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三個庫洛

在桃矢将全部魔力置換給月的這天晚上，當蘇澈做出一副若無其事毫不知情狀下班回到家裏的時候，就見自家乖巧可愛的小女兒已經重新打起了精神，正滿臉笑容地哼着歌兒在廚房裏熱鬧地忙活着。

看着女兒燦爛可愛的笑臉，蘇澈一直提着的一顆心總算是跟着回落了下來，臉上的笑容也愈發柔和了幾分。

“爸爸，你回來了？”察覺到蘇澈的目光，小櫻轉過頭來，毫不吝啬地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笑容：“晚飯就快準備好了喲～”

“嗯，我回來了。”蘇澈放好外套，走過去結結實實地在小姑娘額頭印下一記親吻，“好香呢，小櫻做了什麽好吃的？”

“唔……我煎了牛排，還做了些小烤肉……”小姑娘板起手指，認認真真地将自己一晚上的勞動成果數給蘇澈聽。

“咦？都是桃矢君喜歡的料理嘛。”蘇澈雖然知道桃矢因為暫時失去魔力而變得非常虛弱，在學校醫務室陷入沉睡以後就直到現在也沒有能夠醒來，到了最後還是被雪兔送回家來的，但是他當然不能在小櫻面前表現出一點點知情來，于是只能裝作微微驚訝的樣子，然後看着小女兒的神色瞬間黯然了一下。

她果然……還是在意的吧。

蘇澈無聲地苦笑了一下，卻知道現在的自己沒有立場也并不适合去開導小櫻。

這是她必須為自己日後的成長和蛻變付出的代價，即使作為最最疼愛她的父親，蘇澈也不能代替她承受。

“哥哥……哥哥他今天在學校裏突然昏睡了過去，是雪兔把他送回來的。”小櫻勉強又揚起一個笑容，小小聲地對蘇澈解釋道，“可是哥哥從回來以後直到現在都沒有醒過來，所以我……”

“小櫻很擔心桃矢君，所以特意做了他愛吃的料理？”蘇澈擡手輕揉小女兒柔軟的短發，看着那雙翠色眼眸之中隐隐浮現的擔憂和愧疚，不自覺地将聲音放得更輕更柔：“知道小櫻這麽為他着想，桃矢君一定會很高興的。”

小姑娘輕“嗯”了一聲，表情卻依然有些介懷。

蘇澈知道她一時半會兒大概是無法輕易釋懷的了，于是也不勉強，只是又揉了揉她的頭發：“那我先上樓去看看桃矢君。之前月城君不是說過了，校醫說桃矢君除了有些過度疲勞以外沒有什麽太大的問題的麽？所以小櫻也別太擔心了，好麽？一切都有爸爸在呢。”

“……嗯。”小姑娘回答的聲音更小了些，就在蘇澈猶豫着要不要就這樣直接轉身上樓的時候卻毫無預兆地猛地撲過來撞進了蘇澈懷裏，小小的身子不住地輕顫着：“爸爸，謝謝你。還有……對不起……”

蘇澈聞言嘆息一聲，伸手，将懷中的小孩兒緊緊抱住：“這是說什麽傻話呢？又不是小櫻的錯。”

要說有錯的話錯的也該是那個一定要弄出這許多事端的某人轉世才對！他的寶貝小櫻又有什麽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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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裏，護短的爸爸桑遷怒地狠狠瞪了端坐在自己肩上一臉似笑非笑詭異表情的庫洛貓一眼，轉臉又柔聲細語地安撫起情緒低落的自家寶貝小女兒去了。

×××

桃矢直到第二天的傍晚才從昏睡中清醒過來。

當時陪伴在他身邊的人，是在小櫻的邀請下參加了友枝小學園游會以後，又和她一起回到木之本家的雪兔……

“阿雪……”睜開眼睛的第一時間就看到了坐在自己床前的雪兔，桃矢表情微怔了一下，繼而松了口氣一樣地輕笑起來：“你還在啊……”

