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和解與坦白
小黑貓庫洛最初只是安靜地任由蘇澈将自己抱在懷裏而已。
分開的這幾天時間裏，被想象之外的沉重思念所擾的，其實不只是蘇澈一個人。
雖然暫時離開、以退為進是庫洛當初自己定下的計劃，但是……
貓形的魔法師大人微微苦笑了一下，側首看向緊緊抱住自己，卻并不言語的茶發男人——他似乎比自己認為的，還要更加在意這個人呢……
“藤隆……”
“……蘇澈。”
“哈……？”
“蘇澈，我的名字。”
将深深埋入對方柔軟溫暖小身子之間的臉孔擡起一些，蘇澈目光沉靜地注視着庫洛那雙在黃昏時分沒有開燈的幽暗卧室裏閃爍着瑩瑩碧色的漂亮貓瞳，幾乎是一字一頓地道出了自己的名字。
庫洛貓的瞳孔顯而易見地劇烈收縮了一下。
然後，在蘇澈愕然的注視下，在前不久他才剛剛目睹過的神奇一幕就再次重現了——
一陣白光閃過，原本被他抱在懷中的小貓漸漸模糊了身形，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面帶柔和笑意的俊美黑袍魔法師……
“庫洛……你瘋了！”蘇澈的第一個反應不是驚喜，而是驚悚！
他狠狠瞪着眼前這個居然不分場合瞬間變回人形的黑發男人，金茶色的眼眸在隐隐有夕陽橙色微光照射進來的卧室略顯昏暗的光線裏泛起了一層令人心驚的熊熊火光：“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可魯貝洛斯現在還在小櫻的房間裏！就算他對你氣息的感知不比月那樣敏銳，可是……！！”
話還沒有說完，蘇澈就被迫消音了——當然，大家無比期盼的以吻封緘什麽的……暫時還是不會出現的。（＝＝）
截斷蘇澈話音的，是庫洛突如其來的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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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是第一次像現在這樣突然被拉進庫洛懷裏了，可是蘇澈依然在對方将自己抱緊的瞬間整個人都緊張起來——緊張到，甚至忘記了繼續對庫洛“說教”。
“蘇澈……麽？”庫洛隐含笑意的聲音在蘇澈耳畔低低回響，“……我很高興。”
“……？”高興什麽？
雖然并沒有問出聲來，但是蘇澈相信庫洛一定已經看出了自己的疑問。
“高興你主動将自己的名字告訴了我啊。”庫洛臉上的笑意愈發溫和柔緩，“這是不是表示，對你而言，我已經成為了在這個世界上唯一能夠依賴和信任的人了呢？”
蘇澈紅着臉不說話。
他也不知道自己對庫洛的感覺究竟應該怎樣來形容。但是他卻清楚地知道，這個該死地敏銳的男人剛剛所說的……或許的确已經成為了一個既定的事實——他确實，已經開始對他産生了一種遠超預計的信任和依賴，即使他明知道這種情緒産生後會為自己帶來怎樣的危險……
“那麽……我該怎麽稱呼你才好？蘇？或者……澈？”像是完全沒有察覺蘇澈此時的無比糾結一樣，庫洛語氣自然地開口——就像蘇澈剛剛向他坦白真的只是一個名字而已，而不是什麽值得更加深入去追究探尋的問題一樣。
蘇澈眸色微暗，擡眼定定望向依然微笑着用充滿包容與溫柔的眼神注視着自己的庫洛。
在那雙深沉的墨色眼眸之中，只有一片一如既往的深不見底的沉靜夜色，看不出分毫異樣……
兩人沉默着對視良久，最終，卻是默契地齊齊笑出了聲來。
“澈，就叫我澈吧。”蘇澈微笑着說道。
——雖然其實他更傾向于讓庫洛喚他“蘇澈”的。
“澈。”庫洛從善如流，微微彎起、像是兩輪新月一樣的漂亮眼睛裏流露出了全然真切的欣然之色。
被這樣的眸光定定凝望着，繞是淡定如蘇少爺，也不由心中暗暗狂跳不已。
于是蘇澈頗不自在地轉開了視線，稍微掙動了一下，試圖脫離出庫洛的懷抱……
