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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他,希望他今夜留下來。可他的眼神卻不由自主地跟着忙于收拾包廂的蘭喬——瘦削有彈性的腰身、修長的雙腿讓他意動神搖,包裹在禁欲制服下的身體具有怎樣的誘/惑力,他最清楚不過。

一把火從身體中心燃起,任江推開纏人的男孩,到走廊上邊吹風邊抽煙。清醒了一些後,回想起剛才為難蘭喬的情景,他幾乎不敢相信那是他親手做出的事情。

多麽可笑,多麽矯情,多麽……丢臉。

狠狠按下煙蒂,煩躁地去洗手間沖臉,一推門,偏偏遇見正在洗手臺前整理衣服的蘭喬。

任江嗓子眼裏冷哼一聲,一步跨進來甩上門,一派居高臨下的架勢。

可惜他高傲的自尊在蘭喬面前只是一坨屎,蘭喬目不斜視,鋪平了袖口,徑直往出走。

任江內心翻騰,将之前包廂裏輸掉的信心又撿回來,他怎麽可能搞不定這麽一個男人?!

緊攥住蘭喬的手腕,轉身前逼一步,大力将蘭喬按在牆上。

蘭喬毫不反抗,長睫掩蓋下,他露出一抹不出所料的得意——就知道任江會這麽做,甚至說,他是故意站在這裏等着他這麽做的。

“為什麽你會在GN?”任江氣勢淩人,逼問。

蘭喬像是不想回答,半晌後在肩頭掌力加重的威脅下,才低聲吐出兩個字:“賺錢。”

“什麽?”

“賺錢,”蘭喬不耐煩地解釋,“我不像你,不賺錢吃什麽?”

任江頓了一下,噗一聲嘲笑:“要賺錢什麽地方不行,偏偏來這裏?玩了命地堵我,你到底想幹什麽?千萬別說,你是因為喜歡……”

“如果我說是呢?”蘭喬擡起頭,滿意地看着任江的表情從驚訝轉為不理解,再變成憤怒,“如果我說,我就是喜歡你呢?”反客為主,他悄然握住了任江的手臂。

任江不是沒聽過表白,而是不屑于任何表白。可這一次,這個萍水相逢名叫蘭喬的男人,不是多麽認真的語氣,卻成功地撩動了他的心。臉有些燙,自欺欺人地以為是室內溫度過高的原因,他做出嗤之以鼻的表情,說:“你簡直有病。”

蘭喬不怒反笑:“喜歡你就是有病,那你是什麽?”

任江一愣,怒火燒至頂點。一把揪住蘭喬的領子,手一推,蘭喬的頭撞上牆壁,兩眼發黑。

恍惚間脖子上的創可貼被撕掉,任江的身體快速擠過來,蘭喬頭還昏着,就聽任江在他耳邊惡狠狠地說:“你一個送上門來找操的,裝什麽清高?”他繼續壓低身體,“告訴你,我能咬你一次,就能咬你第二次。”

埋下頭,在淡淡的古龍水香氣中,任江毫不憐惜将利牙又一次刺入蘭喬的脖頸。

撕咬的位置就在上次的牙印旁邊,不知他是不是想把這裏弄成個人陳列展。

頸邊皮膚脆弱,蘭喬痛苦地忍耐着,如果說之前他還以玩笑的态度看待任江的行為,那麽現在,則是真生氣了。兩手推搡着任江的鉗制,他怒罵道:“你屬狗的嗎……”

任江動作一頓,最後一絲理智也被淹沒,将蘭喬當成出氣筒,狠狠地蹂躏。

無論是身體力量還是調/情手段,任江都更勝一籌,借着酒勁三下兩下扯開蘭喬的皮帶将手伸進去,分開兩腿手指狠狠刺入,蘭喬痛得臉色青白。接着他身體一僵,突然猛推任江一把,任江不防一個踉跄,只見蘭喬五官緊繃、滿頭大汗,神色慌張地繞過他快步沖到隔間裏,俯身吐了起來。

任江粗喘,木然站着,半晌沒反應過來。

隔間門沒關,蘭喬跪在地上邊咳邊吐,撕心裂肺,顫抖不止的脊背更讓他顯得虛弱無比。任江全身緊繃的力量逐漸松懈,眉頭皺起,不知不覺中産生了一種名為恻隐之心的東西。

自己惡心到他了?不對啊,那天他明明被上得很投入;那是在衛生間做這種事惡心到他了?

