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3)
洩憤?”
這話一說出口,李以瑞自己也覺得有點荒謬,果然段于淵搖了搖頭。
“不是突發狀況,至少葉同學不是。”
如果焰焰在場,應該會感動段于淵又破格說話超過十個字,但李以瑞只是一怔。
“為什麽?”
段于淵淡淡道:“早八,睡衣。”
李以瑞明白過來。
“啊……葉同學十點墜樓時,身上穿着睡衣,代表她至少到跑上頂樓之前,都還沒有準備要出門。但是早八的課照理說每個人都會出席,但葉同學既沒有睡過頭,卻竟然到十點都還沒想出門上課,對嗎?”
李以瑞說:“所以這代表什麽?她跟人有約?”
段于淵又搖頭:“為了約人被當,不值得,可以約別天。”
李以瑞不禁覺得有點好笑,以前在大學時,有次打靶術科考試,由于教官很嚴格,李以瑞從前一晚就很緊張,特地早睡,隔天起了個大早想出門。結果沒想到他新公寓的電梯利用清晨維修,李以瑞還強行進入,就被困在了電梯裏。
李以瑞手機打不通、叫天天不應,他本是個随遇而安的人,想說就算了,等出去後再跟教官解釋,抱着臂就在電梯裏睡着了。
沒想到再醒來時,看見的就是段于淵那雙漲得通紅的雙眼。他才知道段于淵發現他沒來考試,先用手機狂CALL,發現沒有回應後,就開始翻天覆地地找他,等發現他被困在電梯裏,考試也結束了。
雖然後來段于淵和他一起補考過了,但說到為了別人被當,段于淵也不遑多讓。
“那是怎樣?啊,難道說,歹徒從八點前就潛入租屋,挾持綁架了她,她是從睡夢中被驚醒,又被限制了行動,才沒辦法去上課?”
李以瑞福至心靈,這應該是目前為止最符合情況的假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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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于淵沒有否定他,也沒有贊同,只是面無表情,李以瑞知道那代表他在思考。
“可是動機呢?就是試讀嗎?啊,所以花田到底抽了幾個試讀?”李以瑞問。
“五十位。”段于淵說。“宋叔跟出版社要了名單。”
“五十位?!”
李以瑞叫出聲來。
“等等,該不會這種墜樓事件,還會發生四十四起吧?”他背脊全是冷汗。
段于淵沒有答話,只是抿住唇。車子轉了個彎,市立醫院近在眼前。
天空忽然下起了細雨,段于淵把車停在醫院附設的停車場,李以瑞撐了車上的黑傘,段于淵則沒有撐傘的意思。抵達醫院大廳時,呂老師已經在那等了,看見他們兩個,立即迎了上來。
“以瑞、小段!”呂老師朝他們招手。
日-更期;衣‘齡;午。扒-扒“午九齡·
那是個滿頭白發,但細看五官并沒有這麽老的中年男子,襯衫下的肌肉線條透露出此人曾是幹練刑警的過去,眉目雖然溫和許多,但李以瑞還記得他訊問嫌犯時,那種吓尿人的聲量和氣魄。
“老師!”李以瑞叫了一聲,走上前去和他抱在一塊。
“我們……上樓去吧?”呂老師比了下電梯,李以瑞點了點頭。
将近一個月沒有來探望母親,李以瑞竟覺得以往熟悉的走廊、那扇微透着綠光的病房滑門,有一點陌生了。
他不自覺在病房前停下腳步,段于淵就站在他身後,見他停下,便扶住了他的肩。
“瑞瑞?”他凝起眉。
李以瑞搖了搖頭,深吸了口氣。
“沒事。”
呂老師替段于淵填了非親屬會客紀錄,由于一次會客只能兩人,呂老師就讓李以瑞和段于淵先進去。
