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九

阿金比之前瘦了一些,之前是個白淨清秀的好青年,但不知道是混亂的時局使得他消瘦了,還是歲月的侵擾使得他憔悴了,他看着遠不如以前那麽精神漂亮。他變得粗糙,結實,完完整整,是個長大成熟的男人形象。但這也夠了,對于花小榮來說,他還活着,這就夠了。

花小榮坐在椅子上,眼睛盯着胡阿金走來走去,眨也舍不得眨一下,甫一張嘴,眼淚先掉下來。這眼淚剛才在小汽車裏憋了一路,憋得跟着阿金來到這所小樓中,終于是沉沉的蓄不住了,噼裏啪啦跟抛沙似的,落得心酸而暢快。

他站起來,張皇失措的摟住胡阿金的腰,因為怕人看見自己哭,所以特地挑了個背對的姿勢。而後把一張滾熱的臉頰貼在對方外套上,用力的親了好幾下。

“阿金啊,我想你了。”喉嚨裏哽着熱氣,他話也說不清楚,唧唧的聽着有點像奶狗叫。而胡阿金向前抓了他的手,沉着聲音勸誡道:“花老板,你這是幹什麽。”

花小榮貼着他站,幾年的功夫,倆人在身高上早就分出了高下,而聽着這話一擡頭,花小榮一眼就看到了對方的一根好脖子。他是很愛這根脖子的,也親過也摟過,臭不要臉的時候還直接上牙咬。可如今這脖子微微的向後扭過來,只留給他一個冷冷的側影。他看到阿金的睫毛垂着,眼睛也垂着,嘴角卻緊緊的抿起來,全然一副不大愛他的樣子。

花老板心裏難受了。

從小到大,他幾乎沒有吃過什麽虧,他想的他要的,不管經過多少波折最後十有八九總能順利達成。唯獨阿金是個例外。阿金就跟老天爺跟他開的玩笑似的,是上輩子欠了,這輩子回來要債的。思及至此,他也沒什麽可抱怨,只把雙手摟得更緊,嘴裏嘀嘀咕咕的,心和人一起想開了。

“阿金,阿金啊。”他喚了兩聲,然後臉就紅了,因為想到接下來要說的那番肺腑之言,他第一次感到羞怯無比。

他說,阿金啊,你回來吧,別走了,以後咱們倆好好的。

胡阿金聽着他說,一個字一個字分外清晰,末了問道:“什麽是好好的?”

花小榮想了一下,低着頭細聲細氣道:“就是……就是我不跟別人好了,從今往後就只跟你一個人好。”

胡阿金笑笑,拉住他的胳膊猛然轉身,花小榮是一副驚慌失措的面孔,然而驚裏還帶點罕有的嬌,仿佛人還是這個人,但靈魂上發生了質變,已經不是那個油鹽不進的壞種了。

“不娶媳婦了?”

“不娶了。”

“孩子呢?”

“也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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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要假不要?”

“真不要了。”

“你想清楚了?”胡阿金問。

花小榮吞了口唾沫,表決心似的狠狠點頭:“想清楚了。”

“不後悔?”

又是決心似的狠狠搖頭:“不後悔!”

胡阿金嘴角一翹,說:“好。”

兩個人親親熱熱,滾到床上就是一陣颠鸾倒鳳,而胡阿金既然已經長到了這個地步,自然也不能勝任承受的角色。于是兩個人又親又抱的膩歪半天,最後還是花小榮妥協。

在玩樂這方面,他從來都很有自信,自恃身軟腰細條件好,并且還熟練掌握了一手籠絡人心的好手段,而兩個男人在一起畢竟不是走正道,他就是再軟再好捏,也經不起小青年一頓蠻幹。很快他就覺出疼了,但疼也忍着,因為阿金在他上面是一臉暢快的表情。

花小榮深深的吸了兩口氣,兩只手往上一摸,摸到小裁縫的眼睛鼻子,這張臉褪去少年的稚氣,變得有些陌生了。然而陌生也不能讓他舍得不愛他,反而因為失而複得的喜悅,變得更加無理放肆。

簡直是要愛昏頭了。

心裏這樣想着,花小榮低低得哽了一聲,腦袋在枕頭上猛力一聳,而後又心滿意足的閉上了眼睛。抱着小裁縫,他嘟嘟囔囔的說,我以為你死了,我還以為你死了,活着好,還是活着好。

胡阿金聽着他嘀咕,便一時收住手,氣喘籲籲的低頭在他汗濕的腦門上一貼嘴唇:“愛我麽?”

花小榮嘴角一咧,擠出個難看的笑顏:“愛的。”

“真話假話?”

