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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朝回門前一晚,在賀瑾懷睡着之後,顧念起身坐在燭臺前,展開一紙書信。

書信閱完,回首望了床榻上熟睡的人,眸中唇角滿是笑意,把視線重放回到信紙上,目光驟冷,杜南橋……

床上的人不老實的翻了個身,顧念将手中揉搓的不成樣子的信紙燃了火丢進香爐裏,又俯身吹滅了燭火,摸黑走到床榻邊坐下,輕輕掀了被子躺進去,睡在裏側的人明明沒有醒來,卻在感覺到顧念靠近時,主動朝她懷裏鑽。

顧念伸手攬緊他,嘴角帶着笑也慢慢睡着了。

尚在睡夢中未醒的顧念撓了撓發癢的鼻子,一不癢便停了手,這邊剛一住手,鼻子就又癢了起來,如此持續了好幾回,顧念已然醒來,只雙眼仍緊閉着,等到作怪的手卷土重來,顧念忽而伸手拉住他,用手臂撐着身子的賀瑾懷一個重心不穩,重重摔在她身上,鼻子落在她額頭上,賀瑾懷痛呼了一聲,捂着鼻子眼眶泛淚,顧念慌張的坐起來,“撞到鼻子了是不是?松手讓我看看。”

“疼……”

這個字的分量在顧念心裏可不輕,再加上可憐巴巴的音調,讓顧念心疼的不得了,“都是我不好,你把手挪開,讓我看看有沒有出血。”

賀瑾懷搖頭拒絕。

平時賀瑾懷若是在她面前使小性子,她權當樂趣享受了,可這會兒他疼得眼淚都掉下來了也不肯配合她驗傷,打又不舍得,說又怕他更委屈,思來想去怎麽都不合适,顧念只好暫時丢下女子的身架,低聲哄道:“乖,讓我看看。”

酸疼減輕不少的賀瑾懷看着顧念着急的模樣,緩緩放下手,紅紅的鼻頭在白皙的臉上格外顯眼,顧念捏了捏,松了一口氣,“沒事,等下抹點藥膏揉揉。”

心頭的石頭墜地,顧念腰杆立馬直了,似笑非笑道:“以後還鬧不鬧我了?”

想到是自己先挑起的,賀瑾懷心虛的往裏挪了挪,顧念等他一點一點挪到床尾的裏側才開口,“過來。”

“你是想自己過來,還是等我過去抓你?”賀瑾懷猶豫了半響,還是慢吞吞的蹭到了顧念旁邊。

直到被顧念抱上馬車,賀瑾懷還懵着,妻主竟然就這麽放過自己了?踩着凳子也上了馬車的人看到自家夫郎又在發呆,頗為無力的攬着他坐好,“若一會兒見到娘也這個狀态,會不會以為我對你不好?”

“本來就是你不好,鼻子到現在還紅紅的。”

“娘要是問起這鼻子,你說我怎麽回答,是說她兒子早上醒來拿頭發在新婚妻主鼻子上輕掃被家暴,還是說你意圖調戲我被發現要跑卻撞了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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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也說不過,打也沒那個膽子,賀瑾懷腦子一瞬間百轉千回了,靠在顧念懷裏,“随你如何說,反正我是抵死不認的。”

顧念摟緊了他的腰,“我怎麽不知道自己娶得夫郎這麽無賴?”

賀瑾懷“哼”了一聲,“我更是不知自己怎會嫁你這般颠倒黑白的潑皮!”

“後悔也來不及了,無賴就跟着潑皮歡喜湊合一輩子吧。”

新婚正甜蜜的小兩口你一句我一句的鬥到了賀府門前。

顧念先跳下馬車,轉身把賀瑾懷抱了下來。

特地跟先生告假回來的賀成章一早在府外等着,這一見着來人,急忙笑着迎過來,雖說賀瑾懷因為她爹的緣故,打小就不待見她,但她卻是很喜歡這個對她冷臉相對的大哥。

“大哥,大嫂。”

細回想以往,每次杜南橋要刁難他,這丫頭總會及時出狀況來分散她爹的注意力,她對他還算不錯,有什麽好東西總會讓葉落偷偷轉交給草青帶給自己,按理說,自己對她應該要和善一些,可一想到她是那個間接害得爹郁郁而終的男人的女兒,他就如何也笑不出來。

顧念請人私下去查杜南橋,自然不會漏了這丫頭,念在她昔日一直都對自家夫郎不錯的份上,自己對她好點也應該,拍了拍她的肩,“聽你大哥說你想當镖師?”