“任江?”門口突來一聲疑問,竟是吳海推開了門。

他并沒有進來,這暧昧而詭異的情景,讓他坐實了對這兩人的猜測。

“就說怎麽找不到你,你什麽時候回家?”

蘭喬嘔吐漸止,扶着門板搖搖晃晃站起來,背身用紙巾擦嘴。

“你呢?”任江反問。

“我這就回家,明天還上班呢。”

看着蘭喬就要出來了,任江大聲說:“我不回,今天那孩子我還沒玩夠呢。”

“啊?”吳海吃了一驚,蘭喬不知道,他卻很清楚,任江解決個人問題都是找合适的人419,還從來沒真正意義地“嫖”過,今天這歷史性的改變……他不禁又多看了蘭喬兩眼。

任江拉着吳海走了,給經理打電話安排一切的對話盡數傳進蘭喬耳朵裏,他撐着洗手臺,頭上直冒虛汗,連生氣的勁頭都提不起來。

孩子的這個爸爸,還必須不斷地收服,不斷地調/教。

第一次嫖的經歷說不上壞,但也絕對不算好。匆忙辦完事,任江躺在床上,仰望天花板抽煙。男孩是個雛,這回恰逢他心情不好,現已被折騰得不顧職責睡了過去。

任江不怪他,因為他只是個出現在錯誤時間的可憐炮灰。

越抽煙越清醒,他呆不住了。穿上衣服起來,剛一開門就像見了鬼,又像門板是塊燙手的烙鐵,下意識地就大力送了回去,發出一聲巨響。

心猛然砰砰跳了起來,蘭喬居然就守在門外……

他抱臂靠牆站着,閉着眼睛,不知是真迷糊了,還是在閉目養神。

因為這聲巨響,床上的男孩醒了,揉揉眼睛不明就裏;半昏睡狀态的蘭喬也醒了,稍微一動腦筋就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然後他滿意地微笑起來。

任江愣愣地站在原地,他是怎麽了?為什麽要關門?他有必要害怕麽?

狗屎般的霸氣熊熊燃起,他将外套潇灑地往肩上一搭,打開門大搖大擺地走出去。

守夜的蘭喬站直身體,還是那句話:“任少,有什麽需要嗎?”

任江不看他,皮鞋在走廊的地毯上發出悶響,他掏出手機,一字一頓,“李經理,如果你打算繼續用那名叫蘭喬的侍應生,那我以後絕對不會再光顧GN。”

作者有話要說:下午和晚上各還有一更呦~~~

狂犬攻被整得完全沒脾氣嘛哈哈!

第四個夜晚

任江沒回家,而是又去洗浴部,泡澡按摩到大清早,臨走時遇上下夜班的李經理。

“任少,昨晚剛撂下您的電話,那個蘭喬就自己辭職了,速度快得很,工資都沒結,”李經理一臉谄媚,“所以今後嘿嘿……咱們GN還是時刻恭候您的大駕!”

任江突然停下腳步,臉上顯出一片肅殺,“工資是他自己不要,還是你們沒給?”