李以瑞走進病房裏,這地方比他之前來,似乎又變得更清淨素雅了些。呂老師替他請的看護在母親窗臺上放了盆小雛菊,讓病房的氛圍變得柔和許多。
要不是病房內多得像監聽機房一般的儀器,還有床上那個插滿管線的女子,李以瑞還以為回到了幼時那個小而溫暖、屬于一家三口的套房。
李以瑞走到病床旁唯一一張椅子上,在上頭落坐。
段于淵站在他身後,一如以往無數次陪他前來一樣,只是靜靜的沒出聲。
母親的手腕蒼白,看得見青紫交錯的血管。李以瑞用兩只手掌捧住了它,以前每次過來,李以瑞都有種錯覺,彷佛母親的手變得更小了一些。
後來李以瑞才驚覺,不是媽媽縮水了,而是他長大了。
“媽。”李以瑞喚了聲。
記得母親剛進延命病房時,醫生說沒事可以跟她多說話,說病人聽得見,說不定哪天就會因思念親人被喚醒。
李以瑞從小什麽不會,最擅長的就是說話。最初李以瑞總是抓着母親的手,從早到晚說個不停,小孩子也沒什麽談資,就是講些學校遇到什麽事、段于淵又做了些什麽,今天又被警察叫去問話之類的,有時講上一整天。
但不知從何時開始,可能是李以瑞警大畢業那年吧!他的話便漸漸少了,也可能是講了二十年,能講的都講盡了。
就連“你什麽時候要醒來?”這句子,李以瑞從哭着問,到平靜地問,到現在根本也已經不問了。
最近每次來探望,李以瑞就只是這樣坐在床邊,握着母親的手,看着母親二十年如一日緊阖的雙眼,靜靜等待會客時間結束。
他看着母親胸口那個淺綠色的、像是護身符一般的事物。那是段家道廟加持過的長生符,還是段于淵親手作的法,就擱在母親的心髒上。
李以瑞看着那個護符,恍惚中仍然會想起,二十年前那一夜,他拿着斷裂的掃兇器,刺穿母親那地方的場景。
雖然實際施為的人不是他,但那景象就彷佛壞掉的電影膠卷一樣,多年來一直在他腦海裏反複播放、繪聲繪影。
段于淵半途出了病房,換呂老師進去,呂老師一進來,就把手壓在他肩膀上。
李以瑞回過頭,看了呂老師一眼。
呂老師問:“你在哭嗎?”
李以瑞搖搖頭:“沒有。”
李以瑞和呂老師一起出了病房,和段于淵會合。由于時間還早,呂老師就提議在市立醫院附近找個咖啡館坐坐。
“你們……還真是總膩在一起。”
李以瑞點了三杯黑咖啡,用托盤送到位置上,就聽見呂老師感嘆。
兩個現任警察、一個退休警察兼警大教授在桌邊圍坐,似乎自然形成某種氣場,李以瑞發現他們方圓五公尺都沒人敢坐下。
“啊,因為段于淵剛好也特休,他也很久沒看我媽了,才一起過來的。”
李以瑞說,很久沒跟知道他童年底細的人見面,他難得也會害羞。
呂老師全名是呂立威,就是當年震驚R城的“少年李以瑞弒母事件”擔當刑警,當時他是R城刑大少年隊的小隊長,和李以瑞也因為這件案件而熟識。
案件發生時李以瑞七歲,現在李以瑞已經二十六歲,經過二十年的光陰,呂立威也退休了、現在在警大當榮譽教官,以前李以瑞和段于淵都曾上過他的課,當時呂立威就曾調侃他們“能不能有一分鐘分得開一點?”。
段于淵沒有說話,只是啜了口手裏的黑咖啡。
“時效,過了嗎?”他忽然問呂立威。
“嗯,重傷時效是十年,但就算用殺人二十年去算,到這個下個月底也快到期了。”呂立威說。
段于淵“嗯”了一聲,沒再做什麽表示。
當年那個事件發生後,李以瑞就以保護為名,被段于淵的家人名義上收養,在段家本家住了很長一段時間。
那段時間,他與段于淵可以說是形影不離,吃飯一起、睡覺一起、上學一起,最初基于安全考慮,連洗澡上廁所這種私密事也相伴左右。
大概是習慣成自然,李以瑞一直到最近都不覺得這樣有何不妥。
說實話,李以瑞也有點不清楚段于淵的想法。
