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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顧念照常起床洗漱用飯,背着裝了藥材的竹簍剛出了府門,好友黃修武騎馬趕到,見了顧念出來也不下馬,笑道:“除了跑到荒無人煙的山上拔那些草,你還能有其他消遣不?”
顧念道:“你莫在這兒與我多費唇舌,我今日不上山,要去城西一趟,你要是沒什麽急事,這馬借我。”
黃修武這才翻身下了馬,走上前問她,“你去城西作甚?”
“出診。”
“別逗我,何時輪到你濟仁大藥房的坐堂大夫出診了?還有,城西那塊住的都是尋常人家,就你娘定的出診價格,她們哪裏承受得了。”
顧念奪了她手裏的缰繩,踩着足蹬利落的上馬,“這你不用管,馬借我,晚飯時分香川樓謝你。”
說完,打馬離去。
城西一處最角落裏是貧民窟,平時有個頭疼腦熱都硬熬過去,顧念曾親眼見一戶人家因為孩子受了風寒高熱不退,又無錢抓藥把病情拖重,最後死去。
現實何其殘忍。
之後,顧念每逢初一十五就背着她娘以上山采藥的名義跑到這裏義診,這個時節正是傷風受寒的多發季節,故即便今日不是義診的日子,顧念也還是趕來了。
“怎麽辦?孩子燒得這樣嚴重,今日也還未到顧大夫義診的日子,再拖下去,孩子怎麽受得住啊。”城西一戶人家簡陋的房屋裏傳出一陣哽咽的話語。
“你別急,要不我去請顧大夫過來看看。”女子也是心急如焚。
“可是若要顧府家主知道了,不是坑害了顧大夫嘛。”
女子聞言一時間也沒了主張,懊惱又着急的在原地轉。
“劉大姐。”顧念敲了敲烏黑破損的大門。
屋裏的人神情忽而明朗起來,快步跑出來迎顧念,“顧大夫你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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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念點頭,“喜兒身體好些了吧?”
“肚子是不疼了,可最近天氣忽冷忽熱,昨晚突然起了熱,我跟他爹照顧了他一宿,可到現在熱也沒退。”
“去看看。”顧念徑直去了裏屋。
“顧大夫,您快來瞧瞧喜兒。”男子帶着哭腔給顧念騰地方。
顧念坐在床前給喜兒診了診脈,忽而解了腰間的荷包扔給劉大姐,道:“快去酒館買壇最烈的酒。”
劉大姐接了荷包卻怔在原地,顧念道:“還有事?”
劉大姐遲疑的說了自己的意思,“能否看完小兒的病再飲酒?”
顧念恍然,“劉大姐誤會了,烈酒散熱,是買來擦在喜兒身上的。”
劉大姐一個“哦”字連說了兩遍,撂給她夫郎一句快給顧大夫倒碗熱水就轉身出了門。
顧念幫喜兒把被子掖在身下裹得嚴嚴實實,喜兒睡得迷迷糊糊,許是突然覺着熱,不停扭動小身子要把胳膊和腿兒露在外面,顧念雙手壓緊了被子,對喜兒的爹道:“昨晚起熱來不及請大夫,也該這樣裹緊了他,出了汗就差不多能退熱了。”
喜兒的爹底氣不足的小聲回顧念,“他昨晚不停的喊熱,我們也怕他熱壞了,就沒敢裹緊。”
“只下次再遇到這樣的事,又來不及請大夫,一定要先想辦法讓病人發汗。”
“知道了,謝謝顧大夫。”
該叮囑的顧念都說了,跟一男子共處一室到底于禮不合,顧念道:“麻煩你去廚房燒鍋熱水送來。”
正尴尬的站在一邊等顧念繼續訓話的人啊了一聲,“哦,好好,顧大夫稍等。”
熱水還未送來劉大姐就抱着一壇女兒紅跑了進來,氣喘籲籲的送到顧念跟前,“顧,顧大夫,酒,酒買回來了。”
顧念接過來看了她一眼,“你先坐着歇會兒,剩下的我來就好。”
說着掀開被子要去解喜兒的衣服,被氣兒還沒喘勻的人抓住了手臂,“顧大夫這是作甚?”
顧念道:“拿酒給喜兒擦身,有問題?”
是是是,太有問題了,劉大姐內心一頓狂躁,面上卻不敢顯露絲毫要揍顧念的痕跡,表情嚴肅的說:“男女有別,給喜兒擦身的事還是不麻煩顧大夫了。”
說完拉着顧念出了房門,站在院子裏依舊臉色不大好看,對着蹲在幾乎露天的廚房裏正添柴的男子喊道:“你在幹嘛?”
“顧大夫說要熱水。”
“我來,你去拿酒給喜兒擦身子。”劉大姐走過來接過火棍,在鍋底下毫無章法的一通亂搗。
在顧念眼裏,喜兒就是個毛頭孩子,哪裏需要搬出什麽男女有別的話,況且,病不避醫啊。
不怪劉大姐突然對幾次三番助她們的恩人冷了臉,喜兒雖還是孩子,但畢竟已經十歲了,再過幾年就該嫁人了。男子身子金貴,怎能讓妻主以外的女人瞧了去。
狹小的院子裏氣氛很詭異,主人窩在竈臺前玩火,客人站在院子裏看天。顧念仰得脖子都酸了,收回視線望了廚房一眼,劉大姐還蹲在原地,臉被鍋底的火映得通紅。
喜兒爹從屋裏走了出來,走到顧念身邊就要跪下,顧念吓了一跳,慌忙伸手虛扶了一把,“你這是幹嘛?快起來。”
喜兒爹正要搖頭拒絕,忽而被聞聲過來的劉大姐硬拉了起來,虎着一張臉責怪他,“腿還要不要了?”
顧念這時才注意到喜兒爹走路有些不穩,本着醫者父母心的宗旨問了緣由,“腿怎麽了?”
喜兒爹笑笑,“昨晚上起來燒水不小心撞到的,不嚴重。”
“恐怕會有淤青,最好還是去藥鋪買些藥膏抹上揉揉。”
喜兒爹笑的勉強,“謝謝顧大夫。”
三刻鐘的時間,喜兒就退了熱,顧念留了方子,囑咐劉大姐去抓藥煎藥,按時給喜兒服用。
買酒的錢都是顧念給的,她哪裏有錢給喜兒抓藥,但兒子的病又不能不治,只好厚着臉皮求顧念,“顧大夫,買酒的錢我會盡快湊了還你,你能不能再借我點,我,我實在沒錢去藥鋪抓藥了。”
“秋收還有些日子,你怎麽還?”顧念這話是純粹關心,并無瞧不起她的意思,只劉大姐聽來卻刺耳得很,當下自尊心受創,語氣也沖了些,“總之我會盡快還,顧大夫只說借不借吧。”
窮人內心脆弱,其自尊心比富人強百倍。
顧念想了下,“錢不用你還,幫我一個忙就好。”
“顧大夫盡管吩咐。”喜兒爹怕妻主被前一句話又刺激到,急忙扯了她的衣袖,并先她一步開口。
“明日起,勞煩劉大姐去山中幫我采藥,若有幸碰到人參之類的名貴藥材,指不定我還要求你賣與我呢。”
佟新悅說顧念外人面前不喜說話不全對,顧念只是外人跟前不說廢話,該說的她向來說的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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