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來搶香饽饽
屋中驟然陷入安靜之中, 聞人瑛轉過頭,神色不解,遲疑着道:“她說她叫瀾嬌……”
說完之後又回過頭去看姬珧, 眼中充滿問詢, 她不知道自己哪句話說錯了,惹得公主身邊的人臉色變得這麽快, 若是不小心得罪了別人,她心中難免惶恐不安, 更怕的是給自己相公招致禍端。
姬珧笑了笑, 打斷她的思緒:“不用在意他, 是這個名字聽着有些耳熟, 他大概聽錯了,以為是自己認識的人。”
說着, 看了看薛辭年。薛辭年面色仍有隐隐不安,可聽了姬珧的話之後猶如醍醐灌頂,他垂頭看了看桌子, 而後起身,對聞人瑛彎身道歉:“在下方才失禮了, 還請林夫人莫要怪罪。”
伸手不打笑臉人, 何況還是公主殿下身邊的人, 聞人瑛心還在砰砰跳着, 臉上已經浮現笑意:“公子說得哪裏話, 再說了, 摔的酒杯是殿下的, 也不是我的,我不心疼。”
她有心用玩笑話把剛才那場變故岔過去,姬珧有了臺階便下:“說的是, 摔了本宮的玉杯,該罰,就罰你三杯酒,喝吧!”
薛辭年沒說話,坐下先是悶頭喝了三杯,半分猶豫都沒有,神色也恢複如常。
聞人瑛絕口不再提瀾嬌的事,幾人喝到東倒西歪才散席,人走之後,姬珧命別人都退下,只留下薛辭年一個人,眸中清明一片。
“剛才是怎麽回事?”
姬珧開門見山,也沒有多餘的寒暄,薛辭年始終低垂着頭,聞聲一頓,默了半晌,才道:“的确如殿下所言,是屬下聽錯了。”
“聽成誰了?”
薛辭年只答:“是個故人,其實也沒什麽,是不是她都沒什麽所謂,臣只是略一聽到她的名字,有些震驚罷了。”
姬珧不說話,半晌之後揮了揮手:“下去吧。”
這麽快就問完話了,薛辭年也沒有想到,他微微擡頭看了一眼上頭,而後懷着心事彎身,最後走了出去,人走後姬珧才皺起眉,對着空處冷聲喚了一句。
“十二。”
窗邊傳來“篤篤”的敲擊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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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來。”
話音一落,窗邊閃過一道黑影,不消片刻,門便被推開,十二幹淨利落走進來,到了跟前單膝跪地,一副聽憑吩咐的模樣。
姬珧沉了沉臉,面色不愉:“本宮讓你調查過薛辭年的過往,‘瀾嬌’這個名字,你聽沒聽過?”
十二早在進來之前就聽出公主心情不美了,因此踏進門檻時提起一口氣,心裏戰戰兢兢,臉上故作鎮定,他低頭想了想,琢磨着回答“是”與“不是”都有坑,殿下突然提到這個名字,一定跟這人有關的事打了公主一個措手不及,那就是他當初調查不清的錯。
猜測着公主不高興的緣由,他也不敢隐瞞,回道:“屬下記得,薛公子有一個嫡親妹妹,好像就叫這個名字。”
“好像?”
十二脊背一涼,忙道:“沒錯,就是叫這個名字!”
姬珧眼睛微眯,冷鋒一般的視線在他身上流連,十二感覺自己像在鐵針板上滾過一圈,然後便聽到她的問話:“為什麽當初沒告訴本宮,他還有親人活着?”
“活着?”十二一頓,擡頭急道,“不可能,屬下調查過薛公子的背景,事無巨細。他家族蒙難過後,全家都入了獄,薛公子這一支,父母在獄中就身亡了,他哥哥後來被斬首,剩下兄妹兩人算是逃過一劫,可妹妹被丢到了軍營中充做軍妓,就是殿下口中的薛瀾嬌,她入了軍營中沒多久就死了,薛家人如今只剩下薛公子一個。”
十二急于為自己辯解,說得很快,姬珧聽完之後,神色沒有松動,反而更加暗沉:“是死了,還是逃了?”
