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47)
綁炸彈,可都是那家夥的主意,他只要我跟他說明你和李幹文間的關系,還有徐莫禮的計劃。那家夥似乎覺得這樣很有趣。」
「我爸他……李幹文他,是呂老師你綁走的嗎?」李以瑞問。
「嗯,他本來就是個混蛋,三番兩次騷擾我,他想透過我找到你,殺掉你,好帶走你養母,對于自己幹過的事沒半點反省,這家夥死不足惜。這事被那姓楊的偶然知曉,就要我把他抓住,再一起送到酆島山腹裏。」
提到「酆島山腹」,李以瑞驀然一驚。
「段于……淵呢?」他緊抓住呂立威的手臂:「他逃出來了嗎?」
這一下激動,牽動到背上傷口,疼得李以瑞又是骴牙咧嘴。
呂立威猶豫片刻:「那個姓楊的,想趁勢殺掉段家繼承人。」
他像是放棄辯解般,嘆了口氣。「我無法阻止他,本來打算等炸彈爆炸後,利用我對安樂廟的熟悉,再偷偷救你出來。」
「但我沒想到你竟會這麽做。以我二十年來對你們兩個的理解,應該是反過來不是嗎?我本以為段家小子會犧牲自己保護你,但卻沒想到你為了救他,連自己的命都不要。」
「所以段于淵,沒事?」李以瑞又确認一次。
「我護送你回R城途中,有看到他被段家人救出來,看來應該是沒什麽大礙,至少你的狀況比他嚴重得多。」
呂立威話音剛落,便怔了怔。
只因眼前的大男孩,竟就這樣望着前方,靜靜流下了眼淚。
雖說是帶着目的,但二十年來,呂立威一路看着這男孩長大,從少年收容所到段家、從段家到警校、再從警校到海灣分局。
這孩子彷佛天生的靈魂、就比別人來得強韌,旁的小孩跌倒擦破皮,坐在地上哭鬧,但李以瑞卻拍拍屁股便起來了,還有餘裕安慰其他受傷的孩子。
但眼下在這種陌生的環境、受了這麽重的傷,還多了他這個敵我未明的人,李以瑞卻像是完全放松了心情一樣,毫無防備地、像孩子一般地落着淚。就好像許多年前,這孩子從醫院裏醒來,聽見自己被刺傷的母親還活着一般。
Advertisement
「抱歉。」李以瑞還自己圓場,「我只是、一直很擔心,作夢時還夢到段于淵他……聽到他沒事,一時安下心來……抱歉。」
李以瑞用唯一沒有燒傷的左手背拭了下淚,又深吸兩口氣。呂立威嘆了口長氣,在他床邊坐下。
「唉,本來事情可以不用弄到這樣的,要不是安樂王爺的金丹握在那些人手上,我無法不聽從他的話,我也不想破壞年輕人的感情,搞得我好像什麽大壞蛋一樣。」
李以瑞茫然望着他,呂立威的神情略顯尴尬。
「我看見了……你和段家那小子告別時,我一直在秘道裏看着。」
孤兒院集體失蹤事件 10
「我看見了……你和段家那小子告別時,我一直在秘道裏看着。」
李以瑞怔了怔,這才明白他所指何事,耳根一下子熱燙起來。
當初在酆島山腹裏,情況危急。李以瑞知道若不是非常手段,以段于淵的個性,決不會放手讓他犧牲。
他想起楊思存在和他互換身體時、牽制段于淵的手段。反正都被段于淵強吻過了,親一次也是親、兩次也不會少塊肉,所以沒有多想。
但現在回想起來,他竟就這樣和自己好兄弟接了吻,還是他主動的。
如果腦子裏有保險絲的話,李以瑞覺得現在應該已經融斷了。
「我沒有冒犯的意思,現在也二十一世紀了,但我還是姑且問一下。我印象中,你應該是……喜歡女性……的那種,不是嗎?」
李以瑞表情尴尬。「……嗯,是啊。」
「但是你……跟小段,呃,我是說,我跟你們兩個認識二十年,我一直以為你們只是好朋友。」
呂立威用李以瑞熟悉的方式搔着頭、皺着眉。
「雖然宋太祖老說你們是一對,但我以為他只是開玩笑,因為你女人緣一直很好不是嗎?我還想你肯定會早早娶個美女回家,生一窩孩子呢!」
