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接吻嗎
這場名不正言不順的相親宴, 就這麽攪黃了。
駱峥根本懶得顧忌這些人的黑臉,撂下這話扭頭就走,不止葉瑾, 就連舒漾也沒見他這麽急過。
大概是被他最後一句話沖擊到,駱懷遠第一件事竟然不是發脾氣, 而是扭頭看葉瑾,十分茫然地問, “什麽情況。”
葉瑾也不知所雲地搖頭。
緊跟着,二人把目光放到舒漾臉上。
舒漾咽了咽嗓,目光短促地瞥了眼對面的三位, 盡量不添油加醋地說, “阿峥吧, 最近看上個姑娘。”
“……”
“但那姑娘, 好像沒怎麽看上他。”
……
這邊。
完全不知道自己在無形中被舒漾黑了一把的駱峥從餐廳出來, 開車直奔藍岸國際。
短短的一路,男人臉色沉郁得深不見底。
大腦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思索,他做了什麽, 導致她一聲招呼都不打, 就這麽潇潇灑灑地收拾行李說走就走。
她到底把他當什麽?
一時的暧昧對象?
還是自願貼上來的備胎?
這些與他毫不相幹的字眼,像是一記記重錘敲打在他心上,駱峥不由自主地加快車速, 半個小時的路程,活活被他壓到二十分鐘。
然而他就算再快, 也快不過梁滿月。
推開門進去的時候,一切早已恢複了原樣,了無生氣的家具和裝修,除了冰冷以外, 沒有任何多餘的色彩。
除了那碗貓糧和純淨水。
梁滿月沒有留下任何屬于她的痕跡。
駱峥盯着那兩個嶄新的卡通瓷碗,舔着幹澀的唇,笑了。
行。
真行。
他狠狠踹了下門口幹淨的垃圾桶,掉頭甩門就走。
梁滿月從駱峥家裏出來後,回了自己的住處。
回來的匆忙,她誰都沒告訴,也不想告訴,就連手機也開了飛行模式,像在刻意與這個世界斷開聯系。
但其實她知道,只要沈清钊想,就一定能夠找到她。
可能是最壞的結果已然發生,她在這一刻忽然什麽都不怕了,也沒什麽情緒,腦子空茫茫的,像是被什麽精神藥物洗腦了似的,就這麽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發了好一會兒的呆。
直到發覺腹部不大舒服,她才爬起來去廁所看。
是生理期到了。
每個月她最生不如死的時候。
偏偏這會兒,她又頭昏腦漲的厲害。
獨居就數這一點不好,在生病的時候,永遠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梁滿月沒心思傷春悲秋,只能強撐着,用濕巾擦了把臉後,套上衣服下樓去買藥和衛生棉。
超市就在一樓,藥店離得稍微遠一些,需要繞過幾棟樓。
梁滿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堅持下來的,進藥店的時候,那臉色把店員都吓了一跳,看着又是眼熟的面孔,連忙問她哪裏不舒服,需不需要幫助。
簡單的幾句話,問得梁滿月眼眶浮熱,她保持着慣有的平靜微笑,搖頭說沒事,到後來,店員幫她用溫度計幫她測了溫,正正好好的三十九度。
“你這不行啊姑娘,叫你家人帶你找個診所看看吧。”店員看起來很不放心。
家人這兩個字,在這一瞬間,格外的刺人心扉。
梁滿月下意識搖頭,嗓音發澀地低聲說了句,“我沒有家人。”
似乎沒想到她會是這個回答,店員愣了愣,“啊,那……有沒有朋友什麽的,你叫過來帶你去看看,你這麽漂亮,随便叫個男生都會過來幫忙的。”
