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聽說,宣老師的太太來了,還帶來了他們可愛的小兒子。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有事沒事都愛往宣老師家跑了;說是家,其實也就是把原先那個宿舍稍微添點家具而已。

也許是因為宣老師的随和,也許是因為師母的親切,也許是因為小家夥的惹人喜愛……總之,我們都喜歡去宣老師那兒。這不,現在,我又來到了他家門外了。

推門而入,必然是主人的一番忙碌。找凳子,倒茶,拉家常……反正,那種氣氛,是只有到知心朋友家才有的。唯一懊惱的是,昨天因為上室外活動課到宣老師家串門,被謝老師橫眉豎目地訓了一番。為這,我氣得晚飯也沒吃。不過,蒙頭大睡一覺之後,氣就消了。我是班長,帶頭不好好上活動課。若是其他同學紛紛以我為“榜樣”,也不上課而去串門,那……不過,雖說想通了,那心裏總有點兒別扭和疙瘩。不知怎的,盡管我不記恨謝老師,卻總想方設法躲他避他,似乎我們之間已有了一道看不見的溝……唉,不談掃興的事了,宣老師已在招呼我了。我在小板凳上坐下來。我估計這種簡易的凳子是宣老師自己釘的吧;一塊長寬約20厘米的方板,四根小棍子,用鐵釘釘起來,就這麽簡單。難怪,屋子本來就小,大椅子也放不下。見我做下了,宣老師也微笑着在我旁邊坐下。

宣老師就是這麽平易近人!他不會擺出威嚴神聖、不可侵犯的架子來,更裝不出面若冰霜、冷漠的嘴臉來,整天都笑臉迎人。更重要的是,老師們都循循善誘,都有或板面孔教訓人,或苦口婆心婉言相勸的嘴上功夫,可他,宣老師,幾乎沒有。你冒犯了他,他皺皺眉;你得罪了他,他嘆嘆氣;更多的,只要犯的錯不嚴重,就意味深長地笑而置之。如果實在不像話,就像第一天給我們上課那樣,用一些滑稽的舉止讓人在笑聲中受到教益。他這套做法還真管用,同學們對他就是服服帖帖的。

“想什麽?”宣老師笑着問。

“再不喝,茶要涼了。”師母也在笑。

煩惱在樂觀面前總是望而卻步的。我也笑了。我最近受他們的影響非常大,臉上的陰影一掃而光了。

“……現在的學習苦不苦?”宣老師歪着頭問。

“有一點。”我坦白地點點頭,又輕輕補上一句,“習慣了。”

“其實,總會苦盡甘來的。”他像在鼓勵我,像在安慰我,又像自言自語,也許是勾起了他對求學生涯的回顧,使他有感而發吧。

是啊,再苦也會過去的。熬過漫漫長夜,就是充滿希望的黎明。我在心裏應和。

“每個人都是怕苦的,現在吃苦,将來才能有所作為。沒有一門學問可以用貪圖享樂的方式獲得。”師母一邊給孩子泡奶粉,一邊對我說。

“好了,你少‘橫插一足’。”宣老師笑嘻嘻地把兒子從師母手中搶過來,“別理你媽,來爸爸喂你。”他把泡好的奶壺拿來給小家夥喂奶。雖然寶寶還不會說話,也聽不懂話,宣老師卻說得有板有眼。

師母忍俊不禁。

“呀!小祖宗!爸爸那麽疼你,你怎麽不合作?說尿就尿,也不通知我一聲,讓我作好防澇抗洪準備。”宣老師大驚小怪地嚷嚷,把兒子又塞給師母。

師母看看他濕了一大片的羊毛衫,笑得更得意:“怎麽樣?兒子還是疼我吧?”

“……”宣老師理屈詞窮,轉向我,“來,不理她,繼續我們的談話。咦,剛才談到哪兒了?哦!對!”他一拍腦門,“我們說到苦。這學問可大了。”他坐坐端正,鄭重其事。“其實這世上根本就沒有太苦的苦,都是人的心理在作怪。沒嘗過苦的味道,不知有多苦,一吓之下,望‘苦’退卻。于是這輩子就不知道苦究竟是什麽滋味,但聽別人談到苦時,又不願顯示自己的無知,逢人就說,苦是很苦的。這樣說久了,腦子裏就根深蒂固地思維定勢了。相反,嘗過苦的味道之後,回頭來咀嚼咀嚼,才發現苦中有樂,而且別有一番滋味。”他說到這兒,停下來喝了口茶潤潤喉嚨。

我靜靜地聽他說完,不插嘴。

“停止演講吧。”師母把小家夥又塞過來。

“你不是說兒子疼你?你還不多抱抱他?”一遭被蛇咬,十年怕草繩。宣老漢司準備再把兒子塞給師母。

“別搗亂!我要洗衣服!”師母瞪他一眼。

“洗衣服?早上不是洗過了嗎?”宣老師目不轉睛地盯着她。

“看什麽看?”她被盯得渾身不自在,“我身上有毛毛蟲嗎?”