李以瑞不知道該把臉往哪擺好,安樂廟裏的一情一景,針紮似地刺上心頭。
段于淵說……正确來講是用寫的,他喜歡他。
不是親人間的喜歡、也不是朋友間的喜歡、更不是兄弟間的。
要說他完全無知無覺,李以瑞覺得他無法自欺欺人,早在學生時代,李以瑞便感覺段于淵對自己好得異常,好到超乎朋友、親人、兄弟的程度。
周圍的人也不是沒提醒過他,但李以瑞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麽,就是想把耳朵關起來、或幹脆不去想他。
或許他內心深處,也感到害怕,無論是他和女生約會,驚鴻一瞥就坐在隔壁桌裝路人的段于淵時。還是偶然在段于淵手機裏,看見數量多得異常、大多數是自己全裸或半裸的照片時。
又或者是幾個秋雨微涼的夜裏,他躺在段于淵身邊熟睡,被段于淵拉着手,從段于淵的胸摸到段于淵的身體隐私部位時。
他不是沒有想過,只是害怕。因為害怕,所以逃避。逃避着逃避着,彷佛就成了連他自己都相信的事實。
但現在逃避已到了盡頭。他既然看見了、知道了,就無法忽視。他可以無視一百個女孩子的真心誠意、可以錯過一百封情書。
但唯獨段于淵的,他無法視而不見。
「……抱歉,我是不是問錯問題了?」
耳邊傳來呂立威的聲音,李以瑞才驚醒過來。這才發現自己竟就這麽紅着臉、抓耳搔腮了将近十五分鐘……或者更久。
俗話說戀愛使人變笨,雖然李以瑞從不覺得自己有多聰明。但大敵當前、又身受重傷,自己竟然還能夠旁若無人地岔開心思,去想這些風花雪月的問題,李以瑞想要不是自己腦袋炸壞了,就是這俗話确有道理。
「……我媽呢?」
李以瑞強迫自己把思緒移離,暫時不去想那個令人心煩的家夥。
「在酆島上時,老師不是說,我媽醒了嗎?她人呢?」他問呂立威。
呂立威沒有說話,李以瑞預感更加不祥。
「她被楊家人帶走了。」呂立威嘆口氣,李以瑞瞬間瞠大了眼。
「醫院告知我瑞雪清醒,我本來是想,如果把這事告訴你,你說不定就會趕回R城,就不會給姓楊的耍着玩,那也不算破壞呂家與楊家的協議。」
「但沒想到你對酆島基地的事如此執着,皇帝告訴我你們沒跟着他上飛機,我就知道大事不妙,趕忙回到安樂廟那頭,但就這樣一耽擱,我再得到消息時,林瑞雪就已經被楊家捷足先登了。」
他似乎招架不住李以瑞的眼神,別過頭又說。
「……有些事情,我現下無法回答你,那會破壞我與楊家的約定。但我只能說,在達到我目的的範圍內,我會盡力保護你、不讓你受到傷害,為了這些事,你已經吃了太多的苦了,以瑞。」
他就這樣在呂立威的照顧下,在這禪室裏待了個把月。療傷也好、飲食也好,全仰賴呂立威。
他的手機在酆島被炸飛了,又遇上這一堆鳥事,李以瑞也暫時沒和外界聯絡的打算。
他也清楚,段于淵肯定翻天覆地地找自己。
要是平常,李以瑞早就按捺不住性子,就算跳過段于淵,也該給焰焰和宋叔報個平安。
但經歷酆島山腹的事情後,李以瑞不知為何,竟有種丢棄一切、逃避一切的心态。他必須把那個人、以及與那個人相關的所有物事,徹底隔絕在外,讓一切從零開始。
這樣他才有餘裕重新思考,思考他與段于淵過去二十年的一切。
「……是說,你真讓我意外。」
呂立威的嗓音打斷了他的思緒,他擡起頭來。
這月以來,李以瑞也和呂立威聊了不少,呂立威似乎出于罪惡感,對多數問題都知無不言。
呂立威自己拆了包雞排,邊吃邊說:「我還以為以你的個性,到這裏頭一天就會吵着要帶傷出去,還在想到時候要怎麽勸你。結果你竟然會乖乖待在這裏養傷,還一養就是一整個月。」
