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這是花柳巷

光線昏暗,鐘二并沒能看清這個人是誰,當然就算看清了,她也不認識。

書裏對禦史大夫的相貌有描述,但是鐘二通篇都是草草撸下來,只記住了姜子寒那張被上帝精雕細琢過的臉。

只見此人穿着……光線太暗了,根本看不清他穿着的是什麽樣的顏色花紋,只能看出來是一件直裾。

鐘二的注意力很快被他的動作轉移,只見他朝鐘二伸出手。看樣子似乎是要來拽她。

鐘二根本就沒弄明白他是誰,怎麽可能就讓他給拽着。

她眼瞅着那人的手要碰到自己,腳下哧溜一聲,溜到了餘己的身後,餘己的身後伸出腦袋,眯眼仔細看着那人。

好在腦殼裏還有點存貨,腦漿子還沒徹底幹涸,沒有張口就對着人直接問,你是哪個。

鐘二那平時不怎麽用的腦子,飛快的轉了起來,這府邸的後巷不通,向任何地方。這人出現在這裏,如果不是餘己帶來,那就很可能是這府中人。

若是餘己帶來的,剛才那人伸手的時候,餘己那醋精本質,青鸾纏她都扯下去扔了,哪能眼睜睜的看着讓人拉,早就該攔了。

——那這人應該是府中的。

雖然光線昏暗不清,看不清這人的衣料和花紋,但僅看這打扮,即便是府中的人,也不可能是下人小厮——難不成是這府中的管家嗎?

管家,敢伸手就扯自家小姐嗎?說不通呀……

不是鐘二的腦子被豬吃了,而是這光線太暗了,她看不出禦史大夫的容貌,和書中她沒修改之前女主容貌有七分相像。

更想象不出說是被太尉叫走商議朝政的人,堂堂禦史大夫回家,不走前門,反倒鑽到後院小巷來。

于是奇異的事情就這麽發生了。

那人難以置信的瞪着自己落空的手,半晌,又擡頭去瞪鐘二,卻最後什麽都沒說,又上來抓鐘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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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說自己是誰,鐘二隐約有猜測,但不敢肯定,他來抓,鐘二就繞着餘己躲。

這人可能也是跟她較上勁兒了,也就跟着繞着餘己追。

餘己站在中間,進退兩難,攔也攔不得,動也動不了,只能杵成一個木頭樁子,被這兩個人繞着來來回回的轉。

“玉兒——”禦史大夫年紀也不小了,平時最大的運動也就是上個朝,此時跑了幾圈,氣脈實在是接不上。

只好開口叫道:“你胡鬧!”

鐘二下意識的想反駁,還我胡鬧,你不攆我能跑嗎?

但是她猛的想起這人叫她——玉兒。

他果然不是管家,敢叫自家小姐名字還是親近的乳名?

鐘二心裏咯噔一聲,腳下一絆,撲在了餘己身上。

“你還——”

禦史大人抖着手,指了指鐘二,跟老嬷嬷一樣,扶住了後脖子。

小天使們對于劇情,一旦跟鐘二挂上邊兒,就全部都會朝着魔幻的方向發展,已經有了深刻的意識和準備。

但還是被這波騷操作,給震驚了。

小魚幽幽:我的天哪,這是直接見家長了?

酥軟軟w:這禦史大人畫風好像跟我想象的不一樣啊……

維常之:只要是跟直播員沾邊兒的,哪個是正常的呀,淡定淡定。

玉水天風:哎呀,這是修羅場現場版嗎?

哎喂:餘己:岳丈大人你好,我是面袋子精,也是你女兒的小寶貝兒——

陳小姐愛吃素:直播員是沒看出來這個是禦史大夫嗎?

杜撰:她那個腦殼,你還能指望她一眼就看出來?

夢鯉:她連原著都沒看過,昨天連個老嬷嬷都認不出來,還要小天使科普。

語:……看出來了,剛看出來。

……

鐘二閃電般的松開了餘己站直,能叫女主乳名的人,先前還有一個男主姜子寒,但現在姜子寒根本不可能再那樣叫了,能這樣叫女主的人,除了親爹和幹爹,不做他人想。

太尉大人,這個時間是無論如何,不可能晃到她們家後巷的。

那這人就肯定是出去商議朝政,卻不走正門,偏偏鑽小巷,走偏門的禦史大人——

這是讓親爹給捉奸了!