事件發生前,他和段于淵只是小學同學,他們就讀同一個班級,也就只是知道彼此的存在、說得上幾句話的程度。
比起“小學同學”這個身分,李以瑞知道,段于淵同時是那個極有名的道術世家的繼承人。
段于淵本身也是修道者,簡而言之就是個道士。
據聞段家在全國有超過百間道觀,光R市裏就超過十個,底下信徒、道修無數,廟現在又很值錢,因此段于淵說是有錢人家公子也不為過。
雖然李以瑞對道家、法術的那些不太懂,但依段于淵向他解說過的,古往今來道家有四大世家,分別是呂、韓、段、楊。其中號稱呂洞賓後代的呂家,在元末明初的道術混戰中被楊家殲滅後,現在剩下韓湘子後代的韓家,還有段、楊兩家三分天下。
段家歷史淵遠流長,而且舉凡道家都很注重血統,道法只傳嫡系子女。
而且段家更加嚴格,規定家督之位只能父傳子、叔傳侄、爺傳孫,總之只能傳給男性,連親生女兒都不行。
這種在二十一世紀極度性別歧視視的傳統,導致段于淵上面足足有四個姊姊,他媽拼了半輩子才得來這麽一個兒子,自然是當寶一般地疼。
但段于淵雖然也不排斥修道,據說還頗有資質,但就李以瑞看來,明明身負這麽重要的責任,卻跑來當個卑微小警察,他一直覺得很不能理解。
而且李以瑞本來以為,所謂道士就是寫寫符、揮揮桃木劍,做法事擺個樣子而已。
但直到十五歲段于淵成年禮時,他被邀請觀禮,親眼看着穿着道服的段于淵,儀式性地持劍收伏段家事先準備的八尺燭龍後,他才知道原來這世界并不如他所想象的那樣簡單。
段于淵大三那年,還曾被家裏緊急召回,就是為了道術世家間相互傾軋的問題。直到現在,段于淵還時不時得被派去出任務,雖然李以瑞不清楚細節,但多數和另一個道術世家“楊家”有關。
據段于淵的說法,楊家就是道術界的佛地魔,而且徒子徒孫滿天下,四處燒殺擄掠、欺負同修,濫捕妖魔鬼怪,大概除了殺神以外,什麽壞事都做盡了。
李以瑞還記得段于淵曾對他耳題面命:『遇見楊家人,就跑。』
而段家在道術界的地位,就是所謂正道清流,要是有人被楊家害得家破人亡,往往都會跑來找段家哭訴,由他們出面處理,跟道術界的警察差不多。
“就好像、魔王和勇者一樣嗎……”李以瑞想得入神,不自覺喃喃出口。
段于淵和呂老師都望向他,呂立威笑了起來。
“魔王勇者?喔,是在講那個BL作家的案子吧?我聽太祖說了,據說你們現在很困擾。”
勇者與魔王事件 7
“魔王勇者?喔,是在講那個BL作家的案子吧?我聽太祖說了,據說你們現在很困擾。”
“老師也知道BL嗎?”李以瑞有點意外。
“嗯,我大女兒很喜歡,她現在國中一年級,太祖說的那個『撚草惹草』,貌似我大女兒也有她的書,還整天在網絡上跟人家讨論呢!”呂立威笑着說。
“她也是書迷?那她有參加新書試讀嗎?”李以瑞問。
“試讀?應該是沒有,我記得她本來說要去那個作家的新書發表會,但後來沒有抽中,還因為買不到限定版生氣呢!”呂立威笑說。
“限定版?”
“好像因為新書有限量版本還什麽的,只賣給有抽中發表會的讀者,還要事先在網絡上付款,到現場才能拿書的樣子。因為預購要填手機和真實姓名,我大女兒還跟我借人頭,所以我才知道這件事。”
李以瑞不禁松了口氣,呂立威畢竟刑警屬性,看李以瑞的反應,忍不住問:“怎麽了,試讀有什麽問題嗎?”
李以瑞看了段于淵一眼,段于淵便說:“連續墜樓事件。”
“連續墜樓?喔喔,你是說你們上周末連續報驗六件跳樓的那件事吧?我聽太祖說了,真是辛苦你們了。可是等一下,這跟那個BL作家有關系嗎?”
李以瑞正要回答,段于淵忽然說:“七件。”
“嗯?”
