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齊暮收起手機,心中一片陽光燦爛。

許小鳴眼尖看到他, 湊上來道:“哎喲我去, 暮哥你這身行頭可以啊。”

大山是活土鼈一只,但喬女士的審美卻是在國際都挂得上號的, 她給她寶貝兒子一拾綴, 哪能不行。

齊暮昂首挺胸:“你也不看看我媽是誰。”

許小雞這要是放到古代,不是太監就是佞臣:“主要還是你底子好, 長得帥。”

齊暮才不吃他這套,問道:“你爸呢?”

許小鳴努努嘴:“我爸沒來,我哥帶我來的。”

許小鳴是老來子, 和他哥差了十六七歲,他如今才十四,他哥已經三十而立, 能撐起半邊天。也正是因為有這麽個哥哥,許小鳴才可以浪裏個浪,想怎樣就怎樣。

齊暮道:“許大哥瞧着有些累啊。”他認識許盛元, 雖沒怎麽說過話,但和小鳴認識這麽久了,對他哥也很熟悉了。

許小鳴嘟囔道:“鬼知道他折騰什麽,前幾天和我爸吵得不可開交, 就因為公司裏的那些破事。”

齊暮道:“你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

許小鳴嘆氣道:“開什麽公司啊, 我爸累死累活半輩子, 眼瞅着我哥也要步他後塵了。”

齊暮斜他一眼:“不是你爸和你哥, 你有今天的好日子?”

許小鳴哼哼唧唧:“工薪家庭也很快活啊。”

齊暮本想反駁他, 但想想深夜回家的大山和從不回家的尹正功,也就說不出什麽反駁的話了。

許小鳴是愁不過三秒鐘的,他又道:“我操你家竹子真可以啊,和學校裏判若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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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暮品了品這話就覺得很不對勁,他家竹子這話他能聽,但前面倆字怎麽就這麽別扭呢。

齊暮盯他:“你要操誰?”

許小鳴:“……”

齊暮給他一拳頭。許小鳴演技卓群,一副被震斷經脈的慘樣:“我那是感嘆詞!不是動詞!”

齊暮不樂意:“感嘆詞也不行。”

許小鳴冤啊:“我還能真操……”

他話沒說完,齊暮眉毛一揚,他消停了,給自己嘴巴拉上拉鏈:“成成成,尹公子玉樹臨風,玷污不得。”

齊暮還是不太痛快,有種強烈的想給這小子洗洗嘴的沖動。

許小鳴見勢不妙,老實裝鹌鹑。

齊暮沒再理他,因為尹修竹過來了。

尹家是宴會的主人,尹修竹自然是萬衆矚目的焦點,走到哪兒都有人和他打招呼。

齊暮又等了一會兒,見他終于甩開人過來了。

尹修竹一見他就笑,和之前對別人的客氣笑容不同,是真心實意的。仿佛将天邊的星辰一把拽下,點綴在了這雙黑眸裏。

齊暮心情大好,早把許小鳴忘到九霄雲外了。

尹修竹問他:“什麽時候到的?”

齊暮:“剛一會兒。”

尹修竹靠近他,輕聲道:“給你。”

“嗯?”齊暮伸手,感覺到一個小盒子落在了掌心,他低頭一看,驚喜道:“巧克力?”

尹修竹眉眼含笑:“這種最好吃……今天的孩子來得多,好吃得都被挑空了。”

既然是家宴,哄孩子的東西自然不會少,可也不會只擺一種,來的孩子都是眼尖的,知道哪個最好吃,一來二去就挑光了。

齊暮來得不算早,又因為和他們不熟,所以一直在外圍,尹修竹卻貼心地早早給他留下了。

齊暮心裏美滋滋的,嘴上卻道:“我不缺啦,你一直握着不嫌累嗎?”想想之前在人群中談笑風生的少年手裏藏了盒巧克力,齊暮就覺得很好笑。

尹修竹說:“不,只可惜沒多拿一些。”

齊暮眨眨眼睛道:“沒事,你家庫房肯定有存貨,改天我去坐裏面吃。”

尹修竹笑了:“好,周末我等你來。”

在一旁還沒走的許小鳴同志忍不住吱聲了:“那個……”

齊暮還嫌棄他呢:“嗯?”

