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蘇達?
蘇達一路上都處于暈了醒醒了暈的狀态,雖然精神上一直堅持着不能暈,但身體上實在不給面子,甚至暈了以後眼前還恍惚着畫面,給人以清醒的錯覺。
蘇達斷斷續續的知道,自己被那個男人松了綁,還拿東西給自己止血,但自己身上的洞眼兒太多粘了他一身,後來那個男人背起自己出了門,接着再睜眼就是在車裏,蘇達是被凍醒的,渾身冷的發抖,他坐在汽車的副駕駛上,身上橫着個安全帶,眼前的街道飛速的後移,蘇達卻是怎麽也看不清車窗外的景物,就好像眼睛上被蒙了層毛玻璃似的,恍惚中還感覺有一只手緊抓着自己手腕,蘇達艱難的擡起頭看了他一眼,人沒看清,又暈了,這一暈,直接就是第三天中午。
蘇達閉着眼,身體忽然劇烈的痙攣,然後猛的睜開眼睛。
蘇達喘着粗氣,身上一片超熱,是出了汗,他覺得自己做惡夢了,因為心中有股寒冷的怯意,但是醒來後什麽也記不得,這很像之前的狀況,但是夢的結尾沒有人在喊“蘇達”,所以蘇達覺得,這是個全新的暗示。
蘇達沒有立刻起床,而是轉動雙眼四處觀察,他此刻身上疼,但是疼得很有限,傷口都包紮好了,肚子上還搭着個薄薄的被子,手背上有輸液,微微動了動四肢,他沒發現有東西束縛着自己。
我被救了?蘇達這麽想,再看四周,緊閉的窗簾讓屋裏很陰暗,而這個陰暗的屋裏似乎只有他自己,淡粉色的牆漆,幾樣簡單的家具,還有個電視,但怎麽看都不像是什麽人的家,沒人氣兒,旅館的話這面積又超了标間。
蘇達皺着眉看着屋頂,這是哪?
正在他思考時,傳來了一陣沖水聲。
這屋裏還有廁所!?廁所還有人!?蘇達驚覺,趕緊閉上眼睛裝睡,同時一只眼睛眯起小縫偷偷觀察。
一個男人甩着濕淋淋的手從廁所裏出來,他身材颀長,穿着深色的褲子淺色的襯衣,襯衣不長,可以隐約看見腰間閃亮的皮帶扣,臉看不清,蘇達從他的走路姿勢和身材上判斷,這個人自己不認識。
還沒等蘇達看他的臉,這個男人就走近了,蘇達趕緊閉緊了眼。
雖然自己被救了,但對方是敵是友還不甚清楚,但是從這個人不緊不慢的從廁所出來可以看出,就算是敵人,他也不着急殺自己,于是蘇達打算繼續裝死看他的下一步行動。
蘇達感覺他慢慢走到自己床邊,然後停下,接着身邊的床一陷,他坐了過來。
蘇達的喉結微微滑動,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幾乎能感覺到這個男人的氣息和熱度,還有他注視的目光,那種感覺就好像是被一條蛇注視着,你不知道它何時咬你,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選擇逃跑。正在蘇達猶豫着要不要醒的時候,忽然感覺嘴唇一軟,差點哆嗦出來。
蘇達怎麽也想不到,他會親自己,不過還好只是碰了一下,然後就離開了,接着一雙手摸向蘇達的臉。
蘇達這3年多除了去醫院沒被人這樣碰過,又輕又溫柔,帶着暧昧股的氣息,蘇達強忍着沒睜眼,就起了一胳膊的雞皮疙瘩,不知道這人是走的哪條路,而這雙手的主人沒注意又或者是忽視了蘇達略微紊亂的氣息,繼續一下一下的輕撫着蘇達的臉,額頭,然後順着脖子往下,摸到胸口,低頭又親在了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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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達這次徹底躺不住了,猛地睜開眼,伸手一把掐住那人的脖子,将他狠狠地提到眼前。
“你是誰!”
那人顯然沒意料到,被掐了個措手不及,呲牙咧嘴的抓着蘇達的手在虎口附近一掐,蘇達感覺手頓時一陣酸麻,松了勁兒,接着心裏一慌。
那人掙脫了蘇達的手,并沒急着反擊或者起身,而是彎腰對着床下一通咳嗽,咳嗽完後,他紅着眼睛吸着鼻子擡起頭,望向蘇達;“你剛才說什麽……? ”
他聲音有些啞,是被掐得過,蘇達聽了他的問話,若有所思的閉上嘴。得,又一個認識自己的。
那人又咳嗽幾聲,起身從床頭櫃上的抽紙裏拿了幾張紙巾,邊擤鼻子邊走到窗前,一把拉開了窗簾,瞬間,刺目的陽光将陰暗的室內照的大亮,蘇達被晃得眯起了眼睛。
“你他媽看清楚我是誰再動手!”那人的聲音恢複了一些,帶着絲怒氣,但這怒氣裏卻透着股說不清的親熱勁兒。
蘇達依然眯着眼睛,象征性的看了他幾眼,心說看也是白看,我照樣不認識你……。
這人長的年齡不超過30,體态修長,五官端正,入鬓長眉此時豎了起來,顯得下面的丹鳳眼都兇了,張開薄嘴唇,這人帶了幾分抱怨的說;“受了點傷連人都不認了,你還能再廢物點嗎?”