宣老師不說話,上下打量她。然後,得意地大笑特笑起來。

“笑笑笑,笑什麽笑?”師母惱羞成怒。

“我笑你剛才穿的不是這件羊毛衫……”好不容易止住笑,他喘息着說。

師母的臉微微一紅,白了他一眼。

我一時莫名其妙,沒明白過來。

“哈哈!小家夥?爸爸沒白疼你!這樣才叫公平嘛!”他笑着,又感激又開心又得意地把兒子舉過頭頂。回頭對師母說,“麻煩你把我身上這件衣服連同你的一起洗了吧?”

“哦。”我恍然大悟,總算摸着頭腦了。

這樣一個融洽和睦的家庭,我連做夢都希望能擁有,我喜歡這樣輕松随意的氛圍。于是,在某一個下課,在我不自知的情況下,說漏了嘴,漏了我的病情。

“怎麽,你的病這麽嚴重?”宣老師再也笑不出來了,“你去醫院再檢查檢查,問問清楚吧。”

“我直到現在都沒發覺什麽異樣,我想我的病是慢性的。”

“你別難過,如今醫學那麽發達……說真的,你去趟醫院吧。如果需要手什麽的,你也別有顧忌。我可以每星期看你一次,幫你補補課。別小看我,”宣老師自豪地挺着胸脯,“我雖是文科畢業的,數理化也樣樣精通。”

嘿!這和他上次在醫院的謙辭可大相徑庭。

“別聽他臭美。阿媚,”師母親熱地叫着我的名字,“他是吹牛皮不報稅。”

我努力壓抑內心的憂傷,可那種酸楚的痛總是一波一波地從心底泛起。

“不過說真的,”她收住笑容,正色道,“學習方面你真的不用擔心。你天賦不錯,就算自學也沒問題。況且,宣老師會輔導你。他要是抽不出身,我也可以去。我以前在師範裏成績可不比他差。”

“呀呀呀。”宣老師連聲怪叫,“剛剛說什麽來着?猴子照鏡子,忘了自己。”

“去你的!”師母推他一把,回頭看我,“治病是大事。身體是學習的本錢。”

身體?本錢?我的心像被什麽狠狠地蟄了一口。媽媽曾經說過,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哦。媽媽……

“你是個堅強的孩子。”宣老師熱心地勸慰我,“拿出點毅力出來!自信一點,樂觀一點!不要身體還沒挎,精神就崩潰了。你瞧,那麽多的困難你都戰勝了,那麽多的風浪你都挺過來了,難道你會在這麽小的挫折面前低頭?難道這點障礙就打倒你了嗎?如果這樣,”他換了個輕松的姿勢,“你就不是秦媚了。你就辜負了那60票!幾十雙眼睛都盯着你,大家都以你為榜樣,你要以身作則。我們大家都會站在你身邊,做你堅韌的後盾,陪伴你度過難關。”他目光堅定,充滿信任與支持。

像流水能使水車轉動,像炭火能使爐子發熱,宣老師的話使我心裏溫暖。這一番铿锵有力的說白深深震撼了我,也深深折服了我。

“準備什麽時候去醫院?”最後,宣老師問,并再三叮咛,“宜早不宜遲。”

“怎麽說,也得等期末考試過了呀。反正,也沒幾天了。”

說期末考試,期末考試就真到了。

“怎麽了?愁眉苦臉的。”陳雲把手搭在我肩上。

“能不愁嗎?”我把她的手拿下去,“數學……”

“數學?”不等我說完,她就打斷我了,叫起來,“靠滿分還發愁?”

“滿份?”我渾身觸電般的激動,差點沒跳起來,伸出雙手,使勁地晃動她的肩膀,“我考滿分?數學考滿分?”

