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你早晚得求着我寵幸你
薛辭年從公主寝居沖出來, 跌跌撞撞地跑到牆角的玉蘭樹下, 一手扶着樹幹,控制不住地弓着身幹嘔。
他背着身站了良久,直到那股翻騰的惡心漸漸壓下,手指扣着翻新的樹皮, 指甲都要嵌在裏面, 他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氣,泛白的指尖不住顫抖, 還冒出了血珠,但他渾然不知, 只是維持着那個姿勢, 恨不得整個人溺在塵埃裏。
厭棄自己,嫌惡自己。
他大概想把自己埋在土中,永遠都不要接近明亮璀璨的日光。
薛辭年蹭了下嘴角,轉身靠在樹上, 仰着頭看天,天上有白雲朵朵, 蒼藍色的穹空幹淨澄明,只有他避在樹影下、陰暗處, 光亮不及的地方。
閉上眼, 眼前就會閃過那些不願回想的畫面, 是他一輩子也抹除不去的屈辱烙印……
片刻過後, 薛辭年從樹蔭下走出來, 神色已恢複平常,他配不上公主殿下,這是他從跌進深淵的那一刻就已經心知肚明的事, 他從不敢奢望更多。
殿下值得更好的。
哪怕沒有, 也一定不是他。
他抖了抖袖子,轉身去了別院。
關押宣三郎的地方已經房門緊閉,除了看守的人站在門外,四處一片寂靜。
他走過去,沒人攔他,薛辭年推開房門走進去,屋子裏沒有窗戶,唯一的光源便是他背後。
一束光落到挨着草垛那人的臉上,他靜靜眨了眨眼睛,擡頭去看來人。
薛辭年立在他身前,聲音還是一貫的溫和:“為什麽不吃飯?”
宣承弈本以為是那人去而複返,發覺來的人更高大,聲音也是男人的,頓時就垂下頭去,愛搭不理地冷哼一聲,閉着眼不說話。
薛辭年能從那一聲輕哼裏聽出他對他的嘲諷和蔑視。
Advertisement
但他不在乎。
若是這樣的小事也要擱在心上,那人活着也太累了。
薛辭年笑了笑:“你全族性命都在殿下手中,就算用絕食的方式抵抗,也沒人會在意你疼了餓了還是死了,雖然你看起來不是頭腦靈活的人,但你不會真的是個傻子吧?”
他說話溫聲細語的,卻十分不留情面。
宣承弈眉頭一皺,擡頭看他:“跟你有什麽關系?”
薛辭年不緊不慢,卻又認真嚴肅地說道:“你不聽話,殿下就不高興,殿下不高興,我也不開心。”
他說得十足鄭重,“殿下”二字被他念在口中,有種虔誠的味道,敬重與愛意都毫不掩飾。
宣承弈聽到他的話後神情明顯頓了一瞬,幾乎是同一時間,他心頭忽然升起一股難言的厭惡之感,聲音也跟着冷了下去,他嗤笑一聲:“這就是她養的狗嗎?你雖委身于人,好歹也曾是個堂堂正正的男人,如今這般跪舔卑微的模樣,你父親泉下有知,怕是會臉上蒙羞。”
薛辭年忽然蹲下,他平視着他,眼裏沒有一絲波瀾。
宣承弈罵得那麽難聽,他也沒有絲毫怒意。
“宣三郎,只想要為一人好,值得你這樣冷嘲熱諷嗎?”薛辭年雙目直視他,眸光将他逼仄到角落,無所遁形。
宣承弈張了張口,竟然有些啞口無言。
不知為何,心裏某處又輕輕地疼了一下,讓他的胸口有些發悶。
愛慕一個人,甘願為她付出一切,不求任何回報,這樣一腔孤勇奮不顧身的熱切,值得他人從旁置喙、指手畫腳嗎?
薛辭年輕輕嘆了口氣:“你聽她的話,她不會虧待你,又能救自己的家人,何樂而不為呢?”
“還是說,你的骨氣比族人的性命更重要?”
宣承弈看着他,沒有回答。
薛辭年搖了搖頭,扶着膝蓋起身,轉過身要走,宣承弈卻忽然将他叫住。
“你為什麽,要來跟我說這些?”宣承弈緊了緊眉頭,聲音一頓,似乎極不情願說下面那句話,可最終還是好奇戰勝了理智,“以你在公主面前的身份……我越激怒她,不是越好嗎?”
