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真相，嶄新的開始

“庫洛，真的是你？！”

最先從震驚和不可思議之中恍然回神的，果然是銀白色的月之守護者。

猛然振翅，月從數十米開外騰飛而來，直直降臨在庫洛眼前，無視一旁艾利歐聽到他的話以後瞬間露出的驚愕表情，伸手緊緊抓住庫洛的衣襟：“這麽說，那天在星條高中醫務室裏的……也是你？”

庫洛臉上笑容不變，擡手，安撫般地輕揉月順滑如絲的銀發：“……我很抱歉，月。”

這樣間接的肯定答複讓月的瞳孔瞬間狠狠收縮了一下，一向缺乏明顯表情變化的俊美容顏之上，也漸漸泛起了一絲悲傷和惘然：“為什麽？這個說是你轉世的艾利歐也是，庫洛你也是，明明已經見到面了，卻要不顧我意志地強行封印我的記憶？你說過你并不是想要抛棄我和可魯貝洛斯，可是現在這樣……又算什麽？！”

“你既然沒有死，又或者說，即使你死了也好，可你明明已經預見到了自己會帶着記憶轉世，又為什麽要讓我們去跟随其他的主人？庫洛你……到底是怎麽看待我們的？寧願制造出新的守護者也不想要我和可魯貝洛斯繼續陪在你身邊？寧願一個人孤單地死去也不願意帶着我們兩個陪你一起？這不是抛棄……是什麽？！”

月的質問讓庫洛難得地斂起了唇角的笑意，只沉默地回視着那雙充滿傷痛的銀色眼眸。

他這樣默然不語，看在月眼中自然已經算是默認，于是他臉上惶然之色更甚：“原來真是這樣？原來庫洛你……真的是打算抛棄我們？”

“月桑，你誤會了。”看出庫洛此時的掙紮和無奈，更加知道在規則的制約下他完全無法向察覺不到規則存在的現世之人透露任何有關于規則的信息（蘇澈當初的情況比較特殊，他直接穿越了時空的界限，因此客觀上被判定一定程度上擁有了可以窺見規則的資格），蘇澈不由上前一步，一邊不着痕跡地握住了庫洛的手臂，一邊微笑着說道：“庫洛絕對沒有想過要抛棄你和可魯貝洛斯。你們都是他曾經極為珍視，現在也依然無法全無牽挂的重要存在——我想這一點，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才是。”

“……”月抿緊嘴唇不再出聲，對蘇澈的說法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只是垂頭默默站在那裏，原本緊緊抓在庫洛衣襟上的雙手，也不知不覺放松下來。

其他人見這邊劍拔弩張般的緊張氛圍稍微松動了一點，也紛紛露出松了一口氣的表情——畢竟衆人剛剛結束了一場大戰，此時再出現任何異狀，顯然都不會是他們所希望看到的。

距離三人最近的艾利歐見到月原本無比激蕩的情緒被蘇澈三言兩語就輕易安撫下來，神色不由微微一暗，再看看站在蘇澈身邊，與他并肩而立的庫洛……

擁有前世身為最強魔法師庫洛·裏多全部記憶的黑發少年微不可查地輕嘆一聲，忽然感到壓力很大。

“爸爸，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幸運的是，還不等看上去似乎是這裏唯一一個能和那兩人說上話的艾利歐出言緩和氣氛，已經從剛剛那陣短暫的震驚失神之中徹底清醒過來的淺橘色短發女孩兒就再次湊近了過來，拉過那個在艾利歐的認知裏本應對這一切毫無所覺然而此刻卻詭異地偕同庫洛·裏多一起登場的茶發男人，滿臉擔憂困惑地問出在在場所有人最關心的問題——

“爸爸怎麽會是庫洛的轉世？我明明從來沒有在爸爸身上感受到過庫洛的氣息的！而且……庫洛不是已經死去并且轉世了麽？為什麽會突然變成我們家的貓咪？”說到這裏，不只是小櫻，所有人的表情都很微妙地帶上了幾分小糾結。