蘇達撇撇嘴,心說這人的語氣怎麽聽着這麽……怪?這是誰?
那人看蘇達光擠着眼睛看自己不說話,以為蘇達是在無聲的示了弱,于是也不氣惱了,耷拉着嘴角重又走過來,拿起水杯去飲水機那給蘇達倒水。
“3年多了,這頭一次看見你居然是在嬌娜那,第一句話是你是誰,你他媽怎麽這麽讓人恨?”那人說着,走到窗前,拿起一根吸管放到水杯裏,把吸管的一端抵到蘇達面前;“還差點死了,害得我這幾天都提心吊膽,我就多餘理你。”
蘇達看着吸管考慮了下,張嘴接了過來,那人看出蘇達情緒不對,伸手摸向蘇達的額頭,輕聲問;“你怎麽了?”
蘇達含着吸管,眼睛藏賊溜溜的上下打量眼前的這個人,發現他不發火的時候還挺耐看,丹鳳眼帶着水光,鼻梁筆直,嘴唇很薄,合起來看着俊美,就是有點薄情寡義的面相。
發現了蘇達審視自己的目光後,這人明顯更感覺奇怪了;“你倒是說話啊,光看我幹嗎,沒見過我啊!”
是啊……,蘇達心裏這麽想。
蘇達喝夠了水,低聲問;“我躺了多久?”
“2天。”
“這兩天有什麽事麽?”
那人想了想,搖搖頭;“唯一有的事就是你。”
蘇達嗯了一聲,又問;“這是哪?”
“你放心,他們想不到你在這,”這人把杯子放到茶幾上,坐到了蘇達床上,一只手十分自然的握住了蘇達的手腕,然後慢而輕的開始摩挲;“這是個老年健康城裏的醫院,不對外開放,我也是托了人才偷偷把你帶進來的,這裏人很少,沒人知道你在這,我也想把你藏在我家,但你失血太多不來醫院不行。”
蘇達點了點頭,知道事情的大概,接着想起昏迷中汽車上的那個畫面,又問;“是你……救得我?”
“這不廢話麽,”這人白了蘇達一眼;“現在除了我還能有誰?你是失血過多腦子糊塗了嗎?還是你希望別的什麽人來救你?”
“哈……,”蘇達幹笑了一下,就挑起了一邊嘴角,接着低下頭看向自己的手。
這人在剛才邊說話邊捏他的手指,動作十分熟練自然,好像以前經常這麽幹似的。
“你怎麽變傻了?”這人歪過頭,眯起眼睛看着蘇達;“怎麽看你覺得哪不對呢……,不過傻就傻吧,傻了更好,不招人恨。”
蘇達耳朵裏聽着他的話,眼睛向下瞄着這人的手,生怕一個不注意他把自己手指頭掰了,同時确定,這人跟自己關系肯定不一般,但是仍然心存戒備。
這人看蘇達不說話,心裏升起了疑惑。
二人一陣沉默。
“你為什麽會出現在嬌娜家?”
蘇達問的同時,這人也開了口,一樣的話二人同時問了出來。
“你先回答我,”這人忽然一掃剛才緩和的語調,眉毛又豎了起來,欺身幾乎與蘇達臉貼臉的問;“你為什麽一聲不吭的出現在在嬌娜家?你為什麽沒來找我?你是覺得我信不過是嗎!?”
蘇達看着這人的眼皮慢翻紅,眼睛發亮,心裏納悶這人的态度轉變怎麽這麽突然?跟神經病似的呢。
“我……,”蘇達看着他覺得略無奈,張嘴我字剛出來,這人又開了口。
“我真是……多餘問你,我就不該冒這個風險救你,活該你死在外面!”這人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出這句話,坐起身松開了蘇達的手;“你死了就不會在煩人了,可你他媽最煩人的地方就是連死都不告訴我……。”
蘇達看到了他眼底有水光閃爍,這人眼神迷茫的看着對面牆,咬了咬嘴唇,聲音緩和了些,叨叨着;“嬌娜的屍體我處理了,但是她一消失肯定會引起別人的疑問,你身上又有傷,等過幾天你方便了我就立刻送你離開這,到時候你愛幹嘛幹嘛,離得越遠越好”說到這他冷笑了一聲,自嘲道;“特麽的賤……。”
蘇達看着他,怔怔的只是發呆,完全沒把自己帶入進他的話裏,跟看戲一樣看着這個人。蘇達現在是徹底知道,這人不是敵了,但他對自己明顯有很深的怨念,可有怨念的同時還救自己,這什麽情況!?損友?我以前就交這樣的朋友……?
