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清晨的鳥兒叫得煩人,王錦才眼睛還沒睜開,但意識已經蘇醒了,正在心裏遺憾:老爺要是有本事抓鳥該多好,這麽多雀子,怎麽也能換兩個錢吧。

就算不能換,也還能烤來吃啊!打着哈欠的王錦才揉揉眼睛起了床,今天該趕早去對街張三那兒收租子了,這筆進賬可耽誤不得。

空蕩蕩的房間裏只有王錦才一個人,按理來說很正常,可他總覺得有點不對勁。出門打水洗漱洗漱,過了老半天王錦才才想起來——怪不得老覺着不對呢!自己昨晚上已經不是一個人睡了,那個睡他旁邊的叫花子跑哪去了?

後院廚房都不在,王錦才轉了一圈正納悶呢,就聽屋頂上就傳來一聲吆喝。

「喲!尋我呢?」

看起來神清氣爽的蘇讨兒頂着個黑框鏡斜躺在屋檐上曬太陽,時不時還有麻雀在他腿上跳來跳去。

王錦才一看就心驚膽顫,「你快點下來!危險!」

蘇讨兒略有得意,搖頭笑道:「這有什麽,我……」

「沒說你!」王錦才氣急敗壞地打斷他,「我家屋瓦好多年沒翻修了,下大雨都漏水!趕緊給我下來,不然徹底壓垮了你賠我瓦錢!」

房檐上的蘇讨兒聽了這話似乎很受打擊,立刻身子一歪骨碌碌直往下滾,碾得那些老瓦片是嘎吱亂響,看得王錦才是心慌膽喪。

「哎呀!」眼看着人就要摔下來了,驚慌失措的王錦才大喊一聲便沖過去伸展雙臂,想要接住蘇讨兒。

可蘇讨兒突然一個旋身,身輕如燕般施施然落在一旁,拍了拍王錦才還伸長的手道,「騙你的。」

「你!」王錦才氣得冒煙,「你敢耍老爺我!」

「好啦好啦,」蘇讨兒随口安撫道,「饅頭已經蒸好了,我們去吃吧。」

「今天沒你的份了,我吃你看着!」

「是嗎?那我就去……」

…………

早上逗了逗王錦才,蘇讨兒感覺很良好。吃完飯王錦才就要去對街收租子,而他沒了禦賜讨飯碗乞丐是暫時做不成了,反正閑來無事,便想和王錦才一塊去。

哪知道王錦才竟然不同意。

「不行!」

氣勢洶洶的王大老爺堵在門口不讓蘇讨兒出來,「你真閑就去幫我養雞怎麽樣?」

「我又不是你的糟糠之妻,憑啥。」蘇讨兒正了正鼻梁上的西洋鏡,「或者你要和我拜完天地拜高堂?」

「你、你……」王錦才一下子就結巴了,「你非要跟就跟吧,老爺我只當是收了個不要錢的跟班小厮!」

「好啊。」

小厮就小厮,蘇讨兒挺悠哉地跟着王錦才出了門。一路上兩人都沒開口說話,主要是王錦才那樣子特別急,腳下生風,趕着跟去投胎一樣,連走帶跑地直奔對街。

跟着王錦才後面走進了一家雜貨鋪,蘇讨兒這才頓悟,原來是要去收錢!怪不得跑那麽快。

以王錦才的為人來說這是非常可以理解的事,看多了也就見怪不怪了。

「張三!」王錦才揀了個八仙椅坐下,開口就直奔主題,「這個月的月錢呢?!」

「王老爺您來啦,」點頭哈腰的掌櫃張三連忙奉茶,看了看站他旁邊的蘇讨兒,好奇道,「咦?這不是倒楣瞎乞嗎?你怎麽也來了?」

「我……」

蘇讨兒正要答話,王錦才就急不可耐地打斷他。

「你管他幹什麽,先給我錢!」

這要錢的樣子真是比閻王催命還急迫。

「總不會欠了您的,您別性急啊!」張三和顏悅色,從懷裏摸出早準備好了的銀錢,遞給王錦才。