說着，桃矢伸出依然有些無力的手，輕撫上雪兔的臉頰。

“嗯，我在……桃矢。”雪兔握住桃矢不若往日般溫熱，反而略帶了些冰涼的大手，臉上的表情似釋然似解脫：“你早就知道了吧？我其實不是人類的事情。有時候會突然不記得自己之前做過什麽，那是因為那個時候的我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還有……喜歡旅行的爺爺奶奶也好，因為事故早亡的父親母親也好，甚至是轉學來星條高中之前的一切記憶也好……全部，都是虛假的……”

“可是，阿雪遇見我之後的事情，卻全部是真實發生過的，不是麽？”雪兔略帶傷感的呢喃被桃矢強硬地打斷，他愕然地低頭看去，就見盡管臉色略顯蒼白，整個人也因為剛剛失去魔力而顯得有些虛弱無力，然而桃矢此刻臉上的表情，卻是混雜了霸道和溫柔兩種截然不同屬性，令人莫名感到心悸的……

雪兔的心髒于是開始瘋狂躍動起來。

“這和你究竟是什麽人，是怎樣的存在都沒有關系。”桃矢任由雪兔軟軟地将自己的手掌執在手心，臉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溫柔專注：“我只要你像之前一樣一直陪在我身邊，微笑或者發呆……至于其他，那都無所謂了。”

聽到桃矢此番告白的雪兔心中究竟掀起了多大的波瀾暫且不提，房門之外，蘇澈緩緩松了口氣，抱起一直維持着隐匿氣息結界保證不讓房中的兩人發現自己就站在門外的黑貓庫洛，輕手輕腳地轉身離開。

桃矢和雪兔之間的問題看來已經不需要他再過多地去操心了，而接下來……

看着窗外自家小女兒和某華夏少年并肩而行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街道的轉角，蘇澈抱着庫洛貓向後重重仰倒在床。

“庫洛……”

“澈，你做得對。”

“……可不可以請你不要這麽了解我？”

“呵……”

最後的猶豫和遲疑也消失在了某人莫名愉悅的低笑聲中，蘇澈慢慢閉上眼睛，雖然心中的不舍并沒有減退半分，但是卻奇跡般地，發覺自己的心情已經沒有剛剛那麽低落。

——小櫻終是要迎來她自己的命定伴侶，作為父親，他只能祝福，不能阻撓。

無意識地将懷中的黑色小貓抱得更緊，蘇澈雖然不甘，卻也只能放任命運按照原本的軌跡一點一點鋪陳開來……

翌日，晨。

剛剛将熱好的三杯牛奶擺上餐桌，正要轉進廚房去準備早餐，蘇澈便見到小女兒一臉笑容地從玄關的方向跑了進來，手裏還拿着最新一份的《友枝早報》。

“早安，小櫻。”短暫的驚愕過後，蘇澈揚起溫和一如既往的笑容，對小姑娘招呼道，“今天起得好早呢。”

“嗯！因為很難得地在鬧鈴響起之前就醒過來了嘛～”小姑娘笑眯眯地回答，“我還拿來了報紙喲，爸爸要不要現在就看？”

蘇澈看着小女兒元氣滿滿的模樣，臉上的笑容不由愈加柔和了幾分——雖然心裏，早已對将小櫻心中的傷痛撫平治愈的某李姓少年充滿了怨念……

“爸爸，怎麽了？”見蘇澈只是笑看着自己卻不說話，小櫻奇怪地眨了眨眼睛，“難道我臉上沾到什麽東西了？”一直盯着我的臉看……

“不，沒有。”蘇澈蹲下身，與小櫻的視線持平，微笑着搖頭，“爸爸只是覺得太好了，能看到小櫻恢複元氣。因為，昨天你好像都沒什麽精神的樣子。”

“咦？”小櫻微微睜大了眼睛，繼而可愛的小臉兒上馬上飛起了一層薄薄的紅暈：“我的樣子很奇怪麽？”

“不會。”蘇澈又一次搖頭，臉上笑意更甚：“但是我看得出來哦。因為……我是小櫻的爸爸啊！”