段于淵低頭看着手機,揚了下畫面。
“韓巡官剛傳過來,上城派出所轄內,第七件,一樣是女子墜樓。”
李以瑞發出呻吟聲,但段于淵接下來的話讓他驚訝不已。。
“墜樓女子年僅九歲……送醫後保住性命、意識清醒,現在人在市立醫院。”
☆
魔王在黑暗中清醒過來。
他渾身酸痛,背部和腿部像被毆打過一樣,連伸直腿都有困難。
他是全魔界最優秀的魔法師,而且多數魔法師身體能力不理想,他卻不同,魔族的狂戰士和他徒手交戰,也未必能戰勝他。
這樣的他,從小到大從未陷入這種境地。除了四肢無力,身後那處的疼痛更勝一切,屁股像是被人活生生從中撕裂一樣,痛得魔王很想罵人類髒話。
更讓魔王難堪的是,他才微微一動,就有液狀物從那處流出來。那液狀物濃稠、熱燙,順着他身後穴口,緩緩滑下大腿內側。
魔王不用特地去看,就猜得到那是什麽東西。
他發現自己動彈不得,被禁锢在某個寬大的臂彎裏。
他在黑暗中睜大眼睛,魔族夜能視物,這也是退魔戰争中他們最大的優勢。他發現自己竟被那個男人摟在懷裏,胸膛貼着背脊,而無論是他還是那個男人,全都一絲不挂。
“可惡……”
魔王咬着牙。勇者似乎睡着了,那雙好看的眼睫緊阖着,優美如同雕塑一般的身體橫躺在洞窟裏的幹草堆上,而昨晚整治得他七葷八素的東西就頂在他大腿內側,依然精神奕奕。
……這個混賬。退魔戰争時,魔王就體認過勇者的體力驚人,連續三天不阖眼都還能上戰場。
魔王在洞窟角落撿拾了自己半碎的衣物,他的衣袍已被撕裂,褲子勉強能遮蔽大腿,兜帽已不翼而飛,靴子在他差點被神殿的神官輪奸時不知道掉哪去了。
魔王扶着洞壁起身,才發現大腿有點合不攏,忍不住耳根發熱。
他走到洞窟口,面對漆黑一片的神聖森林,壓抑住身體的不适,沉聲開口。
“亞德裏亞?”
洞窟附近的草叢動了一下,有個身影蹲踞在那裏。
“是,魔王陛下。”身影淡淡回應。
“準備好了嗎?”魔王問。
“是,騎獸在湖邊等着,從這裏騎乘黑魔龍回到魔界,只要一個日夜,我會盯着阿瑟哥哥,如果他醒來,我會拖住他。”
“他醒不過來的。”
魔王冷冷地說,他冒險在自己體內下藥,為的就是這一刻。
他知道勇者雖然照三餐來地牢探望他,時不時還把他綁進自己的寝室,但其實對他曾未放松戒備。
雖然他身上有王國的神官親自下的咒印,封印了他所有魔力。
但勇者除了上他時,一定會妥善束縛他的四肢、用道具堵住他的口,有時還替他上眼罩。房間內也不放任何尖銳物品,連聖劍都隔絕在他視線範圍外,即使跟他接吻時,眼楮深處都還帶着警覺。
魔王不禁自嘲地笑了聲。方才在洞窟裏交合時,有那麽一瞬間,勇者和他視線交投時,他竟有種……他們其實心意相通的錯覺。
“魔王……希爾……”勇者還反複呼喚他的名字。
但事實證明,錯覺終究是錯覺。
為了對付他這老奸巨猾的對手,他把魔界森林獨有“食夢草”制成的毒藥,透過亞德裏亞,和催淫藥“沙勒曼德”一起交給公主,讓公主下在自己身上,再裝成中招昏迷的樣子,讓公主把他送進神殿。
這種“食夢草”的毒,對魔族和魔獸免疫,但對人類和聖獸而言有奇效,能讓一頭遠古巨獸睡上整整一個月。
如果勇者不對他做到底、不像昨夜那樣反複地、近乎瘋狂地折磨他,或許還無法妥善發揮藥性。
但魔王知道,以勇者對他近乎病态的執着程度,目睹神殿裏的香豔現場後,肯定會按捺不住。
他還特地要亞德裏亞按兵不動,等神官們将他蹂躏到某個程度後,再讓亞德裏亞引導勇者找到他。
沙勒曼德淫毒的急迫性、加上巧妙把握勇者的心理狀态,讓勇者終于放下一切警覺心,在這個幾無防備的洞窟裏侵犯他,最終着了他的道。
魔王無法去想勇者清醒後,面對遠走高飛的他、還有慘遭背叛與欺騙的自己,會是什麽表情。