“別動。”庫洛低聲說道，攬在蘇澈腰間的手臂，也愈發收緊起來：“你忘記了？我能控制的隔絕自身氣息的結界的範圍和時間都是有限的……”
庫洛這樣一說，蘇澈立刻一臉恍然。
——原來庫洛并不是什麽準備也沒有做地就變回了人形。
“這麽說……這個結界就是月對小櫻進行審判的那天你所用的那個咯？”蘇澈邊說着邊凝神感受了一下結界的氣息，發現它似乎是由一種自己完全無法分析的力量與魔法因子排列構成的以後，不由微微蹙起了眉——看來庫洛身上的秘密，比起自己來怕是只多不少。
庫洛點頭，然後就着緊擁住蘇澈的姿勢小心地帶着他走到床邊，兩人一起緊挨着在床沿坐了下來。
“你應該已經發現了，這個結界的構成不是現在的你能夠分析和掌控的。”沒有給蘇澈發問機會地，庫洛主動開口解釋起來。“因為……這個結界阻擋的是規則的力量，所以構成它的，也是屬于規則的力量。”
“規則的力量麽……”蘇澈喃喃重複，覺得自己似乎一瞬間抓到了什麽。
“是的。”庫洛微笑，“你不是一直很好奇為什麽我能夠得以死而複生麽？答案也就在這裏。”
蘇澈腦中瞬間靈光一閃，覺得剛剛似乎還有些朦胧的那些認知，似乎愈發清晰起來……
“就是說，你已經……成為了某種超脫于規則之上的存在了麽？”雖然這種結論很荒謬，但是在現在的蘇澈看來，似乎沒有比這更加合理的解釋了。
為什麽庫洛能夠死而複生？為什麽他的存在不會與本應是他轉世的藤隆與艾利歐的存在相互排斥？為什麽他不能過于幹涉“現世”？為什麽他會被限制能夠以本來形态出現在現世的時間和頻率？為什麽他布出的結界能夠阻隔最接近規則之力本質的契約之力？……
所有的問題，似乎都在這一刻有了答案——雖然這答案明顯有些過于匪夷所思。
“真是出色的分析力，澈。”庫洛笑容不變地稱贊道。
也相當于……是變形地肯定了蘇澈的猜測。
“我也不知道這一切究竟是怎麽發生的。只是有一天我突然從無盡的黑暗之中醒來，然後發現原本應該已經死亡轉生的自己，居然還擁有着身體和意識。”不等蘇澈追問，庫洛便“自覺”地坦白起來。
“我甚至還來不及懷疑什麽，就被腦海中瞬間突然多出來的龐大而浩雜的信息淹沒了——你猜得沒錯，那就是‘規則’。”
“直到現在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我無意間觸碰到了規則還是規則有意地選擇了我。只是等我接收了全部有關于規則的信息以後，我就已經不再是從前的我了。”
“換言之，屬于這個世界的魔法師庫洛·裏多在那個時刻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掌控了規則之力并從此游離于世界之外的庫洛·裏多……”
蘇澈聽着庫洛的敘述，臉上的神情漸漸由愕然轉向呆滞……
“你掌控了規則之力？”
“嗯。”
“你從那之後一直游離于現世之外？”
“……嗯。”
“……你幹嘛不幹脆點直接告訴我說你其實是新世紀的卡密殺馬（蘇爸惡搞，神樣的日文音譯＝＝）？”
“……澈……”頗有些哭笑不得意味的低喚。
“所以說你其實是撞了大運，死都死了還把靈魂分割了以為自己的存在已經徹底消散了可是最後卻被規則之力選中，不僅保住了自己的存在不說，還成為了超脫于世界和法則之外的神明樣的存在？”
蘇澈越說越感到莫名地火大，到了最後幾乎都有點咬牙切齒的味道了！
這家夥怎麽這麽好運？！如果不是恰好被規則之力所選擇……
他死一千次都不夠！
好吧，蘇澈承認，其實他此刻的心情比起羨慕嫉妒恨來，其實……慶幸的成分反而占據了絕對的上風。
他想他必須感謝規則之力對庫洛的眷顧，否則……他們之間或許連相見的機會都不會存在！
然而，蘇澈轉念又一想，剛剛還既憤慨又慶幸的神情瞬間轉為擔憂——
“可是……這卻是與你的願望相悖的吧？”
蘇澈當然記得，庫洛在轉世之時之所以将自己的靈魂和魔力分為兩部分，就是因為他“不想再做世界上最強大的魔法師”。
現在好了，他的确不是最強大的魔法師了，他直接成神了！
