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有了答案,明央臉上笑容更大,他擡眸盯着裴雲也微蹙的眉,吩咐道:“去,将人叫來。”
很快便有人應聲出了包廂。
也不知道明央忽然抽什麽風,或許是因為他臉上的笑容過于滲人,地上的女人吓得都在輕輕顫抖,卻又不敢輕易離開。
“明少這是喝多了?”陳亦鳴皺着眉開口道。
他朝着侍者擺了擺手,那侍者便走過去将明央腳邊的女人扶了起來。
明央眼尾輕輕一瞥,伸手拍了兩下身旁的沙發,還在腿軟的女人只好又坐了回去。
明央轉着酒杯,“陳少看我像喝多了麽?”
我看你像發神經了。
陳亦鳴內心腹诽。
他剛說完包廂門便被打開,率先進門的卻是一個清隽青年,他穿着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白色折疊紋襯衫,像個矜貴的小王子。
陳亦鳴立即站起來,“小悠,你怎麽來了。”
陳一悠先是回頭看了一眼身後跟着的鄧雨兒,這才走到陳亦鳴身邊。他聊完劇本正準備來找陳亦鳴就看到有人過來叫鄧雨兒,聽說是資方那邊點名叫人過去陪着,陳一悠問清陳亦鳴在這也就跟着一塊過來了。
“我什麽都沒做,就喝了兩杯酒。”陳一悠一來,陳亦鳴的不爽就少了許多,跟人咬耳朵小聲說,“不信你聞。”
“嗯,”陳一悠板着臉:“很臭。”
距離他們不遠的林遠東一字不落的聽了個全,沒忍住低笑一聲,然後就得到了陳亦鳴一記眼刀。
進門的鄧雨兒就像一只入了狼窩的小白兔,根據先前經紀人提點過的信息一個個對上號,低着頭禮貌地問候了一連串的總。
最後才又朝着明央問道:“不知道明總叫我來是有什麽事兒嗎?”
鄧雨兒十分緊張,垂在身側的手不住地捏着裙邊,問出口的聲音柔得發顫。
明央掀起眼皮,将人從下到上打量了兩三秒,然後朝着裴雲也擡了擡下巴。
“去給裴少敬杯酒,能得到這個角色可得好好感謝我們裴總。”
明央似乎有些思維混亂,他對裴雲也稱呼短時間內變了三次,不過卻沒什麽人在意,反正明少爺反複無常是個瘋子的印象已經深入人心。
從明央開始自作主張将人叫來,裴雲也就一直沒有開口,他目光落在虛空某一點,不知道在想什麽。
鄧雨兒抖抖索索地從侍者酒托裏端了杯香槟,往裴雲也身邊走近了一些,試探着喚了一聲“裴總?”
這幅受驚的模樣将她面容的張揚鋒利掩去了不少,她這溫順的姿态雖然不夠撩人,但也有些含羞帶怯惹人憐愛之感。
裴雲也卻并沒有看她,她目光掠過那杯酒徑自落到明央面上,終于是開口問道:“明少這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明央将交疊的腿挪開,雙肘撐着膝蓋,他食指拇指捏着酒杯晃了晃,微微垂眸看着手裏搖晃地鮮紅色液體,“裴少不喜歡?”
裴雲也還沒回答,明央将酒杯放在桌上,起身起身走到鄧雨兒面前,“既然不喜歡,”說到這他頓了一下,然後忽然伸手捏着鄧雨兒的下巴居高臨下的端詳兩秒,微微蹙眉道:“那就換了吧,正好我也不滿意。”
明央這句“換了”可不是先前說的換個姑娘,而是要換電影女主角,在場的人都聽出他這弦外之音。
而剛剛得到女主角的鄧雨兒更是直接白了臉,她并沒有什麽大的背景,能得到這個試鏡的機會已經是用盡了手段,好不容易得到了這個角色慢慢被公司重視,如果因為她今天表現的不好而丢了角色,那麽她在公司,或者說在娛樂圈也混不下去了。
那雙上揚的鳳眼瞬間便氤氲出了水汽,下巴的疼痛都不算什麽,她低聲道着歉:“明總,對不起,是我有哪裏做的不好嗎?我會努力...”
明央眉梢一挑,啧啧聲地搖了搖頭,鄧雨兒沒說完的話便又生生吞了回去,眼眶盈着的淚水凝聚劃出一道晶瑩細線,砸到明央虎口處。
那一點涼意令明央眉頭微蹙,他松開手,擡手招來侍者,從托盤裏拿起塊方巾,一邊仔仔細細地将觸碰鄧雨兒的手指擦幹淨,一邊轉頭似笑非笑地看向裴雲也。
美人落淚沒能從明央這裏換來絲毫憐惜。
陳一悠和陳亦鳴都對明央此舉生出些不滿,陳亦鳴則是後悔自己為什麽要接受明央的投資,就應該離這瘋子遠一點。
他正欲開口說些什麽就聽裴雲也的聲音突然響起:
“明少想換誰?”
裴雲也和明央說話的語調全然不同,這五個字平鋪直敘,沒有絲毫情緒波動。
聽他這一問,陳亦鳴放了心,他安撫性地拍了拍陳一悠的肩膀,陳一悠也就不再說什麽。
鄧雨兒卻是如墜冰窖,她眼尾泛紅看着裴雲也冷峻的臉,到底是沒敢開口求讨。
明央也就随口一說,娛樂圈演員他連個名字都說不出來。他目光戲谑地環視一圈,伸手點了一下坐在沙發上的玫瑰美人,“你叫什麽名字?”
