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情話【22】

翌日晨起。

姜苧做了決定,立即着宮女去太和宮傳話,說自己思過一夜,願交出兵權,只望陛下能垂憐幾分,原諒她以往的過錯。

話傳去了半日,沒得到回應,姜苧心裏像是有螞蟻在爬。過了一整日依舊沒回應,姜苧曉得宋瑾這是生氣了!

姜苧對着月色失神,宋瑾如今這模樣卻還能記得生她的氣着實令人頭疼,不過說來也不能怪宋瑾,要怪就怪昨日她反應太大,恐怕是傷了他的心。

昨日她要與宋瑾做戲,言辭未免狠戾了點,特別是廢後那句,宋瑾本不願意說,是她将手放在那面具上威脅他如果不說就立馬摘了他的面具,宋瑾像是很害怕,說完就劇烈掙紮起來,于是掙紮間那面具就掉了。

當時兩人都沒料到這個,只是看清宋瑾面容的那一刻,姜苧無比震驚,驚惶間就撞倒了禦桌,砰得一聲巨響。

宋瑾的聲音哽咽又無辜,姜苧聽他一個字一個字地低聲說:“阿苧,你又不守約。”

姜苧腦子空白一片,只顧着搖頭,再也說不出什麽來反駁的話來。而她越是不說,宋瑾就越是惶恐。

如今回想起來,姜苧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自己怎能如此刺激他?模樣再變,那也是宋瑾!

這個認知折磨得姜苧睡不着覺,她不得不提筆給宋瑾寫起書信來。宋瑾是很喜歡她寫的情書的,不僅保存得好好的,還在末尾補了很多。

再見面時她定要拿這個打趣他,想想也知道他補的那些情話是給她的。姜苧想得很美,但現實很殘酷,因為情書送去了一整日宋瑾依舊沒理她。

姜苧連氣都生不起來了,畢竟這次是她錯了,她準備再戰,既然一封解決不了問題,那就兩封、三封、四封、五封……反正她有一肚子的甜言蜜語要說。

太和殿裏。

宋珩如坐針氈,覺着自己快要被折騰瘋了,偏偏窺向宋瑾的目光無比矜持地一收一放,沒辦法,宋瑾警告過他,若是不老實,立馬出去!

宋瑾的面容又被面具遮了起來,他靜靜地坐在那裏死死捏着幾封情書,那周身的氣度讓宋珩隐隐覺着他又變得正常了。

“皇兄?”宋珩試探地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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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瑾沒反應。

“皇兄?”

“皇兄!!”

“宋寶寶?”

“宋三歲?”

宋瑾緩緩側過頭,眼裏淚花一顫,“朕現在這張臉很醜?”

“不!不醜!”見他終于有了反應,宋珩蹭得一下從椅子上蹿起來,一邊搖頭,一邊撲到他的跟前,“雖比不上以前,但也十分好看。”

“那阿苧為何要嫌棄朕?”

“皇嫂那不是嫌棄,是驚豔!”其實是驚吓啊!

“當真?”

“真得不能再真了。”

宋瑾的淚立馬止住了,“朕還是想見阿苧。”

“那見,皇嫂都認錯了,在別人看來她服軟了,皇兄原諒她也是可以的。”

“可……”

話音未落,常樂在殿外喊:“陛下,薛丞相帶着其他大臣求見!”

“不見!”宋瑾道。

“等等!皇兄,我出去看看吧,看看他們有何要事!”

宋瑾點了點頭,忽而又從嘴裏冒出來一句,“都不可信,朕是不會見他們的。”

宋珩已走出去幾步,也沒聽清他前面說的什麽,只知道他不見大臣們就是了。

殿外。

天色陰沉下來,夏日的雨說來就來,很快就滴滴嗒嗒地落到了地面上。

“薛丞相,諸位大人。”宋珩走到群臣面前,受了禮方笑道:“皇兄昨日忙得晚,現在還在休息,諸位大人若有事本王可代為通禀。”

“殿下,臣等無事,只是想見陛下一面。”以薛丞相為首,群臣齊齊跪在雨中,那模樣竟比前兩日還要堅定,“今日務必請陛下出來見我們一面!”

