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松鼠

凡蕭把自己疑問的和需要查詢的都用紙筆記了下來，就近找了家網吧，打算上網查查大概的有關內容。

網吧這個地方凡蕭不熟悉，不過看到普通機器5塊錢一小時後撇了撇嘴，覺得略貴，又擡頭看了看表，已經9點多了，此時網管已經開始在廣播裏催促人們開通宵，不開的快走，凡蕭捏着錢盤算了下，心想不如就通宵好了，查完東西玩玩游戲放松大腦，困了就一爬，也感受一把20出頭的青春生活。

凡蕭特地開了吸煙區，耳朵上夾着香煙拎着罐可樂開始在一排排電腦中穿梭。

吸煙區幾乎沒女的，入眼的全是攤在沙發裏，帶着厚厚的啤酒瓶底的男的，而且以學生居多，一張張或胖或瘦的臉上全都挂着濃濃的疲憊，手上卻不示弱的還在飛快敲打，偶爾嘴裏會蹦出一串兒叽哩哇啦的亂叫，內容全是游戲用語，凡蕭一句也聽不懂。

凡蕭邊走邊想，覺得自己好像身陷一處迷魂陣的中心，身邊橫七豎八的躺滿了沒魂兒的活死人。

凡蕭的位置略擠進不去，旁邊倆人都戴着耳機集中精神的打LOL，時不時的喊叫一句“抓人”，凡蕭看這狀态立刻放棄了叫他們挪地方的想法，還好這裏的座椅靠背不太高，凡蕭單手扶着沙發背一撐一躍，輕輕松松的直接坐了進去。

将耳朵上的香煙叼在嘴裏，凡蕭邊開機邊看筆記，十分專心的投入到思考當中，完全沒注意到他座位兩邊投來的驚愕眼神。

經過一番整理和思索後，凡蕭覺得有點毫無頭緒，現在擺在他面前的有三個謎團，第一個是蘇達在哪，第二個是身世問題，第三個是自己到底是誰。

這三個還全是獨立成章的，也許凡蕭恢複記憶了有些事情還是不知道，而目前，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凡蕭”。

蘇達，凡蕭，孟克。這三個名字在凡蕭腦袋裏來回翻滾。

自己到底是誰？這三個名字都被自己用過，可哪一個才是真的？它們背後都各自隐藏着一個不為人知的身世和匪夷所思的經歷，而這些都是凡蕭自己親身經歷的，只是現在他完全想不起來了。

凡蕭敲擊着鍵盤，抓了抓燥熱的頭皮，有些心煩，他沒想到自己活了沒30個年頭就能亂七八糟成這樣，以至于失憶後面對的是一團亂麻，捋着捋着就碰見一段死結，出本書都夠了，自己要是個普通人每□□九晚五兩點一線，八成現在早就恢複到正常的生活工作中了，哪還需要像現在這樣東躲西藏焦頭爛額。

凡蕭默默的抱怨着自己，心想要是能選擇還是過簡單的生活好，不被人驅使不被人利用不被人謀算，和喜歡的人在一起每天兩點一線，也挺好。

“……別想了，像咱們這種人是沒這個運氣的，能有好死就謝天謝地了，對了這話別再說了，讓爸爸知道就……”

凡蕭耳畔突然響起了這段話，語氣緩和，聲音平穩，卻帶着濃濃的疲憊和絕望。

這話語聽着平淡，可帶來的情感卻是洶湧澎湃的，凡蕭躲閃不及立刻淪陷，心潮起伏的幾乎坐不住，無力感成倍增加，眼前開始跟過山車一樣嗡隆隆的出現數不清的畫面，凡蕭冷汗涔涔，嘴唇都開始顫抖，他趕緊閉上雙眼，嘴唇抿住，手上攥緊沙發扶手，慢慢深呼吸安撫自己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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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這種只言片語的蒙太奇式回憶又開始重現，而帶來的沖擊卻是越來越強烈，無數細微的感覺被無限放大，幾乎讓他要不能自控，好在凡蕭慢慢學會了如何壓抑和控制這種突如其來的情感，只是事後就覺得心裏特別委屈，跟被抛棄了一樣，幾乎要熱淚盈眶。

蘇達……

凡蕭默念着這個名字，嘆了口氣，這個名字已經在自己肉體裏紮了根，哪怕忘了他的所有，一念起這個名字，纏繞的根莖都會勒的他一疼。凡蕭覺得自己以前一定是跟螃蟹一樣橫行肆意，結果遇見了他這個輕而易舉打碎自己殼的人，而自己碎了殼也不疼，賤歪歪的□□着皮肉圍着他轉，可就在二人快要長在一起時忽然被撕開了，連皮帶肉血流滿地……以至于現在一涉及到他，自己就跟被扒了層皮一樣難受。

