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哎,你肚子餓不餓?”鄭吳寥每頭沒腦地扭過頭來,看看自行車後座上的我。

“有一點……哎!你還是一心一意騎好你的自行車吧,別……”話音未落,我喉嚨裏就像卡住了東西,發不出聲音了。車子像失去控制似的,在公路上扭起了“S”形舞步。我想起某位學者的“不能提定律”。世上有一種事,不提不要緊,一提就發生,而且盡往壞的方面發展,要多壞有多壞,你越是怕它發生,它還越發生得更迅速更厲害!也許,說穿了,就是人的心理在作怪吧。

“啊!”鄭吳寥怪叫一聲,用右腳踩前車輪,手也不閑着,急忙剎車。雙杆齊下,手腳并用使車猛停,我的身體失去平衡,由于慣性,上身不可收拾地向前栽去。毫無疑問,鼻子狠狠地撞在鄭吳寥的後背上。一陣無以名狀的疼痛襲上鼻梁。

鄭吳寥從車上跳下來:“你沒事……”他沒說下去,因為我的鼻子已經在滴血了。

我感到鼻子轉痛為癢。這鼻子怎麽和媽一樣?一碰就流血……媽……我的心又一抖。

“對、對、對不起……”

“算了。”我灑脫地一揮手,一甩頭……糟糕,血沿着嘴角流了下來。我趕緊擡起頭,就在這時,意外的災難又來了。

“你們倆剛才合一輛自行車,對吧?”一個交警模樣的人不知何時來到我們身邊。“交警”兩個字在他的袖子上特神氣,特威風!

“沒錯。”不等我開口,鄭吳寥就點頭。

“知不知道城市衛生規則?”交警目光犀利地注視着我們。

“什麽規則?幾時定的?”鄭吳寥一臉的莫名其妙。

“騎車不準帶人。至于日期,你看文件就是了。新聞報道早就報道過這條規則……年紀小小的不念書,出來晃蕩……”交警嘀咕了一句。

當我們洗耳恭聽了交警叔叔的一套教育之後,他終于大發善心放行了。臨走,居然還叮囑我最好去看看醫生。這使我忘記了他語氣的嚴厲,只記得他的慈祥與叮咛。他再三要我們遵守交通規則,并讓我們別再晃悠了,回校念書去。

“去醫院吧?”鄭吳寥緊張地盯着我的鼻子。

“哪能呢?散學典禮快開了……城裏又不許騎車帶人,我得走回去……”

“反正也遲到了。遲到一分鐘也是遲到,遲到一小時也只不過還是遲到……”

“那你遲到一小時得了。”我瞪了他一眼。

“這是心理準備。”他自以為潇灑地甩甩頭發,那小分頭理得确實挺帥氣的,“你騎車先回去。”

“你呢?”

“安步當車。”他笑了笑,“剛學來的新名詞。”

“不是要遲到受訓了?”

“咳,習慣了,用老師的話說是老油條了!挨批評對我來說是家常便飯!你不行,全校的楷模,遲到豈不是破壞偶像形象?”

我愣住了。忽然發現他挺可愛的。“今天的事你統統都是為了幫我……”

“謝謝你的贊美,我都你記得有人誇我了……”

“就算你渾身是缺點,但總有很多是點是好的。至少你熱情善良,樂于助人,熱愛勞動……”我真心誠意地說。

“你再誇下去,我都要快變成沒線板的風筝——飛了。”他臉上竟起了紅暈。

“其實,哪可能人人都做科學家、文學家呢?但是,我覺得只要擁有作為一個人最基本的素質,他就是優秀的。只要他正直、善良、誠實,他就是一個頂天立地的人。至少,他是真正的人。”我說得有點激動,竟忘了要趕回去開散學典禮的事。

“你的話總是那麽高深,而且還盡是四個字四個字地往外冒。不過我還真佩服你這種本領,一個簡單的成語,卻能概括長篇大論。就像古詩,那麽短,卻能包含那麽多意思,比那些懶婆娘的裹腳布又臭又長的現代問好多了。雖然我學不好古詩,但我還是喜歡它。”