許小鳴委屈巴巴:“我沒巧克力也就算了,可你們也不用把我當隐形人啊!”這待遇也差太大了吧,誰還不是個小寶寶咋了,他也想有人偷偷拿好吃的給他啊!

齊暮&尹修竹:“……”

咳,還真把小雞同志給忘了。

尹修竹沒法在這兒待太久,說了這幾句話就走了。

他一走,許小鳴就又湊上來了,他眼睛不眨地盯着齊暮手裏的巧克力。

齊暮看他:“你吃?”

許小鳴平日裏一塊巧克力都懶得吃,但此時此刻他很饞,狂點頭道:“想吃!”

本以為他暮哥會分他一塊,畢竟那是一小盒呢,裏面怎麽也得有個五六七八塊。

誰知齊暮一把握住,穩穩道:“不給。”

許小鳴:“???”什麽鬼啊,這怕不是個假的暮哥吧!你爸身家無數,你家錢多到可以填海,你竟然連塊巧克力都舍不得給兄弟吃!

許小鳴傷心了,不想追随齊霸霸了,他悲傷轉頭,想去方胖子哭唧唧。

齊暮樂呵呵的,半點兒慚愧都沒有:開什麽玩笑,許小鳴這個不懂巧克力的男人,給他不是暴殄天物嘛!

之後尹修竹都沒再找到機會來見他,倒是齊大山領着齊暮去見了尹正功,雙方寒暄一通,胡吹一波。齊暮頭一次在這樣的情況下和尹修竹面對面,還覺得挺稀奇,一對小虎牙晃啊晃的,藏都藏不住。

再往後就是大人的應酬了,齊暮聽得無聊,偷溜了出來。

他本想去找許小鳴的——這家夥不知道去哪兒鬼混了。

結果走到噴泉那兒了也沒看到許小雞的人影。這混蛋滾哪兒去了?齊暮待得有點兒冷,真的是冷,絕不是怕鬼!所以齊霸霸想回屋了。

他正調頭往回走,就察覺到了異樣。

有些人天生五感敏銳,不管是聽覺視覺觸覺都比常人要好上那麽一些,再加上“身經百戰”錘煉出來的直覺,齊暮對于有人挑釁這種事,向來是有預感的。

他頭都沒轉,一側身,躲過了迎面而來的拳頭。

齊暮是正經練過的,四五歲就和大山過招,之後更是拜了師父練拳,這些年來,除了那次他不知怎麽就睡過去的綁架,再沒吃過癟。

想暗算他,嫩了些!說時遲那時快,齊暮一個回身,拳頭就招呼上去了。他姿勢準,拳頭硬得很,一下就給那人一個熊貓眼。

“操!”那人爆了句粗,吃痛地退後。

齊暮聽聲音不是熟人,正有些納悶是誰要搞他。這一擡頭卻見着熟人了。

王卓。

初一時被他揍到轉學的初三學生。

齊暮眯起眼睛:“王卓,你什麽意思?”

王卓恨他恨得牙癢癢,他這輩子就沒受過那樣的委屈——初三的學生被個初一的新生給打到滿地找牙,他想想就恨,恨透了齊暮!

當時事鬧得很大,王卓氣不過,找他爸給學校施壓,要把齊暮給開除了。可王卓沒想到的是,他踢到鐵板了。

校方聯系了齊大山,齊大山是個二話不說捐教學樓的主,學校哪敢随随便便開除他兒子。

校裏的意思是讓齊大山和王阮林私下裏和解,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齊大山問清原委後說:“小孩的事,就讓小孩自己處理,我們大人就別插手了,是吧王總。”

王阮林嘴角抽搐,他哪知道自己兒子惹上了齊大山的兒子。齊大山出了名的混不吝,刺頭起來誰都敢怼,別說王阮林了,連他妹夫尹正功都讓着他幾分。

王阮林只能說道:“是,小孩的事咱們就不摻和了。”

王卓懵了,他仗着家裏有錢有勢,又有個姓尹的媽,狂妄慣了,哪吃過這樣的委屈?他找他媽哭,他爸給他一句:“還有臉哭?過不下去就轉學!”