畢竟他,現在并沒有同情敵人的餘地。
“追兵快來了,請魔王陛下盡快啓程。”魔王聽見亞德裏亞的聲音。
要做到這一切,現在伏首在他身前的男子——勇者同父異母的弟弟、家族的私生子,亞德裏亞的存在是必要的。
當初亞德裏亞來找他時,魔王還半信半疑。
但亞德裏亞不僅替他找回了魔杖、還準備了魔獸,勇者也确實中毒沉睡,魔王才明白這人是真心要背叛他的親哥哥。
“為什麽要幫我?”騎上魔獸後,魔王忍不住問他:“阿瑟對你很好。”
亞德裏亞看了魔王一眼,又凝視着洞窟裏熟睡的勇者。
“哥哥是對我很好。”亞德裏亞淡淡地說:“但他永遠不會是我的。”
魔王有些驚訝,心裏閃過許多想法,但他現在身處險境,只能暫時壓抑住心頭那些異樣的情緒。
“所以你……才逼瑟費蘿跳崖嗎?”魔王喃喃說。
他望着自己持缰繩的手腕,神官的咒印經過勇者這三個月不分日夜、為他灌注魔力沖刷,已經淡到幾乎要消融了。
照這樣的情況,回到魔界森林後,應該就能完全解除,他就能取回他至高無上的魔力,那就再也無懼任何人。
他再也不需要勇者的保護了。
魔王咬了下唇,遠方傳來嘈雜的聲音,料想是神殿裏那些神官找來了,昨晚他們被勇者無差別的爆打一頓,不可能就這樣算了。
他最後一次望向洞窟。
別了,勇者。
別了,我的宿敵。
別了,我的……
魔王驅動魔力,黑翼魔龍拍動翅膀,帶着魔王飛上高空,往魔界的方向遠去。
☆
“喲!這不是太祖嗎?”
呂立威走進急診病房,宋叔正捱在病床旁,似乎在跟小女孩的家屬溝通什麽事,看見呂立威,還有他身後的李以瑞和段于淵,一下子瞪大眼。
“喂,将軍!你怎麽還沒死啊?”
宋叔迎過來,兩個年過五十的大叔立馬抱在一起。呂立威猛拍宋叔的背,也不顧這裏是病房,呵呵大笑起來。
“什麽話,你皇帝都還沒薨,做将軍的怎麽可以先英年早逝?”
呂立威笑着,又問:“不過你怎麽會到現場?你不是在海灣做內勤嗎?還是你們那個副座小夥子終于說動吾皇,你要重出江湖了?”
“一把老骨頭了,什麽重出江湖,我現在只想當太上皇。”
宋叔也笑着,他又嘆了口氣。
“但是徐莫禮沒錯,他最近想籌組一個新的小組,打算把我也拉進去,我欠他老爸一個人情,很難拒絕,這是那個小組第一個案件。”
宋叔看了眼綠色隔簾後的病床。呂立威歪了下唇。
“真不愧是皇親國戚,說要新小組,馬上就有人望風景從。”
“副座是有辦案實力的,也有實績,倒不完全是靠血統。”
宋叔看了呂立威背後的李以瑞一眼,轉移了話題:“你怎麽會在這裏?還跟以瑞小段他們在一起?”
李以瑞有點尴尬,二十年前事件發生時,呂立威還在R城刑大少年隊,但宋叔已經在刑大重案組,承辦好幾起知名大案。
少年隊的案件對外都保密,呂立威可能也沒向旁人提起。
也因此宋叔并不知道李以瑞的事件詳情,當然也不知道這間醫院樓上還睡着她重度昏迷的母親。
“呃,我想說跟呂老師很久沒見面了,在學時他很照顧我和段于淵,所以約他出來喝咖啡,剛好在這附近,接到訊息就過來了。”
“特地跑來市立醫院附近?你們不是一個住上城、一個住下城西南嗎?嫌油錢不夠貴喔?”
宋叔不愧是資深刑警,馬上挑出毛病,李以瑞只得搔搔頭。
這時段于淵說話了:“被害人怎麽樣?”
宋叔回頭望向病床。“還好,小女孩家住在五樓,但三樓剛好有個擋雨板,她先撞在檔雨板上,才翻下來一樓的花圃裏。小孩子身體軟,又是屁股先着地,醫生說只有右手臂有輕微骨裂,沒有生命危險。”
“可以問話嗎?”段于淵問。
宋叔苦笑了下。“我剛也這麽問她褓姆,但她說小朋友受到很大驚吓,有點陷入混亂,要我們等一下再做筆錄。”
李以瑞想也是,突然從高樓摔下來,又是不滿十歲的小朋友,要他這個成年男子都吓到锉尿了,不驚吓才奇怪。
“褓姆?”