“真話。”

一雙狗男男好得蜜裏調油,無端端被人放了鴿子的馮少爺卻大大的不開心,扭身安置了白師傅,走過來走過去,他只在廳室裏看見一個尋不着舞伴而膩膩歪歪四處游蕩的徐長祿。

徐長祿倒是好心情,臉紅紅的兩眼透着光,一見他就笑嘻嘻的迎上來,胳膊自然的往他臂彎裏一挂,道:“走,跟我跳支舞去。”

馮少爺一扭頭,視線左右裏掃了掃,沒見着花小榮,他興趣全無了。不解風情的徑自向前,他也不管徐長祿是個什麽态度,只把人往旁裏一推,說不跳不跳,然後一陣風似的向着走廊刮出去了。

等他再見到花小榮,時間跳到了兩天後,他去白師傅的鋪子裏看東西,花小榮就在門口站着呢,小汽車停在旁邊,花小榮手裏攥了塊懷表,低着頭在那擺弄時間。

馮發財本拟着憑借白師傅的好手藝來讨好一下對方,誰知道這一趟殷勤獻到半途卻成了一樁賠本買賣。美人歡心沒攬着,順帶着連人也丢了。

馮少爺自顧自的備有一套尚且稚嫩的生意經,如今出師不利,更讓他在頹然之餘又平添了幾分煩惱。逮兔子似的走到人跟前,花小榮的頭還低着,嘴角上微微的噙着笑,也不知道在笑什麽,大白天傻裏傻氣。

馮發財動也不動,站了好幾秒鐘,而花小榮一回神,倒像是被他驚到了似的,瞪着兩只眼睛小聲驚呼道:“發財?”

馮發財點點頭,臉上笑是笑了,卻不是活潑的樣子。

“老榮,你可太不像樣子了。”

花小榮道:“怎麽了?”

馮發財往胸口指了指:“你傷我心了。”

花小榮低頭一想,感覺自己沒做什麽虧心事:“怎麽就傷你心了?”

馮發財道:“上次去趙四奶奶家,我說好了是帶你一道過去玩的,後頭還準備給趙四奶奶介紹你呢。你倒是好,直接溜得幹淨,把我一個人晾在那裏,人家管我要人我也給不出,最後沒辦法只能答應他們改日請客。你也知道那些人會吃會玩,請客是随随便便就能請出手的麽?反正你是害死我了。你自己說吧,那天晚上你到底上哪兒去了。怎麽我轉個背的功夫,出來你就跑人了?”

花小榮聽他這番話說的連貫,表情上又很由衷而發,心裏也很不好意思。然而他也不敢講實話,說自己見着舊情人就神魂颠倒的腳底抹油,末了還跟人回家這樣那樣了?打死他也說不出來。

不願意說實話,他就笑嘻嘻的跟馮發財打哈哈,唧唧歪歪的狗扯羊皮,最後把手裏的懷表往人衣服裏一塞,摁了摁口袋沿子道:“別生氣,別生氣,算叔對不起你,回頭請客的事情,叔給你擺平。”

在馮發財面前,他從來是不講輩分的,然而現在阿金回來了,他就自覺得有了點本分人的矜持,笑眯眯的向着對方一點頭,他感覺自己分的出輕重,從內到外都是個十全十美的正經人了,可還是被馮少爺看出了異樣。

皺着眉頭把人打量了一遍,馮發財覺得今天的花小榮瞧着特別漂亮,雖然先前也是漂亮的,但缺乏活氣,美也美得幹巴巴,可今天大不同,好像有誰嘴對嘴的向他吹了口仙氣,眼睛活了,表情也活了,眉毛鼻子嘴,一順的全都活活潑潑的生動起來了。

不可思議的搖搖頭,馮發財道:“老榮……你今天這是怎麽了,遇到什麽好事了?”

花小榮一擺手,嘴角卻忍不住笑的更開,連忙的否認道:“什麽好事,一天天的哪來這麽多好事。”

馮發財往他胸口上摸了摸:“這兒不疼了?”

花小榮不好意思似的一搖頭:“不疼了。”

馮發財又問:“全好了?”

花小榮點點頭,說:“全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去了一趟11區終于回來了,大阪京都東京,全程8天一直在暴走的狀态中,走得下半身都快報廢了。不過倒是有點意思的。大阪和京都比較好玩,東京就跟上海北京沒什麽大區別,計劃和小夥伴明後年再跑一趟,這趟深入的玩一下關西,東京啥的就不去了。

百年這個還有一章就結束,說好的HE就是HE,然後徐長祿和馮發財的故事也已經有個輪廓了,等我再想想就寫,233333333 感謝收藏的妹子,謝謝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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