蘇澈彎腰輕輕捧起小姑娘滿是焦急疑惑的可愛小臉兒，臉上的笑容溫潤柔和——與身旁的某人如出一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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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櫻。”僅是一句呼喚，就讓原本焦慮不堪的小姑娘瞬間安靜了下來。蘇澈微笑着在她額上輕輕親吻了一下，語氣動作親昵一如既往：“別擔心。”

“……嗯，爸爸。”小姑娘的臉蛋兒眨眼間已經變得緋紅一片，顯然對于被自家爸爸在這麽多人面前如此親昵對待有些适應不良——但看得出來，她對此并不排斥。

安撫好寶貝女兒，蘇澈直起身來，轉向沉默地站在一旁的黑發男孩兒：“艾利歐君，是麽？”

男孩兒頂着巨大的魔壓勉強點了點頭，心下一陣駭然——這樣強大的力量……不要說是轉世後的柊澤·艾利歐，就算是前世全盛時期的庫洛·裏多，都未必能夠與之抗衡！

這個原本應該沒有繼承到庫洛一絲一毫魔力的茶發男子，究竟是什麽人？！

然而，就像是完全沒有注意到艾利歐眼中的懷疑與戒備一樣，蘇澈臉上笑意不變，語氣也是一如之前的溫雅從容：“關于這整件事，我想小櫻應該得到一個合理的解釋，而你……還有月和可魯貝洛斯心中的那些疑問，我和庫洛也會盡量解答——在被允許的範圍之內。”

艾利歐聞言不由心下微凜。

“在被允許的範圍之內”？這樣強大的兩個人都要去顧慮的東西……黑發少年皺眉，下意識地不想再去考慮那究竟會是什麽。

于是當即也就不再細想下去，只是有禮地對蘇澈颔首：“那麽木之本先生的意思是……？”

“黑夜就快結束了。”蘇澈忽然笑得一臉意味深長，“再過不久這裏就會陸續有更多的人經過，顯然不是一個談話的好地方。所以……不如就去艾利歐君落腳的庫洛故宅，如何？”

艾利歐自然微笑應好，回身正要招呼露比和斯比奈魯帶路，不想身邊的人卻突然再次出了聲：“桃矢君，既然醒了，不如……就跟我們一起來吧。”

衆人聞言訝異地扭頭望去，就見不遠處，原本應該依然陷于沉眠之中的木之本家長子正緩緩睜開眼睛，神色複雜地注視着這裏……

“爸爸……”

“嗯。”蘇澈微笑着應道，“桃矢君也已經注意到了吧？原本以為再也不會回來的魔力，最近正在一點點地緩慢恢複着。”

“……嗯。”桃矢微微蹙了眉，最終卻只是輕應了一聲，并不再多說什麽。

“放心吧，你的問題也一樣會得到解答。”蘇澈話音剛落，一直站在他身後微笑不語的庫洛就伸出手來一把将他攬進懷裏，兩人就這樣一起忽地騰空而去……

“艾利歐君，我和庫洛先行一步，小櫻他們就拜托你帶路了！”遠遠地，蘇澈的聲音輕飄飄地傳來，直教黑發少年一陣眼角抽搐。

他身為庫洛·裏多時就被自己的守護者說過“任性妄為變化無常性格惡劣”之類的，可是沒想到，當旁觀自己的行為的時候，他才真正體會到了當初說出這番評價時，可魯貝洛斯的心情……＝＝

轉身，勉力保持住唇角的微笑，艾利歐向神色略帶迷茫的小櫻等人招呼道：“各位，請跟我來吧。”

于是可魯貝洛斯載着知世，小櫻用了“翔”之牌帶着小狼，月也臉色微紅（……）地抱起了桃矢，跟在早已展翅飛在他們之前的艾利歐的兩個守護者身後，一行人很快就齊聚在了庫洛故宅寬敞明亮的客廳之中。

在所有人都找到合适的位置安置好自己以後，不待小櫻他們繼續追問，艾利歐就主動将自己之所以轉學來到友枝町，并且制造了一系列怪異時段的理由源源本本地告訴了衆人——

一則是為了讓小櫻盡快适應她的新魔力屬性“星”之力，并且在适當的時機将手上原本以庫洛·裏多的“暗”屬性魔力作為本源驅動力的庫洛牌轉變為以小櫻的“星”之力作為本源驅動力的小櫻牌。