王錦才也不避諱,拿了錢後當面就仔仔細細地點算,确定一文沒少他的神色才算是緩和下來。

「多謝張掌櫃……」

「哪裏哪裏……」

「喝茶喝茶……」

「好好……」

王錦才端起茶杯。

一向光喝井水的王家是不喝茶的,至少蘇讨兒沒見過王錦才喝茶。看着一邊和張掌櫃閑扯一邊舉杯牛飲的王錦才,蘇讨兒簡直擔心他嗆着。

顯然這種喝法不消兩口就能把茶水喝完,王錦才咂咂嘴巴一飲見底,而蘇讨兒則确信自己看見他最後伸出舌頭往杯底一勾,把剩下的茶葉葉子也卷走了。

吧唧吧唧嚼了兩下,喉結咕嚕上下一滾,吞吃入腹。

該怎麽說呢,見到這一幕的蘇讨兒心情很微妙。

吃完了茶王錦才就要走,張掌櫃店裏要做生意自然也不會留他。兩個人便一前一後地出了門。

收了錢之後王錦才的腳程就慢多了,蘇讨兒散漫地跟在他後面,眼看路途無趣,就想找點樂子。

這時恰逢幾只燕子飛過。

「嗨,你想不想飛?」蘇讨兒跨步向前故意撞了一下王錦才肩膀,「我帶你飛怎麽樣?」

「飛你個頭啊!」王錦才大為驚詫地瞟他一眼,「神經病!」

真沒情調。蘇讨兒不高興了,極快地出手在他臉上掐了一把。王錦才痛叫一聲,捂着揪紅的臉擡腳就踹蘇讨兒。蘇讨兒當然不會傻站在原地讓他踹啊,早跑開了。王錦才就火冒三丈地在後面追,非要趕上去打回來不可。

本來他倆個你追我趕地玩得蠻好,卻有個中年人煞風景地也追了過來。

「王老爺等等!」

原來是掌櫃張三跟着王錦才屁股後頭跑來了,還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你們,你們東西掉了!」

東西掉了?!聞言蘇讨兒停下腳步,王錦才則是在身上自摸了一圈,「奇怪,東西都在,掉什麽了啊?」

這時張三已經跑近了,手在袖子裏摸索,似是要掏出什麽來遞給他倆。

「小心!」

蘇讨兒低喝一聲,随手把王錦才衣領一抓便平地飛身而起,幾個起落到了遠處屋頂上才把人給放下。

「站好,別動,我去去就來。」蘇讨兒笑嘻嘻地拍拍吓傻了的王錦才,看他這副呆愣樣子就愉快。

王錦才能不傻眼嘛,他兩眼發直地看着他們原來站的那塊地被張三灑了一把粉末後,連石頭都變成綠色的了!

「這是……高級染料?!」王錦才喃喃道,「你、你小心啊。」

「知道了。」想不到這財迷還挺關心自己,蘇讨兒點點頭答應後便躍下屋檐,準備對付那個『張三』。

『張三』也正等着蘇讨兒。

「哼,讓你逃過一劫。」跟上個刺客不一樣,眼下這人完全沒有逃跑的意思,反而咬牙切齒地瞪着蘇讨兒:「你是怎麽識破我的易容術的?」

「沒有啊,」蘇讨兒連連擺手,「你易容得很好,我完全沒看出來。」

「只是我一介乞丐沒東西可掉,而王錦才這種人怎麽可能會掉東西?」

「你說老爺我是哪種人啊混賬!」

一聲怒吼傳來,蘇讨兒掏掏耳朵,假裝沒聽見。

「哼,多說無益,」刺客『張三』一把揭下人皮面具,手上藍煙一閃,「看招!」

「明明是你先要說的嘛!」蘇讨兒沒事人一樣站在原地不閃不躲,任毒煙向他襲來。可煙霧快要近他身時卻自動向兩邊散去,根本侵入不得。

刺客恨恨道,「果然有罡氣護體!」

「知道你還用使這招,你傻啊。」蘇讨兒不想陪他玩了,霎那間一個掌風就把刺客掃到牆角!

