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天高雲淡,日朗風清,北雁離南飛還遠,但待在京城的王錦才已經想回他的南方小鎮了。本來嘛,他是來要債的,現在債要到了,還留在這裏幹什麽呢?懷揣着價值八百兩的欠條,王錦才樂滋滋地跟蘇讨兒說了回去的事。兩人一合計,擇日不如撞日,幹脆今天就走。

離開的時候王錦才把從客棧裏拿出來的那一大包送給了零零福,當做是打攪了這些天的謝禮。雖說他愛財如命,但也不是不講禮數的人,白吃白住了零零福的,他并不想欠他。

不過零零福卻不想收他的東西,「要謝我的話你就讓蘇讨兒別再來了就好,對了,你們誰上誰下?」

「啊?」王錦才還是把包袱硬塞給了零零福,不然再拿在他手上,他恐怕真的不想給了,「什麽誰上誰下的?」

零零福湊向他耳邊小聲道:「就是那個……」

「哪個?」

一道聲音突然插入,王錦才扭頭一看,原來是蘇讨兒。

「沒有沒有,」零零福趕忙改口道,「兩位慢走,恕不遠送,路上多多保重!」

說完還沒等王錦才反應過來,他就跟火燒屁股一樣退至門後,匡地一聲關上了大門。王錦才不解地問蘇讨兒,「他怎麽了?」

「內急呗。」蘇讨兒說。

從大內密探府裏出來,王錦才和蘇讨兒一路出城。這次他們只買了點幹糧,并沒有去租馬車。原因很簡單,蘇讨兒帶的銀子在來時的路上已花得所剩無幾,再坐馬車恐怕就不夠用了。

「你有偷偷帶錢的吧?」

城外的官道上,蘇讨兒邊啃着燒餅邊說,「要不拿出來用用先?」

「我、我沒帶!」王錦才有點心虛,為了以備不時之需他确實偷偷藏了一點錢在身上,不過蘇讨兒是怎麽知道的?看來以後得再隐蔽點了,「馬車有什麽好坐的?大好河山山明水秀,我們用走的也是一樣嘛。」

「好啊!」

想不到蘇讨兒痛痛快快地一口答應了,還過來拉他。

「我本來是怕你走不動的,既然這樣,那跟我來!」

這不就是回去的路嗎,王錦才不明所以,「去哪?」

「另一條路。」蘇讨兒神秘地沖他一笑,「你不是要看山明水秀大好河山?我帶你去見識見識真正的。」

說得老爺我好像多沒見識似的,王錦才不滿地哼了一聲,還是跟着蘇讨兒轉向走起了山道。

山高路陡,危峰兀立,懸崖峭壁上雲遮霧繞,疾風凜冽。

王錦才翻山越嶺了半天,累得精疲力竭,結果看到的竟是這般景象。

「你怎麽帶路的,這明明是死路!」氣得臉紅脖子粗,王錦才嚷道:「這要怎麽走啊,難道跳下去不成?」

「夠聰明,」蘇讨兒贊許地點頭笑道,「就是跳下去啊!」

「……」

不是吧,王錦才倒退一步,「你看破紅塵了想自殺?」

「當然不是,有你在我怎麽舍得死?放心啦,不管何時何處何種情況跳懸崖都是不會死的,跳出武功秘笈、世外高人、金銀珠寶的可能性還比較大哦,」蘇讨兒笑容滿面,眉眼彎彎,一點也不像是在騙人,「難得有此機會,要不要試試看?」

有金銀珠寶又怎麽樣,帶去陰間用嗎?王錦才再貪財也沒到這個地步,吓得連連擺手搖頭,堅決表示不同意。

「那我們走吧。」

完全無視他的意見,蘇讨兒過來抓了人就往一處懸崖下跳去。

「啊啊啊啊你這個倒楣鬼要死也要拖着我?!」王錦才失聲尖叫,一瞬間生出死不瞑目之感:不行啊,我還不可以死,我的八百兩銀子還有沒有切實收到呢!