“嗯,小女孩的父母似乎到國外出差了,要下周才會回來。父母好像經常這樣,小女孩有個姊姊,也是保母帶大。”
“宋叔,那書……”李以瑞問,宋叔點點頭。
“剛問過家屬了,學校正在放寒假,摔下來之前,她正在房間裏自己看書。我剛請在家裏的姊姊幫忙拍照了,是最新的第四集沒錯。”
“欸,等一下,這書不是十八禁的嗎?小學生也買得到嗎?”
李以瑞怔然,就他讀過的內容,絕對不适合R市任何一個小學生觀看。
宋叔說:“好像是姊姊的書,姊姊大妹妹六歲,今年剛上高一,是用媽媽的名義跟花田出版社應募試讀,這是我剛在電話裏問姊姊的。妹妹似乎沒看過前面的集數,只是看封面漂亮拿來翻一下,剛問她第四集內容,她說看不懂。”
李以瑞還待問什麽,段于淵卻已走向前,走到綠色簾子後頭,一手拉開半片簾,低頭看着病床上的人。
“啊,段于淵,等一下……”李以瑞忙跟過去。小女孩似乎受到驚吓,身旁看起來像是褓姆的人也一臉錯愕。
“事态緊急,請妳回答問題。”
段于淵面無表情地說。李以瑞看那個女孩十分瘦小,頭發清湯挂面地垂在肩上,臉上戴着眼鏡,身上還穿着白色洋裝,看起來就是個随處可見的小學女生。她右手還包着夾板,感覺剛哭過一陣,眼眶全是紅的。
“段于淵,你吓到她了。”
李以瑞看着女孩泫然欲泣的表情,嘆了口氣,伸手把段于淵推到身後。
段于淵看起來還有話想說,但李以瑞把手放在背後,對他搖了搖手指。
“小朋友,我是警察叔叔。”李以瑞雙手插腰,對着女孩笑了笑。“妳現在可以跟叔叔聊聊天嗎?”
女孩望着李以瑞的笑臉,臉上神情比面對段于淵時放松許多。
“叔叔?”女孩問:“不是哥哥嗎?”
李以瑞承認自己有點虛榮心。“哈哈,哥哥嗎?好啊,我叫作李以瑞,你叫我瑞瑞哥哥好了。”
女孩沒吭聲,李以瑞只好自己抓了抓頭。
“你為什麽會家裏樓上掉下來啊?不小心的嗎?”李以瑞單刀直入地問。
小女孩呆呆地望着李以瑞,李以瑞想會不會是自己問話方式不對,但他沒待過少年隊,老實說對應付小孩有點不擅長。
他想了一下,換了個方式:“妳為什麽會受傷啊?”他指了指女孩包夾板的手。
這回小女孩總算有反應了。“因為我……掉下來。”
“掉下來?為什麽?”李以瑞耐心的問。
小女孩搖了搖頭。
“我也不知道,就想跳下去。有個哥哥來找我,跟我說了很多話。”
李以瑞回頭瞥了段于淵一眼,宋叔他們不知何時也圍了上來。
“哥哥?是跟我一樣的哥哥嗎?”李以瑞指指自己。
小女孩望了他一眼。“不、那個大哥哥……比較帥。”語氣頗為老成。
李以瑞歪了下臉。
“那個很帥的大哥哥,跟你想跳下去,這兩件事情有關系嗎?”
小女孩卻答非所問。
“反正我就算死了,也沒有人會關心。”
李以瑞一愣,就算自來熟如他,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回話。
他回頭看了眼小女孩的褓姆,她好像在跟人講電話,但又不是女孩的父母,而是朋友之類的人。自己照顧的小孩發生這種事,她好像完全無所謂的樣子。
“那個大哥哥,是妳認識的人?”李以瑞只好換了個問法。
“不認識……但好像又認識……好像在哪裏見過他。”
這下李以瑞當真一頭霧水。“那個大哥哥,是闖進你家裏嗎?”
七一[零五:八八五九:零
褓姆在旁邊說:“不可能,我一直在樓下,沒有人闖進來。”
果然女孩搖了搖頭。“沒有,不是在家裏。”
“不是在家裏?”這回是段于淵出聲。“那是哪裏?”
女孩有點困惑般,微微瞇起了眼。“我不知道那是哪裏,後來大哥哥就不見了,我醒過來,就在醫院裏了。”
女孩的語句頗為支離破碎,李以瑞還在努力拼湊,他背後的宋叔開口了。
“那個很帥的大哥哥,有什麽特征嗎?”