二則……

“二來，也是為了我本人的私願。”艾利歐說着懷念般地微微垂下眼簾：“在我還是庫洛·裏多的時候，就曾經為自己過于強大的魔力不時感到困擾。”

“能夠完全預見到今後發生的每一件事……這樣活在世上絕對不會是一件讓人感到愉快的事。更何況……這些力量在不經意間會化作利器，即使非我本意，卻傷害了對我而言非常重要的人……”

蘇澈和庫洛對視一眼，當然都知道艾利歐這裏所指的“非常重要的人”，除了侑子不會再有其他可能。

“所以，身為庫洛·裏多的我在去世之前，試圖将自己的靈魂和魔力一分為二，形成兩個完全分離的個體，借以避免再發生類似的悲劇。”

“然而，非常可惜的是，我失敗了。因為魔力過于強大，完全無法分割，所以最終的結果就造成了，我一個人繼承了身為庫洛·裏多時的全部記憶和魔法，而小櫻的爸爸藤隆桑則是……”說到這裏，艾利歐意味不明地輕瞥了蘇澈一眼，口中的敘述卻并不停下：“則是沒有任何記憶和魔力的普通人。”

“盡管結果如此，我卻依然沒有放棄過将魔力分割的願望。我想，既然庫洛·裏多無法分割自己的魔力，那麽……就找一個繼承了庫洛魔力，卻在這基礎上創造出了屬于自己的新魔力的人來完成這個目标好了。而這個人選……自然就是小櫻你。”

“诶？”被點名的小姑娘瞬間瞪大了一雙漂亮的翡翠色眼睛，看向溫柔微笑着的艾利歐的眼神充滿了驚異：“我？”

“是的。”艾利歐點頭，“原本，我是打算在那鈔決戰’之後就拜托你來施展這個魔法的。藤隆桑的到來原本也在我的預料之中——或者說，是我故意引導着他一路走向東京鐵塔的方向的，但是，就在我想要向你提出請求的時候……”

說到這裏，艾利歐停頓了下來，所有人有志一同地轉眼将視線投注在了并肩一起坐在小櫻身邊，存在感十足的兩個出色男人身上。

蘇澈見狀不由微微一笑：“看樣子艾利歐君已經把能說的都說清楚了。那麽接下來，就由我來繼續解釋下去好了。”

包括原本裝作對這一切都毫不知情，在聽過艾利歐的解釋以後對事情的前因後果也已經有了一個大致判斷的桃矢在內，所有人的注意都集中在了蘇澈這裏。

終于……要揭開這個秘密了呢。

蘇澈的視線不着痕跡地掃過正和其他人一樣，專注地看向自己的桃矢和小櫻——

或許最初他只是想要履行對木之本夫婦的承諾而已，或許當時他只是想要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裏為自己找到一份繼續生活下去的動力而已，或許他其實開始時只是将他們當做了一種責任而已，但是随着相處的日益加深，這兩個孩子已經完全占據了他心中最大也是最柔軟的一片領地，稍一碰觸，都會疼痛至極，更不要說他接下來要做的這件事，很可能将他們與自己之間的關系……剝離殆盡……

想到這裏，蘇澈不由心中一陣銳痛。

就在這時，手臂上忽然傳來一陣溫暖的觸感。不用轉頭，蘇澈也知道那是庫洛的手——在其他人看不到的角度裏暗暗攀上了自己的手臂，無聲地向自己傳達着他的關心和在意。

蘇澈釋懷地輕笑起來。

“桃矢君，小櫻，其實……我不是真正的木之本藤隆。”

将這句話說出口，似乎也不是那麽困難。

“你們真正的父親，在三年前的春天裏，已經……”溫柔地回視着兩個孩子不敢置信的目光，蘇澈語聲柔和，将自己初到此世時的情狀娓娓道來，包括藤隆的因病離世，包括撫子的适時出現，包括夫妻兩人字句含淚的臨行請求……