耳旁風聲呼嘯而過,懸崖下是一片林海,他們直直墜落下去,眼看就要粉身碎——嗯?好像沒碎?

輕松收住身勢,踩在樹尖上借力躍起,再落下便已到了另一棵樹,蘇讨兒正在幾丈幾丈地跳躍式前進。這情形跟他原來在人屋頂上跳來跳去的動作沒啥大分別,就是從城鎮轉移到了山林,有點像猴子。而王錦才被他夾在胳膊底下,雙目圓睜,口水橫流,一愣一愣的。

這樣看去,滿山蒼翠,竟是美景絕倫。

「我說……你要跳多久?」

視野忽高忽低,整個人忽上忽下,再絕倫的美景也經不住這樣看啊,王錦才頭暈目眩,「我快要吐出來了。」

「堅持住啊!」蘇讨兒鼓勵他道,「堅持就是勝利!聽見前面的水聲了沒有?這下面的林子裏不少毒蟲毒蛇,只要到了那條河就好了,我馬上把你放下來。」

好吧,王錦才竭力忍耐。

果然到了河邊蘇讨兒就把他放下來了,還跟他說這是捷徑,順着這條河走就能回到鎮上。王錦才半信半疑,要是真有這麽好的捷徑他怎麽從來沒聽人提起過?

「因為食物多吧?」蘇讨兒談笑自若,「豺狼虎豹野豬黑熊之類的,想吃什麽有什麽,正好我們幹糧也不太夠,走這條路是正好啦。」

王錦才渾身一個激靈,這……能确定是誰吃誰嗎?

奈何開弓沒有回頭箭,都到了這裏了也只能跟着蘇讨兒繼續走。還好順着水流,路上摘點野果打點野味的,吃喝還不成問題。累了就在岸邊歇歇,髒了就下河裏洗洗,白天在蘇讨兒手掌上烤肉吃,晚上生起火堆來睡樹下。

這樣靠天收靠天養,一文錢不必花的日子,實在是太爽啦!

從最初的憤懑到如今的開心,王錦才不知不覺順着水流和蘇讨兒走了十多天了。

剛開始時一天路程走下來,王錦才是全身散架,疲憊不堪,蘇讨兒一邊嗤笑他一邊幫他敲敲打打捶捶揉揉,到了第二天酸痛減輕許多,便接着上路。這樣反複幾日,王錦才漸漸習慣了,走長了也不喘氣,腿腳更有力。下河洗澡的時候蘇讨兒戳戳他的胸前,「你好像長了二兩肉耶,胸——肌變大了!」

正好被戳到乳頭,王錦才低哼一聲奮起反擊,也揪了一把蘇讨兒的乳頭,「要戳戳你自己的,你的比我還大!」

「哎呀你個死相……!」

嘴巴上是惡心死人的嬌羞語氣,手上卻一掌把王錦才打到了水裏,還按着他的腦袋使勁揉。嗆了好幾口水的王錦才氣急,連踢帶打雙手亂揮,掙紮之間一把扯住了蘇讨兒脖子上的紅繩。

蘇讨兒乖乖不動了任他重新踩水浮上來,「放手放手,別給我扯斷了。」

「叫你按我!」王錦才偏扯着紅繩把蘇讨兒腦袋拉過來,狠敲了一爆栗才松手。

說起來,王錦才注意這紅繩已經很久了,因為上面穿着一枚銅錢。見過人戴珍珠瑪瑙,見過人戴金銀玉石,可還真沒見過人戴銅板的。蘇讨兒平日裏也并沒有多麽寶貝這個東西,有時會拿下來把玩,随手放在一邊。

王錦才趁機拿過來掂量,确确實實是最普通的銅板沒錯,只不過老舊了些。想不通為什麽這樣的東西會一直帶在蘇讨兒身邊,王錦才不禁有些疑惑——莫非他是羨慕人家穿金戴玉,于是弄個次點的模仿模仿?