女孩這回倒是對答如流:“長得很帥、只有一只眼睛,右邊戴眼罩,頭發長長的,穿着很像電視劇裏的人穿的衣服。”
這回包含李以瑞在內的人全都愣住了,李以瑞試探着問:“呃,妳說的人,是真的存在的那種嗎?還是幻想?”
小女孩有點生氣,對于李以瑞的質疑。
“是真的!我看到他了!他還跟我說了很多話,雖然我都聽不太懂。”
女孩摸了下自己肩膀,李以瑞仍不放棄。
“會不會是妳在書上讀到什麽人,結果作夢夢到,把他跟現實混在一起了?對了,你姊姊說你好像在讀一本魔王和勇者的故事,是故事裏頭的人嗎?”
小女孩搖了搖頭,回答得斬釘截鐵。
“不是,書裏面沒有這個人。”
李以瑞又問了小女孩幾個問題,但女孩只是反複強調那個男人的長相細節,其他的都問不出個所以然。最後急診室的護理師過來,委婉地警告他們太吵了,會吵到其他病人,李以瑞只好先作罷。
宋叔和褓姆約了之後作筆錄的時間,一行人決定先返回海灣分局。
段于淵要先去開車,宋叔就說要順道載呂立威回去,兩人都先往停車場方向離去,留下李以瑞和呂立威在醫院等候。
李以瑞走出急診室時,有個人與他擦肩而過,感覺這人應該是在急診室門口站了許久,以至于李以瑞一開門,這人就緊急背過身去,往大廳方向離去。
李以瑞沒看清他的臉,只依稀看見他的背影。
那是個看上去年齡與他相仿的男子,穿着輕便的帽T、腳上是運動鞋,身高和段于淵差不多,留着一頭清爽的短發。
李以瑞覺得在什麽地方見過這個背影,但卻完全想不起來。
勇者與魔王事件 8
李以瑞覺得在什麽地方見過這個背影,但卻完全想不起來。
☆
“啊——果然沒錯!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公主沒有死!”
韓焰焰手上拿着《勇者,你為什麽咬在魔王唇上》第四集新書,在秘書椅上轉了一圈,快速掀着書頁。
那是宋叔請小女孩的姊姊拿來分局的證物,既然知道書籍和墜樓事件有關,就不能再冒險讓書留在墜樓民衆家中。
其他試讀的書,宋叔也讓警備隊的人依照花田給的名單逐一聯絡,好在書是用寄送的,至少都有地址,但要把書找回來着實花了一段時間,其中也有不願意配合的讀者,只好由宋叔耐心地一個個電話聯絡。
但發表會迫在眉梢,恐吓信的事情卻毫無進展。李以瑞雖然對小組的事抱持疑慮,但這若是他們第一個案子,這小組還真是前途多舛。
“我就說吧,跳崖的人就是不會死啊!不過公主也真是夠心機的,因為知道做了陷害魔王的事,勇者絕不會原諒她,所以就故意自殺讓勇者心生愧疚”
宋叔和呂立威還在茶水間敘舊,焰焰一邊翻書、一邊評論着。
“而且更沒想到的是,原來魔王和公主是串通好的,魔王想要逃離勇者,所以把藥下在自己身上,再假藉公主的手把他送進男人堆裏,引起勇者情緒失控、失去防備,最後着了魔王的道。啧啧,這故事裏的人怎麽心機都這麽重啊!”
“奇怪,之前的三集,看不出來公主的心機原來有這麽重啊……”
李以瑞說,他把第四集從焰焰手裏那過來,同樣在手中翻着。
他利用這幾天空檔,終于把這個系列前三集讀完了。平心而論,這故事寫得還挺不錯的。李以瑞本來是以工作心态勉強把它看完,還想說把裏面的男人都想成女性就好了。
但實際閱讀之後,雖然對男人和男人談戀愛這點,李以瑞還是略感別扭,但書裏的角色卻出乎意料吸引他。
整部小說就四個主要角色:魔王希爾、勇者阿瑟,還有一看就是炮灰的瑟費蘿公主,以及第二集後半才出場的,勇者的弟弟亞德裏亞。
但即使是炮灰公主,作者對公主的性格也刻畫得很深入,關于她的童年、發現勇者和魔王有一腿時的震驚,時不時作者還會自開吐嘈,突顯公主對性事上純潔和心機婊間的矛盾感。
作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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