「我待着不動,讓你們覺得困擾了嗎?」李以瑞問。
呂立威一怔。眼前的青年悠悠說道:「楊若愚讓呂老師你帶走我,卻又不限制我的行動,跟在酆島山腹裏時一樣,怎麽想怎麽奇怪。我要是輕舉妄動,難保不會又被他利用來殺什麽人、或害什麽人。」
他又苦笑起來。
「也有可能只是我想太多,老師只是想幫我。但最近真的太常被人騙了,難免多疑一點,真對不起,呂老師。」
呂立威怔愣良久,他望着這個和自己相識二十多年的青年,似在考慮什麽,良久,才嘆了口氣。
「……你要不是那麽善良的孩子,或許很多事情做起來,都會容易許多吧!」
呂立威說:「其實我本就打算,若林瑞雪有朝一日清醒,就要對你坦白一切的。沒想到被姓楊的捷足先登。」
李以瑞不解地望着他,呂立威在懷中掏摸半晌,掏出一張邊緣略泛着黃的紙片。
李以瑞發現那是張照片,感覺是許久以前拍的,連上頭的人也模糊不清。
「這張照片,是當時我到現場時,落在你母親身邊的東西。我一直收着,也沒交給旁人。」
李以瑞怔怔接過照片。只見照片上是個三、四歲的孩子,穿着單薄的T恤,身材瘦弱,滿臉的彷徨無依。
照片僅有半張,另一半不知去了哪裏。
「這是……」李以瑞看着照片中的男孩:「……我嗎?」
「看樣子,應該是的。」呂立威對照着他的臉。「但這張照片,該注意的不只是人物。」
呂立威指着照片後的建築物,男孩站在一座破舊的建物前,大門的右方挂着銅制匾額,上頭赫然寫着「詩雨慈善孤兒院 市府立案」等字樣。
「詩雨孤兒院……」李以瑞喃喃說。他想起宋叔在酆島上說過的,一百二十九個院童在一夕之間失蹤的奇案。
「我是、這間孤兒院的院童嗎?」
李以瑞震憾得說不出話來。自從知道林瑞雪和李幹文不是自己親生父母後,他便想過許多次自己真實身世的問題。
但酆島上那一連串事情,讓他無暇靜心細思。現在想起來,如果他給林瑞雪撫養這麽久,都沒人出來抗議的話,自己是孤兒的可能性确實頗大。
「所以說,段家……段于淵的爺爺,是從這間孤兒院帶走我的嗎?但他為什麽要把我交托給我媽?如果我只是個普通孤兒,有必要這樣大費周章嗎?」
「段家的事,超出我的理解範圍。但你恐怕、并不是什麽普通孤兒。」
呂立威說:「當年林瑞雪收養你也好、窮奇……或許該說安樂王爺,降生在你身上也好,也都并非偶然。」
李以瑞沉默良久。
「老師……二十年前,其實是第一個抵達現場的,對嗎?」他忽問。
呂立威略帶訝異地望着他,李以瑞便說:「楊若愚假扮的我爸時,說了段于淵來過我家的事,但楊若愚當初在段叔叔來之前就離開了,所以他不會知道段家喂了我孟婆湯的事,一定是有人告訴他。」
「而且老師你、在打電話告知我媽醒了的時候,說了『當初看到倒在血泊中的你』這樣的話。」
「我跟段于淵确認過,叔叔喂了我孟婆湯後,因為擔心我身體,一直抱着我坐在椅子上,直到警方、也就是老師你過來為止。」
李以瑞望着足趾,眼神深處閃着光芒。
「也因此,會知道我倒在血泊裏的,肯定是比段家、甚至比楊家都還要早來的人,就是呂老師你,對嗎?」
呂立威抿了下唇。
「你真是……不能小看啊!稍微松懈一些,只怕就被你不聲不響地吃了。」他苦笑。
「所以老師,有親眼看到我媽被殺嗎?我是被窮奇附身,拿刀子殺了我媽,是這樣沒錯嗎?」
這個問題,從李以瑞七歲開始,就不斷地萦繞在他心底。
當了警察後,李以瑞也數度利用近水樓臺,去調閱自己當年的案卷資料。幾乎所有調查結果都顯示,水果刀上有他的指紋、且握法也和他殺跡證相符。
更重要的是,殺人事件發生時,家中只有他和林瑞雪兩個人,除非林瑞雪自殺,否則兇手不作第二人想。
