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失控
“這是什麽?”凡蕭盤腿坐在厚厚的地毯上,手裏拿着一個簡易包裝的光盤自言自語。
光盤是凡蕭從旁邊的矮個茶幾上拿的,茶幾上亂七八糟的堆滿了這樣的光盤,不只光盤,還有幾個大個兒的硬盤,內存都是3T大小的,有幾個被當成臨時煙灰缸,被煙頭戳的全是黑洞。
凡蕭估計,光盤可能是自制的,不然不會這麽簡陋,外面只有一層薄薄的軟包裝,上面用油性筆寫了個人名,還有個“1.2G”,凡蕭心想這個1.2G一定是內存的大小了,那這個人名是誰?影星?歌手?這光盤是他的電影?他的專輯?
凡蕭仰頭想想,順便吸了口煙,片刻後确定自己并不知道有這麽一個明星。
凡蕭把光盤扔在一邊,叼起手裏的煙,繼續翻看堆在茶幾上的其他光盤,發現每張都大同小異,包裝簡單,油性筆做了簡易的标注,有的還沒有人名,只寫了性別年齡,有些人是國外的就只标注了國籍,但無論文字怎麽改,後面都會加一個內存大小,基本都在1G到2G之間,有些個別的是幾百MB,看的凡蕭是一頭霧水,心想這東西不能存U盤裏或者電腦裏麽?非要裝光盤裏。
凡蕭起身活動活動有些酸麻的大腿,一眼瞟見不遠處,屋門口躺着的保镖。
4個小時前,凡蕭偷偷從後備箱裏鑽出來,翻窗戶進了少爺的別墅時,這個保镖正在搖頭晃腦的在打電動。
而此時,他的脖子扭成一種常人無法達到的弧度,半邊腦袋血肉模糊,死氣沉沉的躺在地上,想必此時身體也已經僵硬。
凡蕭停下了手裏的動作,叼着煙,眼睛有些失神,他低下頭看向自己的手。
凡蕭的手巴掌大手指長,關節也很粗,手背血管蜿蜒到手腕,看着就很有勁兒,指甲蓋剪得很短,指縫中嵌着已經烏黑幹涸的血塊;再看手心,手心中同樣殘留着黑紅的血跡,細細長長的爬滿整個皮膚,拼出了一雙斷掌的紋路。
凡蕭是萬沒想到自己也有幽閉恐懼症,在漆黑的地下室裏沒事,坐電梯也沒事,唯獨在車後備箱裏時爆發了,也沒想到幽閉恐懼症會激起自己的殺戮,那種感覺就好像血管裏長出了爪子和羽毛,搔的他渾身作癢,撓的他痛苦難當,所有恐怖和仇恨都被無限度的放大,整個腦袋都好像套進了袋子裏,窒息和心慌蜂擁而至,争先恐後的控制了他的大腦,點燃了他靈魂中的火山。
等火山熄滅後,凡蕭已經雙手血淋淋的站在了少爺別墅的卧室中。
凡蕭能回憶起殺戮的細節,甚至能想起當時看到保镖死後,身體裏充斥的狠勁兒無處發洩,于是又舉起了一邊的PS4對着屍體的腦袋一通狠砸,從始至終,凡蕭的神智都處于渾渾噩噩當中。
凡蕭眩暈似的閉了閉眼,心裏升起了惶恐和厭惡,不是對別人都是對他自己。他不知道自己要維持這種狀态到什麽時候,也不想總是面對這樣失控的自己,可他暫時別無他法,只能讷讷的自我安慰——等找到蘇達,複了仇自己就正常了。
凡蕭邊這樣想邊胡嚕着胸口自己騙自己,沒辦法,沒人哄的情況下只能自己哄自己,不過時間長了還真能起到安慰的作用,只是凡蕭覺得,要是能有個別人來給他順順胸口就更好了,自己應該挺好哄得……
一想到這,凡蕭又無緣無故的升起一陣委屈,嘴角吊着眼皮垂着,跟被抛棄的小孩一樣,哭都得不到關注,憋得他由委屈轉為生氣,于是撒氣一樣沖着牆壁就是一腳,不想這一腳正将挂在牆上的一個長挂櫃震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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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櫃裏塞滿了光盤,此時散落了一地,凡蕭被挂櫃掉地的巨響震得耳朵難受,同時也拉回了他越飄越遠的心神。
凡蕭蹲下身,翻了翻地上的光盤,皺了皺眉,心裏隐隐的有些不舒服。
這間卧室,準确的說是少爺的卧室,最顯眼的就是這面電視牆,不是他裝飾的好,而是因為堆得太滿。大電視有半張牆那麽大,電視兩側聳着跟它一樣高的音響,剩下的空間,基本都被各式大小的挂櫃擠滿,而挂櫃裏面則被這種簡易包裝的光盤擠滿,顫顫巍巍的,看着好像随時都要砸下來一樣。