這麽一想就傷感了,饒是王錦才這樣的鐵石心腸也對蘇讨兒有了那麽一星半點的同情,看他的眼神不由得添上了幾分憐憫。

「啊!」王錦才痛叫一聲,「混賬!你幹什麽打我?」

「你在那裏擅自想些什麽亂七八糟的,」蘇讨兒額角上青筋亂蹦,「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怎麽樣?」王錦才好奇地問。

「唉……」長長舒出一口氣,蘇讨兒半靠着岸邊緩緩道,「事情是這樣的。」

十年前,作為丐幫幫主的繼承人,十四歲的蘇讨兒開始獨立出門,走南闖北地要飯。那時候他還是個半大的孩子,一沒有他爹的禦賜乞食碗,二沒有裝瞎子的西洋遮光鏡,三沒有老奸巨猾的騙人手段,所以經常讨不到東西吃,只能上山找食物,順帶砍點柴下來換錢花。

日子過得貧苦,蘇讨兒不免衣衫褴褛,蓬頭垢面,可憐兮兮。所幸拜這副聞者傷心見者流淚的标準造型所賜,解囊施舍他的人日漸增多了起來。

某天他來到一座開滿桂花的南方小鎮上,都說這裏民風淳樸,果不其然,不到半日蘇讨兒就收獲頗豐。拿讨來的錢買了個大燒餅,蘇讨兒蹲在街邊正準備開吃,一個聲音卻打斷了他。

「給,少爺我打賞你的。」

看起來比蘇讨兒大不了多少的少年掏出一枚銅板,站在他面前咬牙切齒地說道。

一文錢還給得這麽不甘不願的,蘇讨兒暗忖,這是多麽小氣的小氣鬼啊。不過能讓這種小氣鬼掏錢,也證明自己有多麽成功了。

道了一聲謝,蘇讨兒伸手接過。

「等等!」少年有點扭捏地說,「我沒想給你那麽多,找、找錢我啊。」

「啊?」蘇讨兒呆了,一文錢還要找錢?怎麽找,用大力金剛指掰兩半分你一半?可那武功我還沒學會呀!

「沒錢找的話……」

眼饞地盯着蘇讨兒手裏的大燒餅,少年吞吞吐吐道,「燒餅給我咬幾口怎麽樣?」

「嗯?」一時摸不清這到底是個什麽狀況,蘇讨兒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看手裏的燒餅。

當他這個動作是同意了,少年毫不客氣地拿過他手中燒餅,連啃了好幾口。那模樣跟三天沒吃飯似的,蘇讨兒腦子裏一片混亂,莊生夢蝶,蝶夢莊生,他是乞丐還是我是乞丐,我是乞丐還是他是乞丐?

吃完了燒餅少年就走了,蘇讨兒左手握着一枚銅錢,右手拿着剩下的小半個燒餅,一想:不對啊!他給我一文錢,然後把我兩文錢買來的燒餅吃掉了一大半,這不是我虧了嗎?

還只有十四歲的蘇讨兒捂着胸口,排山倒海般的挫敗感向他洶湧襲來。居然還有人這樣占乞丐的便宜?是他哪裏露餡了嗎?是他的模樣還不夠凄慘嗎?可是他明明是按照丐幫幫規來的啊,到底是哪裏錯了呢?失敗啊,做乞丐還這麽失敗!

為這件事蘇讨兒消沉了數月之久,那枚銅板至此之後便常挂他身上了……

「呵呵呵呵!」

王錦才從水裏爬上來,心裏一陣發涼,幹笑道:「呵呵呵……你……不是想找他報仇吧?」

「過了這麽久我早記不清他的樣子了,」蘇讨兒邪惡地牽起嘴角,「你緊張什麽?」

「我,我不緊張啊。」

輕風吹過,汗毛直豎的王錦才欲哭無淚,蘇讨兒說的事情他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天下小氣鬼何其多,按理說不該是他……可他怎麽就是覺得芒刺在背呢?