「很遺憾,我也沒有目擊到第一現場。」
呂立威的話,卻徹底打滅了李以瑞的期望。
「你說的沒錯,窮奇降世後,我确實是第一個到現場的。身為守墓人,我們有獨特查知四兇降世的方式。窮奇一在陽世現身,我立即就知道了,動作自然比那些不相幹的道術家族快得多。」
「我到現場時,林瑞雪已經身亡了,刀子就插在他胸口,而你就倒在她身邊,就我當了二十年警察的直覺,确實是『你』殺的沒有錯。」
李以瑞抿住唇,但呂立威又說:「但問題在于,為什麽他會附你的身,而你,又為什麽會刺殺林瑞雪。」
李以瑞驀地擡起頭來,呂立威神色一深。
「我和姓楊的都推斷,當年安樂王爺所以降生在你身上,應該是在找人。而他找的人,很可能是八百年前,與他金丹散逸有關之人。」
李以瑞想起安樂廟裏那幅壁畫。「甩子嗎?」
呂立威搖了搖頭。「楊家先祖楊佛塵,相傳當年便已魂飛魄散,安樂王爺在找的,很可能是楊佛塵的胞姊,就是楊尺八。」
李以瑞對呂立威說的「甩子魂飛魄散」感到在意,但現在有更令他想弄清楚的事情,只得暫時放到一旁。
「所以呂安樂附我的身,是想找他的情人嗎?呃,但我并不是尺八小姐啊!」
他眨着眼,腦中浮現什麽八百年前的戀人被迫分開後,其中一個轉世成人,被另一方找上門再續前緣的八點檔情節。
「你當然不是尺八。」呂立威似乎知他想法,很快說:「你也不是尺八轉生,尺八因為楊家從生死簿除名的緣故,根本沒能投胎轉世,應該說,沒意外的話,她到現在還好好的活在世上。」
「就是……楊希聲小姐嗎?」
李以瑞想起壁畫裏的尺八,那張與楊希聲相似的臉。
「但這樣不對啊,楊希聲小姐好好的在那不是嗎?呂安樂要找情人,去找楊希聲不就好了,幹嘛找我?」李以瑞又問。
「這也是我一直以來的疑問。林瑞雪也跟楊尺八無關,她就只是普通的段家弟子而已。」
呂立威嘆了口氣:「為了确認這件事,我還多次往返楊家,那真的麻煩死了。」
李以瑞忍不住問:「楊家……究竟在什麽地方?」
呂立威一愣,李以瑞便解釋:「我是說,像段家,不是有很明确的處所嗎?道觀或是弟子也很多,有時還會出現在新聞上。但我在段家這麽多年,從沒見過有人拜訪楊家,唔,我的意思是,楊家有個确切的……地址之類的嗎?」
「你聽過『鬼門關』嗎?」呂立威問他。
李以瑞點了下頭:「以前聽段于淵提過,他說是陰曹地府和陽間的交界處。」
「這樣說并不精确,鬼門關外,還有忘川,跨過忘川,才是真正的陽世。也因此忘川彼岸,其實有塊地方,是人鬼交際、界限模糊的地帶。」
「楊家,就建築在那個地方。」呂立威說。
李以瑞不禁啧舌。
「呃,可是這樣要怎麽去?只有死去的人,才能下地獄不是嗎?」
「那倒不盡然,其實R城還有其他像這樣的地方,海灣分局附近不是有間城隍廟嗎?所有的城隍廟,也都建築在陰陽交界處,它在陽世會有個具體建物,但一般只是掩人耳目。」
「楊家先祖本就在地府工作,為了通行方便,才把自家宅邸建築在那種地方。」
李以瑞不禁感嘆,看來甩子也是挺會生活的,錢多事少離家近,理想工作的準則,至少楊家先祖就先掌握了最後一項。
「但這樣子不是很麻煩嗎?」李以瑞問:「現在楊家沒在地府工作了,把家設在那種地方,很不方便吧,呃、比如想去便利商店買個煙什麽的。」
呂立威笑起來,「這就是楊家特別的地方了。以瑞,你從小在段家長大,大概以為道家都像段家那樣子,其實不是的。」
「段家和楊家,所以會成為宿敵長達數百年,不單只是因為仇恨,兩家性格的差異、還有對道術的觀念才是關鍵。楊家道士注重修練,個人的修為、道法的精進、新術式的開發,要比喻的話,就像是道術界的學者一樣。」
