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小厮一出房,跟在後面的顧念合上門落了鎖。

藏在簾帳後頭的男子掀了簾子出來,催促顧念,“你快拿了幹淨衣服去沐浴,明日還要早起給娘敬茶。”

顧念只裝作沒聽見,擡腿去了屏風後面,賀瑾懷不知道她要做什麽,站在那兒一動不動的注視着屏風的方向,只見屏風上落了一條腰帶,接着是外衫,等他反應過來時,屏風上已經挂滿了淩亂的衣裳,顧念舒服的坐在浴桶裏,撩着熱水往肩上潑,歪着脖子躺在桶沿上,“瑾懷,後背我夠不到。”

“那我去喊阿德過來?”看清顧念真面目的賀瑾懷建議道。

“不要,她笨手笨手的,”故意停頓了會兒,又道:“不然喊肖楊過來?”

“以前都是肖楊伺候你沐浴?”

曲腿坐在熱水裏的顧念把兩條手臂搭在浴桶的邊沿上,水沒入到胸口,層層疊疊的花瓣浮在水面上,遮掩了水下的旖旎,“不是,”賀瑾懷聞言松了口氣,顧念接着道:“是府上其他的小厮。”

明知不該亂生氣的賀瑾懷還是氣惱的走過去,站在屏風後面,撥開了她沾滿酒氣的喜服,望見她黑色的濕發粘在沒有在陽光下曬變色的白皙臂膀上,穩了穩被這場景擾亂的心神,“以後都不許讓別的男子伺候沐浴!”

聲音在耳邊不遠處傳來,顧念向後扭了脖子,笑了笑,“那你過來幫我擦背。”

羞怯多過不情願的賀瑾懷在思量是自己幫她擦,還是喚阿德過來幫忙間,顧念已經在催了,“你再不過來,我便喊外面的人進來了。”

終于繞過屏風走到顧念背後,從顧念手裏接過濕熱的搓背巾,顧念向前傾了身子,露出一大片光滑的背部,身後拿着搓背巾的人顫顫巍巍的往她後背去,上下輕輕推動,顧念低聲道:“用點力,不然洗不幹淨。”

紅着臉的人聽話的用了力,直到把她後背搓紅才收手,将搓背巾仍給她,“自己洗。”

側臉目送賀瑾懷走出去,顧念愉悅的笑出聲,站起來擦了擦身上的水珠,“瑾懷。”

“你又怎麽了?”

“我忘記拿幹淨衣服了。”被沖了一句的顧念可憐巴巴的扯謊,明明就是故意不拿的。

從櫃子裏翻出裏衣的賀瑾懷走到屏風後,伸長了手臂,将手裏的裏衣亵褲放在上頭,“我放這兒了 ,你自己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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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好衣服的顧念走到坐在梳妝臺前對鏡卸頭上朱釵的賀瑾懷跟前,主動幫他把頭上繁瑣的頭飾摘下來,她還是喜歡看他用一只玉簪簡單的挽着發髻,秀美間不少清逸。

待長發全部垂落在背後及胸前,顧念才把手從他頭上移到腰間,下巴抵在他的肩上,銅鏡裏映出兩張笑顏,顧念在他臉頰上落下一吻,“我們休息吧。”

銅鏡裏的人含笑點了點頭,顧念繞過來,彎下身子,手臂穿過他的雙腿抱起他,賀瑾懷的兩只手臂随即攀上她的脖子。

将佳人送到床榻上,顧念坐在床邊把鞋子蹬掉,伸手把床頭床尾的帳幔放下來。顧念躺在他身邊,撐着手臂懸空在他身上,忐忑不安的賀瑾懷渾身繃緊,眼見着顧念臉離他越來越近,顫動着睫毛閉上了眼,溫熱的唇落在他嘴邊,腰間還有一雙手在不停的滑動,賀瑾懷忍不住從嘴裏溢出一聲輕音,顧念心一動,拉了一側的被子覆在二人身上。

翌日一早,神清氣爽的顧念睜開眼,望着懷裏睡得香甜的夫郎,手指輕輕滑過他精致秀美的臉頰,不經意掃到他脖子上的紅痕,暗嘆自己昨日怎麽就忽然化身一頭眼冒綠光的餓狼?

想起疲憊不堪的夫郎昨日睡前還交代她明日要早早喊他起來,若是耽誤了敬茶,害他被人笑,定然饒不了自己。

“瑾懷,瑾懷?”

懷裏的人嘤咛了一聲,轉了臉背對着她,顧念撐起身子趴在他身上,手不停的刮他的臉,“瑾懷,再不起來可就誤了敬茶了。”

對“敬茶”二字敏感得不得了的賀瑾懷立即睜開了雙眼,艱難的轉了身子,“幾時了?”

“其實還早,要不要再睡會兒?”

“那你喊我作甚!不睡了,起身吧。”

睡在外側的顧念掀了被子下床,走到櫃子前拿了衣服扔到床上,“幫我穿。”見賀瑾懷動了動,面露痛苦之色,知道是自己昨晚突然化身禽獸造成的,拿起自己的衣服幾下穿好了,打理好了自己,又二十四孝賢妻的問床上的人,“你穿什麽?”