鐘二沒來由的心虛,瞪着眼在昏暗的光線下,仔細分辨了一下禦史大人的表情。

見他神色實在是難以言喻,一手捂着後脖子,一手拖起連腰,宛如中風前兆,趕緊上前去扶人。

“父親啊,玉兒剛才沒看清人,您怎麽……還走上偏門了?”

“哼——”

禦史大人一聲冷哼,心說我今天要不是圖近,走偏門,女兒讓人拐,跑了都不知道!

但他又不知道怎麽說好,他這個女兒自小就從來沒有讓他操過心。

他夫人去世的早,有心想要多多的操心陪伴,奈何朝中事務繁忙,女兒又自小懂事聽話,他平時沒有什麽機會。

沒想到十幾年的遺憾一朝"圓滿",他在皇城中聽聞自家寶貝女兒,竟與皇子的男寵……

他是無論如何也不信的!

他一封速歸的家書。将她急急召回來,正是要問這件事。

卻沒想到自己的女兒還沒等見到,就見到了……就半路……

禦史大夫想起剛才這一身披麻戴孝的人,攔路管他叫爹,他脖子氣的就更歪了。

而現在,即便事實擺在眼前,這個披麻戴孝的,明顯就是自家女兒謠言中的相好。可禦史大夫也對着自己的心肝寶貝兒,說不出一句狠厲的話。

其實餘己剛才根本不是故意攔路,只是他曾經跟在姜子寒,見到過禦史大夫一面認得他,又想着寶貝兒說的,既然管她的姑母叫姑母了。見到他的父親,一定不能厚此薄彼,也要叫父親。

這才在錯身而過的時候,恭恭敬敬的行了禮,叫了一聲父親,沒想到他叫了之後,禦史大夫反倒站定,開始盤問起了他。

“你是何人?為何此時在我家後巷徘徊?”

“誰是你父親?”

“你又為何要做這副打扮?”

餘己根本不知道怎麽回答,好在這個時候他感覺到鐘二在靠近,只是沒想到鐘二會……

然後事情不知道怎麽發展,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玉兒,這人是誰?你……”禦史大夫一直視唯一的女兒,為眼珠子,平時跟她說話都要輕聲細語,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責怪的話,只好嘆口氣道:“跟我回府。”

鐘二有些哀愁,今天晚上撞見了禦史大夫,約會是約不成了,餘己還答應她,要帶着她去夜宵呢。

最後鐘二只得老老實實的跟着禦史大夫回府了,走到小偏門,還依依不舍的回頭看餘己,被禦史大夫拉着手臂拽了進去。

約會沒成,鐘二感覺到餘己一直站在外面,根本沒有走,回到府中,她被禦史大夫一直拽到正廳,禦史大夫捂着脖子開了好幾次話頭,鐘二就瞅着他直嘎巴嘴,卻好像說不出話一樣,表情也是十分的奇異。

果然是中風的前兆嗎?

禦史大夫先前沒有關心寶貝女兒的機會,如今長大了,終于有讓他能夠操心的事情,可這件事作為父親來說,跟女兒之間無論怎麽開口,都顯得不合适。

他能問什麽呢?他心痛的要命,他的心肝寶貝是怎麽被那麽個見誰都叫爹的披麻戴孝勾搭到手的呢?

禦史大夫看着鐘二,終是什麽話也沒說出來,剛才女兒的模樣,令他感覺到十分的陌生。

原來他的女兒……也有那樣活潑肆意對一面,但想到剛才,自己女兒對披麻戴孝的所作所為,禦史大夫又捂住了後脖子。

最後他只斬釘截鐵對說連一句:“你不許再見他。”

然後揮了揮手,将鐘二打發走,自己回到裏間,躺在床上懷疑人生去了。

不見是不可能的。

鐘二直接把禦史大夫的話當成耳邊風,出門就轉去連偏門,想再溜出去見餘己,她能感覺到餘己并沒有走遠,但是剛剛走到後巷的小偏門,就被兩個侍衛給截住了。

用膝蓋想也知道這是誰的命令,鐘二剛不過侍衛,那只好走迂回路線,回到自己院子,企圖去跳牆,結果費勁巴拉才爬上去,把大腿筋都給抻了,被侍衛一個飛身,拎着後脖領子給帶了下來。

鐘二發誓她剛才沒有看到這個侍衛,這是從哪憑空冒出來的?