凡蕭環視四周,覺得這些光盤挂的又高又滿,好像是戰利品一樣炫示着這房間主人的功績,悄無聲息之間産生了強烈的壓迫感。
凡蕭随手撿起一張光盤,上面寫着“男,北歐,2.4G”,凡蕭又瞧了一眼電視櫃裏的DVD,DVD插着電源,因為沒有啓動,屏幕上只顯示着當前的時間。
凡蕭心中一動,決定看一看這光盤裏面的內容。
少爺酒量不好,可依然喝到了大半夜,離開別墅的時候腳底下有些站不穩,兩個保镖一邊一個的扶着他的胳膊,松鼠在後面拿着他的外套和包。
少爺臉和脖子都紅得發紫,瞧着跟中毒了一樣,腦袋也跟中毒了似的,嘴裏含含糊糊都是罵他老子的話,什麽千刀萬剮什麽活下油鍋的,怎麽陰毒怎麽罵。
松鼠跟在牆一樣厚實的保镖身後,腦子裏有點燒,一部分是酒精在作祟,更多的是氣的,他現在滿腦子都是如何将凡蕭千刀萬剮,開始松鼠真有心跟少爺說凡蕭沒死,想跟少爺合夥把他找出來,但看少爺越喝越大的勁頭,心想說了恐怕也是白說,而且凡蕭這麽賊,誰知道到時候會不會在少爺面前反咬自己一口呢。
正在松鼠默默嘔血的時候,少爺忽然大着舌頭,将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
“哎……哎我說……呃,我說松鼠啊……你,你今兒來我家去,我……我給你看……看看好東西,哈哈哈哈,”說完少爺沖着他身邊的保镖一指;“他……他們都看過!你……你也來看看,怎麽樣?”
松鼠強壓下溢上喉頭的冷笑,冷漠道;“這麽晚了,少爺還是趕緊回家吧,我也早點回去,有什麽東西改天再看吧,今天……”
“啊不行!不行,就……就呃……今天!你,你你,去,架也……呃,也要他媽把他給我架回去!”少爺歪歪扭扭的沖另外兩個保镖比劃。
兩個壯如山的保镖得令後立刻沖松鼠走過去。
松鼠被這二位震人的身高吓住,後退了幾步連忙答應。
到家的時候,少爺清醒了一些,嚷嚷着到處問幾點了。
“1點20了,少爺覺得好受點了嗎?”一個留着口字胡的保镖遞給少爺一瓶水。
“唔……”少爺哼了一聲算是答應,拿起水瓶一仰脖。
松鼠坐在一邊,心裏默默的泛着惡心,能不酒醒麽!都吐了一路……
喝完了水,少爺迷迷糊糊的看向松鼠,疑惑道;“你跟來幹嘛?”
松鼠沒想到他還會喝失憶,剛要張口,旁邊的保镖替他回答了。
“少爺上車前邀請他來看光盤的。”
少爺睡眼惺忪的愣了會兒,最後似懂非懂的一點頭,不屑道;“行,下車吧。”
進屋後,少爺立刻給這四個保镖分別指派了任務,一個去停車,另兩個去拿冰飲和夜宵,剩下的一個老職務,房門口守着。
松鼠陪着少爺直接上三樓,去他的卧室。
剛上三樓,就聽樓下有玻璃摔碎的聲音,少爺頭也不擡的喊了一聲;“吃他媽撐了啊!手腳都麻利點兒!”
跟在後面的松鼠聽了他這聲喊,覺得實在是粗俗又暴躁,胃裏擰着勁兒的不舒服,頗想就這麽甩下他,跑下樓跟着保镖收拾玻璃渣。
二人走到卧室門口時,松鼠忽然抽了抽鼻子,一股熟悉而又危險的味道讓他立刻警惕了起來,松鼠瞬間睜大眼睛四處看,全身的汗毛因為處于本能的豎起來。
是股潮濕的血腥味,松鼠對這味道太敏感了,他幾乎能分辨出,這味道就從離他不遠處散發出來。
少爺也停下了腳步,但不是因為氣味,而是被房間門縫處隐隐晃動的亮線吸引了注意。少爺記得他臨走時把燈都關了。
“阿福!!德子!!!”少爺提高嗓門兒叫了保镖的名字,松鼠安靜的聽着回聲,片刻後,沒人回應。
少爺瞬間酒醒了一半,他很無措的左顧右盼,不知道是在找什麽,很快他的注意力又落在了松鼠身上;“你,進去看看!快點,”說完還推了松鼠一下。
就算少爺不說,松鼠也會進去看,只是沒想到他的反應會這麽慫……
松鼠先是聽了聽聲音,确定裏面沒人後推開了房門。
屋裏跳動的光線來源于大電視,不知是誰把電視打開了,畫面一跳一跳的正播放節目,而沒有聲音是因為插了耳機。
松鼠愣在了屋門口,這電視真是大呀……色差和亮度也都恰到好處,将整個屋子都照射成了猩紅色。
少爺看松鼠僵直在原地不動,于是上前又推了下松鼠的後背,督促道;“你他娘看嘛呢!掉魂兒啦?到底有沒有……哎?誰把我電視打開了!還看我盤!?”