賀成章激動了,大哥跟大嫂提起過她,還知道自己一直想做什麽!對于向來被賀瑾懷冷淡對待的賀成章來說,這個消息太勁爆了。

欣喜完了便只剩黯然,“爹一直希望我能走仕途,所以才會幾次三番去書院求秦先生收我。原本以為爹跑了幾趟,無果便會放棄,誰想到大嫂你為了大哥一把推了我進火坑。”

就知道不能對這丫頭有好臉色,說了半天全成自己的責任了!不再理會她,牽着夫郎的手走進府裏,賀瑾懷笑了笑,低聲道:“哎呀,示好碰壁了。”

顧念撓了他的手心,春風細雨般的甜言入了耳,“為妻可不是在示好,對你好過的,我不光要和顏悅色以禮相待,我還得尋機會報答。”

岳父大人,小姑子的願望我助她圓了,您可千萬別噴出一口黑血來謝我啊。

回門的人畢竟不是他杜南橋親生的,沒那個閑心關心他婚後生活是否如意,不過看姓顧的那丫頭對他緊張那樣,也知道他過得不錯。

“娘,父親。”

賀靜年對這個兒子倒真是還不錯,表情嚴肅的對顧念道:“我就阿瑾一個兒子,雖說如今嫁入了你顧家,只若是我知道你敢欺負他,我就是老到走不了路,爬也要爬到你家裏揍你。”

“娘放心,小媳若是哪裏做的不對,自會來府上請罪。”

娘負了爹,賀瑾懷怨她怪她,可如今聽了這番話,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感受,只覺心頭酸酸漲漲的想哭。

努力平複了心情,賀瑾懷笑道:“她對我好着呢,我答應過爹,會讓自己過得舒心。”

提起死去的正夫,賀靜年陷入了沉思,一旁的杜南橋見了,咬牙擠出一抹笑,“這麽好的日子,就別想不開心的事了,夫人不是一直想對弈卻找不着人,聽說阿念是個中高手,你們娘倆下幾局,我之前給阿瑾備的禮物在房裏,我帶他去看看。”

怕賀瑾懷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被刁難,顧念張嘴便想回絕,半個字都還沒吐出,離自己最近的夫郎推了推她,還笑容滿面的對她道:“你就陪娘對幾局,我跟父親看完禮物就過來。”

“好。”

顧念方才是想拒絕的,在場的人都看得出來,如今賀瑾懷只三言兩語便讓她應下,這樣的言聽計從表現了她對他的重視,杜南橋自然瞧得明白。

出于自身有把柄握在顧念手裏的考慮,他膽子再大也不敢亂來,畢竟萬一惹急了她,後果他不一定能承受得住。

棋盤上你來我往,厮殺慘烈。統共才擺了三局,顧念已接連敗下兩場,索性輸得不算太丢人,首局輸了一子,次局敗了半子,這最後一局,顧念算計到幾乎黑白子擺滿了棋盤,方落下一粒黑子,勝敗已分,顧念笑道:“娘,承讓了。”

贏得不容易,輸也撐到了最後,賀靜年終于棋逢對手,愉悅的撫掌大笑,“難得輸也輸得高興,他日再來,我可不能再被你這丫頭殺得毫無還手之力。”

“小媳不過僥幸贏了半子,日後若有機會,還要再跟娘你讨教一二。”

東苑一房屋緊閉,小厮遠遠守在門外不遠處。

屋裏沒有第三個人,賀瑾懷跟杜南橋也不用再裝出和氣的表象,嫁人以後底氣明顯足了許多的賀大公子給自己倒了杯茶水,“父親特地拉我過來,想必是有事要交待,瑾懷愚鈍猜不出來,還請父親大人明示。”

“我知道,你爹的死你都算在我頭上,所以你讨厭我,甚至恨我,巧得很,我也不喜歡你,只要看到你,我就會想到曾經說非我不娶的女人到底還是娶了別的男人。你爹死了,我才成了這偌大賀府的男主人,說到底,我不過是個替補,你怨你娘薄情寡義,我何嘗不怨,明明你爹那個賤人已經成了一捧黃土,卻還是會時常牽動你娘的心,她對我好,只是念着我們青梅竹馬的情誼,她根本就不愛我!”

被這一大段話打得頭暈腦脹的人費了好大勁兒消化他的話,繼而端起手邊的水杯朝他臉上潑了過去,溫熱的茶水從臉頰花落衣襟,“你瘋了!”

“給你清醒清醒,賀正君,你都不知道自己現在這樣子有多可笑,娘如果心裏真有我爹,她會讓我爹憂思成疾?她會在爹過世三月後便風風光光的迎你進門?”

說完這些話,賀瑾懷看也不看他什麽反應,轉身走過去拉開門,背對他又道:“我過去是恨過你,在我最無助的時候甚至想過要你死,但現在,我真沒那麽多空餘時間用來恨你。”

顧念瞧見自家夫郎遠遠走來,神态間似乎豁達了不少,盈盈一笑間讓她心神蕩漾,起身走過去牽住他的手,“沒事吧?”

賀瑾懷不回答,只是看着她笑。

“看樣子豈止是沒事,我看根本就是很好。”顧念笑道。

賀靜年過了一會兒也走了出來,看了看,“你父親呢?”

“父親不小心把茶水撒在身上了,換了衣服便過來。”

過了半刻,杜南橋果然換了一套衣裳,走過來站在賀靜年身邊,看了賀瑾懷一眼,安安靜靜的不說話,顧念不曉得他二人方才說了什麽,只覺氣場與以往大不相同,若是從前,當着賀靜年的面兒,杜南橋大多會端着一副慈父的面孔,悉心詢問他過得如何?眼下卻詭異的面無表情,反觀自家夫郎,對着杜南橋的臉也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不動聲色的伸手點了點他的後背,賀瑾懷才算扭臉賞了個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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