侍衛将她平安放到地上之後,一閃身又不見了,鐘二左顧右盼,漆黑的夜裏,把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也沒有看見他藏身在哪裏。

隔了好一會兒,抱着僥幸的心理,她又爬上去,這一次抻了另一條大腿筋,可才爬上去,就又被侍衛給帶了下來。

鐘二心中罵娘,走上面走不了,那就只好沿着牆根兒溜狗洞,但是這禦史大夫府邸內不怎麽樣,外牆尤其的密實,別說狗洞了,連個耗子洞她都沒發現。

今天晚上看這樣是死活出不去了,鐘二無奈,只好貼着牆根兒,靠着十分魔幻的感應,走到距離餘己最近的地方,可憐兮兮的學貓叫。

喵喵喵喵——你回去吧,我出不去了。

汪汪喵喵——你明天再來。

鐘二重複了好幾遍,生怕餘己沒有聽清楚,隔了片刻,牆外也傳來,汪汪喵喵的聲音,鐘二把臉貼在牆上,笑了笑,感覺到餘己一點一點的走遠,直到她的感覺不再清晰,只能大致感覺到一個方向,這才回屋。

派了侍衛丫鬟婆子,一起監視自己女兒的禦史大人,剛從床上坐起來,準備洗漱休息,聽聞侍衛來報,自己女兒才從他這裏出去,就幾番又是爬牆,又是企圖鑽狗洞,還喵喵汪汪的,和外頭那小子對暗號,又捂着脖子,癱回了床上。

鐘二回到屋裏,感嘆了一番連命蠱的神奇,然後洗漱睡覺,打算借着第二天上街的由頭,去找餘己玩耍。

兩個人這麽多天都在一起,冷不丁分開,心裏身邊和床上都顯得空落落的,她翻滾了兩圈,最後将被子卷成了一個卷兒,摟在懷裏,沉沉睡去。

想的是挺好,不過第二天她洗漱好,準備出門的時候,才發現她被她的禦史老爹,禁足了。

院子裏頭随便溜達,出門就會被侍衛攔住,老嬷嬷讓鐘二給改了人設,起個大早,就截住要上朝的禦史大夫,說是要出府去雲游四方。

禦史大夫整個人都不太好,昨天晚上一夜都沒睡好,今早又聽見了這種說辭,氣得在原地,指着老嬷嬷,好半晌,才吭哧出一句:“你一把年紀了,平時端個茶都能澆我身上,你還雲游——”

“老奴心已決。”老婆滿臉英勇就義。

最後禦史大夫,是被扶着上的馬車,在半路碰到了太尉大人,抱着他一番哭訴。

反了反了,全他娘的反了——

太尉大人聞言神色奇異,聽到鐘二昨晚上的一系列舉動,憋了半晌,憋的臉脖子通紅,還是不厚道的笑了“噗!啊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愧是我女兒!”

禦史大夫:“……”

總之鐘二被禁足了,禦史大人将她看得尤其的緊。

身邊突然多了四五個小丫鬟,整天跟屁蟲一樣的跟在後面。

原先好歹還能上牆,上去了,才被逮住帶下來。

自從這幾個小丫頭派來身邊,恨不得尿個尿都有人催着。

“小姐……小姐?”

鐘二“哐當”一拳頭雷在隔間的門上。

“能別叫魂了嗎,姑奶奶們?尿都讓你們給我叫回去了!”