“對啊,喜歡一樣東西,不一定自己非要對它有研究或是擅長于它。”我興高采烈地說着,我不知道為什麽聽說他對學習上的東西感興趣我竟會那麽高興,比我自己有出息還要興奮。

正說着,一陣誘人的香味順風飄了過來,原來我們邊走邊說來到了一家小吃店旁。我的肚子不争氣地唱起了空城計。

鄭吳寥看看我,說:“我去買點吃的。”他把車往我身上一靠,飛快地跑開了。

我扶住車。看看旁邊的小吃店,店外的幌子上有着“狗不理包子”“好再來熱拉面”之類的字樣。一會兒,鄭吳寥捧着點心來了。“邊吃邊走。”他把買來的包子如數全部給我,并從我手裏接過車子。

我拎着包裝袋,裏面有八只。“太多了,我吃不下,你……”

“別想推給我,你知道男孩子不好吃零食。”

我說:“你不吃我也不吃。”

他是領教過我的倔強的,忙說:“我吃兩只足夠了。”他自己留下了很少的一份,笑着把大半只包子一口咬進嘴裏,三下兩下咽下去。

“哇!”我叫出了聲,“你……那麽愛吃包子?剛剛還說什麽?得了,一人一半,你再拿兩只。”

“哇!”鄭吳寥一張嘴,咽下去的包子又都湧嘴邊,他艱難地咽了下去。

望着他幾乎痛苦的神色,我呆了呆,猛的想起一件事:“你說過你最怕吃包子……“

“是啊,”他苦着臉,“我怕你自己一個人不好意思吃,就想陪你一起吃,可……”

“你這又何苦?”我搖搖頭,把他手中另一只包子接過來,“你買其他吃的就行了嘛!”

“我記得你跟王穎說過喜歡吃包子……”

我沒再說話。我們又相伴走了一程,誰也不肯騎車先走。這段路上,我居然把七只小籠包全吃下去了,有點令人難以置信!而鄭吳寥最終把吃進去的包子全吐進了垃圾筒裏。我忽然覺得這個男孩可愛極了,而且不是一般的“可愛極了”哦!假如,他積極上進,假如……

“喂!”正想着,冷不防背後又與人大喊,“你們兩個,給我站住!”

“快走!”鄭吳寥一手扶車,一手拽我,我們一路“烈火狂奔”。

怎麽回事?光天化日之下,有強盜?衆目睽睽之下,有人圖謀不軌?我想停下來瞧個究竟,可苦于被他拽着,怎麽也掙不脫,只好身不由己地跟着他跑。我忍不住回頭看,可大街上人來人往,我辨不清到底是誰在喊我們,我們到底又在躲誰怕誰。“怎麽回事?不告訴我,我就不走了。”

“剛剛那位交警是菩薩心腸,這麽快就放了我們。這一回呀,聽那嗓門,就知道非等閑之輩,說不定是個兇神惡煞,咱們是在劫難逃,肯定要穿違章衣……”

“什麽兇神惡煞?什麽在劫難逃?什麽違章衣?”我喘着粗氣,停下腳步,“我實在跑不動了。”怪不得古人雲:“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原來,“行萬裏路”還有這等希奇古怪的經歷。先是有人莫名其妙地喊我們追我們,然後愣頭愣腦地大逃亡……這會兒又冒出來個違章衣,我倒是非要見識見識不可的!

“哎呀!別停下來,快走呀!被追上了麻煩大了!念在我們是孩子,也許不罰款,但罰站是在所難免的。會耽誤你去開散學典禮……”

“為什麽要罰?你怎麽知道這麽多?”

“見多識廣啦。誰像你,一心只讀聖賢書,掩耳不聞窗外事!孤陋寡聞!”

“喝!你還大言不慚?剛才不懂是誰說不知道交通規則!”

“所謂不知者無罪,這是裝瘋賣傻!”

“那……你早知道城裏不準騎車帶人,還不讓我自己騎車來?”

