁着這個機會向小區的居民打聽一下租房子的事。

問了時間，林程打算回去，但看着旁邊一雙眼睛已經快黏在人家電視機上的林沫沫，林程只好将林沫沫交給了楊芳，又同不遠處留下的攝像師交代了一聲，自己先回到了他們的住處。

回到棚戶區，隔壁的胡茂見林程拿出了牆紙和貼牆紙的工具，十分意外。

“你打算在屋裏貼牆紙？”胡茂問道。

之前林程回來的時候旁邊小區的燈還沒有亮起，因為天黑，他也沒注意林程買回來的是什麽，這時借着燈光才看清楚了這堆牆紙。

林程颔首：“貼了好看一點。”

之前他們的屋子是用廢舊的櫃子和木門板拼成的，每個門板櫃子大小樣式不一，屋子裏的‘牆面’也是凹凸不平。

即使後來林程又找了夾泡沫的彩鋼板将內面的‘牆面’鋪平了一遍，林沫沫也努力想将牆壁擦得更幹淨一些，但整個屋子看上去依舊破舊不堪。

過去胡茂并不會贊同林程這樣的做法，畢竟他們在這裏不會住太久，完全沒必要這麽折騰，但這兩天同這對父女接觸下來，胡茂似乎能理解林程的這份考慮了。

“正好我這邊也忙完了，還得等到11點再出門，這會也沒什麽事，幫你搭把手吧。”胡茂說道。

另外一旁正好做完工的黃楊見狀，也湊過來一起幫忙。

林程之前買的太陽能小燈，再加上從黃楊那邊拉過來的電燈泡，将整個屋子照亮。

黃楊家裏有工具，很快便将兩小桶糯米膠調好了。

林程和胡茂一起，将屋子裏為數不多的家具清理到了屋外，又拿着砂紙将‘牆壁’打磨了一遍增加粗糙度。

做完準備工作的幾人開始貼牆紙。

除了那一卷卡通圖案的牆紙之外，林程其他的牆紙買的都是類似的豎條紋樣式，并不需要刻意去對花，因此浪費得也不多。

屋子本身不大，再加上三個人一起操作，很快就将整個房間的牆紙貼好了。

剩下的一些材料和牆紙林程也沒有浪費，又将那個被拆掉了外面破布的床的木架子包裹了一遍。

——

另外一邊的林沫沫還記得之前和林程的約定：看完一集就回去。

于是在那集闖關節目結束後，林沫沫便自覺跟着楊芳回到了他們的住處。

“爸爸。”

“！”

推開門的一瞬間，林沫沫還以為自己走錯了，尴尬地說了句“對不起”，趕緊退出了房間。

然而，退出房間的一瞬，林沫沫又傻眼了。

“沒錯啊……”林沫沫看了一眼房檐角落《和爸爸一起生活》節目組的貼紙還有攝像機，喃喃自語道。

林沫沫又小心翼翼地将房門推開了一條縫，探頭探腦地往裏看去，然後又像是不信邪一般地用力揉了揉眼睛，想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這是，林程暗含笑意的聲音在林沫沫身後響起：“就是你家。”

“真的？！”林沫沫驚喜的看向林程。

見林程推開房門，林沫沫也跟在林程身旁走進了屋子。

“我們家怎麽變得這麽好看。”她才出去了一會兒而已。

林沫沫張大了嘴巴，雙眼在屋子四周打量起來，仿佛不想錯過任何一點細節一般。

因為林程買的并不是一個花色的牆紙，因此屋子每個地方的樣式也不一樣。

房門正對着的、靠床的那一面牆是卡通樣式的牆紙，牆紙底色是有一些偏粉的淺米色，上面則是中咖色線條繪成的各種小貓、小松鼠、小兔子……形狀的卡通形象。

另外三面牆上則是豎條紋的牆紙，米色、肉粉色、淺咖色、米黃色，不同的顏色被林程穿插着貼在了牆上，雖然顏色不同，但因為色系類似所以看上去并不覺得突兀，反而有種特別、生動又和諧的感覺。

在牆紙的裝點下，小小的屋子顯得格外溫馨，如果不看外面，甚至根本不會想到這是一間在棚戶區的房間。

“也太好看了吧……”林沫沫依舊張着嘴巴、滿臉不可思議地自語道。

此時，直播間裏的觀衆也和林沫沫是一樣的想法：

【确實好好看啊。】

【之前林程買牆紙的時候我還蠻擔心的，怕他買不一樣的牆紙拼拼湊湊的貼起來會很怪，沒想到貼出來的效果居然這麽好。】

【哈哈，看來林程的審美還是很在線的。】

【看着這個屋子突然有點想哭。】

【我也是，莫名感動。】

【+1】

【之前林程準備貼牆紙的時候，我其實還蠻吐槽的，再住幾天就要離開的，根本沒有必要浪費錢去貼牆紙，還不如把錢留來當生活費，起碼後面幾天就可以輕輕松松了……但是看到乖女鵝的反應，我好像能夠理解林程的做法了。】