「啊啊!!」

毫無反擊之力的刺客發出一聲慘叫。

蘇讨兒順勢騎到他身上,單手扼住其雙腕,「老實點!」

「今日是我技不如人你要殺便殺……喂你想幹什麽?!」

嘶——

回答刺客的是布帛被大力扯裂的撕拉聲。

「我想幹什麽?」蘇讨兒勾起嘴角,把手伸向刺客胸前,「我想這樣……」

「啊啊啊——!!」

這聲倒不是已經石化了的刺客叫的。發出這聲高喊的正主正在別人家的屋檐上氣得跳腳,抓耳撓腮地想找個地方爬下去,好阻止蘇讨兒光天化日之下的暴行。可這屋子旁邊也沒個大樹什麽的,他一時半會下不來,急得又扯着嗓子嚎了一把。

「搞清楚啊!那是個男的!」

「他這麽平當然是男的了,一摸就知道。」

蘇讨兒滿不在乎地繼續剝着刺客衣服,「亂動小心摔下來,我現在可沒空管你。」

「……你!」

王錦才的臉色足以和豬肝媲美,要是眼神能殺人的話蘇讨兒無疑會被戳出幾個大窟窿。

還好不多時蘇讨兒便松開了對刺客的鉗制,站了起來。躺在地上的刺客衣衫不整面色潮紅全身顫抖雙腿大開,不過好像是氣的——

「你至少……留點回去的路費給我吧……」

反抗時還被揍了兩下,鼻青臉腫的刺客氣得話都說不利落了,被堂堂天下第一大幫的幫主摁在地上脫衣服洗劫,這經歷可謂世間少有。

「哦,」蘇讨兒還算是個好心人,數了數手裏不少的銀錠金塊,問道:「你要回哪兒去呀要多少錢?」

「南……海……」

「南海?那裏是魔教的地盤吧,魔教來找我幹嘛?」

氣昏頭的下場就是輕易被人套話,刺客頓時兩眼翻白,恨不得咬牙自盡。

「哎喲,你別想不開呀,不說就不說,」蘇讨兒挑了個大銀塊塞給他,「來,錢拿着,慢走啊。」

嘔得渾身直哆嗦的刺客爬起來扶着牆跑了,蘇讨兒這才帶着愉悅的微笑,飛身上房把王錦才拎下來。

王錦才極其配合地縮起脖子任蘇讨兒抓他後領,态度良好到跟先前那個跳腳的家夥判若兩人。

「好乖,」蘇讨兒咧嘴一笑,「難不成是吓傻了?」

「……」

換做平時王錦才早牙尖嘴利地反駁回去了,可此刻他卻仿佛沒聽見一樣,兩眼放光地瞅了蘇讨兒半晌才道:「剛才是我誤會了,原來你不是非禮,是打劫啊。」

這財迷的神态這錢奴的語氣,想要什麽一目了然,明白人都看得出來。

蘇讨兒故意裝傻,「怎麽,你要報官?」

「那人一看就不是正經百姓吧,何況他先襲擊你的,你也有危險,老爺我不是個不通情理的人,怎麽會去報官呢?」虛僞的笑容在王財主臉上綻開,「那你看這是不是應該給我一點……」