這句話……一直想這樣說一次看看呢。

蘇澈笑眯了眼，看着眼前小姑娘瞬間滿臉通紅，但是翡翠色的眼眸裏卻毫不掩飾地透出無限欣喜的模樣，心中一片柔軟。

“嗯，讓爸爸擔心我了，不過已經沒事了哦！”小櫻小臉兒紅紅地對蘇澈嬌聲道，“如果爸爸還是不放心的話，今天能不能做櫻喜歡的早點呢？比如……加了很多很多楓糖漿的松餅～”

“好啊。”寵溺地笑了笑，蘇澈擡手正想摸摸小女兒可愛的小臉蛋兒，就見一只大手從小櫻背後伸來，在搶過報紙的同時也将身材嬌小的小姑娘整個罩了進去……＝＝

“早安，爸爸。”一臉困頓的俊美黑發少年慵懶地對蘇澈打着招呼，完全不顧懷中自家妹妹的掙紮和抗議。

“早安，桃矢君。”蘇澈好笑地看着桃矢甫一起床就開始習慣性“欺負”小櫻的舉動，視線在觸及桃矢略帶些惺忪睡意的雙眼時不免又有些擔心：“你真的沒事了嗎？看起來好像還是很想睡覺的樣子……”

“嗯……身體倒是沒什麽不舒服的地方，只是很想睡而已。”桃矢撓了撓頭，一臉不在意地安慰蘇澈：“放心吧爸爸，我真的沒事了。”

蘇澈見狀也不再多言，只是轉身走進廚房準備早餐去了。

因為之前答應了小櫻，所以這一天的早點主打就是她最愛的松餅。

兄妹倆一邊享受着松軟噴香的熱騰騰美味一邊對蘇澈的手藝贊不絕口，話題不知不覺地轉到了某位據說和蘇澈給人的感覺很是相像的轉學生少年身上——

“是真的很像哦！”小櫻扳着手指數道：“一樣戴着眼鏡啦，臉上的笑容都很溫和親切啦，料理啊裁縫啊樣樣都很拿手，成績優秀運動神經又超級好！總之真的很像很像呦！”

“是麽？那樣的話……我也真的很想見見那位艾利歐君呢。”蘇澈笑得溫和，然而蹲坐在他肩頭一直充當皮毛披肩角色（＝＝）的黑貓庫洛卻看得分明，那雙明明應該給人以溫暖柔和之感的金茶色眼眸深處，哪裏還有半分笑意？

看來……另一個“自己”的做法，真的相當不得這個人的喜歡呢。

湊近過去用毛絨絨軟乎乎的小身子在對方臉頰周圍輕輕蹭了蹭，立刻得到了對方看似無意識的擡手輕撫作為回應，庫洛貓眯起了一雙大大的貓眼，讓人看不清其中是否有光華瞬間閃過……

一周以後，當小櫻帶着一臉拘謹的棕發少年來到蘇澈面前的時候，原本對這位即将奪走自己才寶貝了沒有幾年的掌上明珠的少年充滿怨念的爸爸君的心态，卻在看到少年紅着臉鞠躬自我介紹時奇跡般地瞬間平複了下來。

想到自家的寶貝小女兒這一個星期以來為了趕制出一套适合少年的男式和服所耗費的精力還有手指上日漸增加的傷口，蘇澈雖然心中有怨氣也有嫉妒，但是卻不能不承認少年已經在女兒心目中擁有了十足的地位和分量。

他終究……是小櫻所選擇的人啊。

這樣想着，雖然對阻撓少年情路這一偉大創舉的熱情依然不減分毫（合着您剛才的感動和妥協都是假的來着麽＝＝），但是蘇澈臉上的笑容，卻是更加柔和了幾分——

“這件夏季和服，是小櫻親手縫制的哦。”

罷了，就只縱容你這麽一次，看在……你是那樣心疼并默默守護着我家的小櫻公主的份上。

“她說，無論如何都想将它送給某個人，所以要我教她在四天以內怎樣将它縫制出來。”蘇澈想着小姑娘這幾天以來拼命趕制和服的模樣，笑容愈發溫柔起來：“明明對縫紉那麽頭疼的……可是這一次，卻一個人那麽認真那麽拼命地努力着。”