在賀瑾懷手指的方向,顧念翻了他帶來的衣服,沒有顏色亮麗的,青色及月白色比較多,但這兩件都不适合新婚燕爾的新人穿,想來杜南橋沒有給他準備別的什麽衣服,顧念放下收裏的衣服,“你等我一下。”

拉開門,門外站着肖楊,他手裏還捧着一件水紅色的長裙,上面繡着簡易的花紋,見顧念出來,他福了福身子,“小姐,這是侍君吩咐奴才送來的。”

“給我吧,你通知阿德備馬車,晚些時候我要出門。”

走出房門時,東邊還未升起紅日,賀瑾懷身上穿着佟新悅讓人送來的水紅色長裙,挽了已婚發髻,跟在顧念身邊出了新房。

到了正廳,顧言及其正君梁氏已在主位上坐着,旁邊還坐着顧思。

領着賀瑾懷給上位的二老敬了茶,又牽着他走到顧思跟前,“這是我大姐。”

“大姐。”賀瑾懷道。

顧思笑了笑,“妹夫要盯緊了顧念,這厮桃花運旺着呢。”

當事人還沒說話,梁氏已然開口斥她,“淨說這些渾話,念兒比之你,不知讓人省心了多少。”

“爹,哪有您這般落女兒面子的。”

梁氏笑瞪了她一眼,“你要真想要面子,就趕緊也跟念兒一樣成家,都二十大幾的人了,院裏連個男人都沒有。”

“爹,這會兒就先讓念兒帶着妹夫去佟侍君那裏坐坐吧,回頭我專門騰出時間讓您教訓。”

“誰有那閑功夫跟你費嘴皮子,你再不成家,當心你娘也不饒你。”說完對顧念道:“你先帶着你夫郎去你爹那兒坐坐,等下記得過來用早飯。”

從正廳一離開,顧念牽着賀瑾懷的手去了“念想願”。

佟新悅天剛蒙蒙亮便醒了,坐在屋裏等女兒跟女婿過來,這會兒天已大白,肖楊打開房門,屋裏亮堂起來,桌上未燃盡的燭火也吹滅了。

“爹。”顧念一走進院子便喊了起來。

聞聲走出來的佟新悅站在門口,看着女兒牽着新婚夫郎過來,臉上當即露出愉悅的微笑,“怎麽這麽早就過來了?”

“爹明明就在房裏等得焦急,偏還這般口不對心的嫌女兒來得早。”

“你這丫頭,成了親也不改改這性子,真要讓阿瑾好好管管你才行。”

“爹。”賀瑾懷喊了聲。

“哎。”佟新悅等這聲“爹”等好久了,“早上還是有些寒意的,快進來。”說話間已經拉着賀瑾懷進了屋。

翁婿坐在桌前說話,顧念坐在一邊給他們倒茶,賀瑾懷端起茶杯跪下來,“爹喝茶。”

喝罷茶,佟新悅從衣袖裏拿出一塊絲帕,裏頭包裹着一塊成色上好的黃玉,“這是一位故人留給爹的,現在爹把它給你。”

賀瑾懷看了顧念一眼,顧念伸手推回去,“爹,既是故人留的,如何能送人,您自個兒留着吧。”

“是啊爹,這我不能收。”

佟新悅瞪了顧念一眼 ,“我這是要送給阿瑾的,哪有你說不要的理兒。”說完硬要塞給賀瑾懷。

“爹既然給你了,你就收着吧。”收到求救的目光,顧念道。

“謝謝爹。”

陪着又說了會兒話,顧念看了門外一眼,站起來道:“爹,娘還在等我們用早飯,我晚些再帶瑾懷過來看您。”

從佟新悅那裏出來,賀瑾懷問顧念能否在正廳用完飯後再過來陪爹吃飯,難得他有這份心,顧念欣然應允,笑道:“你竟比我這個做女兒的還貼心,難怪我爹常埋怨我是個姑娘,不如兒子貼心。”

牽着手走到前廳,只有顧言跟梁氏在,顧念松開賀瑾懷的手,走近問道:“大姐不來一起用早飯嗎?”

梁氏笑道:“那丫頭不知道又出什麽幺蛾子,出府了。瑾懷,快過來坐我旁邊。”推了顧念一下,“你坐你娘那邊去。”

早飯用得簡單,顧言一丢下筷子,其他人也都跟着放下筷子,早就猜到這頓飯吃完會有下文,顧念微微轉了身子,不待她先開口,便道:“娘,房子我已經在請阿武幫忙找了,估計這幾日便會有消息,往後不能在娘身邊盡孝了。”說完拉着賀瑾懷跪下,“念兒無所求,只請娘允許我帶爹一起走。”

原本也沒想把佟新悅留在府內的顧言沒有立刻回顧念,扭臉看了旁邊的梁氏一眼,梁氏微微點頭,顧言為難道:“并非娘不允,只你爹畢竟是我身邊的人,如何好跟着你出府,旁人知曉了,且不說會不會笑我顧府,只怕也會揣測是否是你爹做了什麽不好的事被趕出府的。”

顧念低頭冷笑,侍君跟着成家的女兒出府住的情況并不少見,如何到了她這裏,便要害爹被人潑髒水,表情不屑,語氣卻越來越誠懇,“娘若同意女兒帶爹走,女兒答應娘不會在青河城開醫館。”哪怕,這是她畢生的夢……

賀瑾懷就跪在顧念旁邊,他清楚的知道顧念說出這番話時,用了多大的力氣握住他的手,這種場合,他實在不好強出頭,只是反手握緊了顧念的手。

顧念看了他一眼,勾唇一笑,而後擡頭道:“娘以為如何?”

“既然你一定要帶你爹走,我也不好阻攔,只你今日說的話,他日不得反悔。”

“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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