……這真的不是命運和庫洛開的一個玩笑？
蘇澈轉頭看向緊緊靠在自己身邊的庫洛。
他的臉上依然帶着那樣波瀾不驚的溫和笑容，好像并沒有為蘇澈的問題感到半分驚訝。
“澈這是在……擔心我？”
果然＝＝
蘇澈臉色驟變，狠狠瞪了庫洛一眼後扭過頭去不再看他：“你不願意說的話就算了，少拿這種蹩腳的演技來敷衍我！”
庫洛聞言不由斂起笑容，輕嘆了一聲擡手搭上蘇澈的肩膀：“澈這又是不相信我了吧？我是真的不在意了啊。”
聽出他聲音裏的那絲釋懷和坦然的确不似作僞，蘇澈這才又轉回頭來，依然有些懷疑地看了他一眼，嘴上卻口是心非道：“你是不是真的不在意了關我什麽事？”
庫洛輕笑。
“其實在接受了規則之力的最初那段時間裏，我的确很失落很消沉。我曾經追求力量，也沉醉于魔法研究有所突破，自身的力量也随之一次又一次地打破極限的那種無法言說的成就感。但是自從發生了侑子的那件事以後……”
“我開始厭惡自己所擁有的強大力量，所以才會在臨死之前對自己的轉世作出那樣的安排。”
“但是這樣厭惡力量的我卻又陰差陽錯地死而複生，更是掌握了比自己之前所擁有的力量強大了不知多少倍的規則之力……說我絲毫也不失望倉惶，那絕對是假的。”
“可是澈，到頭來我卻發現，我畢竟還是我。”黑發的俊美男人驀地綻開一抹燦若朝陽的明朗笑容，看得蘇澈不由一陣心跳加速……
“我依然渴求力量。”
“如果我曾經能擁有更加強大的力量，那麽就能打破規則的限定，将侑子從那種境遇之中解放出來。”
“我應該感謝規則之力選擇了我，也讓我再一次看清了自己的本質——我，從未放棄過追尋力量。”
庫洛的表情沒有一絲一毫的改變，他依然笑容溫柔眼神平靜，然而蘇澈卻能從他的語氣中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驕傲和張揚。
聽起來一點也不像庫洛。他想。
但是立刻随之而來的，卻是另一種全然不同的感嘆——
原來，這就是庫洛啊……
蘇澈突然發現，自己似乎剛剛才開始真的有些了解庫洛。
“好了，有關我的話題就到此為止吧。”蘇澈還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時候，身邊突然又是一陣白光閃過。已經變回了貓形的庫洛無辜地歪了歪的小腦袋，看上去活脫脫就是一只萌到不行的可愛小動物：“哎呀……真糟糕，變形的時間到了。”
“可是上次明明還持續了很長時間的啊……”蘇澈看了看窗外依然算不上昏暗的天色，疑惑地皺眉。
“因為上次出現的只是我的投影，這一次卻是真身啊。”庫洛貓跳上蘇澈的膝蓋，又恢複了貓形的他最常用的那種懶洋洋的強調：“我的真身不能在現世停留太久，規則的這項限制，我目前還不能打破。”
——也就是說，未來有可能打破咯？
蘇澈眨了眨眼，并不在這之上多做糾纏。
“既然這樣的話……庫洛介意聽一聽我的故事麽？”
來而不往非禮也。既然他這一次已經做好了真的與庫洛交心的準備，那又怎麽能只接受庫洛的坦白，卻隐瞞住自己的“秘密”呢？
蘇澈勾唇，靜靜地笑開。
庫洛貓毛絨絨的小身子在蘇澈膝上蜷成一團，細長的尾巴略微垂下，在他小腿上輕輕掃了兩下：“如果澈願意告訴我的話……”
蘇澈聞言一把捧起腿上小小的黑色毛團，随意地向後仰倒，一人一貓便再次以雙方都無比熟悉的姿态，深深陷入了蘇澈柔軟舒适的大床中央。
“我啊，遭遇比起庫洛你來可是普通得多了呢……”
絮絮的低語聲漸漸充斥了原本一片沉寂的房間，而窗外的天色，也一點一點地暗了下去。
——這間卧房，終究是再次迎來了兩位主人的齊聚……
特注：最後一句不含任何特殊含義，請勿自行腦補！【←真相是：本句純屬假正經，請親們自由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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