“哎呀,你握痛了我。”她使勁掙紮着擺脫我的糾纏。

“當你撒謊的時候,會顯得沒有一點誠意。”我終于冷靜了下來。

“也許……是校長撒謊吧,我是聽他這麽說的。他說初一年級3個班只有一個同學拿滿分。”她一本正經地說,不刑在開玩笑。她揉着手臂,撈起袖子,上面留着五個鮮紅的指印。

我抱歉地笑了。漸漸地,我欣喜若狂的勁頭沒有了。我若有所思地抵着頭。我記得有道判斷題我做錯了……

“阿媚,告訴你!”王穎像發現新大陸似的跑過來,“你數學考滿分。唉!氣死人了!我偏偏那麽不争氣,錯了道填空題,比你少了兩分……又輸給你了。”

“你不是不注重誰輸誰贏嗎?”

“那是小考,考多少沒關系。可這回是大考,要填上成績通知單的。”王穎苦着臉,“謝老師還準備排名次呢。”

人之常情。誰不想考個好分數,回家過個快樂的假期呢?

“秦媚,”英語老師大老遠的就直沖我笑,“你英語和語文都是全年級第一。至于其他文化課更是不消說,數學怎麽樣?”

“沒辦法,數學老師賣關子,到現在還不公布成績。”

“喝!”她揚了揚眉毛,好黑好濃好漂亮的柳葉眉。“還好,我上午就把你的英語成績告訴你了,否則豈不同樣落個賣關子的罪名?”她低呼着,抱起一大捆報紙邁着輕盈的步子走了。

第二天.宣老師來了:“3班男生懂得把方便帶給別人,把困難留給自己。大家都知道,目前的家長總體素質還不是太高。學生成績差,回家可能要挨訓。男生特別憐香惜玉,怕女生回家受苦,就把前十名都讓給女生了,自己退居二線甘做無名英雄。寧可自己回家難過。所以呢,我既為女生的名列前茅、當仁不讓而驕傲,又為男生的謙虛賢讓、先人後己而自豪。”

大家樂了。女生樂,因為老師的表揚;男生樂,因為老師為他們保全顏面,批評得含蓄。可是,謝老師的做法與宣老師截然不同,用了一個“陰盛陽衰”作簡單的總結。

“老弟,還是你有先見之明。來世真的要做個女孩。”徐強見謝老師走了,拍着鄭吳寥的後背,議論開了,“蠻不講理,沒人怪你,那是小家碧玉的氣質;表現出色,大家立刻把焦距瞄準你,那是大家閨秀的風範。就說下棋吧,女孩下贏了,是‘才女’;下輸了,沒人怪她。男孩呢?贏了,沒人喊你‘才男’;輸了,草包!女子大勝仗,女中豪傑、巾帼英雄;男人呢?頂多一個‘英雄’;大敗了,‘狗熊’,‘敗類’,嘩啦啦,一大堆罪名,全來了!”

“秦媚,聽聽群衆的呼聲吧!也向老師反映反映民心。怎麽,大家這麽多委屈呢?而我,什麽都不知道。看來,是我們老師沒有‘深入群衆’啊!也是你秦媚作為班長——老師和同學間的橋梁溝通者的失職。”宣老師說得鄭重其事。

嘿!他行走不久,怎麽又拐回來了?

“秦媚,下面,我來密切聯系群衆。你呢,去拿電報。”

“我……電報?”我吓了一跳。

原來是媽媽來的電報。我看了看地址,吓傻了。深圳?她……她跑到深圳去幹什麽?那麽遠……電報中說,她一切平安,要我自己照顧自己,并且,改天會有彙款過來。媽媽一個人在外面,人生地不熟,她怎麽有錢寄給我呢?一定是打工掙錢,不知道會有多辛苦,省吃儉用留給我。

爸爸一定還不知道這消息,我得告訴他!

我風風火火地沖進辦公室,向老師講明原因,終于得到準許,可以打電話。我趕緊撥了個電話到爸爸的新工作單位。“喂!爸爸!媽媽到深圳去了。”一接通電話,我就迫不及待地說。

“我早知道了。”聽筒裏傳來爸爸沉悶的聲音。

“啊?那……那你怎麽沒告訴我?”爸爸出乎意料的平靜讓我那麽意外。

“我那天問你是不是知道了你媽的情況,你不是說已經知道了嗎?我以為……”

“可是,我以為……”我啞口無言。那天,我以為爸爸指的是我的病情呢……原來,他說的竟真的是媽媽的情況。

“喂,你怎麽了?怎麽不說話了?”