雨越下越急,不過一會兒就澆濕了地面,打濕了官袍。宋珩擱心裏冷笑,看來是之前沒被曬夠,今日要演落湯雞這戲碼了!

試問哪朝官員會用這種方式逼迫君主的!護短的宋珩惱怒之際也忘了,自然沒有任何一朝君主不見群臣的。

宋珩很想一走了之,想淋雨是吧本王讓你們淋個夠,但理智又告訴他這樣不行,還是得安撫安撫這群臣子。

“快來人,取傘來!”宋珩吩咐侍衛們,不料薛丞相卻道,“多謝殿下好意,只是臣等不便用傘,只求陛下垂憐一二,見臣等一面!”

好啊!好啊!苦情戲演上瘾了吧!宋珩惱得要死,若真是讓他們淋下去,他日史書上不指定怎麽說他與皇兄呢!

“諸位大人如此,皇兄可要心疼了,都來給大人們撐傘。”宋珩令舉傘的侍衛一個個走到群臣身邊。

其中一個大臣也是能鬧,一個勁兒地推開那傘,再三表示臣寧願淋雨也不要打傘。宋珩當即冷下了臉,“本王也是一片好心,李大人這是要犯上?”

李大人氣勢一萎,正要妥協,前頭薛丞相猛然從袖子裏掏出一柄匕首,橫到脖頸前,铿锵有力地道:“陛下,大昭開國有阖丞相,今臣無能,願效阖丞相之舉,即便是死也要見陛下一面!”

周圍猛然一靜,唯有雨聲響在衆人耳旁,宋珩臉色一黑,疾步過去,“薛丞相,這萬萬不可!”正想要去奪那匕首,只聽薛丞相神色凜然道:“殿下再近一步,臣亦進一步!”匕首往脖頸間一刺,鮮血滴出來,又很快被雨水刷幹淨。

大雨滂沱。

殿裏宋瑾毫無回應。

昭仁宮裏。

得了消息的雲萱惠妃等人如何都想不明白,“他們如此逼陛下出宮到底是為了什麽!”

“怕是有人在其中作祟,大臣們被利用了也未可知。”姜苧神色莫測,捏着茶杯的手青筋爆出,“薛之問素日和誰來往得多?”

“我爹!我爹和薛丞相是多年的朋友了!”雲萱急忙站起來,“我去給家裏寫信,讓我爹來勸勸薛丞相。”

“還寫什麽信啊!”惠妃也站了起來,“此事事關重要,請娘娘允許臣妾等回家一趟,與家裏人說清楚!”

衆妃也是在自救,若真有人包藏禍心,她們家人被牽連進來也難逃一死。

“也可。記着不可聲張,該說的說清楚。”不該說的就閉嘴。姜苧話裏的警告意味很明顯。

衆妃颔首告退。

姜苧在空蕩蕩的殿裏坐着,宋瑾不出太和宮是不争的事實,群臣坐不住了也可理解,但像薛丞相此類人可不會魯莽行事。她在西北有聽過關于薛之問的事,都是些誇他的話,就連她爹都對他贊不絕口,那到底是什麽樣的原因能讓這樣的人違背本心做出逼迫君王的行為?

“娘娘,宮外有個姑娘求見。”

聽聞門口宮女的一道禀報,姜苧回了神,“姑娘?誰?”

“奴婢也不認識,那姑娘讓我問娘娘一句,藥廬邊兒的花開了,娘娘可要去看看?”

姜苧茫然一刻後猛然一驚,“快讓她進來!”思緒一下子被扯到了蒼南山。

那時一夜過後,天方大亮,宋瑾在她醒過來時微笑着問,“阿苧,藥廬邊兒的花兒開了,你可要去看看?”