“我當時不是以為你重病在身嗎?情急之下,我也沒往這上面想呢……慘了,人家追上來了……”

我一轉頭,一個大男人追了上來,臂膀上“交警”字樣的袖章格外醒目。我們又違章了?沒合用一輛車呀……我納悶了。

“誰扔的?你?你?”交警拎着個包裝袋,指着我和鄭吳寥問。

那不是我裝包子的袋子嗎?吃完包子,順手就扔了……

“是我。”鄭吳寥“狗急跳牆”。

交警也不多話,撕給鄭吳寥一張罰款單:“叫你家長一周內把錢交好。”然後不知打哪兒摸出件黃馬褂,“等到你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并抓到一個違章人員後,才可以脫下它離開。”

“叔叔,”鄭吳寥哀求地,“我已經認識到自己錯了,您能放我回去嗎?”

“喂喂喂!不對呀!”我忍不住插嘴,“你沒有錯,是我錯了,包裝袋是我扔的。”

然後的事顯而易見了,我穿上了那件黃布馬褂,聽說那就是違章衣。交警叔叔領我站在鬧市中心,說我是違章人員,要人們引以為戒。我像猴子般被來來回回的行人“觀賞”。嘿!那回頭率啊,是百分之百。要不是那黃馬褂提醒着我,我幾乎以為自己是天下第一大美女。

我站了半天(其實才十幾分鐘),愣是沒找到一個同謀。人都說前赴後繼自有後來人,怎麽我這會兒孤軍作戰,成了孤家寡人?當然,我也希望,在這美麗的城市,永遠別再有違章人員,我不是第一個,但讓我做最後一個吧!可是那樣的話,我要站到何年何月?

老天有眼,我正發愁,來了個同黨。“喂!站住!”我向那人跑去,“你違章了……”

用不着我再向他走,他已主動朝我來了:“好了,你快去對交警叔叔說,你認識到自己錯了,而且找到了違章人員。”

“你?”我再也說不出話來了。這人竟是鄭吳寥!他……他不是先走了嗎?“你……”

“別你呀我呀的了,散學典禮快要開始了。我打電話讓我叔叔開摩托車來接你了。呶,那邊那個穿黑皮夾克,戴紅頭盔的,他在等你呢!”

“我……”我“我了半天,還是沒”我“出個名堂出來。

“你先走吧!我反正不急着回去,散學典禮對我有什麽意義呢?拿成績通知單?不用拿,肯定門門挂紅燈。不拿也罷,眼不見為安。”

我體味得出他的無可奈何:“既然這樣,以後……”

“以後再聆聽您的教誨,好嗎?現在當務之急還是快走吧!”他在後面推了我一把。

“不!我陪你,我們一起回去。有難同當,而且一切因我而起……”

“被同學們知道你這樣的好學生跟我這個壞小子在一起,對你不好。”

“我不在乎!”

“可是,他們會說是我帶壞了你,慫恿你逃學。你就算是為我着想吧!省得我被人罵!快回去吧!”

想想我還要代表全校三好生及團支部發言,我終于還是把黃馬褂給了鄭吳寥。但我對他的印象從此改變了。

交警叔叔的臉白白淨淨的,不會鐵面無私吧?否則,真的沒人違章,鄭吳寥逮不着“接班人”,那……終于,兩小時後,當散學典禮接近尾聲時,鄭吳寥返航了。據說,是交警叔叔動了恻隐之心,網開一面。

我也真夠糊塗,散學典禮一結束,就急着回家了。于是又惹出了第二天的故事。

我看着這人聲鼎沸的洋樓,終于望而卻步。算了,人家今天挺忙的,這事還是等到下學期再說吧。我攥緊鈔票的手都出汗了。

“嘿!妹妹!從我家路過,也不進來坐會兒?”鄭吳寥從我背後跳出來。

“誰給了你這個權力?我姓秦……”

“我知道你姓秦,”他蹦到我跟前來,“但不能因為你姓秦就喊你姐姐吧?”

“……鬼知道,鬼知道你剛才說的是媚媚還是妹妹。”

“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何貴幹?”

