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沈
一場大雨呼嘯而至,噼裏啪啦的亂砸一場,随即又突兀的安靜下來,整個村子裏開始蔓延出一股泥土的清香。
土泥地上水窪窪的坑裏打着旋兒的飄着幾片綠綠的葉子,葉子邊沿像是被蟲子咬了一圈似的刻滿了鋸齒,慢悠悠的蕩着,似是頗有一番恣意之感。
平安蹲在樹底下,伸出一只手指試探的撈起一片葉子,葉子水淋淋的往下滴水,濺起了幾滴小水花,些微的幾乎看不到,只能憑的看到那一圈一圈的漣漪蕩漾開來。
他穿着件發黃了的白襯衫,濺了些大泥點子,濕漉漉的印在脊背上,異常的刺眼。袖子挽到胳膊肘處,露出了一大截細嫩的白手腕。短褲有點皺巴巴的圍在大腿處,曬黑的小腿上布滿了灰泥點,光着的腳丫子就那樣踩在了旁的水坑裏,泥水淹沒了腳背,只餘幾只若隐若現的腳趾頭偶爾俏皮的露出來。
一連串唧唧喳喳的聲音夾雜着爽朗的笑聲傳了過來,平安也被傳染了似的笑起來,他的眉眼很是好看。眼睛是雙眼皮,瞳孔裏的黑似也比尋常人多出一些,黑黝黝的。此時他的雙眼随着他的笑聲彎成了月亮,眼睫毛撲閃一下撲出一層陰影。鼻子尖輕輕一個聳動,兩片薄薄的嘴唇也向上翹起來,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真可算當得起眉清目秀,唇紅齒白。
平安回頭瞧過去,恰好看到一群半大的孩子踩着水花嬉笑着跑過來。擦肩而過之時,幾聲“傻子”“傻子”的叫喊聲穿過了耳朵。募得一個小石塊倏忽砸過來,恰好不好的砸在光裸的脖子上,一劃而過,跌落在水坑裏,倒也不疼。
他無動于衷的低下頭,動動腳趾頭,泥水也随之晃了幾晃,他也不知道怎麽了有點開心,又呵呵的笑了兩聲,才幹巴巴的停頓下來,變成了一副漠然的模樣。
他曾經是個半傻,從懵懵懂懂的六七歲長到明明白白的十六歲,因為知道大家這麽多年總是認為他是個傻子,所以才活該一直被這麽欺負——天底下最危險的大概就是僵化的固有觀念,顯而易見的,平安成為了這個危險品的犧牲品。
說來,他倒也算是習慣了,這樣的遭遇早就綿延着過了十來年,既然十年都過去了,自然也就沒什麽值得暴躁和憤慨的。反正不痛不癢,有什麽關系。他逐漸的平心靜氣,像是個小老頭的樣子。
他是在六歲的時候開始重活這一遭的。
早些年,父母生了他就扔給了他們的媽,結伴兒去城市裏打工,城市裏來錢快,想好好養活孩子大概也只有這麽一條路子可走。村子裏這樣的人家不少,大都只剩下老人和小孩料理着家裏的一畝三分地,成年壯丁都去了城市打工掙錢,男女不論。
平安自小跟着奶奶長大,只有在過年的時候才能見到自己的爸媽,不過那個時候,爸媽也就不太認識了,只知道怯生生的在他們屁股後面跟着。爸媽就總是有顏色漂亮的糖果塞到他手裏。小孩子們在此時便身體力行了什麽叫做有奶便是娘,有了糖果,自然也就親近一分。然而卻每每要到爸媽再次遠走之時才能真正熟識過來,之後不免是大哭一場,揪着他們的褲腿滾在地上撒着潑不肯要他們離開。
年年如此。
也不知為何,他總是能在不長不短的一年裏把自己的爹媽忘個幹幹淨淨。
六歲那年秋,他把咳嗽拖成了肺炎,持續不斷的發着高燒,幾乎沒有清醒過來的預兆。反倒是在這個時候,他嘴裏開始反複的念叨“爸”“媽”,無休無止的呢喃。