【我也是，看沫沫這麽高興，我也覺得這錢花得值了。】

【林程這是想盡自己所能守住孩子世界的美好吧，哪怕只是一周。】

【我雖然沒孩子，但是好像可以理解為人父母的那份心意了，總想盡可能給自己的孩子自己所能給的最好的。】

……

“剩下的材料還可以貼在這個上面！”林沫沫目光在屋子裏看了一圈，指着剩下為數不多的一些牆紙以及那個她舍不得賣掉的‘多用途’鐵桶對林程說道。

“可以。”

“我來弄。”有了之前貼牆紙的經驗，林程動作很麻利地在鐵桶外面貼了一圈卡通樣式的牆紙。

“現在這個桶和我們家就是一個系列的了。”林沫沫說道。

林程低笑了兩聲，沒有去糾正林沫沫形容上的不嚴謹。

“走吧，出去洗漱。”

“好。”

等到父女二人洗漱完，林程将屋裏的工具收拾好、又将那些廢料扔掉再回到屋裏時，林沫沫正興奮地躺在床上盯着周圍，嘴裏還斷斷續續地哼着《和爸爸一起生活》的主題曲。

一段主題曲哼完之後，林沫沫嘴裏又開始念念有詞地嘀咕起來。

“爸爸，你看，這個是貓。”林沫沫指着床旁邊牆紙上的圖案對林程說道。

顯然并不需要林程的回應，林沫沫又繼續嘀咕道：“那個是小兔子，那邊還有貓頭鷹、小綿羊、小刺猬……都好可愛啊……”

林沫沫這模樣讓林程暗暗好笑。

但看到林沫沫興奮得叽叽咕咕不睡覺，林程頓時又有些頭疼。

“乖乖睡覺，不許再嘀咕了。”林程開口說道。

“唔，好。”

林沫沫終于安靜了下來，臉上卻還是難掩欣喜。

直到林程又故作嚴肅地說了一句：“我要關燈了”，林沫沫才終于安靜了下來，做出一副躺平睡覺的模樣。

林程也在床旁邊的躺椅上躺下，關上了床邊那盞太陽能小燈。

沒過多久，林沫沫又伸過手去悄悄打開了小燈，借機又欣賞了一遍屋子裏的樣子。

“林沫沫。”

“唔，我睡了！”林沫沫動作麻利地關上了小燈。

屋子終于安靜了下來。

只是，這份安靜還沒有保持2分鐘，林程耳邊又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正當林程打算擺出‘嚴厲的爸爸’的态度好好教育一下某個不睡覺的小孩時，卻聽林沫沫叫了一聲：“爸爸。”

林程轉過頭，接着外面透進來的微弱燈光，林程看到了林沫沫此時正睜大了一雙眼睛，直溜溜地看着他，在林沫沫的臉上似乎還挂着藏都藏不住的笑。

“怎麽了？”林程問道。

“沒事。”林沫沫‘嘻嘻’地笑了兩聲。

“謝謝你。”林沫沫又朝着林程小聲地說了一聲，這才翻了個身、蓋好被子乖乖睡去。

……

第二天林沫沫一大清早就醒了。

原本林沫沫還有些困，但是看到周圍大變樣的家頓時舍不得睡了，躺在床上開始在四下欣賞起來。

直到想起今天要做的事情，林沫沫才收回了視線，叫醒了旁邊的林程。

“幾點了？”林程問道。

這一周他們沒有手機也沒有其他東西，林沫沫不知道時間，不過她知道屋內有兩個大的攝像設備上面可以看到時間。

林沫沫扒到其中一個攝像設備後面看了一眼，回到林程身旁，說道：“4點27。”

林程：“……”

“今天我們還要做豆渣薄片，我們還得去買幾個想嚴奶奶家裏那樣的簸箕，還有其他的材料說不定也要再去準備一些，這樣我們如果做得不好還可以重新再做，對了，我們還要找一個方便晾曬的地方。我們可以在胡叔叔他們土爐子旁邊弄個小臺子，土爐子旁邊溫度高，效果更好……”

林程沒睜眼，林沫沫卻在一旁自顧自的嘀咕起來。

而林程也在這樣的碎碎念當中逐漸清醒。

此時，直播間的在線人數不多，但仍有一些這個時間點就已經在線的觀衆。

【沫沫怎麽起這麽早？】

【我和沫沫不一樣，沫沫是起得早，我是睡得晚。】

【我和樓上一樣，剛搞完方案，準備看一眼乖女鵝就睡覺，結果一上線，沫沫這一通碎碎念把我給整精神了。想到我也還有那麽多工作沒做，突然睡不着了。】

【哈哈，我們不一樣，我正準備起床趕早班車呢，讓沫沫給念困了。】

……

【沒發現沫沫居然這麽能念叨。】

【哈哈，很有話痨潛質。】

【沫沫：不，你們都不懂我，一大清早我就為這個家庭操碎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