李以瑞點點頭,他想起在酆島山腹裏,楊若愚那番關于道術演進的話,确實很像是什麽瘋狂科學家。
「但段家不同,段家認為既承襲道統,就應該以國家社會為己任,要救世濟民、降妖伏魔,因此他們廣納徒子徒孫,比起修練自身,段家更注重如何用道術擴展自己的勢力,比較像政治家。」
「因此對楊家而言,宅邸越避世越好,他們也不會像段家一樣開道觀、收弟子。在楊家人眼裏,段家的道士都是俗人、不務正業那樣。」
呂立威笑笑,又感慨地說:「确實單就道法修為來講,楊家人雖不多,但個個都是不世出的天才。比如現任家督楊無形,他是個瘋子。但他的道法,是我見過道士裏最可畏可怖的,若你日後有機會遇到他,千萬別和他正面杠上。」
他咳了兩聲,回到原本的話題。
「總之,可以确定的是,安樂王爺當年會找上你和林瑞雪,段勿用會帶走你……這些事情,跟你在這間孤兒院發生的事,只怕全脫不了關系。」
呂立威用鼓勵的眼神望着他。
「想知道你的身世,勢必得從這間孤兒院下手。」
李以瑞看着照片上彷佛不知發生什麽事,茫然無措的自己,表情和照片上的男孩重疊。
他捏緊手上的照片,忽然擡起頭來。
「……讓我去追查孤兒院的事,是出于楊若愚的授意嗎?」他問呂立威。
呂立威怔愣了下,随即苦笑:「不,這是我個人的想法,想讓你多少振作一點,這些日子看你這樣,我都覺得難過了。」
他頓了下,又說:「而且我在海灣分局時,旁觀過你們辦案,就是徐莫禮那年輕人成立的一七四小組。我那時候便想,如果是你們,或許能夠把這個多年來的謎團解開、實現我一直以來的心願也說不定。」
「什麽心願?」李以瑞問他。
「讓安樂王爺複生,洗刷他的冤屈、讓他重掌地府。」
呂立威像在背稿一樣,年邁的臉上流露出些許無奈、些許滄涼。
「我也才有辦法,從這長久的使命裏解脫出來……得到自由。」
孤兒院集體失蹤事件 11
「我也才有辦法,從這長久的使命裏解脫出來……得到自由。」
☆
段于淵瞪着屏幕上的陌生號碼,深吸了口氣,才從徐莫禮手中接過手機。
他把手機擱到耳邊,那個熟悉的女性嗓音便從揚聲器裏流瀉出來。
「別來無恙,海灣分局的段偵查佐。」
女聲清脆地笑着,段于淵深吸口氣。「你為什麽、有我的號碼?」
「在酆島上,你不是打給那個櫃臺的女孩子嗎?我以為段家家風嚴謹,看來也不盡如此。」
段于淵望了旁邊的徐莫禮一眼,好在他并沒有八卦的意思,現在擔憂那位一夜情(雖然并沒有完成)對象的安危也無濟于事。
徐莫禮看他眼神遲疑,也十分識大體,對他點了下頭,回頭走回育幼院,留段于淵一個人站在花牆邊。
「你想做什麽?」他頓了下,才說:「……楊若愚。」
女聲笑起來。「我以為你會急着想要找我,難道我猜錯了?」
段于淵不知道對方意圖,也不輕易回話,楊若愚便在電話那頭輕輕說:「我很擔心那孩子的身體,你家家長應該跟你說過了。那個小乩童現在看起來好好的,但魂煉被污染,表面并不會有征象,等到混濁那天就來不及了。」
段于淵沉默片刻:「你到底、想說什麽?」
「你可能忘記了,當年窮奇降世,我們可是比你們更早到現場。要不是我将自己最新的術式,用在那孩子身上,那孩子早在二十年前就魂飛魄散了,也無法像現在這樣與你相遇。」
段于淵的腦子快速運轉起來。楊若愚不會沒事打電話給他,他會這樣大費周章弄到自己電話號碼,絕不是打來聊天而已。
楊若愚劈頭就談李以瑞的事,還拿二十年前的事跟自己邀功。那這通電話的目的,十之八九與李以瑞有關。
但若是要探問李以瑞的情報,直接找李以瑞即可,以楊若愚神通廣大,不會聯絡不到搭檔。會這樣白目的和他這宿敵繼承人、還是差點被他殺死在酆島上的人接觸,除了想挑撥他什麽,段于淵想不到其他意圖。