餘己每天晚上都會來。鐘二沒辦法,只能天天趴在牆上學貓叫。

但是餘己走的時間越來越晚。

有的時候她都已經困的受不了。回屋去休息,躺在床上的時候還能感覺到餘己就在不遠處。

而禦史大人大概是被她給刺激得狠了。根本就不見她。

鐘二跑不出去,餘己又走得越來越晚,半夜三更,一個人站在孤燈的小巷裏,殷殷的望着牆裏的愛人……鐘二想想就覺得好可憐。

小天使們每天見兩個人牆裏牆外,戀戀不舍哭哭唧唧,都恨不得鑽出去,在牆上刨個洞,把鐘二塞出去。

野有蔓草:我記得原先主系統沒升級的時候,是不帶直播的,當時穿越者能兌換很多的技能,其中就有力拔山河。直播員的系統裏面沒有這個東西嘛。

天天:對呀,先前沒升級的時候多好,不放沒有立體成像,看着不過瘾。但是那個時候穿越者的能力真的好多。

愛吃蝦姑:對呀對呀,什麽魅惑一笑千嬌百媚——手撕鋼板意念殺人,品種不要太齊全。

木村。:……對比一下現在的直播員,她除了認慫比較快,心眼兒不夠使,別的好像沒有什麽技能。

白魚:哎喲,你這麽一說好心酸的啦。

……

鐘二百無聊賴的看着直播屏幕,看到小天使們聊技能兌換,頓時眼前一亮。

心念一動就進了系統空間。

現在空間和小說世界的時間流速一致,随時都能夠進去。但是也因為時間流速變得一致。營養液的消耗開始變大。

中二點開了兌換物品欄,從所需晉江幣最低的地方開始找,晉江兌換商城算是很全面,簡直如同一個大型的商場,但是這其中就是沒有小天使們讨論的那些技能。

鐘二糟心的撈出一瓶營養液,坐在系統操作臺前,咕嘟咕嘟開始喝。

又快要到晚上了,待會兒餘己過來,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要走,相隔一牆,卻死活不得見,這實在是太難捱了。

鐘二已經好幾天都沒有吸到餘己了。這簡直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又是一夜,兩人依依不舍的隔牆喵喵。

鐘二進屋之後,等了好半晌,餘己還是沒有走。

到最後鐘二堅持不住,先睡着了,但是由于心裏有事,所以她半夜驚醒。

迷迷糊糊的爬起來,灌了一口水。感應到餘己還在外頭的時候,她的內心是崩潰。

必須得想辦法出府了。餘己這都幾天沒有好好休息了,再這樣熬下去,身體要受不住的。

于是第二天白天,鐘二吃飽喝足,專門朝着犄角旮旯溜,企圖找到一個什麽縫隙就鑽出去。

但幾個小丫頭十分的盡職盡責,跟在她的屁股後,寸步不離。

鐘二知道,不光這小丫頭。連院子裏掃院子,還有來來回回在她身邊晃悠的老嬷嬷。

甚至在她看不見的,不曉得哪棵樹上,哪個花叢後邊,就是潛伏的影衛。

一旦發現她企圖逃跑,這些人都會瞬間竄出來阻止她。

但這并不能阻止鐘二想要出府的決心。

她從花園,溜到後門,從後門轉過長廊,從長廊又晃悠到禦史大人的院子。

遛了整整兩圈,她盯着眼睛都酸了,這禦史大人府邸,格外的固若金湯,并沒有能給她溜出去的縫隙。

臨近中午,太陽曬得鐘二兩個臉蛋紅撲撲,後面跟着的小丫頭個個手裏捏着手帕,争先恐後的上前給她擦汗。小聲的勸慰她休息。

鐘二暫時性的偃旗息鼓,命小丫鬟給她傳膳。

想着等她吃飽了,她再……

鐘二看到端着盤子的小丫鬟,突然天靈蓋兒串出一道沖天的光束。

她不能明着出去,她可以設法混出去呀。

于是這天中午,應小姐挑剔的要求,重新做了十來遍的蓮子羹,最後被“一個”快要溜斷腿兒的小丫鬟端進去。

鐘二等的就是此刻,她本身體格也不健壯,又沒有什麽力拔山河神技,兩個小丫頭,她生怕對付不了再壞事,所以就折騰了整整一中午,這幾日跟着她的,都被她折騰的夠嗆,終于有了落單的。