不對……蘇達轉念一想,哪有朋友趁人昏迷的時候親自己的,想到這,蘇達打了個寒戰,這人……。
這人眼尖,看見了蘇達的異樣一把轉過頭,細長的眼睛射出一道凜冽寒光,正擊中蘇達,憤恨又陰沉。
蘇達笑着迎着他的眼刀,沒在意,同時伸出一只手拍了拍他的手背。這人受了這輕輕一拍,反應很異常,仿佛被吓了一跳,瞪大眼睛望着蘇達,身上有點僵直,眼中有亮光顫動,頓時氣勢全無,好像從狼一下子變成了鹿。
他快速的避開了蘇達的眼神,看向蘇達的手,吸了下鼻子,結巴道;“幹……幹嘛,你拍我幹嘛……。”
蘇達臉上繼續笑,心裏卻明白了大半。
“沒什麽,謝謝你救了我,”蘇達依然笑。
這人的眉毛一下子蹙了起來,慢慢擡起頭,眼睛仍是不看蘇達;“喲,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不過你對我說這麽多也沒用,我現在……一句也聽不懂。”
這下他終于轉過了頭,與蘇達對上眼,聲音嚴肅了起來;“你什麽意思。”
“你不是說我不對勁兒麽,我的确不對勁兒,”蘇達嘆了口氣;“我什麽都忘了。”
這人不說話,依然看着蘇達,等他的下文。
“3年多前你應該也知道我發生了什麽,幾乎是一夜之間我全忘了,”蘇達說着,兩手一攤,表現得很無奈;“不過我最近想起了一點東西,但好像不包括你。”
這下面前這人完全愣住了,緩緩地搖搖頭;“你他媽在逗我,很有意思?”
蘇達抓過他的手,繞過自己腦袋,指引着他摸到了一小塊禿的頭皮。
“我醒過來這條疤就有了,它疼了很久還發炎化膿,天天跟發燒一樣,我差點死了,醫生說也許就是因為這塊兒傷,我想不起來了,暫時還是永久就不清楚了。”
這人摸着蘇達那塊兒光滑溫暖的頭皮,張着嘴半天回不過神來,蘇達被摸得發癢,又抓着他的手摸向了自己脖子,那裏有條淡淡的勒痕;“它也差點要了我的命,不過我還是活下來了。”
這人不說話了,摸着蘇達的脖子指尖冰涼,最後一閉眼,表情有些痛苦;“你……記的你自己叫什麽嗎。”
“我叫蘇達。”
這人眼睛猛地瞪開,表情幾乎震驚,嘴唇都在發抖,蘇達平和的與他對視,把他的反應都記在了心裏,等他熬過這段後拍了拍他,繼續說;“我想起了一些事情,但都不是好的,所以我現在到了這裏,告訴你,我不僅殺了嬌娜,還殺了荀冬,你知道我下面還要做什麽嗎?”
這人氣息變重,似乎好容易才消化了蘇達剛才的話,緊接着下面的話又讓他眼前一黑,他抓住了蘇達的手臂,艱難的點了點頭;“知道……,你要找那對兄弟,還有松鼠。”
“哈哈哈……,”蘇達滿意的笑了;“他還真叫松鼠啊,看來荀冬沒騙我。”
“你……,”這人聲音有點發顫;“你……,不記得本名,卻記得蘇達這個名字……。”
“是,不過我現在知道我叫什麽了,嬌娜說了我的名字,”蘇達想了想,問道;“我叫凡蕭,對麽?”
這人凝視着蘇達雙眼,不否認也不确認,最後略微點頭,算是做出了回答,蘇達看得出他還是有些将信将疑,不過能理解,正常人都不可能一上來就接受的了這個。
這人終于嘆出了一口氣,問道;“你不想問問我叫什麽麽……。”
“你叫什麽,”蘇達挑了下一邊眉毛。其實眼前這人叫什麽他真不在意,他就在意那五個人,還有蘇達,但人家既然說了,拿自己就問吧。
這人抿着嘴,眼睛裏慢慢騰起了一層水汽,鼻頭漸漸粉紅,蘇達看他似乎一副要哭的模樣,不明就裏。
“我叫蘇達,”他輕聲說,聲音裏帶出了哽咽,仿佛是被劃刻過的唱片,帶着唦唦的電流音。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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