“還錢。兩次罰款,一趟坐摩托車,還有包子……”

“喂喂喂,你以為我會……”

“我知道你財大氣粗,不會在乎那點錢。但我無功不受祿。我家境雖不好,但無緣無故……”

“什麽叫無緣無故?是同學算不算有緣有故?沒緣沒故就不會同窗三年了……”

“你怎知我們會同窗三年?說不定會分道揚镳。其中一人或辍學,或轉學,或休學……”

“這人肯定是我。現在的功課,我有點學不進去……将來,你肯定是走陽光道,我肯定是過獨木橋……”

我抱歉地看着滿臉黯然的他,有時候,并不是我一個人有悲哀。“別難過,并不是只有功課好才有前途,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

“死螃蟹!”王穎大老遠地跑來。咦,她身後的女孩,不是陳雲嗎?怪了,她們兩個人怎麽會跑到一塊兒去呢?

“死螃蟹,你家裏很熱鬧。”王穎跳着跑過來,她看到我,有些意外,“嗨。”

“嗨。”我笑着回招呼。

“是啊!我哥考了全班第一。重點中學的高材生;不像我,敗家子一個。”鄭吳寥語氣沉寂。我看到他眼中閃過幾縷哀傷。

“我和阿雲去上海,你為我們送行好不好?行李不多,但是……哎,反正,你家裏這種PARTY,你也不必去充當少主人……抽空送一下吧?同學一場嘛!”王穎歪着頭。

“你爸爸媽媽不是整天閑着嗎?”鄭吳寥有幾絲猶豫。

“嘿!他們閑着與我何幹?難不成要他們送?那我就走不成了,還會連累阿雲呢……”王穎說得怪可憐的。

“莫非你們是……不聲不響地……離家出走?”我大驚失色。

“別說得那麽聳人聽聞。只是和家裏鬧了點兒小矛盾……出去散散心……”陳雲微笑着說,安撫地擁住我的肩。

“陳雲,你要知道,就這麽走了,你爸爸媽媽多擔心呀。”我焦急地握住陳雲的手,“你要知道,我們為人子女的……”

“少講大道理!”陳雲甩開我,“我就知道你會投反對票,所以也沒敢和你說。想不到,還是被你知道了……”

“既然,”我腦子裏飛快地轉着一個念頭,拿定主意,我說,“你們去意已決,我勸也沒用。祝你們一路順風。”

“阿媚,”陳雲上前一步,貼近我,“你不會生氣吧?以前無論什麽我都先跟你商量……”

“傻瓜!我們雖然是朋友,但每個人總得有點不為人知的小秘密呀!”我笑着擁她一下,“路上小心。我不送你們了,王穎,旅途愉快。我回去了,再見。”我匆匆離開,馬不停蹄地趕到陳雲和王穎家。接下來的事可想而知。雙方家長對女兒要去上海的事一無所知。于是紛紛出動人馬在我的率領下浩浩蕩蕩地進發了。讀者,當一個将軍也不過是統率三軍嘛,我要是出生戰亂年代,說不定……能撈個将軍做做。

當陳雲和王穎被父母架着胳膊押回家時,我分明看見她倆眼中流露出被“出賣”的憤怒。我知道,麻煩又惹大了。我隐隐地意識到,我與王穎、陳雲之間會有隔膜了。我們不會再像過去那樣友好了。

我的整個暑假,因此而變得淡然無光了。

這一天早晨,媽媽的彙款到了。

除了大部分給爸爸賠償那臺機器的零件外,其餘的,我千方百計地說服了爸爸,都捐給醫院那位叫單玲玲的女孩。

今年的“年”與往年不一樣,格外地冷清。

以往過年,媽媽系着大花邊圍裙,忙裏忙外,煎面肉圓兒,蒸素菜包子,煮豆沙面,炸剝皮蠶豆,用豬腳和着黃豆煮了凍,用豆腐皮包着雞爪蒸了冰……

而今,面對姑姑買來的一屋子菜,我和爸爸我看看他,他看看我,大眼瞪小眼,小眼瞪大眼,不知該從何下手。

就連大年初一吃團圓飯,我們父女倆都是你瞧我我瞧你,一口也吃不下去。

人家都“噼裏啪啦”地放鞭炮,“哧裏嚓啦”地放煙花,而我和爸爸看着表哥買來的鞭炮盒、煙火盒,誰都打不起精神來。

家裏真的是太冷清了。

我把家裏僅有的值錢的“高檔産品”——14寸的黑白電視機打開。圖象已經不清晰了,我拼命地把音量調到最高位置上,企圖想趕走家裏那份冷清。可那只是妄想。碰巧電視劇裏的男主角對女主角說:“我們在一起那麽多年,經歷了大風大浪,為什麽如今苦盡甘來,你卻要走?能共苦,為何不能同甘?難道你希望我們的家四分五裂、雞飛蛋打嗎?……”