正說到好處的李經理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舌頭就趕緊打了個結,“他、他自己沒要……”

任江陰晴不定的臉色僵了一會兒,半晌後不置可否地應了聲“嗯”,徑自走了。

李經理站在那兒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剛才的任江很可怕,可明明是他要趕人走的,怎麽還對工資這麽執着?那個蘭喬應聘時就說是任江的關系,他雖不明真假,但先收下肯定是沒錯的。昨晚特意安排蘭喬去服務任江的包廂也是想探探他的身份,結果證明他們确實是認識。

但似乎……不僅是認識,而且是有仇。

深深地嘆口氣,這行不好混啊,今後還得加倍把任二少伺候好了。

蘭喬今天是白班,還沒到辦公室就聽見一片歡聲笑語傳出來,弄得他這個渾身寫着不愉快的人怕破壞氣氛,都不好意思進去。

“蘭醫師!你來啦!”一個皮膚白淨長着張娃娃臉留着棕色短發齊劉海的年輕男人沖門口的他揮手,笑得一臉燦爛。

“童蒙你怎麽來了?不在家養胎?”被那快樂的聲音感染,蘭喬郁悶少了些,也笑着打招呼。

童蒙眯着笑眼摸了摸自己高挺的肚皮,“在家無聊,過來跟大家說說話,心情好多了!”

“你家那位不管你?”蘭喬在辦公桌前坐下,跟準備下夜班的簡寧交接工作。

“他?”童蒙一臉驕傲,“他現在什麽都聽我的!”

“是麽,真是幸福。”

童蒙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蘭喬略顯懶散地靠在椅背上,看童蒙與科室的其他護士杜攸等人開心地聊着,突然很羨慕。

童蒙也是科裏的護士,沒心沒肺的,活脫脫一只開心果,是科裏年齡最小的,卻是最早結婚的,而且很快就懷了孩子,現在已經七個來月了。

耳畔的歡聲笑語仿佛将他隔絕在另一個世界,他打開病歷夾,準備安排今天的工作,可沒看幾行字就開始頭暈。最近他只要不上班就去圍堵任江,睡覺少得可憐,吃喝上更是不在意,單用靈力培育胎兒,也不知道能撐多久。

看來,必須把拿下任江的計劃加快了。

“蘭醫師你不舒服?”正閉着眼睛按太陽穴,童蒙撐着腰走到他跟前,低下頭關心地問,“你臉色好差,黑眼圈也很重啊……”

童蒙鄭重其事表情嚴肅,蘭喬感激地笑笑,“還好,就是最近有些忙,休息得少。”

童蒙恍然大悟地點頭,又摸了摸肚子,“那我得趕緊把寶寶生下來,回來幫你們!”

大夥兒笑起來,蘭喬也不得不跟着敷衍笑容。看簡寧已經換好衣服準備回家,他趕緊叫住他,“簡醫師,因為一些私事,這幾天我想換換班,不知道您方不方便?”

童蒙與杜攸對望一眼,蘭醫生果然很忙啊……

簡寧回過身,“可以,你把你能上班的時間寫下來,其他的我來上就行。”

“謝謝。”

“不客氣,”簡寧看向童蒙,一貫冷硬的臉部線條變得柔和了些,“童蒙,多主義身體。”

童蒙受寵若驚,手放在額邊敬了個禮,眼睛彎成一條線,“遵命!”

蘭喬戴上緩解視疲勞的框鏡,埋頭工作。幾個護士都知道他一工作起來就專注得可怕,并且非常讨厭被打擾,便連忙壓低說話聲音,出門右轉到護士站繼續聊。

任江在公司主要負責銷售這一塊,這次去外地出差三天,落實了一筆訂單,心情大好。秋天的中午坐在辦公室寬大的皮質靠背椅上,伴着電腦中低回婉轉的樂曲,享用着美女秘書端來的香菇雞排飯和熱咖啡,真是渾身每一個細胞都透着說不出的惬意。

一身米色套裝的秘書側身站在落地窗前,端着咖啡杯向下望的畫面十分養眼,任江時不時擡頭欣賞一二,但見秘書渾然忘我,不禁奇怪。

“Tina,你看什麽呢?都看了十幾分鐘了。”任江邊說邊端起餐盤走過去,頗為三八地向下一瞥,結果兩手一抖,差點兒沒把雞排飯扔出去。

“任少你不知道,那個人這幾天一直在下面坐着,弄得全公司從前臺到各部門經理,但凡是女的都開始注意他了,沒辦法,實在長得太帥,”Tina一邊解說一邊給任江讓出一個視野極佳的位置,啧啧兩聲,“遺憾吶,要不是我已經訂婚了,我還真……”