王卓不服氣,還想陰齊暮,結果次次被打到鼻青臉腫滿地找牙。他挨了揍去找老師告狀,老師也很無奈:“你就別去招惹他了啊。”

王卓心裏憋屈死了,想盡辦法也收拾不了齊暮,最後他爸嫌丢臉,給他辦了轉學。

齊暮能在學校裏有那樣的赫赫威名,王卓功不可沒。

王卓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齊暮了,哪成想今天竟讓他看到了。

他媽是尹正功的堂姐,雖然是不是親生的,但尹正功打小和她一起玩到大,關系很親,堪比親姐弟。王阮林仗着尹家的勢,這些年也混得不錯,所以王卓才敢這樣嚣張狂妄。

他以前連尹修竹都欺負得死死的,哪會把旁人給放到眼裏?

今日遠遠看到齊暮竟然來了,他認定這是他的地盤,想好好收拾收拾他。

王卓身後有人,他一擺手道:“打他,往死裏打,出事了我兜着!”

他已經念高中了,結交了一幫社會人,戾氣更重。跟着他的人也是沒辦法,他們的爹仰仗着王阮林,他們就是王卓的小跟班,雖說連齊暮是誰都不知道,但也只能聽王卓的。再說王卓在尹家呼風喚雨,就算真出什麽事,也兜得住。

他們心一狠,招呼上來了。

這要是四個成年人,齊暮還會顧忌些,就這麽個四個小屁孩,他真不放在眼裏。

齊暮道:“王卓,你真他媽沒種。”說罷就扔開外套,揮拳迎了上去。

這年代大小夥們都報過興趣班,什麽跆拳道啊柔道啊武術啊的,多少都會學一些,但花拳繡腿怎麽能和齊暮比?

一歲稱霸公園,三歲稱霸幼兒園,從此一路霸到底的男人是興趣班能比的?

真當齊霸霸也是花架子啊,齊大山可從來都是務實主義學者,要麽不學,要學就學真的。

眼看四五個少年被揍得不敢上前,王卓氣道:“你們這些廢物!”說罷他抄起旁邊的木棍朝着齊暮砍了過來。

齊暮擡手架住,盯向他:“王卓,你真是記吃不記打。”話音落,左拳正中他的鼻梁,把他給揍得鼻血直流。

王卓哪成想自己這麽多人還收拾不了一個初二的學生,氣得要瘋了:“你打我,齊暮你他媽的敢打我!”

“打你怎麽了?”齊暮又扇他一巴掌,“惹我的時候就沒想過會挨揍?”

王卓吃痛,滿口噴糞:“我草你媽,你媽……”

齊暮最聽不得這種髒話,他眸色一沉,招呼的不是巴掌了,而是拳頭。

“……卓哥你怎麽了?”

聽到有人,王卓急忙道:“方俊奇你過來,你把這人打趴下,我就去找我爸說情,讓他給你家擔保!”

齊暮一愣,拳頭沒落下去。

來人還真是方俊奇,他在明處,齊暮和王卓在暗處,齊暮又背對着他,方俊奇只能看到王卓腫起的臉。

方俊奇徑直走了過來,一步一步的,腳步聲在夜色中很響。

齊暮停了手,沒回頭。

這邊鬧得動靜這麽大,一連串的鬼叫早就讓園子裏的保安聽到了,他們都是有經驗的,一邊看着不會出事一邊去叫人。這種小孩子打鬧,他們出去只會惹一身騷,還是得去叫家長。

這就呼啦啦來了一群人,為首的正是尹正功。

尹修竹在他身後,原本他是冷靜自持的,可在看到齊暮後,他的表情瞬間僵住,嘴角壓了下去,眸中一片深黑。

王卓見大人來了,立馬開始賣慘:“舅舅,我們怎麽能邀請這樣的人來做客?他真是太過分了,小飛不過是撞了他一下,他就把人打了,我上來勸架,他連我都打,跟瘋子似的!”