我嘆口氣,看來在電話裏是說不清楚了。我輕輕地說:“沒什麽。”

“沒什麽就別亂打電話,影響不好。好了,就這樣吧,我在上班呢!再見。”

“再見。”我輕輕地說,輕輕地把電話放回電話機的架子上。

我回到教師裏,呆呆地坐在位置上。

“咚咚咚”,我正在沉思,忽然有人敲了敲我的課桌。年輕的臉龐,溫柔的笑顏,再加上如雲的黑發,烏亮的皮夾克,更顯朝氣蓬勃。不等我開口,她就說話了:“我知道你數學考多少。”英語老師得意地說。

“特意去查的?謝謝。”

“咦?”她有點不解,“我原以為你第一句話會是‘我考多少’。”

早聽人家說我是滿分,這會兒對成績自然不太關心。不過嘴上這麽說,太傷她的一片熱心了。“那是因為我對你的感激之情勝過了一切。”

“你真會說話。不吊你胃口了。你數學98分。”

仿佛一盆冷水從頭澆到腳。怎麽會?怎麽會?她們不都說我滿分嗎?如果沒有熱心地向往過滿分,如果沒有十足地确定過自己是滿分,那麽考不到滿分也就不會萬般失落;可是偏偏,我那麽刻意地追求完美,種種跡象也說明我就是百分驕紫,我沉浸在勝利與喜悅的海洋中,可是,一個大浪劈來,沖散了我所有的計劃和歡愉,只剩下海水刺骨的寒冷……

“剛開始,還給你打了滿分呢,”英語老師沒注意到我的感受,自顧自地說,“還是王穎細心,在你的試卷上查出了錯誤。又扣了兩分……”

那麽,數學我和王穎并列98分?哎!分數,分數……讓我喜歡讓我憂的分數!

“我以為你數學會考滿分。”下課的時候,謝老師在我對面挑了個位置坐下來。

“你很看重考分嗎?你不認為考試只是途徑而不是目的嗎?”雖然我心裏也為沒考滿分痛惜,但表面上盡量毫不在乎,免得再被別人說“輸不起”,“在我看來,把分數看得過重,不是驕傲便是自餒。”我理直氣壯地說。

“我以為你會為自己的失誤而自責,想不到,你首先竟是開脫。”他失望地搖搖頭。

“考試重要的不在于獲勝,而在于全力以赴。”我馬上意識到這是在引用宣老師的話。

“那麽,你全力以赴了嗎?”謝老師好脾氣地笑着,“別告訴我那道判斷題你不會做。”

我啞然無聲。是的,那道判斷題,我是因為沒看清題意,把“不正确”看成了“正确”……這算不算全力以赴?良久,我才擠出一句話:“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好馬也有失蹄的時候。”

“但那些題目都是老師講過的。”

“是啊,哪一道題老師沒講過?只不過變換數據罷了。尤其到考大學時,寒窗苦讀數十載,大概每種類型的題目都試着做過了。按您的說法,就是人人都要考一百。人人都得進清華或北大?”

“你還是在為自己辯護!你就認識不到自己的不足嗎?不錯,我們是不推行分數教學。但是,難道這就意味着應該把分數白白扔掉嗎?難題不出錯,卻在最容易的題目上失分,你不覺得可惜嗎?”謝老師臉上的笑消失了。

我擔驚受怕地瞟着他陰沉的臉,委屈的眼淚在眼眶裏找茬。

可能是我受傷的表情讓他動了恻隐之心,他的語氣軟了下來,說了句:“取其上乎得其中乎,取其中乎得其下乎。欲求其中,則求其上;欲求其上,則求其上上。”然後就走了。

我一時之間似懂非懂,只是感覺我們之間好像隔了一層障壁。

接下來的幾天,是年終彙總,班務總結……“今天”似乎都是對“昨天”刻意的回顧,于是,每一個日子成了機械的如出一轍的重複。一切似乎都順應自然,一切都顯得過于安靜。其實生活原本是無奇的,不可能每天都燦爛輝煌。平淡了許多個日子後,會發現每一個平淡的日子原來都是為了那個激動人心的日子而準備着。因而每一個平淡、安靜、無奈、自然的日子都是最真實的,最有意義的,最值得珍惜的。

總評出來了,我各科成績都名列全年級第一。當我為此而興奮時,忽然又悟出一個道理:我為什麽開心?難道與考分無關嗎?既然如此,我又憑什麽去指責謝老師對我的嚴格要求呢?只要考試這種方式沒有取消,那麽學生就無法逃脫考試帶來的喜怒哀樂。

聽說,這次期末考試,市重點初中一年級每班有14名同學數學拿滿分,兩年後,我将與這些百分驕子面對同一張試卷,而那張試卷對我的人生多多少少會有一定影響,我如此夜郎自大,如此馬虎了事……

事隔多日,謝老師那番話對錯與否也漸漸被我淡忘,意想不到的是,他那陰沉的臉卻出奇清晰地映在我腦海中……

“怎麽了”鄭吳寥又跟着我在河岸邊坐下來。

“聽說你舅舅是醫院院長?”我試探地問。

“需要幫忙嗎?”他歪着頭看我,唇邊有個很動人的笑容。

“我想打聽一下我的真實病情。”

“真實病情?你……”他吓了一跳,“你身體還有問題嗎?”