任江斜瞪她一眼,Tina立刻住嘴,笑嘻嘻地解釋:“不好意思任少,我們就是閑了八卦一下,沒別的。大家懷疑,他可能是想進咱們公司,先踩點兒來了。”

“想進咱們公司?”任江自言自語道,原本的嘲笑語氣最後顯得頗為無奈。他進公司,難道是想跟他上演禁斷的辦公室戀情?

“他這幾天一直都在?”

Tina沒想到任江會關心八卦,愣了一下點點頭,“是啊,朝九晚五,特別準時,而且不挪地方。”

任江沒接話,機械地舀了一勺雞排飯送進嘴裏,認真地打量起那個人。

樓下有個圓形噴水池,蘭喬就坐在水池邊上,低着頭不聲不響地啃面包,身邊放着個喝了一半的礦泉水瓶,還有兩本書。任江鼻孔裏嗤笑,這家夥,挺會利用時間的嘛。

清潔工正好經過,蘭喬連忙将面包、礦泉水和書呼啦一下全抱在懷裏,讓開位置,站在一旁的樣子有些呆滞,還有些局促和窘迫。突然間他像被驚醒了似的,用手背抹了一下嘴角,放在眼前看看,接着又抹了一下,似乎想要确定嘴上到底有沒有面包屑。

任江一怔,這個動作,就像一把軟毛刷子在他心上撓了幾下,抓得人癢癢,卻舒服得很。

清潔工離開,蘭喬坐下,把東西放回原位,繼續啃面包。

他穿着休閑款的白襯衫,腿上是一條淺灰色運動褲,腳上是帆布鞋,都是叫不上牌子的貨色,卻讓人覺得異常舒适柔軟。任江相信人靠衣裝,但也相信,有氣質的人能将廉價貨提升好幾個檔次。

蘭喬啃完面包,抹了抹嘴,接着看書。他速度不慢,沒一會兒就用修長的食指和中指相撚推過書頁,但他看得很認真,有時候會皺起眉頭,有時候會露出豁然開朗的神色。

此時的辦公室裏回蕩着楊千嬅明亮的聲線,一首《再見二丁目》冷清悠遠。雖然是秘書選的,但任江對這首歌也有了解,講得正是林夕那個才華橫溢的GAY那求之不得的愛情。

“滿街腳步,突然靜了;滿天柏樹,突然沒有動搖;這一剎,我只需要一杯熱茶吧;那味道,似是什麽都不緊要……”

在看蘭喬,漸入深秋,他穿得那麽薄,會不會冷?在風口處一坐就是一天,只吃一個幹癟的面包,喝沒有溫度的礦泉水,會不會冷?

歌聲與畫面瞬間重合,外面的一切都成了背景,只剩下蘭喬孤獨而單薄的身影,不斷在眼前放大。時間靜止,運動着的一切也停了下來,只有蘭喬輕輕翻書的動作是鮮活的。

任江端着餐盤的雙手早已僵直,雙眼一眨不眨,直到酸痛。

他明明是來圍堵自己的,為什麽還能如此安之若素地坐下讀書?

曾經在那個紙醉金迷的夜裏第一眼看到蘭喬時就決定跟他上床,然而此時此刻,卻想穿過玻璃窗,越過十幾層樓的距離,摸摸他的臉,仔仔細細地,看看他的五官。

任江癡癡地看着,不防蘭喬突然擡頭,往他這裏看了一眼。

任江吓得一個激靈,後退一步,心跳猛然加速。蘭喬應該不知道他辦公室的位置,這座大廈從外面也看不到裏面,更何況距離那麽遠……但那一瞬間,他真的感覺到,眼睛對上了……

再向下看時,蘭喬卻仍然是乖覺地坐在那裏,低頭看書。

恍惚坐回辦公桌前,任江盯着早已冷掉的雞排飯和咖啡将近一分鐘,然後不耐地将它們推到一旁。Tina連忙收拾下去,心裏奇怪,這個午餐搭配,明明是任江最喜歡的。

任江冒了一頭的汗,他脫掉外套,暗自抱怨公司的取暖設備實在太好。

兩相比較,外面嗖嗖的秋風便更冷了。

“Tina,叫保安跟下面那個人說,我們公司周圍不是公園,不能留閑雜人等。”