這種時候還是岔開話題吧,王錦才裝作不經意地問道,「還要走多久才能回鎮上?」

「一天吧。」蘇讨兒也跳上岸,指了指前面的山頭說,「明天早上翻過那裏就能到鄰鎮了,下午再翻過半座山就到家啦。」

「已經這麽近了?」王錦才大吃一驚,沒想到這條路能走得這麽快。算起來出門也快有兩個月了,不知道新宅子王伯蓋好了沒有?每月的租子有按時收嗎?丫鬟沒有趁他不在偷吃肉吧?

這麽一想問題都來了,王錦才決定明天要加快腳程,早點趕回去才好。

烈日當空,雖說時節已過了秋分,但趕了這麽一上午山路,王錦才還是覺得很熱。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卻發現原本還算富庶的鄰鎮變了樣子。街上行人不多,乞丐倒是不少。偶有幾個攤販路過,也均是一臉愁苦之色。

鬧災荒了?

這情景王錦才熟悉,心道不好,眼不見為靜,得趕緊回家才是。

「你往哪走?」

蘇讨兒叫住他,「這裏鬧蝗災了,糧食都沒了,不少人餓着肚子呢。」

回頭就看見蘇讨兒站在乞丐堆裏正往外掏錢,他身上剩的銀錢不多,兩三下就掏了個幹淨。

見了他這樣,王錦才頓時一個頭變兩個大,有極其不好的預感。

「……」蘇讨兒沒說話,眼巴巴地瞅着他,幹看着。

被看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王錦才吱吱唔唔地嘀咕,「其實吧……每隔個三五七年總是要來這麽一次災荒的……這麽多人……不會有什麽事的……呃?」正說着就感覺到有東西扯自己褲腳,王錦才低頭一看,一個小孩把手掬成碗狀,正眼淚汪汪地求他大發慈悲施舍點。

連碗都沒有就出來上陣?!天啊!王錦才在心裏哀嚎,逼我走絕路啊!擡眼望向蘇讨兒,王錦才正想抱怨都是你害的,卻突然被人迎頭澆下了一盆冷水。

沒有一絲表情的冰冷臉孔,和不見半點笑意的漆黑眼珠。

把私藏的那點錢從懷裏摸出來,王錦才說不清是個什麽感覺,只是手直發抖。被刺得直發抖!錢雖然給了,一股無法抑制的憤怒卻席卷上來。王錦才握緊拳頭,連肩膀都帶着點顫。混賬!普天之下,多少人為富不仁?又有多少人真的慈悲為懷樂善好施?他只是個普通的財主,只顧着自己有什麽錯嗎?他又不欠這些人的,不給又怎麽樣!憑什麽用這樣的眼神看他!

「啊,他是鄰鎮的王大財主!」

一聲驚呼打破了這僵持的局面,有人認出了王錦才。王錦才自己都不知道他幾時聞名鄉裏了,還是說這種時候認得他的人就格外多了起來?

不少人圍了過來,都是些央求話,求他施舍點銀子,等緩過了這陣子就登門還債,感謝他的大恩大德雲雲。

就知道會有這種情況,現在好了?王錦才賭着一口氣大聲說話,就是要說給蘇讨兒聽見!