鐘二接了蓮子羹,嘗了一口,朝神色忐忑的小丫鬟微微一笑。

這笑容尤其的溫柔親切,小丫頭明顯松一口氣,在鐘二喝完之後,收拾好了,轉頭正要離開。

殘忍的被敲了悶……鎮紙。

這東西手感有點兒吓人,鐘二打人的時候心驚膽戰,力度很不好拿捏,要保證一擊即暈,還不能将人給拍死。

小丫頭連吭都沒吭,就迎面跪了下去,鐘二趕緊将鎮紙放在桌子上,出手如電,接過丫鬟手裏的托盤。

小丫鬟臉先着地,鐘二替她疼的縮了縮肩膀。

她将托盤也放在了桌子上,蹲下身,摸了摸小丫鬟的後脖子,又探了探她的氣息,确保她只是昏過去了,這才蒼蠅式搓了搓手,發出了無聲的奸笑。

她把小丫鬟拖到床邊上,費力的掀上床。

鐘二把小丫鬟從頭到腳扒了,然後又将自己的衣裳脫下來,給小丫鬟套上,把人用被子捂在床上,替她休息。

喜滋滋地端着托盤正要開門,突然一直安靜的直播屏幕,叮叮叮叮響起了急促的留言聲,鐘二站定朝直播屏幕上看去——

一只麋鹿:傻妞,你快回來,你頭發不對勁——

咦:我一直以為你是裝傻,沒想到你是真傻。

狼藉:你這樣出去,怕是要功虧一篑。

記事小簿:快把發型換一下——

……

鐘二醍醐灌頂,放下托盤,又走到梳妝臺前,将她的頭發拆開,重新梳了雙丫髻。

她并不會梳古代的發髻,哪怕有小天使的跨時空指點,也才勉強搞的那一個形狀,發帶她總是系不緊,這古代沒有橡皮筋兒這種神器,她脖子一動不敢動,動作大了,發髻就會散開。

藥不能停!:我看你也是梳不上了,你用手捂着點兒……

鐘二點開語音,“我要端托盤,我怎麽捂呀?”鐘二兩手捂着發髻,比劃了半天,也拿不了托盤。

Yvaine:那你就不要拿托盤了,寶貝兒,你捂着腦袋,哭着沖出去——

“對哦,這辦法好——”

鐘二嘴裏嚎着,捂着腦袋撞出了門,雖然哭的尤其的假,但這一中午她的刁鑽已經給小丫鬟們留下了深刻的陰影,再“整哭”一個,實在是再正常不過。

一開始跑的時候,後面還攆了一個小丫鬟,鐘二的頭發捂也捂不住,已經散開了,她邊跑邊掐着嗓子喊,“你別跟着我,讓我自己靜一靜……”

跑過了一條長廊,那小丫頭總算放慢了腳步,不再攆她了。

鐘二不敢掉以輕心,這府中的人全都認識她,她躲到一片花叢後,氣喘籲籲的整理頭發,發帶這一會兒就跑丢了一根,她只好把頭發攏成一個簡單馬尾。

同時眼睛溜着,找準機會朝最近的一個小門口去。

這是一場驚心動魄的出逃,鐘二把自己緊張的心髒都要蹦出來,她一路弓着脊背,溜着牆根兒走,竟然絲毫也不顯得突兀,要不是小丫鬟的衣裳是鵝黃色,她幾乎要與牆面融為一體。

很顯然,這種溜牆邊兒的事兒,她指定沒少幹。

小天使們也非常的緊張,但見鐘二猥瑣的如此娴熟,還是覺得有些辣眼睛。

lll李淳一:我查高考分的時候都沒這麽緊張過。

原地複活打雞血:我見過的真小偷也沒這麽猥瑣過。

花季雨季:我從來沒對一個女孩子如此無語過。

“你們要少說我,以為我看不見嗎——”鐘二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還能抽出空和小天使撕逼,十分厲害了。

有一個拎着木桶的人走過來,鐘二立刻比軍隊裏面的訓練還标準的拍在地上。

一路驚險連連的,一個耗崽子都能吓她一跳,好在算是順利,總算溜到了最近的一個小門。

小門竟然沒有守門的侍衛,鐘二激動得幾乎要嚎叫出來,她再顧不得戒備,撒腿就奔着小門蹿過去。

然而——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一群小天使加上一個二了吧唧的直播員,也沒能頂上一個諸葛亮。

鐘二半拉身子都出了門,又被突然竄出來的影衛,揪住了領子。

小天使們和鐘二一起集體在心中罵娘,直播屏幕留言叮叮叮個不停。

123木頭人:是他,是他,又是他——

Eris:是他,是他,還是他,直播員,這幾天揪你的都是他!