Tina有些意外,但上司的命令他必須執行。于是一分鐘後,任江再次走到落地窗前,正好看到一樓的保安禮貌地走到蘭喬跟前請他離開。

蘭喬先是擡頭,握書的手頓了一下,然後咬了咬下唇,目光露出些許凄然。然而他什麽都沒說,只是像剛才那樣将所有東西抱在懷裏,轉身走了。

任江心裏猛地像被什麽紮了一下,他的行為,好像在對一個歷盡千辛萬苦終于找到安身之所的可憐乞丐說,你不能在這裏行乞。

他以大欺小,仗勢欺人。

那個人寶貝似的抱着兩本書和一瓶礦泉水,穿過馬路,轉過街巷,再也看不見了。

明明可以毫不在意的,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要看得那麽仔細。

現在任江并沒有跟家人住在一起,而是住在離公司較近的一個兩居室公寓,從而逃避父母和兄長無休止的管教,或者時不時就拿出一疊美女照片讓他挑挑中意哪一個的窘境。

他已經出櫃了,幸運的是沒有出現大吵大鬧要死要活的場面,可不幸的是,全家沒有任何人将這放在心上,沒有任何人相信他出櫃的誠意。所有人都深信他只是愛玩、只是花心,就算在外面胡天胡地,只要等過了三十歲,就能靜下心來取個門當戶對的女人安安生生過日子。

這種觀念根深蒂固,使得任江自己也開始質疑,他難道真的……這麽霸氣?

晚上在家打了三個多小時的游戲後理所當然地餓了,他只會下方便面,可惜家裏存貨吃完,好在小區外有個24小時營業的超市能救急。

披着衣服下去,臨近午夜風很冷,他打了個哆嗦,将風衣領子豎了起來。

超市裏只有一個收銀員縮在角落盯着電腦,任江沒看他,熟門熟路走到泡面區,取了大包的老壇酸菜面和紅燒牛肉面,氣勢洶洶地往收銀臺上一放。收銀員站起來,不掃描泡面,卻從臺子下拿了個長方形包裝的食盒出來,“你知道嗎,吃一碗泡面,就需要肝髒花32天的時間解毒。熬夜應該多吃蔬菜,這個用微波爐加熱四分鐘就可以了。”

收銀員自作主張将速食盒飯掃描入價裝袋,遞給任江,“十五元謝謝。”

任江覺得自己在做夢,那有些冰冷卻無比熟悉的聲音,那擋在制服帽下的眼睛鼻子嘴巴,一切的一切,都正證明着這個人就是蘭喬無疑。

他為什麽,能夠時時刻刻跟随自己,無處不在?

毫不掩飾地盯着他,弄得在他眼中臉皮十分厚的蘭喬都不自覺地偏過了頭。

僵持半晌,蘭喬尴尬地低聲問:“要嗎?”

任江瞟了眼透明包裝下搭配合理顏色鮮豔一看就讓人食指大動的米飯和配菜,手指一勾将袋子拎過來,拍了二十塊錢在臺子上,“要。”

作者有話要說:吼吼今天的第二更!美麗的小蘭喬追逐小攻的精神真是锲而不舍啊!鼓掌!

今晚九點還有一更哦~

俺介麽勤勞介麽努力,俺也要鼓勵要花花要聽好聽的話!乃們懂的!