“當然是死——”十二脫口而出,說到一半卻突然頓住,面色幾度變化,越發難看。
當初是他負責調查的薛辭年,查到他那個妹妹時,甚至還親自跑了一趟軍營,薛瀾嬌身死的消息是從負責罪奴軍妓的軍衛那裏聽說的,如果人真是逃走了,面對他突然查問,不願引火燒身,直接編了謊話騙他是死了也有可能。
想到這裏,十二就沒辦法那麽篤定了。
“屬下失職,求殿下責罰!”知道是自己出了差錯,十二趕緊認錯,姬珧卻有些煩躁,薛辭年都已經聽到了跟自己妹妹有關的事,還是裝作若無其事,沒跟她多說一個字。
是不想麻煩她,讓她為此事費心?
還是因為聞人瑛那層關系?不管聞人瑛說得是不是真的,薛瀾嬌此人的身份都過于尴尬。
他覺得,不說比說出來好。
肯定不是為了自己,多半也是為她。
“交給你事情去辦,結果還給人糊弄了,你說本宮該怎麽罰你?”
十二緊緊閉了閉眼,面色扭成一團,他趴在地上,頭藏在手背上,心中掙紮一番,視死如歸道:“屬下去暗廠領罰——”
“行了!”姬珧打斷他,“本來出來一趟人手都不夠,你再走,讓本宮給他們送人頭?”
嘆息一聲,姬珧按了按眉心,思量片刻,聲音已恢複如常:“去查一下瀾嬌在将軍府裏發生的事,到底是不是如聞人瑛所說,還有瀾嬌現在身在何處,本宮不管你用什麽辦法,一定要查到,再讓人糊弄,你就別在金寧衛吃白食了。”
“是!”
公主沒降罪,他如獲新生,高高地應了一聲,擡頭見公主讓他退下,這才僵硬地直起身子,拉出門檻後将門一關,冷風一吹,他不禁打了個激靈,才發覺自己全身都快要濕透了,竟然流了那麽多汗。
要是回暗廠,半條命都得搭進去。
他暗自嘆了一聲,松了口氣,一眨眼便消失在茫茫夜色裏。
第二日城門送別,林不語帶着五萬兵馬直奔繁州而去,原本盛佑林跟她說的是三萬,趙仲安又帶來兩萬人,加上姬珧帶來的三千精銳,大軍也算浩蕩。
林不語走後,姬珧同時動身去江東。
一路上薛辭年都有些心不在焉,衆人都看出他那天酒席失态後狀況有些不對,可公主沒發話,別人也不好多問。
只有宣承弈沒忍住問了一嘴,薛辭年只是溫和笑笑,讓他別多想。
行了三日後換了船,越過涉江就是江東,又行了三日才到涉江王府所在的泊州,姬珧這次沒有大張旗鼓,扮成了普通商人的樣子,在客棧安頓下來之後,便派人去打探消息。
十二回來複命的時候臉都綠了,姬珧從來沒見過他面色這般精彩紛呈。
“什麽事啊讓你緊張成這樣,難不成秦徵渙暗中屯兵要造反了?”
十二摸了摸後腦:“比這個更複雜……”
“怎麽?”
“涉江王府戒備森嚴,屬下沒能太過深入,但屬下好像在涉江王府看到了江則燮的人。”
姬珧只是皺了皺眉,沒有太多驚詫:“然後呢?”
十二把自己的頭壓得更低:“屬下好像還看到了驸馬……”
“什麽?”姬珧終于站起身,面色微沉,“沒看到小九小十?”
十二搖頭:“屬下剛去不久就驚動了涉江王府的護衛,只是匆匆一瞥,不敢确信,沒看到九哥和十哥。”
姬珧心中已有猜測,她重新坐回去,沉默過後,忽然笑了一聲,輕輕呢喃:“看來這涉江王真是一塊香饽饽,誰都想過來分上一口。”
十二不言語,姬珧看他還有話沒說完,但想來也沒有比這兩件事更讓她驚訝的了,便平和地問:“還有什麽事?”
十二硬着頭皮,終于把他最難以啓齒的事吞吞吐吐地說出來:“還有……殿下讓屬下查薛公子嫡妹的下落,好巧不巧……就碰上了……”
一室靜默,半晌後,傳出一聲似笑非笑的驚呼。
“不會吧?”
姬珧眉頭跳了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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