鏡天:小哥哥挺勤奮啊……

鐘二回頭一瞅,愣了一下,直接急眼了,“你是少年英雄小哪吒嗎?怎麽哪兒都有你?怎麽每回都是你?!”

影衛小哥哥面無表情,轉身足尖一點——被鐘二一把揪住了腰帶,扯沒能起飛。

她壓低聲音商量:“哥們,你現在裝作沒看見我,晚上我給你一袋銀珠子,好不好?”

鐘二說:“整天守着我有什麽意思,你可以拿錢出去潇灑,反正你隐藏的那麽好,平時也沒人知道你在不在。”

隐衛小哥震驚的看着鐘二,按住朝下出溜的褲腰,伸手搶鐘二手裏的腰帶。

小天使們看到這種場景,頓時炸了。

金水仙:唉,我操,我真是服氣,她把人家的褲腰帶給拽下來了——

#0000FF:她的操作總能讓我目瞪狗呆。

琉璃月光:哎,你們看見了嗎?她剛才那一出手的角度實在太刁鑽了……

安靜的天使:啊哈哈哈!你看,因為小哥哥臉紅的,這回提溜着褲子可怎麽抓人啊——

麻辣小龍蝦:我有種不太好的預感,我總感覺直播員要……

……

鐘二一見說也說不通,小哥還不受金錢誘惑,甚至根本就不跟自己搭話,只一味的去拽她手裏的腰帶,頓時改變了策略。

——開始耍無賴。

“你這麽兢兢業業的盯着我,你是不是看上我了?”鐘二把拿着他腰帶的手背到身後,小嘴一歪就開始誣賴人:“你還敢當着我的面脫褲子,太放肆了——”

她一把将自己的衣襟扯開,露了一小片白嫩的肩膀,對于現代人來說,夏天的時候露個胳膊腿兒都是很尋常,游泳館一去,屁股縫都露出來的也不稀奇,她對這種事情不講究。

小天使們紛紛留言吵着瞎了瞎了,吵着她不檢點,要告訴餘己,鐘二卻是不管,直接伸手,照着嘴唇兒抹了一把,直接把唇紅抹成了現代最流行的激吻妝。

“讓走嗎?”鐘二認真朝他鞠了一躬,“我求你了。”

影衛小哥哥滴溜着褲腰,臉紅脖子粗,想要伸手去搶腰帶,又要繞過鐘二,搞的好像要抱她一樣。

“哎哎哎,你膽子不小啊,我可喊人了……”

耽擱的時間太久了,鐘二有點害怕有人過來,眼睛四外尋摸了一圈,不耐煩道:“是爺們兒不?給一句痛快話,你不讓我走,我可就喊了?”

小哥哥額頭和脖子上的筋都繃起來,還是不吭聲,但是說話間有人過來,鐘二也顧不得什麽,撒腿就朝小門跑。

影衛小哥哥伸了一下手,很快捂回連自己的褲子,在人過來之前,腳底一蹬躍上了樹,但是由于沒有手來掌握平衡,一下沒有踩穩,趕緊伸手扶了下,換了個樹杈,樹葉嘩啦直響。

鐘二抓着腰帶跑出小門,見沒有人追上來,松一口氣,正要奔着巷口跑,融入了人流想要逮住她就沒那麽容易了。突然頭頂上方的樹嘩啦了一聲,鐘二擡頭一看,窺見了小哥哥的身影。

“天天躲的看不見人,這會兒看你還往哪躲……”鐘二找了一塊兒小石頭,将腰帶的一頭拴住,朝着樹叢中的人影,使勁一甩,就将腰帶甩上了樹。

然後她也不耽擱,趕緊朝着巷口跑,這扇小門穿過一條小巷,就是一條街,但鐘二鑽出去之後,被滿街的随風飄揚的紅綢子,險些閃瞎了眼。

就像現代的按摩房裏開着粉紅色的燈一樣,這大門上系着紅綢子挂着大紅燈籠,還倚靠着胸口坦蕩蕩的大美妞的地方,哪裏是做正經生意的?