“藤隆和撫子真的很疼你們。”看着聽完自己的講述以後眼角帶淚的可愛女兒和神色愈發複雜深沉的英俊長子，蘇澈心中忽然一陣釋然，“可惜……命運有時候是人力無法違抗的，但是盡管如此，桃矢君，小櫻，你們也依然要記住，你們的父母始終深愛着你們，即使他們已經身在天國，不能時刻陪伴在你們身邊。”

小櫻眼角的淚水早已滑落下來，此時正埋首在身旁的小狼肩窩，努力壓抑住聲聲哽咽。

桃矢黑眸暗沉，雖然看似反應平靜無比，但是雙手卻都因為過度攥緊而已經開始發白。

蘇澈看着這樣的兩個孩子，沉默半晌，最終還是輕嘆一聲，走過去拉開小狼，自己将淚流滿面的小櫻緊緊抱在了懷裏：“小櫻，桃矢，我雖然答應了藤隆和撫子要好好照顧你們，但是這些日子以來我對你們的用心，卻并不只是因為這樣一個承諾而已。”

“或許最初的那段時光裏還不能百分百地肯定，但是随着愈發深入地和你們相處，我早就已經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将你們當成了親生兒女一樣疼愛。”

“我喜歡活力無限，會對我露出可愛笑容的小櫻，也喜歡雖然別扭，但卻比誰都溫柔體貼的桃矢。”

“之所以沒有在第一時間告訴你們真相，就是因為不想讓你們露出像現在一樣的表情。”蘇澈苦笑：“我也知道這樣就好像是自己騙來了你們的感情一樣，但是……”

“別說了，爸爸。”原本只是安靜任由蘇澈将自己摟在懷中的小櫻忽然張開雙手，死死摟住了蘇澈的脖子：“別再說了……我知道爸爸才不是那樣！才不是……”

“小櫻還願意叫我爸爸？”擡手珍而重之地為小姑娘抹去臉頰上的淚痕，蘇澈柔聲道。

“爸爸……就是爸爸……”小櫻又哽咽起來，“這三年來陪着我和哥哥，遷就我們，包容我們，給了我們全部寵愛的，是爸爸你啊。所以，你當然是我們的爸爸！”

看着小姑娘一臉“你敢說不是我就哭給你看”的可愛又可憐的小模樣，蘇澈不由莞爾。

擡眼，看向同樣一臉忍俊不禁的長子：“桃矢君……也是這樣想的？”

“嗯。”黑發的英俊少年毫不遲疑地點頭，“其實……我有點發覺了。但是就像小櫻說的，爸爸……就是爸爸。”

蘇澈于是笑開。

這之後蘇澈又抱着小櫻細細哄了好一會兒，直到緩過勁來的小姑娘發現自己躲在爸爸懷裏大哭的樣子被在場的衆人看了個徹底，紅着臉不肯再任蘇澈繼續環抱下去……

蘇澈這才又正過神色，大致向衆人講述了一下自己意外覺醒魔力并且“無意間”與庫洛相遇前後的經歷（當然，是他事前與庫洛商定後的版本，隐瞞修改了許多真相＝＝），而至于本應已經死亡消散的庫洛現在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存在……

蘇澈表示，這并不在“允許告之的範圍”之內。

總之，這場在庫洛老宅舉行的開誠布公大會最終還是圓滿地落了幕。

蘇澈和庫洛一起帶着他家的一對寶貝兒女說說笑笑地離開。看着他們一行人熱鬧歡笑着遠去的背影，某位在最後時刻還是請求小櫻施展了魔法，将自己身上的一半魔力分給了蘇澈的黑發少年執起身邊溫柔年長女性的手，笑容溫和而真摯：“終于……一切都結束了。謝謝你了……歌帆。”

“辛苦了，艾利歐。”淺紅色長發的美麗女性俯下身來，同樣微笑着做出了回應，“之後，就要回去了吧？”

“是的。”

這裏，已經沒有他繼續停留下去的必要了。

只不過……

蘇澈麽？

艾利歐唇角慢慢浮起一絲意味不明的淺笑——

他們和自己之間的糾葛的确剛剛結束。但是……

新的糾葛，卻馬上又要降臨。

當久違的平靜被再一次打破，那兩個人……又能否繼續陪伴在彼此身邊？

對此，他真的是非常、非常地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