我把在醫院偷聽到的兩個護士的談話及我的種種疑慮說給他聽。“

“現在是休息時間,兩個小時後才開散學典禮。走,我們這就去醫院。”他拽着我的袖子,從地上爬起來,不由分說地帶着我一陣風似的進了車棚。

院長很意外,他說,每個病人出院之前,醫院都會把病情如實相告。他強調說,我一切正常,健康得很。他甚至讓存檔人員把我曾經的化驗報告單附件都拿來給我看。

我驚呆了。這簡直……不可思議!

“嗨,又見面了。”迎面過來幾位攀肩搭背的護士,大概是休息時間,以前在病房沒看她們這麽随意過。

我認出那天說我“不知哪天才出得了院”的阿姨也在其中。

“啊!這麽久不見,小姑娘更漂亮了,還長胖了點兒!”

“這全歸功于我們噢!若不是我們精心護理,你只能像單玲玲那樣瘦得慘不忍睹。”

“哎呀,你真是!哪有這麽居功自傲的?護理病人是我們的天職!”

阿姨們七嘴八舌地說着。

三零零?我一愣,這不是我以前的病號嗎?“三零零?”

“是啊!”一個年紀大稍一點的阿姨嘆了口氣,“那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漂亮女孩……紅顏薄命吶!正奄奄一息呢……醫生也有無能為力的時候啊!”

我怔住了,聽她們的口氣,莫非這三零零是另有其人?“她的名字是怎麽寫的?”我緊張地問。

“姓單的單,玲珑的玲,單玲玲。”

啊?我張大嘴巴,半天合不攏,鬧了半天,虛驚一場?

“好了,我們去看看病房有沒有病人需要照顧,再見了。願下次見面不是在醫院!”阿姨們親切的說着,最簡單的話語卻是最真摯的祝福!

我向她們揮揮手,目送她們逐漸遠去。那個命比紙薄的女孩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不是嗎?真的嗎?真的嗎?這多少天來籠罩在我上空的烏雲,居然是一場誤會?這多不真實!多麽叫人難以置信!而究其原因,除了“三零零”與“單玲玲”音近外,我的驕傲,我的自以為是,也是最關鍵的。自以為詩詞歌賦略知皮毛,便把那“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帽子往自己頭上扣。這麽多天來的惶惶不可終日,怪誰呢?自作自受罷了!從今而後,我是怎麽也不敢妄自尊大了。

以往的種種擔憂,如今想來,真是可笑極了。“少年不識愁滋味,愁白少年頭”!哦!我歡跳起來,多日以來沉甸甸地積壓在心頭的愁緒已化為股股清泉,滋潤着我幾近枯竭的心田。巨大的喜悅擁抱着我,幸福的感覺環繞着我,讓我忍不住歡呼:“生命萬歲!”

鄭吳寥靜靜地看着我蹦啊跳啊,在一旁不插嘴,只是微微地笑着。我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告訴他我已經完全康複的喜訊。而他,竟也能不厭其煩一遍又一遍的再三傾聽我同樣一成不變的傾訴。有個人陪在我身邊分享我的快樂,真好!

“好了,回校吧!不然趕不上散學典禮了。”鄭吳寥估計我瘋夠了,終于開口了。

“謝謝你陪我一起來。這一下,我能安安穩穩過個好年了。”我還是忍不住地喜形于色了。

“你該早把你的擔憂告訴我,那我早就陪你來。你也不必白白擔心這麽久。”他真誠地說。

“有了這麽一段擔驚受怕的經歷,會督促我更加珍惜活着的每一天。健康多好啊!還是一定一定要謝謝你的。”

“別客氣。”我看到他給了我一個毫無保留的笑。我感到他眼中有一點光芒令我眩目……莫非……

讀者,這是不是嵋一個人成長的歷程中都會必經的旅途?

哎!我來不及等你的回答了,鄭吳寥已跨在自行車上了,我得迎頭趕上呢!我快走幾步,跳上後車座,我們一路疾馳而歸。當然,我太輕描淡寫了,回校的途中,還有一堆的故事呢!欲知詳情,且聽下回分解——怎麽樣,讀者朋友,我将來去說評書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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