他說得那麽隐晦,可實際上薛辭年很容易就能聽懂他話裏的意思。
按照外人傳言,他們二人都算作公主殿下的裙下之臣,就如皇帝的後宮一般,争鬥是必不可少的,誰更受寵一點,誰就能得到更多的好處,以情理推斷,薛辭年應該讨厭宣承弈才對。
他更不該幫他。
哪怕嘴上說是為了殿下好。
薛辭年半偏着身子,扭頭看着他,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我是什麽人,你又是什麽人?”
他垂下眼眸:“我們不一樣。”
說完這句話他便轉身走了,房門再次關閉,裏面又變成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小黑屋,只有一絲微弱光亮從門縫中照射進來。
宣承弈還沉浸在那句話中沒有回過神來。
他們不一樣,哪裏不一樣?
因為他如今,比之薛辭年還要低賤嗎?所有不值得他嫉妒。
宣承弈仰靠在草垛上,煩躁地啧了一聲,胸中壓抑的怒火無處發洩,他只能暗暗咽下。
只有薛辭年自己知道,他并沒有貶低宣承弈的意思。
至少宣承弈還是幹淨的。
而他……
·
姬珧到夜裏又睡不着了。
從重生到現在,唯一一次徹夜酣眠,便是十九守着她的那一晚,那是她少有得一個噩夢也沒做,直接睡到天亮的時候。
夜裏無法安眠太侵蝕意志,尤其她白日裏還要替姬恕處理政務,這兩日忙得腳不沾地,晚上再睡不好,她怕是還沒等到宿敵們咽氣,自己就入土為安了。
兩天時間,她整個身形都瘦了一圈,看起來真像縱欲過度的樣子。
姬珧想想也是冤枉,身邊的人一個個都克己複禮,她除了批閱奏章就是批閱奏章,閑時也不過是讓薛辭年為她按揉腦袋。
非常離譜。
堂堂一長公主,竟然找不到一個原意服侍她的人。
還要擔着罵名。
姬珧越想越氣,她穿上鞋子,随手拿了件披風,推門出去的時候,外面星河璀璨,碧空如洗,旁邊的人要跟着她,姬珧冷漠回絕:“本宮随意走走,不用跟着。”
已是後半夜,草叢樹上傳來陣陣蟲鳴,飄拂的微風裏帶了濃郁的木槿花香。
她說是随意走走,到底最終還是站在了別院的柴房前。
看守的下人都已經困了,迷迷糊糊地打着盹,恍惚間看到公主殿下踩着葉露過來,還以為看走了眼,揉了揉眼眶睜大眼,發現真的是公主,連忙跪地磕頭。
姬珧看也沒看他們,徑直推門進去。
房門打開了,被月色潛入,草席上靠着一個身影,她進來,卻一點動靜都沒有。
姬珧眉眼一厲:“死了?”
她走過去,踢了踢那個人,寂靜中發出一聲悶哼,姬珧微不可聞地松了口氣。
下人點上燭火,悄然退去。
宣承弈被關了三日,滴水未進,神志已經有些恍惚不清,他原本就白,被這樣摧殘折磨,臉色早已沒有血色,可唇瓣卻還詭異地透着一抹紅,映着熒熒燭火一照,更讓人忍不住想要憐惜了。
姬珧撥了撥他的臉:“如何,你還敢不聽本宮的話嗎?”
宣承弈知道是姬珧進來了,眼下好不容易撐了三日,本性叫他絕不說出服軟的話,可是那天薛辭年過來威脅他說的話還響在耳畔,哪怕不服軟,最好也不要激怒她。
索性就閉眼裝作沒聽到。
姬珧哪看不出來他的用意,她只是覺得他這副模樣怪好玩的。
十九在那三年裏一直不曾說話,二人雖然朝夕相處,可是交流的時間近乎沒有,她常常會想,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三郎,你真不跟本宮說話?”姬珧蹲在他身前,抱着雙膝,雙眸閃亮,“本宮聽說,天牢裏你那個病弱的妹妹,天天喊着‘三哥三哥’,看起來跟你關系匪淺,你們兄妹兩個感情一定很深厚吧?本宮其實不是一個耐性多大的人,只因為是你,才給你三天時間轉變态度,佛也有火,何況人呢?你這個意思,是想讓本宮把你妹妹的屍體送到你跟前——”
宣承弈猝然睜眼,從草席上坐起來,瞪着姬珧。
姬珧心下忍不住發笑。
真是個好擺布的人。
“看你的模樣,心裏已經做好決定了。”姬珧笑眯眯地,卻讓人莫名覺得背後發涼。
“你到底想要我做什麽。”宣承弈終于開口,雖然聲音嘶啞,卻依然沉穩有力。
姬珧挑了挑眉:“首先,從喚本宮‘殿下’開始,時刻記得自己的身份,你是本宮的奴,知道嗎?”