第五個夜晚

蘭喬在超市上完夜班後就馬不停蹄地趕回真靈國醫院上白班,二十六年以來,從沒有像最近這樣不眠不休,還心情極度不佳過。本以為能抱着輕松玩樂的心态跟任江鬥法,可事實證明,他雖然在任江面前演着戲,卻是假戲真做,無法放松。

也許任江的影響力,要比他想象的還大。

在醫院餐廳要了個煎雞蛋三明治,心不在焉地吃了兩口,就被巨大的牛油味刺激得受不了,跑去洗手間吐了個幹淨。雖然還有些餓,但此時無論再想到什麽好吃的,都會從胸口傳來一陣陣惡心。突然覺得,從前對無數孕夫說過的類似“早孕反應不可避免,只能自己撐過去”的話原來那樣殘忍。

按着小腹靠在門板上緩了緩,他閉上眼睛,倦意潮水般席卷而來,真想不管不顧好好睡一覺……

“叫你帶套帶套,你他媽耳朵聾還是精蟲上腦啊?現在鬧出事你高興了?”

“這不是我一個人的責任好吧?要不是你心甘情願,我能搞大你肚子嗎?”

“放屁!你嘴被狗屎糊了?現在要挨刀子的不是你,別跟我說風涼話!媽的……這什麽破醫院,還最好的呢,進來半天了連醫生的鬼影都看不見……”

蘭喬早上查完房,看還算清閑就趁機進裏間的休息室打盹,誰知才剛迷糊就被外頭的罵咧聲吵醒了,套上制服沉着臉色出來,看到等候就診的兩人流裏流氣的打扮和打量他時那很不禮貌的眼神,心情頓時糟到極點。

“操,這是還沒睡醒就來給人看病吶?有沒有職業道德……”

蘭喬的手放在椅背上準備坐下,聽見這句嘀咕,頓了頓,還是忍了。

“什麽症狀?”打開病例,他例行公事問道。

“別提了,這次算我倒黴,只一次沒帶套就中标,你給檢查檢查,趕緊做了!”

這人的語氣随意中帶着不屑,不屑中又帶着厭惡,好像是大早上出門沒看清路踩上了一坨屎,雖是小事,但夠你鬧心一陣子的。蘭喬停下筆,餘光從鏡片後打量這個手上戴滿奇形怪狀的戒指、耳朵上打的全是孔、頭發也奇形怪狀的年輕男人,他應該還不到二十歲,但已經……

什麽愛情、新生命,在他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喂!你盯着我看幹什麽?沒見過打胎的啊!你趕緊的我還有事呢!”

蘭喬握筆的手攥了又攥,忍了又忍,最終努力壓制着火氣低聲說:“流産要先做檢查,你填個表,然後上七樓劃價處繳費,檢查科也在七樓,709室。”

“什麽?還要檢查,然後還要交錢?!你們醫院是專門收錢的啊?”旁邊的陪人不滿意了,胳膊戳了戳要流産的那位,“我叫你随便找個地方做了你不願意,非要來什麽好醫院,折騰了快一早上屁事都沒幹成,光交錢了!我給你說一個小時內必須搞定啊,陳哥那邊還等着呢!”

“靠!我就是要來好醫院怎麽了?你心疼錢啊!你他媽搞大我肚子你還有臉心疼錢?你鑽錢眼兒裏去了是不?怪不得不戴套呢,那麽點兒錢都舍不得,這回報應了吧!”

“行了行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孩子究竟是不是我的還不一定呢!整天跟陳哥那幾個小弟眉來眼去,說不定床早上了八百回了,你當我眼瞎啊!現在出事了也就我能好心給你掏掏錢!”

“去你媽的!你哪只眼睛看見我跟別人上床了!出事了不負責任,你他媽不是男人!你身上那玩意兒究竟真的假的,你……”

兩人罵聲漸高,幾乎要掀了辦公室的屋頂,蘭喬腦袋裏嗡嗡直響,不知是觸了哪根神經,也或許是這一個多月以來憋在心裏的苦悶實在無處發洩,厭惡猛然攀至極點,渾身的憤怒都躁動了起來。

“都閉嘴!”壓抑的喝止讓另外兩人都愣了一下,對罵停止,蘭喬努力不讓自己最後一絲理智失控,目光移向別處,“你們走吧,我拒絕你們就診。”

“什麽?!你拒絕?你他媽憑什麽拒絕?你既然是醫生,就是給我們消費者服務的!”