「……我知道段家人不愛聊天,但你還真是青出于藍。」
楊若愚在電話那頭感嘆,段于淵才意識到自己大約十分鐘沒出聲。
「你別淨把我當敵人。你們和我兒子,感情挺好的不是嗎?為了思存,我們能跨越八百年的成見,和睦相處也說不一定。」
「你刻意讓瑞瑞、引我進酆島山腹。」
段于淵淡淡說:「你借他的手、想殺我。」
楊若愚嘆了口氣。「話是這麽說,但你們兩個都好好的,不是嗎?枉費我還讓呂家的守墓人進去救你們,竟被你說成這個樣子。」
段于淵深吸口氣,他知道不能順着這人的思維跑,否則連價值觀都會崩毀。
他想挂斷電話,但李以瑞的身體确實讓他在意。雖然知道對方肯定別有目的,但段于淵也無法主動掐滅任何希望。
「守墓人、是誰?」段于淵決定反客為主。
「你不知道?你們和他相處這麽久,還是除了那個凡人孩子,你對其他人都漠不關心嗎?」
楊若愚讪笑,段于淵暗忖果然是呂立威。他想李以瑞對他感情深厚,要是知道他身邊的人,又是懷着目的接近他,不知道作何感想,心弦又是一陣扭攪。
「你救得了瑞瑞?」段于淵單刀直入:「怎麽救?」
「我現在用的這肉身,你們見過許多次吧?」楊若愚不答反問。
段于淵開了口:「楊尺八……嗎?」
楊若愚笑了笑。
「喔,你們讀了安樂廟裏那些神話故事嗎?真是細心的孩子。尺八姑姑身為奴仆,本來無名無姓,但這樣的話就太可憐了。所以我們按照族譜,給姑姑的肉身取了個體面的名字,只有楊家人這麽叫她。」
段于淵暗忖原來如此,所以「楊希聲」這個名字,才沒出現在楊家任何檔案數據裏。
「但你不覺得奇怪嗎?希聲姑姑的肉身,應當是楊家人裏最古老的,衰亡也應該最早,但她卻能像這樣為我所用。」
「為什麽?」段于淵問:「因為她也是百煉之體嗎?」
楊若愚笑起來:「你們還真是查了不少啊。但就算是百煉之體,也無法抵抗魂煉衰老的命運。」
「那是……」
「讓衰老腐朽的魂煉更新,古來只有一種方法。」
楊若愚說:「地府有個地方,叫轉輪臺,知道嗎?」
段于淵渾身一震,他想起楊思存在「忘川」時說的那番話,『為了救我父親,我向天庭申請項目』、『透過轉輪臺投胎,具有更新魂煉的效果』。
「透過轉輪臺投胎……」段于淵喃喃說:「但、凡人如何辦到?」
「凡人當然是碰不到轉輪臺。轉輪臺在鬼門關內,要抵達到轉輪臺,首先得先舍棄肉身,就等于是死了。」
楊若愚耐心解說着,不知不覺間,段于淵發覺自己竟已跟對方深談起來。
「但凡人裏,有一種人能夠輕易接觸到轉輪臺,在特定狀況下。」
段于淵凝起眉頭:「什麽人?」
楊若愚笑了笑。「你是段家人,應該也聽說過,凡人生死之事,雖大柢是地府所掌,但也有例外。」
段于淵一怔,随即恍然。
「這就是你……當城隍爺的原因嗎?」他咬牙。
地府路途遙遠、且環境艱困,對一般亡魂而言,光是抵達閻王殿就是苦差事。所謂黃泉路、路迢迢,也因此人們會給逝去的親人燒紙錢、燒些衣物車輛,就是為了讓這段路好走一些。
也因此若是亡魂年紀過輕、又無親人陪同,段在田曾說過,孩童的投胎之事,是由各地的城隍爺負責。
城隍爺能通陰陽,城隍廟內可容人、容鬼,也因此孩童的亡魂,會先受城隍爺招引,由城隍護送至地府投胎。
在投胎之前,童魂多半留在地區的城隍廟裏,由城隍照顧保護。某些方面來講,城隍便像是亡魂的孤兒院一樣。
段在田也說過,楊若愚在擔任家督前,曾受任當過很長一段時間的城隍爺,且案績卓著。
雖然段在田老是說,楊若愚肯定別有目的。但就連天庭也抓不到他的辮子,段家也無能為力。