宣承弈皺了皺眉:“然後呢?”
姬珧眉頭微不可聞地蹙了一下,他急忙改口加了一句“殿下”,雖然還是有些不情願,但姬珧很滿意。
她伸出手放到宣承弈眼前。
宣承弈盯着她的纖纖玉手,眨了眨眼,沒動。
一聲夾雜着不耐的嘆氣幽幽飄到他耳中,然後是一句含笑的責罵。
“伺候人,不會?”
宣承弈抿了抿唇,壓下心頭的不情願,還是将手放到她掌心下,輕輕拖了起來,他虛扶着她從地上站起,卻覺得眼前一晃。
他是餓了三日滴水未進沒錯,可是也不會這麽虛弱無力,連起個身都要踉跄,回過神來才發現,是姬珧推了他一把,然後将他怼在冰冷的木板牆上。
“你知道本宮把你帶回府中,只是因為你模樣生的好看,若是不能取悅本宮,你就一點用處都沒有,本宮不會留你的,明白嗎?”
姬珧壓着他右臂,右手撫上他的側臉,好奇地探了一眼:“本宮最喜歡你眼角這顆淚痣,雖說是個薄命相,可看着挺招人疼的。”
宣承弈活了這麽久,從未被女人這麽親近過,露骨的話也絲毫不加掩飾,他忽然覺得身上有些熱。
“取悅?”
宣承弈懵了。
姬珧放下手,隔着他衣物緩緩下移,到胸口,到小腹……他的呼吸忽然開始斷斷續續,眼前也有些模糊不清,片刻過後,他忽然伸手按住她的肩膀。
“別……動!”
“除了這個……我什麽都答應你……殿下。”
姬珧皺了皺眉:“為什麽?”
她有些掃興。
或者說,事情沒有按照她預計的那樣發展,姬珧很不高興。
宣承弈擡起眼眸,認真地看着她:“公主有驸馬,身邊還有薛公子——”
他本是看着她的臉,誰知目光卻一下掃到她衣領半遮住的紫青痕跡上,眸光微地一頓。
他忽然推開她,大口大口喘着氣,語氣也摻雜了幾分無處得知的無名火。
“殿下身邊男人環伺,不缺我一個,若您實在寂寞難耐,自有人貼上來要服侍殿下!”
姬珧被他推地一趔趄,穩住身形手甩了下衣袖,眸光漸漸冷了下去。
“若本宮說,就要你伺候呢?”
宣承弈一看到她脖子上的吻痕,就想到她同人纏綿的畫面,由此生出的惡寒簡直讓人難以忍受。
他終究還是妥協不了。
“像殿下這樣朝三暮四,水性楊花的女人,也就因為生在皇家,才能有今日的尊榮,我心眼小,只能容納一個人,就是我未來的妻子,倘若殿下一定要污了我清白,不如一刀殺了我!”
姬珧唇角一挑:“你還想有妻子?”
她走過去,擡手扇了他一巴掌,一聲脆響,宣承弈微怔。
這已經不是他挨得第一個巴掌了,但這一下卻比之前力道更重。
姬珧不怒反笑:“你倒真是清高,一點都不肯低頭。”
“我還以為,你是那種随便一招呼,就會沉淪在美色中無法自拔的人呢!”
“像你這樣的正人君子,本宮也不是沒見過,打折你們脊骨,也是我最感興趣的事。我就喜歡看你們的原則被一點點擊碎,面對的現實跟自己堅守的聖賢之道南轅北轍,因為接受不了而崩潰的樣子。”
“你早晚得求我寵幸你。”
姬珧說完,轉身離開。
宣承弈看着她背影,原本目眦欲裂的憤恨忽然褪去,在那道羸弱背影消失在門邊的時候,他忽然覺得心口一疼。
宣承弈撫着胸口直直跪下身去,這次的疼痛比以往來得都更加猛烈,他的額頭抵住地板,思緒也在慢慢飄遠,意志逐漸模糊。
隐隐約約的,他好像看到有人跪坐在矮幾邊,手執銀鈎,搗弄炭火。
她說:“十九啊……”
意識終于消散,宣承弈倒了下去。
同類推薦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