這時,模糊的屏幕上出現一個紮着羊角辮的小女孩匍匐着包住母親的腳:“媽媽,你別走!媽媽,你別走!”

我渾身一震,一種不祥的預感爬上我的心頭。一種比冷清更可怕的東西頭一次潛入了我那顆原本單純的心,占據了我的思維。真見鬼!大過年的,放點喜劇性的不好?我連忙把電視機關上,別讓爸爸聽見,他會……我還沒想完,就愣住了。因為我看見爸爸正倚着房門若有所思地瞪着那電視機。

“要不要去……外婆家拜年?”我小心翼翼地問。

“你媽被我氣跑了,你外婆……”爸爸枯笑着,“我真窩囊,真膽小,是不是?男子漢大豆腐!”他自我解嘲地大笑。

一個一年中最重要的節日就在這麽無奈的情緒中度過了,一個本該快樂的寒假就在這樣一種令人窒息的氛圍中流淌過去了。

初一年級第二個學期。

“我敢和秦媚比一比學習!”一個斬釘截鐵的聲音從教室後排座位傳來。

我尋聲望去,是學習委員。那毫不猶豫的聲音對我是一種示威,也是一種負擔。唉,這是謝謝主任的主意,他分明是在給我施加壓力嘛!

“啊!十分鐘了,才站出來一個挑戰者,還有沒有?”謝老師習慣性地扶了扶眼鏡,這副是新的,仍是茶色的,加上他那雙黑白分明的眼,使他整個人顯得特別高深莫測。按理說,他比宣老師年輕,可他愣給人一種“一日為師終生為父”的權威感和壓力感,全然沒有第一次見面的輕松和諧,大概那時侯他從我話中以為他不是我的班主任吧。而宣老師呢,現在,他是屬于我們無所不談的朋友那種類型的。但我記得我第一次到他班上時,他作為班主任的身份出現,也是嚴肅的。是不是每一個可愛的老師,一旦成為班主任之後,就都“面目猙獰”了?可不可以說,謝老師之所以和宣老師有那麽大區別,只是因為一個是班主任,一個是任課老師?就像有本書上說,每一個清新的女子,一旦為人母後,就都不由自主變得羅嗦了,是受身份的制約和影響吧。

“我敢向秦媚挑戰!”王穎站了起來,“不僅是學習方面。”她似乎有言外之意。

“還有嗎?”謝老師不經意地看她一眼,示意她坐下後,又掃視整個教室。

喝!謝謝主任,我謝謝你了,你真為我擺擂臺呢?已有兩個了,別貪心不足。

“我!”

哎喲喲!是誰?這響亮的聲音震得我耳膜發痛,就差沒滾到課桌底下去。哎,不用問,這麽近的聲音,還能是誰發出的?老友陳雲呗!平日裏親密無間,關鍵時刻卻刀劍相見。緊接着,語文課代表,數學課代表,生活委員一個個的,都相繼站了起來。

老天吶!我現在是危機四伏啊!

“好!我希望班上能多出現幾個秦媚!你們站起來的這六位同學,要記住今天說過的話,要向秦媚挑戰。我很高興,大家能夠在學習上展開激烈的競争。”謝老師像作總結似的,他似乎對自己這個挑逗競争的“創意”很滿意。

“小心寡不敵衆,一個鬥六個。”鄭吳寥聳人聽聞。

“等着瞧吧。”我知道,我将為“等着瞧吧”四個字付出艱辛的勞動。那六個可是我們班的“大內高手”非等閑之輩。看來,這一戰得打得驚心動魄呢!