這倒是不算稀奇,稀奇的是整條街皆是如此。

鐘二表情扭曲,小天使們倒是對這番景色,很是新奇。

兩點水阿水:這是哪家結婚啊?這麽大的排場?

雨婷:樓上你這樣……單純清純的,是怎麽在綠晉江混的啊?

……

“這是花柳巷。”鐘二沒什麽興致看這些,快步朝前走。

她邊走邊想着出去找誰問問,她不知道姜子寒的府邸在哪,也不知道這皇城中的街道都通向哪裏,一個人就這麽跑出來,無頭蒼蠅一樣。

鐘二順着街道走,兩旁大門全都大敞四開,各式美人依着門對來往客人招手嬌笑,好不熱鬧。

頭發又散了,她伸手重新系好,大街上多是醉醺醺的男子,鐘二未免碰上哪個“醉酒起興”的纨绔,選擇溜牆邊走。

逃跑的時候溜牆邊兒算是個好習慣,但是在這花柳巷裏,哪有過門不入的道理?

要不是她披頭散發衣衫不整,看着活像個被糟蹋過的,早就被路過的人家給拽進去了,女子怎麽了,女子的生意照樣做,花柳花柳,不光有花,還有柳啊。

不過即便是幹這行的,也總有饑不擇食的時候,鐘二溜過一家門口時,冷不丁就被一個姐姐給拽住連了。

鐘二錯愕的回頭,那姐姐和她一對上眼,頓時樂了,“哪兒跑出來的丫頭片子?快要天黑了也敢在這裏晃。”

女人脂粉氣息很濃,手裏還抓一方火紅的紗帕,她勾起鐘二的下巴,用胳膊肘若有似無的,蹭了蹭鐘二的胸前。

“天黑了,一個人在外不安全,不如進來,姐姐給你壓壓驚……”說着還朝鐘二抛了個媚眼。

小天使們已經都笑噴了,這滿大街都是醉生夢死老爺們兒,衣襟大敞,拎着酒壺放浪形骸的男人随處可見,她們本來還擔心直播員讓誰給調戲了,沒想到走了快半條街了,被揪住要給她“壓驚”的竟然是個姐姐——

執迷不悟的明明:我有點兒理解,她為啥因為爛桃花,整死了倆人判了死刑……

不可說:我們直播員,這是男女通殺嗎?

葉喵喵:你們看她的表情,hahahha——

janeshay:這姐姐,有點猛了。

……

鐘二的表情可以用扭曲來形容,她一把掀開面前這“姐姐”還若有似無蹭她的手臂,小臉陰沉的能滴出水來,甩開“姐姐”就走。

身後傳來了那“姐姐”放蕩又沒有禮貌的嘲笑。

鐘二滿腦子媽賣批,這種事情,一次是偶然,但是發生在她身上的頻率,已經能用蓄意來形容了——她到底哪裏看着像搞姬的?

跑了一段兒,眼瞅着要出巷口,她再次被拽住了,這一次倒是個男的,鐘二連錯愕的表情都懶得擺,回頭一看頓時捂住了眼睛。

這确實是男的,但這男的袍子底下挂的空檔,白花花一片腿若隐若現,她使勁兒一甩,竟然沒能把人甩開。

“來嘛小妹妹,秦三姐那樣的你不喜歡,你覺得我怎麽樣?”這人一開口說話,鐘二生生打了一個寒顫。

男人的聲音比剛才那個女人還要細還要尖,模樣生的倒不賴,但是眼尾畫着大片的紅,要不是鐘二看到了他的喉結和平胸,會以為這是個純女人。

“你松開——”鐘二被他拉着就朝院子裏拽,男人再是娘裏娘氣,那也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鐘二哪有他勁兒大,眼瞅着要被拽進門裏,急的吱哇亂叫。