“沈玫落。”
明央點頭,“就你吧。”
“裴少覺得怎麽樣?”明央問。
裴雲也目光掠過沈玫落落在明央那張笑臉上,對他的提議不置可否,他看了明央兩秒,然後拿出手機撥了通電話。
沒過兩秒電話接通,裴雲也淡聲對着電話那邊吩咐:“明天一早給盛世打五千萬,從天辰的賬面上走。”
“好的,收到。”
林現說完,裴雲也挂了電話,他站起身将西裝外套扣上,“亦鳴,電影上線之後,記得送明少一張電影票。”
陳亦鳴看着一旁明央的臉色逐漸發黑笑意也僵住,他沒忍住扯了扯嘴角低笑了一聲。
“那肯定不會忘了明少。”
說完裴雲也就直接離開了包廂,陳亦鳴和陳一悠也緊跟着打算離開,陳亦鳴走之前還不忘和明央打招呼,“明少繼續玩兒,我們就不奉陪了。”
陳一悠沒忘記這位女主角:“鄧雨兒,還不走?”
鄧雨兒經歷了一番大起大落,聽見陳編這句話立即回過神,連忙跟着一塊出了包廂,生怕再給這幾位資方爸爸得罪了。
看夠了熱鬧的林遠東也攬着美人跟上,這一晚還真的是精彩紛呈,他目光掠過前頭楚楚可憐的小美人,到底是絕了心思。
裴雲也這一舉動還真是令人意外啊。
沒一會兒,包廂就只剩下臉色陰沉的明央和瑟瑟發抖的沈玫落。
包廂內氛圍開始變得冰冷,原本風流不羁的美男忽然變得陰郁起來,沈玫落努力降低存在感,慢慢朝着包廂門口挪動,在離開包廂的最後一刻,她看見那個俊美的男人嘴角勾起一絲淡漠的冷笑,随着那弧度逐漸放大,包廂裏響起一聲玻璃碎裂的聲音,還有不甚明顯的笑聲。
“還是你牛啊,裴少。”陳亦鳴攬着陳一悠,吊兒郎當地看着裴雲也。
“不過你這五千萬弄得我壓力很大啊。”陳亦鳴皺了皺眉,略顯苦惱,在這個項目籌備伊始裴雲也就已經投了三千萬,後續又有其他投入,一部電影前前後後讓裴雲也投入近億的資金,饒是陳亦鳴都有些不好意思。
“這萬一要是賠了,我拿什麽賠你。”
他這話剛說完便被陳一悠白了一眼,陳亦鳴又露出讨好一笑,對陳一悠說道:“我開玩笑的。”
裴雲也輕哼一聲,“賠了,你就從天辰卷鋪蓋滾蛋。”
陳亦鳴:“......”
他哭喪着臉挂在陳一悠身上,然後陳一悠看了他一眼,便轉頭對着裴雲也鄭重開口:“不會賠。”
裴雲也對他的自信不置一詞,瞥眼瞧見兩人的親密的姿态立即轉過眼繼續往前走去。
“對,不會賠,咱們小悠那可是天才編劇!”陳亦鳴誇起陳一悠那是滿臉喜色。
三人沒再去樓下酒會,而是直接從專用電梯出來,因為陳亦鳴喝了酒,陳一悠便拿了鑰匙去将車開出來,留下陳亦鳴和裴雲也站在地下停車場出口。
“你開車了沒,我們順路送你一程呗。”陳亦鳴對裴雲也說。
裴雲也現在住在盛和苑,和陳亦鳴的住處離得不遠。
“不用。”裴雲也說:“我還有事兒。”
陳亦鳴點點頭觑了他一眼,這都快淩晨了,鬼知道裴雲也還有什麽事兒,他沒再堅持也沒問有什麽事兒,反正問了裴雲也也不會說。
兩人站在夜色裏等了一會兒,深秋的冷風并不冷冽,只是朦胧的月色灑下倒是添了幾分蕭條。
“明央這人的确有些捉摸不透,”陳亦鳴跟他閑聊:“當初忽然要投資,後來屁事兒也不過問,今天卻跟個神經病一樣一直找茬,你說他圖什麽呢?”
明央這會兒不在,他可沒有什麽忌諱,将不滿都宣洩,用詞也就毫無顧忌。
明央今晚的一系列操作都有些琢磨不透,反而像是情緒失常,明家本可以和他們井水不犯河水,明央偏偏上趕着往裴雲也身邊湊,陳亦鳴想起在包廂裏明央看向裴雲也是那露骨的表情,以及偶爾蹦出來對裴雲也親昵的稱呼。
阿也。
陳亦鳴認識裴雲也這麽多年,還沒人敢這麽叫,關鍵是裴雲也的反應也很值得琢磨。
“我怎麽覺得他是沖着你來的啊。”陳亦鳴觑着裴雲也,過了兩三秒又試探地問了一句,“你和他的一些交集……”
路邊綠化帶裏的野薔薇被蒙了層黑色的紗,沉沉地一片片綿延往前,像是一塊塊深色的斑駁。
裴雲也落在上面的目光深沉,只是有了月色遮掩并不明顯,他并沒有因為陳亦鳴今晚好奇心旺盛的多話表現出不耐或是不滿,沉默兩三秒之後反而開了口:
“兩年前,崔華績被我送進監獄之前,用了些不入流的手段。”
這事兒陳亦鳴也知道,崔華績就是裴雲也二叔裴淩雲的得力幹将,在裴氏也舉足輕重,他這個把柄算是裴雲也扳倒裴淩雲最後一步棋,而在徹底贏得對裴氏的掌控權之前,崔華績也的确是狗急跳牆兵行險着,在裴雲也并不打算放過他之後甚至想要放手一搏,死也要了拉裴雲也的命墊背。
陳亦鳴:“然後呢?”
裴雲也擡起左手手腕,右手捏着表盤轉了轉,接着說:
“那時候明央算是幫了我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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