啧啧!明明是同一屋檐下的學子,卻又形容成打仗似的!上回是與外班較量,這麽說還情有可原,是熱愛小集體的表現。這回可是窩裏反,本是同班生,相煎何太急呀!惹得讀者你意味深長地皺眉。朋友啊,你可得明察秋毫,咱可是和平愛好者,從來沒有興風作浪的企圖,更不敢冒天下之大不煨,挑起站端啊!咱中國人,從來都是反法西斯的!有人誤會,讀者你可得為我作證。但如果水想侵犯我,我也是不會任人宰割的。總不能為了表現自己的文明,就當懦夫吧?如果學校教育的結果,只是為了培養一批受人欺淩的學生,那不是太可悲了嗎?我要用我的努力捍衛我的尊嚴,每一個向我發起挑戰的人,我都會通過勤奮努力進行反擊。

“秦媚!”有人拍拍我肩膀,“我喊你好幾聲了,為什麽不回答?”

我一看,是文娛委員。“我們班已有七個秦媚了,我怎麽知道你喊的到底是哪一個?”其實,我壓根兒沒聽見,我正想心事呢!

但對我信口胡說的話,她竟深信不疑:“秦媚,你的鬥志哪兒去了?難道你認為班上除了你,還會有第二第三第四第五第六第七個秦媚嗎?”

我為我胡亂的回答讓她如此在意和認真而不安:“那……那你怎麽看呢?”

“我認為,秦媚,永遠只有一個,那就是你!”

“謝謝你的信任,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帶着她的信任,我順利地通過了新學期第一次抽測。然後,五四青年節來臨了。這是我們的第一個青年節。有個藝術團要為我們免費公演。朋友,跟我看看去?

演出廳裏燈光閃爍,幾位男士穿着紅西裝白西褲款款登臺,優雅吹起了動聽的薩克司。在悅耳的樂音中,身着一襲白色拖地紗裙的主持小姐和穿着黑色禮服的主持先生姍姍而來,一系列的白,白得賞心悅目,一系列的黑,黑得心曠神怡。黑白的對照那麽鮮明,又讓人耳目一新。

一番噓寒問暖後,主持人職業化地介紹了一位女歌手,并且吹噓了一句:“這位小姐不但人長得美,歌也很甜。”

人美不美,歌甜不甜,應由觀衆來評價,怎的自說自話起來了?讀者,你認為呢?

話說回來,我經常也有一種自負傾向,喜歡說“自我感覺良好”,這也該由別人來講,主持人往自己劇團臉上貼金不可原諒,令我反感,我往自己臉上描花就天經地義,別人聽了就舒服了?

只是,我這麽一個不知自謙的人,有時候執迷不悟。我認為沒必要為一句“你該變一變”而塗改自己的性格,弄得面目全非。況且,自我推銷真的相當必要,就像當今名目繁多的廣告。讀者,我是不是很會自圓其說?唉,總是花很多時間去反省,卻又找理由去推翻,總在做無用功!

噓!看!書法家上臺了!聽,主持人在介紹。書法家的雙手在十年前的一次觸電事故中永遠離開了他的軀體。

書法家用嘴銜着毛筆蘸上墨汁,揮灑自如地将“學海無涯”四個字一氣呵成。然後,主持人請校長上臺,接受書法家的贈字。校長要求書法家寫幾個字給一(3)班的……

聽到一(3)班,我就為其他年級和班級打抱不平了。手心手背都是肉。應該一視同仁哪!全校那麽多個班級,哪一個班哪一個學生不是您校長的子女呢?為什麽厚此薄彼呢?

可是,當他把“一(3)班的”後面的被修飾語說出來時,我忽然就覺得情有可原。即使情無可原,我也不會再埋怨了。因為,“一(3)班的”後面的,赫然就是“秦媚”這個與我朝夕相伴了數十載的名字。

人,終究是有私心的呵!至少,我是如此。我突然就那麽、那麽的激動起來了。朋友,你不為我振奮嗎?