“我們已經掏錢挂了號,完全可以投訴你!”

這下他們倒是同聲一氣将矛頭指向蘭喬,氣勢洶洶地挽袖子大有要幹架的架勢,嘴裏說的卻是冠冕堂皇的話,頗為滑稽。

蘭喬嘩一下站起來,目光中放出的怒意和狠勁将兩人震得一瞬間卡殼。剛才的吵鬧已經将護士站的護士們引了過來,都站在門口圍觀,杜攸一看蘭喬臉色就知道他氣得不輕,試探地往裏走了幾步,“蘭醫師,這……怎麽回事?”

蘭喬終究不想在醫院惹事,便将胸卡摘下來往對面一扔,“我叫蘭喬,盡管去投訴!”說完轉過身往裏間走,那兩人看他的的确确毫不在乎,氣急。

“不就一個醫生麽,裝什麽逼!你那點兒打胎的本事,留着自己用吧!”

“你說什麽?”

蘭喬猛地回過頭來,語氣不善,眼神已經從淩厲變成了吓人。護士們一看不好,紛紛進來跟那兩人說好話。這麽一來無疑助長了他們的氣焰,懷孕的那位甩開周圍勸話的護士,往前走了幾步。

“我說你脫了這身皮,也就是個花瓶,讓別人搞大肚子又一腳踢開的貨色!你憑什麽看不起我?”

蘭喬臉色一變,上前兩步,那人知道他要動手,想往後退,卻不想蘭喬動作太快,沒留意就被抓住了胳膊。另一個也沖了過來,擋在兩人中間,橫眉怒目,“要動手老子奉陪!”

“蘭醫師別沖動,千萬別沖動!咱們有話好好說,一定別動手!”杜攸和另外兩個護士連忙抓住蘭喬的胳膊,勸個不停。那些人的話确實很難聽,擱誰誰都受不了,但蘭喬只要動了手,這事就大了,加上不久前的失職記錄,一個不好,就可能毀了他的職業生涯。

大夥兒一邊拉架一邊不解,蘭喬一直都很穩重,今天這是怎麽了?

“靠!你們別拉我!有種你讓他打我啊!我看他到底有膽沒膽!”

“告訴你們!我還偏要讓他給我看病,非看不可!你們醫院想護着自己人,沒門!”

“什麽破醫院,還最好的!這事兒完不了!我絕對要去媒體舉報你們,你們等着!”

護士們的低聲苦勸中夾雜着高聲的叫罵,蘭喬卻是什麽話都不說,一個勁兒往前沖,幽深的黑色眼眸中透着深不見底的光澤。他覺得自己很傻,跟兩個無關緊要的人較什麽勁呢?別人罵他幾句,好像他真就成了那種人。難道他真的……是那種人嗎?

他和任江,與這兩個人的關系有區別嗎?哼,恐怕,他還不如人家吧。

他不是精神分裂,更不是聖母。這一刻,他不想再忍受所有情緒都憋在心裏卻無法纾解的痛苦。

杜攸正驚異蘭喬怎麽力氣這麽大,三個人都架不住,不料正是此時,蘭喬身上突然爆發出一股強大的力量,很輕易将他們三人震得松開了手。

他吃了一驚,天吶,蘭喬竟然動用靈力,而且攻擊力還如此強大。

“蘭醫師別動手!”