看着少年在聽到自己的話以後露出的若有所思的模樣，蘇澈抖手，将做工并不算精美，卻針針滲透着自家寶貝心意的和服披展開來：“來，穿穿看吧。”

……

微笑着送走面色依然赤紅一片的少年和拉着他的手笑靥如花的少女，蘇澈回到房間，一把拖過趴在床上看書的庫洛緊緊抱住。

知道他此刻必然心情矛盾又複雜，庫洛也不掙脫，只是縱容地任由他将自己抱進懷裏挨挨蹭蹭——

果然，貓咪的外形很容易就降低了這個人的心裏防線呢。

看着已經徹底習慣于與貓形的自己之間的一切親密接觸的蘇澈，庫洛微不可查地勾起唇角，瞬間綻開了一個微笑……

×××

随着月峰神社夏日祭的結束，很快地，按照原作的命運軌跡，小櫻也終于迎來了她與艾利歐的“最終決戰”……

月夜下的東京鐵塔，在瑩白月光的照耀下整個塔身都泛起了冰冷的金屬光華。

鐵塔之下，淺橘色短發的俏麗女孩兒手持粉紅色的星之權杖，清澈純淨的翡翠色眼眸之中一片不可置信，怔怔注視着明明依然帶着一臉溫和親切的笑容，口中卻吐出殘酷話語的黑發少年——

“艾利歐君……為什麽？！”

“想要知道答案的話……就先破解我的魔法吧！”黑發少年斂起笑容，肅色說道，“如果直到天亮小櫻還不能讓我制造的這片黑暗消失的話……那麽這座城市就将陷入永遠的安眠之中！”

小櫻已經被對方語氣中的決絕和狠歷震懾，一時之間居然有些回不過神來。

直到對方的攻擊毫不留情地侵襲而來，而自己的兩名守護者也在與自稱庫洛轉世的少年新創造出來的守護者們的戰鬥中漸漸開始落入下風，小姑娘才有些找回狀态。

只是即使已經猜中要用自己手中的光之牌來照徹和驅散這片仿佛永無盡頭的黑暗，小櫻的表情，卻也依然悲傷難耐。

知世睡着了，哥哥也睡着了，鎮上的大家……都睡着了。

如果她不能破除艾利歐的魔法，那麽大家就會永遠沉睡下去，再不能睜開眼睛。

甚至，是被吸收進星之權杖裏，此時正用全部的力量支持着自己的小可和月，還有……現在正勉力支撐着守在自己身邊的小狼也……

再也見不到了嗎？這個直到最後的瞬間，依然陪在自己身邊的少年……

不！那樣絕對不行！

小櫻猛然握緊手中的魔杖，即将枯竭的魔力幾乎是瞬間被填充而滿，伴随着一陣耀眼的光芒，最後兩張庫洛牌的轉換……完成了。

光之牌照徹了整片天空，随之而來的，是身邊人一個接一個的蘇醒……

面對施施然微笑着來到自己面前的艾利歐，無論是小櫻還是庫洛牌的兩位守護者，都無法對他此前的作為釋懷。

而艾利歐似乎也并不急着解釋，只是笑眯眯地注視着小櫻身後……

衆人随之轉眼望去，就見一個小櫻無比熟悉的身影正靜靜站在那裏，不知看了他們多久……

“爸、爸爸？！”小櫻見到來者不由大驚，連忙三步并作兩步跑到他的身邊，緊張地拉起對方的手：“爸爸怎麽會在這裏？為什麽你沒有睡着？！”

不待來人回應，一邊的艾利歐已經微笑着做出了解答：“因為……我的魔法對他無效啊！”

說着，他邁開腳步，緩緩來到了那個人面前——

“好久不見了，另一個……‘我’。”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然而，還不等他們出言追問，事件的另一個當事人卻微微勾起了唇角，揚起了一個說不出詭異的笑容……

“或許比起我來，你的這句問候還有另外一個更加适合的對象……”

話音未落，在衆人近乎驚恐的注視之中，茶發男子懷中的黑色小貓驀然憑空浮起，身形開始一點點地變化抽長……

等到變形以後的“小貓”的全貌展現在衆人眼前的時候，就連艾利歐也已經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庫洛·裏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