時間仿佛因此止步,歲月仿佛就此凝固。意外之情濃濃密密将我包圍。“喊你上臺呢!”不知是誰提醒我。

我如夢初醒,走上舞臺。書法家就在我眼前屹立,近在咫尺啊!他的袖子塞在口袋裏,完全不像斷臂之人。他站在那裏,那麽挺拔,那麽自信,那麽篤定。臉上閃爍着真誠的笑,完全超越了自身的不幸與苦難。

禮儀小姐把“學海無涯”遞給我。這用書者感情的流液和鮮潤的墨光所表現出來的字,一個個生龍活虎的攝住我的感覺,攫住我的靈魂。怪不得沈祖棼曾在作品中評價《蘭亭》:游龍在空中的飛騰是它的氣勢;美女含情的流盼是它的姿态;老鷹于空際的盤旋是它的力度;少女唇上的鮮豔是它墨色的妍潤;彩虹七彩流溢的光芒是它凝聚的輝耀……

單是面前書法家的作品,就能給我諸如以上所感,更何況國之瑰寶《蘭亭》呢?我第一次意識到,作家的形容并非華而不實,誇大其辭啊!

雖然,我與書法家僅有一面之緣,但誰說剎那不是永恒?誰敢斷言這個剎那不會改寫我的人生?這個瞬間,對我而言,意義非凡。

學海無涯,這四個字将陪伴我一生一世。是的,學海無涯,書山有路勤為徑,學海無涯苦作舟!

同類推薦

天王殿夏天周婉秋

天王殿夏天周婉秋

六年浴血,王者歸來,憑我七尺之軀,可拳打地痞惡霸,可護嬌妻萌娃...

凡人修仙傳

凡人修仙傳

一個普通山村小子,偶然下進入到當地江湖小門派,成了一名記名弟子。他以這樣身份,如何在門派中立足,如何以平庸的資質進入到修仙者的行列,從而笑傲三界之中!
諸位道友,忘語新書《大夢主》,經在起點中文網上傳了,歡迎大家繼續支持哦!
小說關鍵詞:凡人修仙傳無彈窗,凡人修仙傳,凡人修仙傳最新章節閱讀

魔帝纏寵:廢材神醫大小姐

魔帝纏寵:廢材神醫大小姐

月千歡難以想象月雲柔居然是這麽的惡毒殘忍!
絕望,心痛,恥辱,憤怒糾纏在心底。
這讓月千歡……[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小說關鍵詞: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無彈窗,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最新章節閱讀

醫毒雙絕:冥王的天才寵妃

醫毒雙絕:冥王的天才寵妃

拍賣盛宴上,擁有絕佳體質的少女被開出天價,人人哄搶。
陡然間,金色牢籠中的少女睜開眼,寒芒四射,懦弱不再。
她一朝穿越為神醫府人人欺淩的廢柴三小姐。
經脈俱廢,不能修煉?怕什麽,她是絕世神醫,這點傷根本不放在眼裏。
爹不疼,娘不愛,人人算計?哼,她有空間在手,靈寵無敵,小小納蘭府翻手可滅!
容顏醜陋,沒人要?眨眼恢複傾世容顏
且看她一路破除萬難,走上巅峰

軍爺,今天套路了沒

軍爺,今天套路了沒

被父母逼婚,她随便拉了一個相親對象閃婚了,然而卻沒想到弄錯人,領完證後才發現自己嫁了A市第一軍閥世家的大少爺,權傾京城、尊貴霸道的太子爺司徒昊!OMG!他到底看上了她哪點啊?現在要後悔還來得及嗎?“你覺得我們再進去換個證可能嗎?”她小心翼翼的問道。男人挑了挑眉,“你是想剛領完證就變成失婚少婦嗎?”“可是……”“一年時間!簡雲薇,我們給彼此一年時間,如果到時候還是不能接受,那麽我們就離婚!”男人認真的說道。然而,一年時間不到,她就發現了,原來他娶她,真的是別有用心……“上校大人,我們離婚吧!”她将一紙協議甩到他的桌面上。男人一怔,唇角勾起一抹邪魅,“軍婚不是你想離,想離就能離!”這個時候她才發現,自己上錯賊船,被坑了,面對這個徹夜索歡、毫無節制的男人,她期期艾艾,“上校大人,我錯了,今晚求休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