“不用,”梁滿月再次拒絕,“他們都很忙,我真的沒事。”
說完,她沖店員笑笑,拎着兩小袋藥和一包衛生棉往外走,也就是這個時候,藥店的門被拉開,随着一聲清脆的風鈴聲,梁滿月擡起眼。
最先映入眼簾的,是那雙修長筆直的腿,視線上移,黑白拼接襯衫收入腰線,勾勒出精瘦的腰身,再往上,是微微起伏,寬闊挺拔的胸膛。
腦中過了無數遍的身影,在此刻,就這麽毫無預兆地出現。
梁滿月真以為自己燒糊塗了。
跟着眼眶就不争氣地紅了。
注意到她那雙眼睛,駱峥喉結克制地滾了滾。
單手握住她右肩擋住去路的同時,他把視線挪到店員臉上,嗓音磁沉,“她什麽毛病。”
店員看着這倆人極其相配的氣場和外形,瞬間就反應過來,“啊,發燒三十九度,你帶她去看看。”
聽到這話。
梁滿月明顯感覺到駱峥握着她胳膊的那只手力道微微收緊,溫熱順着單薄的針織布料滲了進來。
駱峥對店員道了聲謝。
轉身拉着她的手出了藥店。
印象中,這是兩個人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手牽手。
梁滿月又瘦又小的手掌在他的掌心蜷縮成團,每寸肌膚都能感受到男人手掌的幹燥和灼熱。
走了大概一分鐘。
她停下步子。
駱峥也停下,側過身,一張俊臉肅正地看着她,狹長深邃的眼壓抑着深不可測的波濤,好像下一秒,就可以化為一場摧拉枯朽的海嘯。
然而梁滿月的大腦依舊是空白的,她在這一瞬,像是喪失了思考能力一般,只是出自本能動了動唇,“慢點走,我難受。”
話音落下。
駱峥目不轉睛地看着她,就這麽過了兩三秒,眉宇間的鋒利漸漸消融。
在梁滿月以為他要甩開自己往前走的一瞬間,駱峥走上前,一手兜住她的腿彎,一手提溜着她的胳膊,三下五除二地把她從地上撈了起來。
梁滿月下意識低呼了聲。
頃刻間,兩人的氣息暧昧地交纏在一起。
梁滿月頭腦發沉,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被他架在了懷裏。
還是典型的公主抱。
似乎怕她反抗,駱峥摟着她的力度很緊,他皺着眉,緊繃着下颌線,問她,“打針還是回家?”
梁滿月老實地選,“回家。”
說完,她像是一只溫順的小貓,舒舒服服地往男人寬大的肩膀上一躺,甚至還安心地閉上眼睛。
“……”
一股熱火順着兩人相貼的皮膚往上蔓延,染紅男人的耳廓。
駱峥壓着邪火,垂眸看了眼懷中人。
可真他媽會磨人。
就這麽把人抱到樓上。
期間遭遇了電梯裏眼神八卦的鄰居,還有好心來問情況的胖阿姨。
胖阿姨得知梁滿月發燒後,好心地教了駱峥幾個給她退燒降溫的辦法,兩個人在外頭說,梁滿月有氣無力從沙發上翻下來,跑到衛生間把衛生棉換上。
等她磨磨蹭蹭出來的時候,駱峥正在脫衣服。
确切的說,是脫掉外面那件黑白拼接的休閑襯衫,只留裏面那件打底的白T。
梁滿月就這麽靠在牆上,眼巴巴地瞅他。
那小腦瓜子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眼見她病成這樣,駱峥一肚子氣撒不出來,憋得冷笑一聲,“看什麽,不認識了?”
梁滿月耷拉着嘴角,橫他一眼,“騷。”
“……”
駱峥挑着眉,“你說什麽?”
梁滿月用最後一點兒力氣,翻了個白眼轉身朝卧室走去,“我說你這身衣服,騷。”
話音落下。
卧室的門“砰”一聲被她關上。
駱峥:“……”
說不上來什麽心情,他把衣服撈起來左右看了眼,騷嗎?