“蘇達……”凡蕭再次默念着——我是不是離你越來越近了？

簡短的插曲過後，凡蕭恢複了常态，吸着鼻子從網吧櫃臺買了包紙巾，邊擦冷汗邊繼續搜索。

爸爸陳堂在網上還真有跡可尋，但都是些片段，小的報道，在網上看來，他還是個慈善家，比如建設慈善基金，比如領養孤兒，但這都是幾年前甚至更早的舊聞了。

凡蕭盯着屏幕上的“孤兒”二字，想起了苗羽陸良他們對陳堂的稱呼，心裏覺得簡直不可思議，難道他收養了這麽多孤兒？？全都從小訓練成殺手？還是只是一種內部稱呼？

自己是他以“孤兒”的名義收養來的嗎？如果是這樣，那自己的媽媽凡玉容去哪了？

凡蕭短暫的猜測後繼續搜索。

關于陳堂的消息實在不多，他參與的什麽剪彩開幕等等都很少，近幾年的消息是完全沒有，網上的只有前些年他活動的幾條消息，而且很多都是重複報導，報導的消息基本是以他開辦的一次大型慈善基金晚會有關，其中還有些配圖，但因為時間久遠很多圖都不能打開。

而眼尖的凡蕭還是發現了點蛛絲馬跡，就在其中一張圖上，他居然找到了凡玉容的身影。

這張圖片是陳堂與幾位成功人士的合影，攝影師為了把舞臺上的橫幅也照進去，整張圖片的取景都是人小場景大，以至于凡蕭看到了很多陳堂背後的人，其中就包括凡玉容。

她身處暗處，畫面還不大清晰還是側着的，但那嘴角笑起來的角度，還有那隆起的蘋果肌都是凡玉容特有的标志。

凡蕭看了看這篇報道的時間，發現這張照片是大概自己出生後很多年的事情了，這麽多年後凡玉容還出現在陳堂的慈善基金晚會上出現，氣氛看着還比較和諧，也許……從這看自己還真是……陳堂的兒……嗯？

凡蕭又發現了不對，他幾乎将臉貼在了屏幕上，對着這張比火柴盒大不了多少的圖片眯起了眼睛，凡蕭發現——凡玉容是對着別人在笑。一個男人的半身隐隐約約的出現在畫面邊緣，從他的手臂方向來看，他是面對着凡玉容，而且……手臂還是半挽着她的腰。

動作這麽暧昧……這個男人是不是……

凡蕭心裏跳了一下，忽然想起了他剛看見的什麽東西，于是返回去閱讀那段報導，匆匆掠過一遍後，凡蕭如願的找到了目标——孟浩。

他是到場的名人之一。在看見凡玉容之前，凡蕭還真沒注意到這個名字。

凡蕭對這個姓異常敏感，他記得自己出生證明上寫着“孟克”二字，用陸良的話說，是跟孟爺一個姓。

這個孟浩……是不是就是他口中的孟爺？

報導的第二頁還有孟浩和陳堂的一張合影，從合影的衣服來看，剛才那張凡玉容身邊露了半身的男人就是孟浩沒跑了……

在确定了身份後，凡蕭又忍不住對着圖片多看了幾眼，也許是凡蕭的心理暗示在作祟，他總覺得這孟陳二人的合影……表情都很僵硬，似乎都在強忍着不罵出來一樣。

而這個孟浩，則是越看越的眼熟，難道他真是自己的親生父親……？

那他承認自己了嗎？知道自己的存在麽？或者知道自己還活着嗎？

如果都是确定的，那接下來的路就好走了。

凡蕭隐隐的有些興奮，覺得身上又開始燥熱，不斷冒汗，他拿紙巾在腦門上擦了一把，順便将最後一點可樂倒進嘴裏，冰涼的飲料暫時降低了他的溫度，同時，不知怎麽他想起了苗羽。

可能是這段時間苗羽把他伺候的太好了，搞得他忽然脫離了這麽周密的照顧都不大适應，只要一停下手頭的活，偶爾就會想起苗羽，雖然他有時候很愛鑽牛角尖，還有些神經質，但他對自己的一心一意凡蕭是能真切感覺到的，這種狂熱而小心的愛慕極大地滿足了他作為男人的虛榮心。

想起最後狠心離開時，苗羽哭的他差點心軟，直到現在都不敢細想，要是再将當時的場景重來一遍凡蕭都不敢肯定自己是不是還有邁腿遠走的毅力，他不能原諒別人欺騙他利用他，但同時也受不了別人為他傷心。這種感覺很矛盾。