奶奶一臉焦灼地守在身邊,寸步不離。一天三次的灌退燒藥,體溫卻一路直竄,居高不下。
奶奶就開始一個接一個的用土方子,天沒亮就去村外的林子裏的草上接露水,回來熬藥給他喝;或者,用泥土混着藥丸,化到水裏灌進平安的肚子裏去;再或者,燒兩張寫了紅字的黃符,成灰燼撒進晨起四時的露水裏,混成一晚黑乎乎的藥湯。
到底是沒有把平安從迷糊中喚醒過來,她沒有了法子,只得又着急嘛慌的請來了村子裏唯一一個據說既不着調也不靠譜的跳腳醫生,醫生診脈翻眼皮量體溫,最後大手一揮竟又是開了退燒藥,嘴裏說一句“再看看吧”,便退了出去。
這一看,就看到了半個月後,看出來個燒壞了的傻子。
平安醒過神來的時候,奶奶正在彎着腰揮着一把笤帚,企圖把所有的塵土都清理出去。忽聽背後的炕上悉悉索索的一陣響動,又一聲咳嗽随後而至,奶奶手裏的笤帚就毫無征覺地掉下來,啪嗒一聲,砸起一圈塵土飛揚。
“程程!”奶奶驚呼一聲。
忘了說,平安以前不叫平安,曾用名是光程,意喻光輝前程,單姓一個沈字。
剛有點清醒樣子的平安瞪着一雙黑得出奇的眼睛,愣愣的看着眼前已經被歲月浸染的滿臉褶子的老人,沒有出聲。
“我是奶奶呀!”奶奶激動異常,踱着小碎步快速移步過去,順手就在旁邊的桌子上倒了一杯水,扶起平安,喂着他喝了水。
平安糊裏糊塗的把水喝下肚子,涼飕飕的水,讓他打了個激靈。
“奶奶?”他重複一句,似乎忘記了“奶奶”是什麽。
“對呀,我是奶奶呀!你最親的奶奶啊!程程,你不認得奶奶啦?”奶奶的聲音洪亮的響起來,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認真的看着平安的臉。看着看着忽然就覺得不對勁,面前的孩子認真的歪着頭,安靜沉寂,竟然真的在思考“奶奶”是誰似的。
心裏一涼,她的後腳不自覺的後退一步,偏又伸出兩只手摸上平安的額頭。她的距離有點遠了,居然帶了一個踉跄。
奶奶的兩只粗糙的手從平安的額頭一路劃過平安的臉頰,平安沒有什麽反應,眼珠子都沒有動一動。老人的心沉下去,再也沒有浮上來。
“醒來就好,醒來就好……”老人重複着念叨這四個字,仿佛這四個字帶着魔力,說得多了,就好像真的好了一樣。
平安此時突然開了口:“奶奶?”
“對,是奶奶。睡了這麽些日子,餓不餓?奶奶做飯給你吃,程程想吃什麽?哦,剛好,家裏的老母雞下了幾個蛋,奶奶給你煮雞蛋吃。入了秋,天冷,母雞也不怎麽下蛋了,懶得很。再煮點面片……”奶奶語無倫次的說着這麽些話,幾乎停不下來。手忙腳亂的扶了一把杯子,又摸了一把桌面,自顧自的點點頭,又走到炕前捏捏被角。
平安卻只是輕聲的吐了一個字:“餓?”
“對對對,餓不餓?你躺着,奶奶這就給你做飯去,面片湯卧倆雞蛋,熱乎營養,保準身體好好的了……”
奶奶把平安又塞進被窩裏,把被子蓋得嚴嚴實實的,一點縫不漏,才顫着腳步走了出去。風卷着幾片葉子撲過來,撲啦啦的打在地上,打了個轉又跳起來被卷走了。冷風掀起衣服的一角,打在皮膚上,激起一層涼。
作者有話要說:
之後均為存稿箱君發表,不出意外,将于每日上午十點和晚上九點更新。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