「你們鎮上的李員外不是也很有錢嗎?怎麽不問他借去,他都不借幹嘛找我?!還有縣太老爺呢,他怎麽不放糧,關我什麽事?!」

周圍人一陣嘩然,說什麽的都有。王錦才充耳不聞,梗着脖子死瞪着蘇讨兒。蘇讨兒瞥了他一眼,轉頭走了。

那一眼滿是鄙夷和厭惡。

王錦才心裏咯噔一下,像被釘子釘在了原地。他看見不遠處蘇讨兒似乎在跟鄉親們說跟着他走,他有辦法。

剛走了兩步蘇讨兒又停了下來,有個小乞丐在燒餅攤前流口水,可他手裏只攥着一文錢。蘇讨兒不在乎地笑笑,猛地扯斷了自己脖子上的紅線,把那枚銅錢遞給了他。

小乞丐接過銅錢,道了聲謝。

時光流去,倏忽之間,王錦才記起了十年前他遞出這一枚銅板時的樣子。

腦袋裏嗡嗡作響,很多年來王錦才不曾傷心難過,此刻卻覺得難受極了。

鄰鎮小河的岸上,聚集了不少乞丐模樣的村民。

雖說是同一條河流,但山前山後的流速卻大不一樣。這裏河面狹窄,水深湍急,兩岸山勢極為陡峭,故此一般人家別說是釣魚捕魚了,就連下河去撈也很難撈上兩條來。

蘇讨兒站在岸邊,一臉漠然地看着湍急的流水,腦子裏想的卻是王錦才。這個人吝啬成癡,惜錢如命,脾氣又差,身板竹竿,睡覺還老愛翻身,硬要說起來只有一張臉能看,實在沒什麽值得人對他鐘情的地方。可他蘇讨兒偏偏能人所不能,就是看上了。

既然如此,那還跟他鬥個什麽氣呢?唉。

煩悶的感覺無處可去,蘇讨兒低喝一聲,運起十成內力向河流打下一掌。霎時間仿佛有龍吟虎嘯之聲穿雲裂石,數十丈內的河水全數被震得飛濺而起,向兩岸散去。

這是真正的降龍十八掌,不過只有一式,剩下的十七式他老爹想不起來了,所以蘇讨兒也不會。但是用在這種地方威力還是足夠了的,只見一條條肥美的大鮮魚随着河水從天而降,被岸上全然不顧淋濕、争先恐後搶着接魚的村民們逮了個正着。

人手一條大肥魚,村民們向蘇讨兒千恩萬謝,高高興興地回去了。脖子上空蕩蕩,心裏也涼飕飕,蘇讨兒跟在後面,回到了之前那個燒餅攤。

四周已經看不到王錦才的影子了,想必是先走了吧。

「攤主,剛才買你燒餅那小鬼給的兩文錢還在不在?」

一看蘇讨兒的樣子,攤主就想了起來,「哦,是不是有一文特別舊的?有個人也來問過,還硬是跟俺把那文錢換走了!」

「這樣啊。」

心情好了一點,蘇讨兒微微一笑,轉身向鎮外走去。

沒有用輕功,而是花了一個多時辰慢慢翻過山頭,暫時重新戴上西洋鏡的蘇讨兒來到王錦才所在的小鎮上。這裏看起來并沒有受到災荒的影響,熟識的村民一見是倒楣瞎乞又回來了,還熱絡地送水果給他吃。

咬着手裏鮮嫩多汁的桃子,蘇讨兒拍了拍王家新宅的大門。

這新宅不愧是王伯建的,比原來那舊的氣派多了,連門拍起來都比較響。不多時門開了,蘇讨兒一看開門的是老管家,張口便問道:

「王伯,王財主回來了沒有?」

「瞎乞你來了啊,」王伯點點頭,「少爺回來了,不過看樣子很趕,什麽也沒多說就拿了銀子和糧食,拉着丫鬟走了。」

「拉着丫鬟走?」蘇讨兒差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還帶着銀子和糧食?他們有說去哪嗎?幾時回來?」

這些問題不用問蘇讨兒心裏也有了數,只是太難以置信——要是被逼的也就算了,這個節骨眼上,王錦才居然會主動帶着銀子和糧食出門?!