松鼠慢慢扭過頭,表情僵在了最驚恐地那一瞬間。
他一半被蒼白的白熾燈照射着,另一半浸透在一片猩紅的血光之中,詭異的光影将他整個人投射的溝壑嶙峋,仿佛他正處在人間與地獄的交界處。
“這……是你的……”松鼠艱難的開口。
沒等松鼠問完,少爺便推開他走進屋裏,在電視前忙活一陣兒後拔下了耳機的插頭,瞬間,凄厲的慘叫溢滿整個房間。
松鼠一身的冷汗都被喊了下來。
“俄羅斯黑手黨的光盤,這女的是他們手底下一逃跑的□□,抓回來就弄死了,熬了差不多……3小時吧,在女的裏算牛逼的了,”少爺邊說邊卷着耳機上的線繩,卷完放在茶幾上,然後開始滿地找光盤的包裝。
松鼠瞪着眼睛望着屏幕,畫面上的女人四肢已經彎成了扭曲的姿态,毫無生氣的癱在地上,幾個健壯的男人光着膀子,手裏拿着滴血的錘子,獰笑着望向鏡頭,叽裏咕嚕的說着聽不懂的語言,偶爾一起放聲大笑,他們一邊抽着煙喝着伏特加,一邊用腳踢踹着蜷縮在血泊中的女人,這女人恐怕已經神志不清了,口中模糊的哭泣□□,偶爾在錘子的敲擊中爆發出凄厲的慘叫。
松鼠雖然聽不懂俄語,但他幾乎能想象到此時她在哭喊什麽——讓我死吧……讓我死吧……
畫面在壯漢抄起錘頭砸向女人頭部時戛然而止,松鼠打了個寒戰,像是反應不過來似的,不斷地眨着眼睛望向少爺。
少爺從DVD中取出光盤,裝進他找到的包裝袋裏。
“擦……誰他媽拿出來的……還看一半就跑了,”說完将光盤網茶幾上一扔,憤恨道;“肯定是他媽大吉,就他在家呆着!”
“這……這些都是……都是……”松鼠沒回應少爺的話,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了電視周圍的挂櫃上。
松鼠這才發現,電視牆上擺滿了挂櫃,挂櫃裏密密麻麻塞的全是光盤。
少爺随着松鼠的目光擡頭巡視了一遍,漠然道;“是啊,不過國家不一樣,一部分是國外的,還有一部分是國內的,”說完少爺低頭在茶幾上一陣翻騰,拿出其中的幾張光盤,沖着松鼠一晃;“這幾個人你應該認識。”
松鼠慢慢退了一步,他這才意識到,每張盤,都代表着一個人……而這個人,都跟剛才那個女人一樣,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你猜哪的人堅持時間最長?”少爺笑着問松鼠,全然沒發現他已遍體生寒。
“亞洲的,再然後是中國的,尤其是前段時間老頭子派來要暗殺我的那幾個,我擦,5小時!哈哈哈創紀錄了,我都錄在光盤裏了,然後寄給跟那些殺手有聯系的人,你猜怎麽着?”
松鼠聽到這只覺得毛骨悚然,他不是沒殺過人,但他的從不虐殺,凡蕭算是他接手的人中死的最慘的一個了,而最慘的這個現在還活了過來,像剛才電視裏的畫面,別說他親手了,根本見都沒見過……
那叫聲和血肉像是帶了鈎子,久久的徘徊在松鼠的大腦中,冤魂讨命一樣糾纏着他。
少爺明顯越說越興奮,臉上不自覺的露出了殘忍的表情,他迫不及待的告訴松鼠;“他們中有人吓破了膽兒,主動跑來告訴我,把知道的全他媽說了,說老頭子得了癌症,就快死了!我還知道了他在哪家醫院,要他媽不是這幾張光盤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他在哪條陰溝裏翻騰呢!”
松鼠不想聽了,他手腳冰涼精濕,本以為少爺只是個阿鬥,沒想到他還是條瘋狗……
松鼠不想跟瘋狗同處一室,更不想被瘋狗咬。
少爺的笑臉忽然凝固,取而代之的是嚴肅和戒備,他沖着松鼠方向喝道;“站在那的是誰?別他媽亂吓唬人!”
松鼠瞧他不是看着自己,下意識的就回頭,頭還沒轉完,就聽一個聲音在背後想起。
“你剛才說……你知道陳堂在哪家醫院?”
是凡蕭的聲音!
松鼠心中警鈴大作,同時感到太陽穴上觸到一絲冰涼。
完了……松鼠暗想。
“謝謝你幫忙,”凡蕭說完,手指摳動扳機。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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