他不恨苗羽了，雖然得知真相的一刻自己真有要殺了苗羽的沖動，他甚至懷疑苗羽有出賣自己的意思，但這些沖動和恨意全都在苗羽的那場嚎啕中煙消雲散。

平心而論，凡蕭不是對苗羽毫無感情，他曾想過，如果沒有蘇達，如果他真的是蘇達，如果自己沒有牽挂，也許自己是可以愛他的，畢竟苗羽不是個枯燥的人，他很聰明，懂得如何取悅自己，還會見機行事察言觀色，不然自己也不會被他騙這麽長時間……

可惜生活沒有那麽多如果。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沒有改變的機會。

凡蕭基本推測出，也許在蘇達之前，他們二人就是很不清不楚的情人關系，也許是因為苗羽泛濫的醋意和小心眼，也許是因為自己的自我和冷酷，又或者是蘇達的出現，總之，自己跟苗羽斷了，但目前來看，斷的是很不幹脆。

凡蕭搖了搖頭，打算不再想這些東西，越想心裏越亂，他現在已經夠煩躁了，不想再自找不痛快。

凡蕭快速的打開幾個網頁，同時上身向後靠過去打算伸個懶腰，而就在他靠上沒多久，雙臂還沒擡起來，後脖頸就汗毛一豎，凡蕭打了個激靈，本能的扭過頭。

此時凡蕭身後正站着一個人，看上去也就１７、８的樣子，衣服灰了吧唧不幹不淨，而他同樣不幹不淨的手正停在凡蕭肩膀不遠處，看姿勢是要拍他。

“什麽事？”凡蕭扭過上身看向這個少年。

少年完全沒想到凡蕭會突然扭頭看他，神情上有些意外，短暫的遲疑後開了口；“你出來一下。”

凡蕭面無表情，打量都沒打量他，扭過身面對電腦決定不再理他。

少年沒想到凡蕭是這麽個反應，連問都不問一句，似乎是懶得問一樣，于是少年向前一步一拍凡蕭肩膀，再次說道；“你跟我出來一下！”

凡蕭這下擡起頭，但沒看少年，而是四面八方環視了一圈兒，問道；“誰讓你來的，人在網吧外面？”

少年再次瞪大眼睛，但很快又皺了起來，露出了一副懷恨的模樣；“叫你出來你就出來，別給你面子你不要！”

凡蕭思考了下，懷疑自己是估計錯誤，他剛才覺得這少年是被人指使來喚自己出去的，但現在看來，似乎只是個要搶劫的小混混，而且執意自己出去，如果自己還不出去恐怕就要在這動手了，凡蕭現在凡事都低調，于是思忖片刻後，凡蕭擺出一副無奈的表情，從自己的座位裏跳了出去，用下巴往前一指；“你帶路。”

少年嘴唇閉着蠕動了幾下，似乎是有話想要說，但最終還是沒開口，繃着臉在前面帶路。

少年帶着凡蕭到了網吧後門。後門跟當初的便民超市有點像，是一條黑洞洞的胡同，不遠處有一個沒多亮的路燈忽閃，除了營造恐怖氣氛沒別的用處。

“讓我來這幹嘛？”凡蕭身處亮處看着少年，這句話剛說完，沒等少年回答，凡蕭就一個箭步上前，一把勒住少年的脖子，同時反鎖他的右臂，将其整個人擋在自己身前。

少年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吓得要叫，可聲音被鎖在喉嚨裏出不來，于是拼盡全力開始掙紮，而得到的結果是凡蕭的鎖得更死。

“安靜點，”凡蕭陰森的警告少年，同時雙眼盯向面前的一片黑暗的陰影處，問道；“他讓你來找我的？”

少年連連點頭，吓得直喘粗氣。

凡蕭得到了肯定答案後将少年往陰影裏一搡。少年被他推得一個踉跄，正撞在一個人身上。

這個人緩緩從陰影裏走出來，沖着胡同口一指，也不說話，但少年心領神會，揉着脖子快步跑走了。

凡蕭警惕的望着眼前的這個人，随着他一步步的走近，凡蕭的眼睛也慢慢瞪大。

３年多前，在那間出租屋裏，他是那五人中的一員，從始至終他話都很少，甚至極少看自己，像是逃避一樣，永遠看着跟他相反的方向。

“松鼠？”凡蕭念出了這五人中最後一人的名字，接着，被燈光照得斑駁的臉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我還想找你呢，沒想到你自己先出現了。”

松鼠徹底從陰影中走了出來，站在了燈光之下，他看上去比凡蕭矮一點，細眉毛淡眼的，意外的是，他跟其他四人不同，眼中沒有任何戾氣，相反的還滿面愁容。

“趕緊跟我走。”

凡蕭一皺眉，懷疑自己聽錯了什麽，還沒等他問，松鼠一把抓住了凡蕭的胳膊，開始把他往胡同的另一邊拽，同時嘴上督促着；“趕緊跟我走，他們發現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