「沒說。但是那麽多銀子,私奔個兩三年足夠了,沒準等他們回來的時候,娃都滿地爬了呢!」王伯眉頭深鎖,苦大仇深地哀嘆,「本來想讓這個丫鬟嫁給我小孫子的,既然少爺看上了,那也就沒有辦法……」

沒留神把桃核都吞了,蘇讨兒瞠目結舌,這是什麽猜測?想不到這王伯竟如此……八婆,當真是人老心不老,人不可貌相啊。

「不不不,她還是有很大極大非常大的希望嫁給你小孫子的。」蘇讨兒鄭重其事地拍拍老人家的肩膀道,「我保證。」

「是嗎是嗎?」王伯興致勃勃正待再問,蘇讨兒卻轉瞬之間不見了。

施展輕功縱身越過山林,蘇讨兒恨不得在後背插上一雙翅膀。

等他終于趕到鄰鎮,天邊已暮霭沉沉。

正是吃飯的時間,許多人拿着鍋碗瓢盆等各式容器,站在鎮口排隊。閑等無聊,人多嘴雜,于是大夥七嘴八舌地議論了起來。

「想不到真有人施粥啊,還是菜粥!」

「對啊,聽說是鄰鎮的王大財主,真是個大好人!」

「不止這樣,他還願意放債呢,沒有利息,寫借據幾時還就行了,我跟他借了二兩銀子才來的。」

「有銀子了你還來?!對了我不會寫字怎麽辦?」

「等等,你們都太大意了!難道不知道這個人是出了名的一毛不拔拔毛就死的鐵公雞嗎?我覺得這是天有異相,必生妖孽!」

「那黃半仙你還來讨粥幹什麽?***吧!」

……

為了響應村民的號召,蘇讨兒笑眯眯地悄悄撿起一顆小石頭,打在黃半仙的腿彎上,讓他跌了個狗啃泥。

隊伍的最前頭,許久不見的胖丫鬟手持一柄鋼勺,身旁一口大鍋,正殺氣騰騰地大吼着不要擠,再擠鋼勺伺候。而王大財主則游魂似地飄在一邊,眼神空洞,雙目無神,那神态果真離升天變妖孽不遠了。

心裏一緊,但是又想開懷大笑,不知如何是好的蘇讨兒遲疑了一下,趁這空檔,王錦才也看見了他。

四目相接,要說一個笑得像菩薩的話,另一個就是修羅惡鬼。

「丫鬟,鋼勺借我用一下。」

「不行我這也要用呢,」正忙的丫鬟遞給王錦才一把鍋鏟,「老爺你拿這個先頂着吧。」

蘇讨兒轉身就跑,王錦才拔腳就追。

一邊跑蘇讨兒一邊開懷大笑,從心底裏感覺暢快還有歡喜,很多情愫一起湧上來,讓他立刻就想把這財主吃幹抹淨。可是還沒等他把人引到四下無人的地方,王錦才就先跑不動了。

回頭看看,才發現他兩腳在打顫。王錦才跟自己不一樣,普通人一個,從早到晚跑了整整一天的山路,怕是腿早就酸得要斷了。

掉過頭去先摘了鍋鏟再打橫抱人,蘇讨兒有點奇怪,王錦才怎麽一點反應沒有,不是該破口大罵然後呱呱亂叫放本老爺下來嗎?

再一看,王錦才臉色蒼白,雙目通紅,似是極難受的樣子。

「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一下子慌了神,蘇讨兒焦急地問。

「疼。」艱難地吐出一個字,王錦才指了指自己的胸膛。

這個動作簡直有如利箭,直讓蘇讨兒的胸口也隐隐作痛起來。正想開口說些什麽,卻看見王錦才接着哆哆嗦嗦地從他剛剛指的地方掏出一沓紙。

「這麽多借據!我簡直心如刀絞!」總算緩過氣來的王錦才激憤不已,「我這輩子還沒給人這麽多錢過!混賬,你要賠我!嗯,先說好,你拿什麽賠給我?」

「……」啼笑皆非,果然這才是王錦才啊。

蘇讨兒勾起嘴角湊近他的臉,「無以為報以身相許,我整個人給你要不要?」

根本不給王錦才回答的時間,蘇讨兒吧唧一口親在他的嘴巴上。眼見王錦才登時變成兩眼呆滞的木頭人,蘇讨兒幹脆舔舔他的嘴唇,加深了這一個親吻……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