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顧念站在門前,等了好久也不見賀瑾懷追出來,腦海裏又閃現他方才委屈得不行的神情,輕嘆一聲,算是被他吃得死死了。

輕輕推開房門走進來,發現床榻上斜躺的人,頭上還覆着棉被,裏頭還時不時傳出抽噎聲,這怎麽還哭成這樣了?

坐在床榻前,顧念輕笑,“賀瑾懷,你要是再不起來看我一眼,我這回就真走了。”

依舊沒動靜,難道剛才不是口是心非,是真不想見我?

就在顧念幾乎要放棄威脅的策略、改換成無恥的将他身上的被子扯開、然後強勢的抱住他時,被子下的人總算有了動靜,露出一雙紅腫的雙眼,嘴硬道 :“你不是走了,還回來做什麽?”話一出口,他便後悔了,直勾勾的盯着她,唯恐她起身又離去。

拉了他起來,“特地來看你的,還沒看到你,我怎麽會走?”溫柔的用大拇指替她抹去眼睑下的濕潤,“倒是你,明明在房裏,卻偏偏我在門外如何喊 你你也不應。是在怪我這幾日都沒來看你嗎?”

被猜中了,賀瑾懷哼一聲。

把別扭的賀瑾懷抱在懷裏,雙臂緊箍着他的腰,“我有好消息要告訴你,想不想聽?”

“不想。”

“不想啊?那未來的十幾天若是看不到我,可不能生我的氣。”

雙手抓住顧念後背的衣衫,仰着脖子問道:“你要去哪兒?”

“反正你也不想聽,我還是不說了吧。”

捶打她的後背,耍賴道:“我又想聽了,你快說。”

“那你親我一下。”

吓了一跳的人漲紅了臉,嗔怒道:“你,你胡說什麽!”

“不行啊?那換一種也行,比如…我親你。”話音未落,賀瑾懷的薄唇便被眼前的人啄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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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色更紅的人被徹底吓到了,愣着不說話,顧念揮着手掌,“傻了?”

擡手便是一下,“你才傻了。”

不痛不癢的一下打在身上,顧念呵呵直笑,“不鬧了。我娘前幾日回來了,你我的親事也定下來了,這個月的二十六。在這之前,我們都不能再見面,結果我好不容易跑來一趟,你還給我臉色看。”後面一段話滿含幽怨,聽得賀瑾懷都要責怪自己無理取鬧了,擡頭見她眉眼中皆是笑意,心中又來了氣

,相處了這麽久,也大概知道顧念的死穴在哪裏,故技重施的低頭不語。

說了長長一段,還搭配着委屈,以為至少能看到他着急的解釋,然後她再順勢把人摟緊了占下便宜,結果人家根本就好像沒聽到你說什麽一樣,頭該怎

麽低還怎麽低,洩氣的問道:“你好歹跟我說句話啊?”

終于擡頭的人大大方方勸起了她,“熬過了這十幾天,以後便都不會幾日見不了面了。”

我不是想聽你說這句話啊……

沉着冷靜自持的顧大夫幾乎要抓着他的雙臂咆哮。

被生生氣笑的人重新把手放他腰上,下巴抵在他肩胛骨上,用力拍了他屁股一下,“你倒是想得開。”

被打在臀部的賀公子不知是氣還是羞,紅着臉用力一把推開她,指着一邊的椅子道:“你去那兒坐下。”

盡管不解,顧念還是順着他手指的方向去了,落臀穩坐。

發威的病貓想了下,決定放棄問她這幾日不在醫館去哪兒了,拿起被自己丢在一旁的話本去了窗前的軟榻上。

被晾在一邊兒的顧小四不滿意心上人的态度,想起身走過來。

拿着話本裝樣子的賀瑾懷一直注意她這邊,見她那邊有動靜,扭了臉過來,“不許動,繼續坐那兒。”

幾乎快站起來的顧念又坐了回去,跟他說話他也不理。

僵持了一盞茶的時間,賀瑾懷總算放過了她,走過去拉她起來,替她扯了扯衣袍上的褶皺,試探着問道:“近幾日醫館不是特別忙,你怎會有空過來?

握住扯衣衫的素手,“一般,她們沒有多忙。”藏在她手裏的拳頭一緊,顧念渾然不覺,“只我最慘,雖不用去前面給病人診病,卻還是一大堆需要事情需要寫下來交由大姐,不然哪能這麽久不來看你。”

拳頭一松,怪不得葉落經過濟仁堂沒見着她……

心裏的結解開,賀瑾懷由心而生出笑意,看得顧念沒了三魂丢了七魄,手臂不自覺的纏上他,溫熱的唇落了下來,牙齒咬着他水潤的紅唇,似是報複他 方才冷落了自己那許久。這回賀瑾懷沒有推開她,伸出手臂回抱她,細碎的聲音從口中輕輕流瀉出。

直到把賀瑾懷的薄唇嘬得紅腫,顧念才松開。清醒過來的賀瑾懷想到方才,一瞬間俊臉滾燙,目光不知道往哪放,只好半低着頭,懊惱的輕咬下唇。

知道他眼下正羞惱,顧念也不敢往刀口上撞,只輕輕在他耳邊道:“成親前的這些日子我不過來了,你若是有事,便讓草青去找阿德,或者直接去醫館尋我。”