「……你讓孩童、透過轉輪臺,轉生到楊希聲體內,更新她的魂煉。」
段于淵豁然貫通,「王曉君,就是你選來救楊希聲肉身的孩子。」
「你別誤會,我并沒有背棄城隍的職責。你說的那個孩子,當年不幸身殒,我珍惜她的能力,才讓他轉生到希聲姑姑身上。她也過了相當精彩的人生,以她希望的方式,這點你們應該是親眼見證的。」
段于淵想起花田出版社的楊編輯,默然無語。
「楊家人不老不死,方能如此。」段于淵說:「但,瑞瑞是凡人,只怕轉生者未死,瑞瑞肉身便已老去、無濟于事。」
「我自有我的方法,只要你們能配合我。」
楊若愚說:「首先得先找到人,沒有李以瑞那孩子,事情無法開始。」
「我并不知道瑞瑞在哪,你問錯人了。」段于淵說。
「你放心,他終究會回到你身邊的。」楊若愚語焉不詳:「如果一切順利的話。」
「順利的話……?」
段于淵一怔,但楊若愚沒有多做說明,只說:「我也沒要你把他交出來,你應該也不可能,只是想與你們做個約定。」
楊若愚的語調依舊輕松愉快。
「如果他如我所說的來見你,今年的六月二日,請你帶着他,到一個地方跟我見面。」
段于淵微微一愕,六月二日,是李以瑞的生日。
以往無論學校、無論工作場合有什麽慶祝活動,李以瑞生日有個既定行程,那就是在過午夜十二點那刻,在段家本家山頂的天壇,那是個可以俯看R城全市景致、也能看賞月觀星的地方,和段于淵一起渡過。
兩人也不曾特意約好、就是自然而然。且說是慶祝生日,也不過就想單純找個地方膩在一起,聊聊天、賞月煮茶,在彼此的祝福聲中虛長一個歲數。
段于淵不清楚李以瑞的想法,但對段于淵而言,每年六月二日,是他一年中最期待的日子之一。
段于淵問:「什麽地方?」
「詩雨孤兒院,啊,現在應該是叫日晶育幼院了。」楊若愚語出驚人。
段于淵腦子快速運轉着:「為什麽、是這間孤兒院?」
「『這間』孤兒院?你們也在調查孤兒院的事嗎?」楊若愚笑笑:「還是說,你人就在孤兒院裏?」
段于淵抿着唇沒回答,楊若愚也不迫他。
「我有非得他不可,才能弄清楚的事情。這事情和那凡人孩子本人也有關,你放心,我保證,這次決不會動你們一根汗毛。」
楊若愚的嗓音越發柔和、充滿誘惑力。
「等此間事了,我會想辦法更新他的魂煉,你和他,可以像王曉君那孩子一樣,過原本你們應有的人生。」
段于淵握緊手心,雖然明知楊若愚必有詭詐,但這位楊家前家督,彷佛就是有這樣的力量,能讓即使抱持敵意的人,也不由自主聽從他的話。
話說這人說話的語氣、分析人的方式、還有戳人心中軟肋的慣習,還真和某個他剛認識不久的半神有那麽點相似。
那家夥,還說他與他父親純屬陌生人,血緣這玩意兒果真騙不了人。
「和你約定,可以,但有條件。」段于淵說。
電話那頭又笑起來:「你真的,很有段家人的風範。」
「我若帶瑞瑞過來,你得解除他身上的術式。」段于淵無視他的調侃:「我是指、讓你随意入侵他身體的部分。」
「你可以不答應。頂多,我和他、死在一塊。」段于淵又補充。
電話那頭沉吟良久。
「我明白了,那就交涉成立了?段家的小朋友……段于淵?」
楊若愚的語氣充滿笑意。段于淵只覺手機的楊聲器裏,有什麽像是熱流的事物,透過機械的窗口,流瀉到他的耳邊,在楊若愚呼喚他真名的傾刻,在他持手機的指尖纏繞片刻,再流淌回機械的另一端。
「那就六月二日再見了,可得好好活到那時候啊……你們兩位都是。」
☆
缟衣看着倒在城隍廟門口的青年。
前陣子由于他們城隍爺請了一周長假,說是要去什麽酆島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