「回報?」

「對對,非常實在的,看得到摸得着的那種……」

「我知道了。」蘇讨兒點頭,憋笑憋紅了的臉看起來就像是害羞一樣,「以身相許是嗎?成,可以看随便摸,來吧。」

蘇讨兒的臉一紅,王錦才的臉立時與之相反地綠了,兩人站在一處,表情煞是好看。

「封口費!錢!銀子!我要的是這個!」劈裏啪啦吼出一大串,忍無可忍的王錦才地打開天窗說亮話,「識相的就快給我!」

蘇讨兒把臉一歪,「不給,這可是我自己動手得來的。」

「你要不是吃我的喝我的,你哪有力氣動手?」

「那也是因為你觊觎我的金碗呀!」

「這麽說你願意給我了?」王錦才靈機一動,「不給也沒關系,碗送我就算了。」

「你想得倒美,」蘇讨兒就知道王錦才要這麽說,嗤笑一聲,還是掏了個小元寶給他,「喏,這個就當我食宿的費用了,夠不夠?」

「……夠、夠了!」王錦才又驚又喜舌頭打結,剛才他并沒有看清蘇讨兒到底搶了多少,還以為沒幾兩呢,現在見了這金元寶,登時喜出望外。

「你怎麽老愛咬,」蘇讨兒看王錦才又要把金子往嘴裏送,好笑地伸出食指點上他的嘴巴,「小心吃了。」

「怎麽可能,」王錦才得意得都找不着北了,一巴掌揮開他的手繼續咬金子,「我吃了你也不會吃了它啊。」

「那你想吃我嗎?」

「你能變成金的我就吃你。」

「那我吃你怎麽樣?」

「你吃了我能變出金子來我就讓你吃。」

…………

一路上吵吵嚷嚷,最後扯到加菜還是不加菜,今天收獲都不錯的兩人有說有笑地回去了。

時光易逝,轉眼已到了盛夏。

盛夏時節,天清水藍。小鎮上樹木蔥蔥郁郁,正好給了蘇讨兒庇蔭乘涼的好去處。在王錦才家裏這麽住了數月,蘇讨兒跟當初上山修行一樣清減了好幾斤。

試想一個人一日三餐葷腥不進,每天照三頓飯練功,能不瘦嗎?

不過蘇讨兒本人倒是毫不介懷,甚至有點欣喜。經過這段時間的艱苦磨練,他的內功心法更精進,武學造詣也更高明了。尤其是烈焰掌,現在爐火純青到去關外烤全羊都沒問題。不僅如此,他的忍耐力、意志力也都有所提升,就算是能看不能吃的土財主夜夜睡在他身旁,他也不用半夜默誦大悲咒了。

「本來嘛,」蘇讨兒斜坐在高高的樹杈上吃西瓜,「你又不是什麽天香國色。」

「我呸!」王錦才怒發沖冠,「那也比你個偷瓜賊好看!誰準你偷摘我西瓜吃的!那是要拿去賣錢的!」

「夏天火氣不要那麽大,小心上火。」與溫柔言辭不符的是蘇讨兒邊說邊對着王錦才吐西瓜籽,每一顆都蘊含了少許內力,神神打在他屁股上,「我又不會寒冰掌,沒法幫你降溫啊!」

「混賬!你完了!」王錦才團團亂轉躲避西瓜籽,奈何怎麽也躲不開,最終惱羞成怒,大罵一聲就跑了。

待人走遠了蘇讨兒臉上也還有笑意,懶洋洋地半靠着樹幹,眯起眼睛看樹影斑駁。別以為蘇讨兒這副樣子是準備睡午覺了,實際上他很認真地在想事情。

丐幫總舵遇襲後長老們一直傳消息催他這個幫主快點回去,但都被他無視了。然而那幫老家夥們居然沒有暴跳如雷,反而放任他自由——蘇讨兒原以為這下快活逍遙了,豈料不多時敵人便沖他而來。

這麽一想八成又是丐幫把他出賣了。對外宣稱『冤有頭債有主要找找幫主』之類的,把麻煩事兒都推給他。

唉,蘇讨兒幽幽長嘆一口氣,本來他是無所謂的啦,沒事活動一下筋骨,還能賺兩個錢——可最近刺客越來越多帶的銀子卻越來越少是為什麽呢。

早上才解決一個刺客卻只從刺客身上搜出來三枚銅板的蘇讨兒很煩惱,他雖然武功絕世可确實一窮二白,要吊王錦才這麽只見錢眼開的魚兒上鈎,不多弄點金銀財寶怎麽能行?

人生總是有這麽多煩惱的事,蘇讨兒想着想着困意襲來,斜倚在樹枝上伸了個懶腰,打算睡個午覺先。

夏日午後清風徐徐,混着點清淡花香……

好香,好困。

蘇讨兒的眼皮越來越重,漸漸沉沉地合上了。

一時間漫山遍野只聞蟬鳴。

此處是小鎮西邊的瓜田。離田邊不遠處有棵古木,樹幹筆直粗壯,樹枝繁密茂盛,而蘇讨兒正在這上面睡得人事不醒。

忽然間,樹下悄無聲息地走出來兩個人。

「确定他睡熟了?」與踏雪無痕的輕功相襯,問話的男子一襲素色白衣,身形飄逸,神色冷峻。雖然說他的容貌只是一般程度上的俊美,但紅花需要綠葉襯,看一看他身後的大漢再看一看他,那簡直就是面如冠玉玉樹臨風風流倜傥啊!