在兩種病痛的折磨下,梁滿月換了件睡衣,十分老實地貓在被子裏睡了一覺。
只是這一覺睡得并不那麽舒服。
她又開始做夢。
夢裏,她再一次回到過去,回到她不願回想的十四歲,她坐在沈家的私家車上,看着前方不遠的星巴克櫥窗裏,複習功課的白衣少年。
少年插着一對白色耳機,閑散地靠坐在椅子裏轉着筆,旁邊坐着三個年紀相仿的男女,其中一個女生長得很漂亮,說話間,她側頭對少年說着什麽,笑得極其陽光燦爛。
少年一開始只是懶洋洋地聽着,聽到最後,也跟着勾唇輕笑起來。
他笑的時候,肩膀微微抖着,身上是滿滿的蓬勃朝氣,比烈日陽光還要耀眼。
梁滿月側着頭,目不轉睛地看着他。
直到身旁襲來森冷的氣息,沈清钊湊到她身邊,涼笑着問,“看什麽呢,這麽入迷。”
也就是這瞬間。
這股近乎逼真的感覺,直接把梁滿月吓醒。
現實和夢境的轉換讓她有些反應不過來,平複好幾秒,她才意識到剛剛的一切是夢,一個幾乎複刻了過去逼真的夢。
這種感覺讓梁滿月非常不舒服,她翻了個身,摸開臺燈,卻在開關按下的一秒,聽到屋內響起一道低緩沉磁的嗓音,“停電了。”
這一嗓子。
梁滿月心口咯噔一聲。
坐起身,她眯着眼朝前方看去,還沒等看清,駱峥就走過來,用打火機點燃床邊桌上的蠟燭。
随着蠟燭一根根被點亮,眨眼間,漆黑的卧室被溫暖的燭光覆蓋。
駱峥清俊的身影長身玉立地站在她面前,比夢境還像夢境。
梁滿月怔住了。
也漸漸反應過來,她此刻,正在和不該見的人,共處一室。
駱峥拉開旁邊的椅子坐下,敞着雙腿意味深長地看着她。
梁滿月避開他的視線,聲音很輕地問,“你怎麽還沒走。”
駱峥看起來比之前平靜得多,“清醒了?”
言外之意是下午那會兒,梁滿月根本就不清醒。
這一點,梁滿月承認,如非她不清醒,也不可能同意駱峥把她抱上樓,且在她家裏一賴就是一下午。
也正是那瞬間的不清醒,讓她潛意識再次貪戀了他身上的溫度。
駱峥本想等她醒來好好談談。
但這會兒見她很沒精神,也不打算質問下去,只是拿起桌上水杯和退燒藥遞給她,“乖,喝了。”
梁滿月沒動靜。
駱峥沉吟了會兒,恐吓她,“你要不吃這藥,我今晚就不走了。”
梁滿月依舊沒有吃的意思,就這麽直勾勾地看着他,“你敢嗎。”
駱峥沒懂她的意思,嗤笑了聲,“我有什麽敢不敢的。”
說話間,他把梁滿月的手抽出來,把藥片兒塞到她掌心,“乖乖吃了,等精神頭恢複,你想怎麽嗆我都行。”
卻不想,梁滿月就在這一瞬間,反握住他的手,“你就沒什麽想對我說的麽。”
駱峥視線停頓在兩人交握的手上,她的手溫熱而潮濕,仿佛帶着某種蠱惑人心的力量,禁锢着他。
沉默須臾。
男人擡起眸靜靜看着梁滿月,單薄的眼皮壓出一道淺淺的褶,“有。”
“……”
“你是想先聽陳述句,還是疑問句。”
“陳述句是什麽。”
駱峥很輕地勾了下唇,語氣随意卻認真,“陳述句就是老子看上你了。”
梁滿月心口狠狠顫了下。
她嗓音微沙,帶着薄薄的易碎感,朦朦胧胧地問,“疑問句呢。”
“疑問句是,”駱峥咬字低緩,俯過身,眼眸深邃,距離極近地鎖着她,“你呢。”
你是不是也同我一樣,深沉且炙熱地喜歡着你。
話音落地。
四下無言,靜默無聲。
只有窗外的蟬鳴孜孜不倦做着兩人之間的背景音。
駱峥一瞬不瞬地看着梁滿月黑漆漆的鹿眼,像是想從那裏挖掘出她的真實情意。
然而始料未及的是,回應他的并不是明确的答案,而是一個吻。
一個柔軟,濕漉漉的吻。
在頃刻間,被梁滿月輕輕覆蓋在他的唇上。
下一秒,剛親過他的粉嫩唇瓣,附在男人耳邊,語調柔軟又清淺地問:
“駱峥,接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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