那個時候的宋瑾……

那個時候的宋瑾啊……

姜苧苦澀一笑,眼神堅定起來,不管宋瑾變成何種模樣,都是她夫君!

“參見皇後娘娘!”一抹嫩綠出現了在殿中。

姜苧收起情緒擡眸,看清了女子的面容,一抹了然劃過眼底,“那夜在太和殿本宮竟沒聽出你的聲音來。”

“多時不見,娘娘怕是忘了我。”女子微微一笑起了身,“娘娘的身體可好透了?”

姜苧颔首,“謝許姑娘挂心。”

“娘娘如此說可要折煞我了。”女子俏皮地笑笑,“不過我倒可憐我那師兄,他知道娘娘進宮後肯定很傷心。真想瞧瞧呀。”

“許姑娘莫要開玩笑了,你怎知陛下與本宮說過的話?”

“你與陛下在藥廬時我去過幾趟,哦,有日我在門外偷聽來着。”

姜苧也無心去計較這個了,再問:“那陛下的面容可是你修的?”許無渺的本事她是知道的,能令人改頭換面也未嘗不可。

許無渺點點頭,“娘娘是沒見,從那場大火裏出來陛下那張臉都毀得差不多了,再者陛下說娘娘喜歡美人,覺着自己頂着一張醜臉實在沒法見娘娘,我只好答應給他修容,不過我醫術有限,也只能恢複個以往面貌的一二來。”

她每說一句,姜苧的臉就白一分,說到最後姜苧只能靠手緊緊抓着扶手才沒跌倒下去,“本宮也并不是非要好看的。”更何況,她這個好美色的毛病也是因宋瑾養成的。

“現在陛下那張臉娘娘可滿意?”許無渺這話無異于再捅姜苧一刀,“不滿意也沒辦法了,陛下為這張臉沒少受罪,娘娘都不曉得修容有多疼……”

“夠了!”姜苧暴喝了一聲,強自穩住心神下了座,往門口去。

許無渺提步追上去,“好好,我不說了。對了,我将才來時慈安宮也鬧起來了,想必趙太後也想湊熱鬧,我瞧今日無論如何陛下都得出太和宮了。”

宋瑾不能出,有一就有二,若群臣中真有人心懷歹意非要宋瑾露出真面目,那就麻煩大了!

“你和本宮一起去太和宮!”

“娘娘,您再出宮陛下會廢後……”

“這話你也信?”

“……”

兩人到了昭仁宮門口,守門的侍衛要攔,被許無渺兩三下就解決了。

兩人冒雨一路奔到了太和宮。隔着雨簾,姜苧瞧見被澆成落湯雞的群臣,越發覺着事有蹊跷,到底是誰有這麽大的本事能煽動這麽多的大臣鬧事?

“皇後娘娘駕到!”

群臣愕然,實則他們也聽說皇後向陛下服軟的消息了,擱心裏猜測皇後這次會站在哪兒。

站在哪兒邊?姜苧現在一肚子的火氣,恨不得對着群臣破口大罵,特別是為首的薛之問捏着匕首高喊:“陛下,臣死不足惜,但求陛下出來一見!”

出來一見!

出來一見!

見你祖宗的頭啊!

姜苧在西北向來不做文雅端莊的大家閨秀,她從小混跡于軍營,跟一些軍痞子待久了,罵個人那都不是事!

敢這麽逼宋瑾,姜苧早就忍不住,她幾步走過去,一腳踹翻一個大臣,一點情面都不留,“都長能耐了啊!先帝在時怎麽不見你們會這招啊!”

“薛之問是吧?好樣的!”走到薛丞相跟前,雨水順着她眼角的疤痕流下來,她扯出一個又豔又狠的笑來,“在陛下面前玩死是吧?行!來人,也給本宮拿把刀來!”

周圍侍衛自然沒一個敢上前遞刀的,姜苧氣得走近一個侍衛,抽出他腰間的長刀架在自己脖子上,走到群臣面前冷笑一聲,又回頭沖太和殿喊,“陛下!今日你若出來,我姜苧就死給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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