什麽叫惡人先告狀?王卓玩得很溜。

冷不丁瞧到這局面,還真不好說到底怎麽回事。之前打架的有四五個人,但因為怕事都溜了,只剩下一個叫小飛的和王卓的。他倆都是負傷在地,唯獨齊暮好生生站着,腳邊還落着一根木棍。

王卓見形勢對自己有利,又道:“方俊奇都看到了,你們可以問他。”說着他倒吸口氣,是真的很疼。

一衆人的視線都看向了方俊奇,方俊奇卻誰也沒看,沒看王卓也沒看齊暮,他平聲靜氣道:“我剛到,什麽都沒看見。”

他這話一出,王卓眼睛一眯,視線裏全是威脅。

方俊奇道:“雖然我沒看到,但這裏有監控,去調一下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王卓大驚失色,齊暮嘴角揚了揚,背着所有人對王卓打口語:孬種,沒腦子。

王卓氣得差點兒不管不顧地撲上去!

王阮林也趕過來,他一看就猜出是怎麽回事,這要是去調監控豈不是丢死人了!他打圓場道:“小孩子玩鬧,不知輕重,就……”

齊大山道:“王總這話說得對,小孩子不知輕重,萬一傷着了也不好說,我們還是去看看監控吧。”

王阮林被他噎得要死。

尹正功也了解王卓的脾性,知道這事八成是他先惹的,不過齊大山都開口了,顯然是不想讓兒子受委屈。他瞪向王卓:“還不快道歉?你十七八了,欺負個小孩子還有臉了?”

王卓沒反應過來。

王阮林上去就給他一巴掌:“混賬東西,往日裏就是太慣着你了,把你慣出這一身毛病!”

王卓被打懵了,一臉得不可思議:“爸,我……”

王阮林生怕他再丢人現眼,又給他一巴掌。

齊暮看都沒看他,走過來道:“給尹叔叔添麻煩了。”說着他就看向齊大山,“爸,我想回家了。”

他就這麽兩句話,卻把委屈與大度給完美呈現,和王卓簡直是雲泥之別。

尹正功連忙道:“去換身衣服吧。”說着他看向尹修竹,“快帶齊暮去樓上洗個澡。”

尹修竹垂眸,斂下了眸中的陰鸷:“嗯。”

齊暮在意尹修竹,不願鬧得太僵,也應了下來。

他倆一走,人也就散了,尹正功給王阮林使了眼色,王阮林給齊大山賠了一晚上的錯。

齊大山其實沒生氣,那事他一看就明白,他很清楚兒子的實力,肯定吃不到虧,王卓就是上趕着找揍。

不過齊暮還是被欺負了,他這個當父親的自然得給他讨回公道啦。

大人的事略過不提,卻說齊暮這邊,一離了人他就對尹修竹說:“沒事啦,我打架什麽時候輸過。”

尹修竹緊握着拳頭,指甲都刺入掌心了:“對不起。”

齊暮心軟的不行不行的,他說:“和你有什麽關系?別什麽事都往自個兒身上攬。”

尹修竹猛地轉頭,他眸色極冰,烏雲密布:“在我家、在我眼前、在我觸手可及地方,竟然讓你受委屈了!”他恨王卓,更恨自己,恨自己的無能!

齊暮被他這副模樣吓到了,他手忙腳亂道:“我、我沒受委屈啊。”他齊暮什麽時候受過委屈!

尹修竹忽然一把握住他的肩,薄唇抽動着,神态駭人。

齊暮心一緊,趕忙道:“尹修竹,我……”

“卧槽!”許小鳴鬼叫着跑過來,上下看着齊暮,“暮哥你沒事吧?王卓那鼈孫竟然埋伏你!”

他一出現,倒是将之前詭異的氣氛給打散了。齊暮看了眼尹修竹,發現他冷靜了些。

許小鳴氣得牙癢癢,對尹修竹說:“你那表哥真不是東西,初一的時候他在學校四處說你壞話,被齊暮揪出來揍了一頓,從此就跟跳蚤似的,蹦個沒完了!”

齊暮想打斷已經來不及了:“許小鳴你閉嘴!”

許小鳴就是故意說的,他道:“尹修竹你休學一年,你都不知道暮哥為你打了多少架!”

尹修竹愣住了,他心中湧動的陰暗暴戾和偏執在一瞬間被壓了下去。

他看向齊暮,眼眶紅了:“……怎麽回事?”

齊暮拍了下自己腦門,懊惱道:“許小鳴你能不能管住你的狗嘴!”

許小鳴卻憋不住了,他昂着頭,還真像只小公雞了:“這有什麽不能說的,難道尹修竹不該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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