小天使們又開啓了笑尿和笑屎的模式,滿屏的哈哈哈,鐘二手扒着門死活不進去,由于兩人的動靜太尖銳,很快圍過來好多看熱鬧的。

本來實在不成,鐘二還能進系統空間,這麽多人圍觀,她進了空間,勢必會引起恐慌。

好在假娘們兒大概也是調笑的成分居多,見她死活扒着門,也不再使大力,只是不松手。

“我不喜……你快松開——我沒錢!”鐘二吓的語無倫次。

看熱鬧的三三兩兩開始起哄,要假娘們把她給扛進去。

“小潇潇,你看上個姑娘可不容易,這一看就是個雛,扛進去,先辦了,她一輩子都是你的了——”

對面開着窗子的二樓,一個端着酒杯的人,朝着這面喊。

他話音一落,四周的人頓時哄笑起來,其中夾雜的全是污言穢語。

“幹雛兒是爽,但完事兒你想甩都甩不掉——”

“小潇潇,人弄不進去,我可以幫你,但是哥哥問你一個問題,你那玩意那麽久都沒用,還好使嗎?”

周圍又是一陣哄笑,一直拽着她的人松手去跟旁人撕扯,“不服氣你今晚來試試,小爺保準讓你欲仙欲死……”

鐘二背後一松,頓時松開門撒丫子就朝人群裏鑽,一群人邊哄笑邊喊着,“潇潇你還發騷,你看上的小心肝兒都跑了——”

“哎哎哎——”被喚作蕭潇的假模假式喊了一嗓子,鐘二頓時捂住耳朵,跑的更快了。

她抱着頭,嘴裏喊着:“借過借過……”不小心撞到了一個人的胸膛上,鐘二揉了揉腦袋,也沒看人,只想着快點脫身,點頭哈腰的一疊聲說:“對不起對不起……”

正要走,又特麽的被拽住了。

鐘二只想仰天怒吼,姑奶奶不嫖,少沖我發騷——

然而一擡頭,卻悚然發現,拽着她的人居然是姜子寒!

“你怎麽在這裏?!”

“你怎麽在這裏?!”

兩個人臉上都是大寫的震驚,姜子寒率先回過神,将鐘二直接拉進了馬車。

外頭人一見鐘二乖乖的跟姜子寒上車,頓時又七嘴八舌的去打趣潇潇。

鐘二捂住耳朵,不想聽那些污言穢語,姜子寒放下車簾,馬車動了起來,車還是那個破車,他沒有選擇坐在鐘二的對面,而是縮着大長腿,坐在了後面。

“你不是被禦史大夫禁足了嗎?”姜子寒問了一句,随即又道:“這裏是禦史府後……你偷跑出來的?!”

鐘二點了點頭:“我要見餘己,你帶我去見餘己。”

“餘己已經好幾天都沒回府了。”姜子寒說:“他現在白天到處給人看診,晚上就去禦史府外站着,我聽餘己說你們見面,被禦史大人碰到了?”

姜子寒搖頭道:“整個皇城現在都在傳你倆……啧啧啧,禦史大夫要是知道你跑了,保準打斷你的腿。”

“我去哪找餘己?”鐘二有些急:“你這車要去……你等等!停車——”

長街上,人來人往,臨近天黑,人不見少反增多,鐘二從馬車上蹦下來,一路憑着感覺,朝人流裏鑽過去。

姜子寒擔心她到底一個女子,快天黑了,獨自一人亂跑,實在不安全,也蹦下馬車,跟着她的身後追。

“你等等——你去哪?!”

鐘二跑的很快,人來人往裏,她疾步狂奔,像是身懷磁力的負極,哪怕是閉着眼,也能準确的找到她的正極。

姜子寒一眨眼的功夫,這人就沒影了,這裏已經不是正街,說不上鑽了幾條小巷,連他都暈了。

他邊走邊喊,邊朝着巷子的裏頭看,走到一個馄饨攤,伸脖子朝裏頭看的時候,總算看到了人——兩個人。

——兩個緊緊抱在一起的人。

夕陽順着巷口照射在緊緊相擁的兩人的身上,暖黃,缱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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