大喊一聲,眼看着蘭喬上前一步掄起拳頭,就要砸在那個人臉上。他心說完了完了,誰料電光火石之間,那兩人居然連續後退,像是被誰拉住一般,讓蘭喬的拳頭落了空。

往門口一看,從人縫中擠出來的是白楚,他終于松了口氣——白楚是院長公子,白家是控制真靈國醫療和教育的貴族,白楚跟蘭喬是好朋友。有他在一定會沒事。想到這兒他腦中一閃,蘭喬一瞬間爆發的靈力那樣強大,難道他……也是貴族?可是不對,貴族怎麽可能在這兒當醫生?

“誰能跟我講講,這是在幹什麽?”

白楚笑得無害,無論表情和語氣都極具說服力,一下子便将情況穩定了下來。兩個人罵罵咧咧地把事情說了,期間不停地用手指點蘭喬,蘭喬靠坐在桌子上,冷冷地看着這場面,不置可否。

“哦,原來如此……”白楚拉長尾音,頗具深意地盯着蘭喬,然後伸手攔過身邊那人,“哥們兒,你非要蘭醫師給你堕胎,也不是不可以,除非他不想幹了,否則總得聽上司的。但問題是,我們蘭醫師一生氣之後手上有點兒沒準頭,給你堕胎時很有可能會控制不住多劃上幾刀,或者留個什麽東西在你肚子裏,而且醫生你是知道的,救人快,殺人也快……”

白楚一直好脾氣地笑着,說出來的話卻讓人汗毛都豎了起來。護士們忍不住低聲竊笑,蘭喬嗓子眼裏冷哼一聲,轉身進屋。白楚臉上笑容更大,“哥們兒,這家醫院我說話還頂點兒用,今天肯定會補償兩位的損失,但你們可千萬不能自己跟自己過不去啊!”

他不動聲色地把人拉出門外,回頭吩咐護士們:“沒事兒了!大家該幹嘛幹嘛!”

衆人各就各位,臨時安排了兩個實習醫生來坐鎮。蘭喬坐在休息室裏,端着杜攸送來的熱水,一直發呆,直到白楚回來,還是那個坐姿一動沒動。

關于此事,白楚什麽都沒問——在護士那裏他已經打聽清楚了。他只是輕輕攬過那人的肩,溫柔地低語:“別跟那些人一般見識。”

蘭喬像個木頭人般被他抱着晃了晃,随後實在是忍不住疲憊的折磨,靠在白楚肩窩。

“你都搞定了?他們不追究了?”

白楚低笑,“你剛才一副往死裏打的架勢,還怕他們追究?”

蘭喬知道這是打趣,沒心情接話,便又沉默着,雙眼渙散地盯着地面。

“要不要休息一陣子?”

蘭喬搖搖頭,“最近還要帶實習生,簡醫師忙不過來。”

“你們科的确人太少,有個秘密告訴你,我爸準備調附院的産科主任過來,然後把那兒改成專門的骨科醫院,估計下個月這事兒就成了,到時候你就能輕松一些。”

“沒關系,我還好,今天是意外,以後這種事不會了。”蘭喬倒不擔心自己現在的狀況,其實請假他也想過,但如果付出所有的一切只為守在任江身邊,總覺得……有哪裏不對。

“那……不如我陪你出去吃點兒東西?吃你最喜歡的辣公公水煮魚,辣到你流眼淚,心情自然就好了。”白楚扭過頭笑着,與蘭喬的臉相遇不過一寸。

蘭喬突然覺得過意不去,自己惹的事得他順利解決,結果還要他想盡辦法哄自己。

“……算了吧,有點兒累,想睡一會兒,最近沒睡好。”

白楚的笑意褪去,多少有些失望。蘭喬的眼睛裏沒有他的存在,他怎麽會不明白呢,他也知道,蘭喬不是沒睡好,而是根本沒怎麽睡。他真的很好奇……那個人類。

起身時蘭喬不小心在他脖子上蹭了一下,白楚立刻敏銳地捕捉到,伸手覆上他的額頭。

“發燒了?”

蘭喬自己也摸了摸,“最近有點兒低燒。”

“吃藥。”白楚拉開抽屜,拿了板退燒藥出來——醫院幾乎每個科室裏都備有這些常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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