「應該……吧。」五大三粗的漢子答個話還吭吭巴巴,要是生得清俊也就罷了,偏偏他長得是一臉……嗯,憨厚。灰衣灰褲的尋常打扮,到了他身上跟要下田種地似的,若非腰間一把寒鐵大劍寒氣逼人,鬼都不知道他是魔教護法。

「什麽叫應該吧,」白衣男子氣結,驟然擡腿踹了他一腳,「光明左使,你好歹有點護法的樣子!」

像是想揉揉被踹疼的部位又不敢,大漢躊躇了一下,模樣活似想掏蜂窩又怕被蟄的大熊,「可是我以前都做影衛的……」

「哼,」冷笑一聲,白衣男子的神情竟像是有些悲痛,「十年前你神清骨秀,五年前你俊朗挺拔,三年前你寬肩厚背,現在你體壯如牛,做影衛都沒有足夠大的房梁給你藏身,這怪得了誰?」

「對不起哦,」大漢不好意思地撓饒頭,「我……」

「算了!」白衣男子松手拂袖,似是不願聽他的前任影衛多言,「先去把人弄下來!」

「是,教主。」大漢應道,仰頭看了看蘇讨兒睡着的那根樹杈,足下一點,身影便穩穩立于枝頭之上。而不過三指來粗的樹枝竟沒有一絲顫動,連樹葉也不見半分搖晃。

長成這樣還能有這等輕功,蘇讨兒心下感嘆,不容易啊!

所以說西洋鏡真是殺人滅口、居家旅行之常備佳品,托這兩片黑框框的福,他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戲人家也沒發覺。不過距離近了難免露餡,蘇讨兒立刻閉緊雙眼,徹底裝暈。

「人來了,教主。」

「放地上。」

大漢點頭後兩手一松,蘇讨兒『吧唧』一聲摔地上。

輕拿輕放啊朋友,我的鼻梁!