賀瑾懷“嗯”了一聲。

別扭鬧了,也和好了,兩個人又跟從前一樣,湊在一起看話本。

半倚在顧念懷裏,賀瑾懷心中安寧,細細讀着別人的故事。

無心話本的顧念一會兒瞄一眼書,一會兒低頭瞧賀瑾懷如玉的俊俏容顏。

時間一晃,日頭漸漸西斜,賀瑾懷躺在顧念腿上睡着了,顧念把話本從他手中抽出,輕手輕腳的抱起他去了床上,扯了被子蓋在他身上,走時在他額上印下一個淺淺的吻。

日子一天天過去,九月二十六在顧念掰着指頭的盼望中緩緩到來。

這日,青河城中的豐登一條街上人潮湧動,街道兩邊的大店小鋪門前擠滿了伸頭張望的男女老少。

鑼鼓聲越來越響,迎親的隊伍都是一身紅衫裝扮,喜慶至極,騎在高頭大馬上的女子格外顯眼,身着大紅色錦袍,襯得人清俊娟秀,再配上優雅的笑顏,惹得兩側伫立的年輕男子都紅了容顏。

“這是哪戶人家娶親?排場倒是不小。”

絲綢店的老板呵呵笑了幾聲,在喧鬧的街上提高了聲音,“是濟仁堂的顧大夫,今日要去賀府迎娶賀大公子。夫人是外地來的吧?”

“何以見得?”

“若是本城的,不可能不識得馬上那人是誰。”

中年女子住了聲,目光柔柔的落在顧念身上,一轉眼,這丫頭都娶親了。

同樣騎着馬跟在右後方的黃修武着實看不慣顧念歡喜成這副德性,不就娶夫郎嗎?又不是金榜題名加官進爵。不知道是不是被肖微恩欺負慘了,心理扭曲到不行,一路都想說什麽話刺激她,反正她今日大婚,一定不會冒着誤了吉時的危險跟她比劃拳腳,果斷出言道:“顧念,娶個夫郎放家裏管着你,以後去喝花酒還要不要喊你了?”

顧念目視前方微笑,頭也不回道:“你只管喊你的,我何時應了你去過?婚前我都不去,婚後更是不會存那樣的心思。”

“我還是挺替你擔心的。”黃修武故作憂思,“我娘都跟我說了,夫郎這樣的動物最會騙人了,婚前溫順的跟只小綿羊似的,婚後沒過多久,便會露出能咬掉你半斤肉的利齒。”

“這是黃嬸的經驗之談?”

“對啊對啊,娘說爹以前就跟現在的賀公子一樣,溫和也愛笑,不然她老人家當時能一門心思非要娶我爹?可惜這老太太當年太年輕,識人不清啊,悔不當初啊。”

顧念終于回過頭,“阿武,你說這番話要是傳到黃叔耳中,你得連累黃嬸跟着受多少苦?”

懊惱的皺緊眉頭,“哎喲顧念,今兒可是你的好日子,你要是讓我爹知道了,婚宴上肯定要雞飛狗跳,弄那麽血腥幹嘛啊!”

“黃叔哪舍得在我婚禮上鬧,我猜他會等你跟黃嬸都回府時,讓你們自己家雞飛狗跳。”

黃修武憤恨,丫就是半吊子神算,從小到大我的倒黴事你一猜一個準,你還沒完沒了的愛猜!

“念姐,妹妹就是給您提個醒,也省得婚後不如意。我時時刻刻都盼着您好呢。”

阿武你還可以再谄媚一些。

黃修武說得這些,顧念何曾不知道,只不過喜歡一個人,不是只喜歡他的好,而是看到了他的缺點,也能一如既往的待他。更何況,賀瑾懷确實沒什麽大缺點。

是,起初的确被他溫順的模樣欺騙了,深入了解才知道,其實他根本就狡猾不得了,淚珠只要掉幾顆,自己便恨不得把什麽都捧到他面前道歉求和了。所以現在已經被他欺壓的半點直不起腰杆,未來跟她那兩個嫂子一樣成為夫奴似乎已經是必然了。

把處境想的再慘,顧念心裏終歸還是歡喜的,這大概就是千金難買她願意了。

新人騎在馬上笑得太嚣張,黃修武看不下去了,把臉扭到一邊前還沖她翻了白眼,樂什麽啊,以後有你哭的。

到了賀府,鞭炮噼裏啪啦的響個不停。

顧念去了正廳叩謝公婆,雙手呈上顧言執筆寫下的迎親簡帖。

拜了賀府的祖先牌位和長輩,新郎官被攙着出府上轎。進轎前賀瑾懷是要哭嫁的,但他實在哭不出來,一旁站着的人都在瞧他,肖微恩離他近,伸手在他胳膊上用力擰了一下,低聲道:“快哭啊。”

賀瑾懷疼得眼淚直往下掉,胳膊一定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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