「仔細搜身,我們要的東西應該就在他身上。」

「是。」

風水輪流轉,往常搜刺客,現在被刺客搜。不過蘇讨兒也無所謂,反正他身上一分錢沒有,家當都在王錦才櫃子裏呢。

大漢把蘇讨兒滿身搜了個遍,想當然一無所獲。

「禀教主,什麽也沒有。」

白衣男子皺眉道,「那把他衣服脫了看看。」

「……是。」

天熱蘇讨兒也沒多穿,一件裏衣一件外衣,三兩下就被扒了個精光。

「也沒有。」大漢搖搖頭又指了指蘇讨兒的胸口,「倒是他脖子上挂着一枚銅錢。」

「正常。」白衣男沉吟道,「縱有天下第一高手之名,到底也是個乞丐。大概是看別人穿金戴玉,他沒錢又羨慕不過,所以弄個次點的模仿模仿。」

這話說出來就傷感了,一看就很有錢的主仆二人似乎對地上的乞丐王有了一星半點的同情。拜這傷感的氛圍所賜,蘇讨兒額角的青筋他們誰都沒看見。

「咳。」白衣男子輕咳一聲,正色道,「那麽重要的東西他不可能不帶在身邊,把他褲子也脫下來看看。」

大漢一愣,「這不太……好吧。」

「你又來了,」白衣男子微有愠色,「到底是不太好還是好?」

「……唔。」大漢被頂得說不出話來,只好低了頭去扒拉蘇讨兒的褲腰帶。

「慢着!」不知怎地白衣男子又阻止了他,「還是我來算了,你去給我折根樹枝。」

停了手的大漢站起身來,不解地問,「要樹枝幹什麽?」

白衣男子的目光看向蘇讨兒裆部,「可能需要戳一戳捅一捅。」

「哇靠!」

忍無可忍,蘇讨兒一個鯉魚打挺翻身而起,抓了衣服就向後跳出八丈遠,「變态!要不要這麽毒啊?!」

他這突然詐屍的把那大漢吓了一跳,可白衣男子卻一派鎮定自若,冷哼道:「蘇幫主果然好本事,連我教催眠魔花都困不住你,佩服佩服。」

「哪裏哪裏,那香味挺俗的,我确實快被熏暈了,」皮笑肉不笑地彎彎嘴角,蘇讨兒把衣服拍拍灰又重新穿上,「閣下可是南海魔教之主葉隐湖?」

「不是葉隐湖,」白衣男子淡然答道,「是葉隐江。」

「啊,不好意思記錯了,那另一位是?」

「齊勁。」

「那麽,貴教勞師動衆追我一個叫花子追到這窮鄉僻壤裏來是所為何事啊?」蘇讨兒扶了扶有點歪掉的西洋鏡,「連教主都親自出馬,想必十分重要?」

「萬分重要。」葉隐江冷冷地說,「我只是來拿回原本就屬于我的東西——丐幫鎮幫之寶。」

「啊?屬于你的?」

蘇讨兒想了想那個滿是王錦才牙印的金碗,又想了想他死不正經的老爹,不由聳了聳肩膀,開口道:「難道你其實是我爹的私生子,我的小弟弟?」

「……不是。」葉隐江面無表情,右手卻已不動聲色地按上腰間。很有默契地,齊勁的手也在同一時間觸上劍柄。

「蘇幫主怎會不知我真正想要的是什麽,又何必裝瘋賣傻?不過打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你不會輕易交出來,所以——」

「等等!」

「得罪了!」

根本不等的葉隐江已然抽出軟劍,寬不過寸餘的銀白劍身鋒銳無比。

趕緊在地上随手撿了根木棍,蘇讨兒接着喊道:「拜托你到底要什麽說出來我……」

『賣給你』這三個字還沒來得及出口,一道迅急劍光就已逼至眼前。看來人家有心硬搶,買賣是做不成了,蘇讨兒很遺憾地想,那就打吧。

不消片刻,兩人交手已過二十回合,形勢明顯。

打狗棒法,招招打狗,蘇讨兒笑着活絡了一下手腕,敲了他好幾棍子,爽。

劍招雖快卻沒快過人手中的木棍,按理說該氣急敗壞的葉隐江卻并不見不惱,反而也微微眯起雙眼笑了。

獰笑。

——劈裏啪啦,蘇讨兒手上的木棍頃刻間斷成無數截。

握着最後半點短木樁,蘇讨兒張大嘴巴倒吸一口氣,「不是吧,這麽誇張?!」

還沒等他把嘴巴給閉上,背後寒氣乍現!此時不閃就沒機會再閃,蘇讨兒想也不想便跳出三丈開外。

這一劍雷霆萬鈞,劈得地面都出了個坑。

「兩個打一個還來偷襲?太過分了吧!」蘇讨兒心有餘悸狀拍拍胸口,幸虧剛才閃得快,還以為這個大老粗是個老實人,真是看錯他了!

「可、可你們中原人不是說,攻其不備嗎。」齊勁言罷,立刻重整劍招攻向蘇讨兒左側,而右邊不用猜也知道,葉隐江一把利劍已向他要害襲來!

嗯?男的也搞雙劍合璧?

「那中原武林還講究單打獨鬥,你們怎麽不入鄉随個俗啊!」蘇讨兒仰天嘆道,看來,這是逼我出絕招了!

丐幫絕學多年未現于世,縱然它已不在江湖,江湖上卻仍有它的傳說。

無堅不摧,無固不破,掌法之妙,天下無雙。

蘇讨兒一聲清叱,「降龍十八——」

誰敢迎它鋒芒?葉隐江心中大駭,電光火石間與齊勁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齊齊旋身疾退,只為避開這傳說中剛猛無俦的一掌!

「摸!」最後一個字喊完,蘇讨兒看着退得太快撞上樹的齊勁與手滑掉了劍的葉隐江,感嘆道,「這一招還是這麽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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