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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到胸前,說:“帶了帶了,诶诶,我看見你了!”我說着舉起手:“這兒呢!直走!”

距離出口還有好一段路,我卻一眼就看見了他,穿着白T恤和黑色運動褲的大男孩。

溫柏比旁邊的路人女孩還白,我瞧得清清楚楚,大熱天出門旅游一點也沒曬黑,可真有他的。

他看見我後步伐快了起來,穿過零散的人群走到我面前,眉眼彎彎地抓着我的包問:“帶什麽了?”

我倆并肩往外走,我拉開包把奧利奧拿給他,又掏出一瓶水。

溫柏拿到手便拆開吃了起來,一臉滿足。

“都快兩點了,飛機上沒發午飯嗎?”

他咔咔咬碎奧利奧,說:“發了個三明治,根本不夠吃。”

我看着他嘴角的奧利奧碎屑,伸手擦了下,“先點心一下,午飯想吃什麽?麥當勞?”

溫柏老愛用麥當勞對付三餐,後來我才知道他不是喜歡,有時是因為方便,有時是去麥當勞看路人找靈感。

他喝了口水,蓋上蓋子後探了下我的額溫,說:“不吃麥當勞了,帶你去吃點別的。”

上了出租,溫柏跟司機說到我家附近的大商場。

于是我倆走進了一家粥鋪,點了兩砂鍋不同的粥,一份酥肉,一份香煎魚卷。

他把那份嫩筍鴨絲粥推到我面前,把瑤柱海鮮粥攔到自己那,又把另外兩道菜同我劃清界限。

我拿筷子點了點裝酥肉的白瓷盤子問他:“什麽意思這是?”

溫柏一本正經道:“你才好,煎炸的不要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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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餐途中,我好幾次試圖把筷子放進另外倆碟子,皆以失敗告終。

離開餐廳,他半圈着我的脖子把我拉近,“別不高興啦,下次請你吃火鍋!”說着又用手揉了揉我的頭發。

溫柏說話時,氣息灑在我的耳廓上,和商場裏的空調正好一冷一熱,使我耳根的紅色不至于出現得太快。

溫柏撩人總是不自知,以至于他班上的那些女同學總是對着他春心蕩漾,畢業了也不肯放過他,三天兩頭約他吃飯看電影。

我知道他拒絕了這些邀約,但不知道原因。

商場離家很近,我們走在騎樓下也不算曬,進了小區便各回各家。

分開前,溫柏說早上起得太早要補眠,讓我別喊他吃晚飯,也提醒許女士別做他的份。

我面色如常地說着“好”,心裏卻很是失落。

能與他相處的傍晚,又少了一個。

作者有話說:

今天是鑽牛角尖的叢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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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喜從天降◎

黑色窗簾拉得很嚴實,我無從窺探心上人的行蹤。

厚厚的《志願填寫指南》攤在桌上,我時不時看兩頁,又擡頭看窗外。

夜色漸沉,那扇飄窗幾乎與外面的黑融為一體,幸虧小區外牆漆成了灰白色,好叫它不至于被全部吞沒。

溫柏是美術生,高考分數還比我高了不少,完全沒道理和我在一個學校。我猜測完他的選擇後,在那個學校的周邊地區進行選擇。

鄰省的燕大很好,離夏川美院很近,高鐵只要一個小時,唯一的問題就是我的分不大夠,選擇熱門專業的話百分百要服從調劑。

我給這一頁貼上熒光貼,合上書,對着那扇窗發呆,過了一會兒想起被我封存在抽屜裏好久好久的日記本。

本子是我和溫柏逛書店買的,墨綠色的布面封皮,紮着一根束縛本子的同款色皮筋,裏頭是空白頁,沒有橫線也沒有方格。于是我偶爾會自由發揮,畫上幾個名為溫柏的火柴人。

我拍了拍本子的封面,翻開有記錄的最後一頁,是高三寒假的最後一天,那天我對自己寫道:要成為能一直和溫柏并肩的人。

我摸着這行字,心說也不算偏離軌道很遠吧。

溫柏幼時便展現出了優異的繪畫天賦,在讓我媽指點了兩下後更是扶搖直上,很快有了自己的風格,他的路早已有了方向,而我還站在十字路口,不知要去到那個沒有溫柏的海角。

我拿起筆,忽略今天瑣碎的日常,把去機場接人的事兒記了下來:

航班晚點,我給溫柏帶了奧利奧,又在路上買了菠蘿派,可惜菠蘿派被礦泉水壓碎了,我沒給他。

溫柏很滿意今天的海鮮粥,把一整份都吃完了,魚卷好像也挺中意,但吃酥肉的時候皺眉了,我懷疑是因為裏頭混了肥肉。

還沒想好明天要用什麽理由和他見面。

我把本子收到第一層抽屜裏,然後走出房間跟許女士聯絡感情,半小時後洗澡上床,醞釀睡意。

許女士對我總是最大限度放養,因此聽了我的選擇後也只是說:“服從調劑的變數太大,可能要被迫學自己不喜歡的專業,如果你覺得自己可以接受的話,媽媽支持你的選擇。”

她放下筆,我搬了凳子坐在她對面,“媽,其實我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麽。”

我當年選理科,純粹是因為周圍的人說學理科好找工作。

“那你不喜歡什麽呢?”

我想了想,說:“好像沒有特別讨厭的職業。”

抛開這些,我能說我最喜歡溫柏,最讨厭看見溫柏和別人走在一起。

我好像戀愛腦,但理智告訴我我必須在腦子裏開辟出一塊沒有溫柏的地方,計劃自己的未來。

這很難,因為我希望自己的未來有溫柏的參與,所以溫柏不是變量。

許女士說:“還有幾天才是最後期限,你多看看書,找找自己的興趣所在。咱們不是非要上211,你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

我在床上烙餅一樣翻來覆去,把許女士的話想了又想,最後爬起來打開電腦,搜索各個專業的相關信息,什麽化工、環境、材料……看了一圈,唯一不能接受的大概就是采礦了。我都比溫柏黑那麽多了,再進去蹭一蹭還得了!

但燕大是有這個專業的,據說只招男生,服從調劑很可能就中獎了。

我關掉電腦回到床上,繼續烙餅,心想這不就是“分到用時方恨少”。

由于前一天在床上翻滾到半夜,第二天我果然沒能早起,但等我睜眼時卻意外地看見了溫柏,人就坐在我的床邊,場景真實到令我難以再次入睡。

我坐起來,盯着他玩手機的側臉一陣猛看,把人給看扭頭了,他問:“睡呆了這是?”

我揉了揉眼睛,溫柏還沒消失,不是在做夢。

剛睡醒聲音有點啞,我問他:“今天買了什麽?”

溫柏掀開我的空調被,一邊疊一邊說:“油條、馬蹄酥、酥餃、酸菜餅。”他把被子疊好後說:“這些都不給你吃,你吃許姨煮的綠豆粥。”

我把頭一仰,又倒下了說:“那我不起來了,我還是繼續睡吧。”

他趕緊抓住我的手臂往外輕輕地拉,“趕緊起來刷牙洗臉,一會兒填志願。”

我躺着看他,心裏想着過不到一起還要親眼看着他走,賭氣似的小聲說:“我不要跟你一起填。”

我說完側過臉不看他,好一會兒也沒聽見他說話,以為是沒聽見,接着等來了“滴”的一聲。

溫柏把我的空調給關了。

我這才看見溫柏變了臉,原先的笑眼眯了起來,此刻伸出雙手穿過我的胳肢窩把我架了起來,這麽一來,我鼻尖挨着他的耳朵,呼吸裏是他洗發水的薄荷味。我順勢把額頭砸在了他的肩上以示自己的不滿。

溫柏說:“給你留了塊黃金糕,趕緊起床。”說完就出去了。

等他把門從外邊觀賞後,我摸了摸鼻尖,終于起床了。

溫柏沒騙我,他确實買了油條、馬蹄酥、酥餃、酸菜餅,也确實給我留了一塊黃金糕,雖然我覺得用一片來形容更為合适。

我憤憤地小口咬着那片黃金糕,碗裏是滿滿的綠豆粥。

溫柏從超市拎回一籃櫻桃,紅紅黃黃的,正和我媽在廚房洗着,兩個人有說有笑,而我被冷落在餐桌上。

我不服,快速地吃完早飯也擠進了廚房,只是那櫻桃早被洗得差不多了。

溫柏拿白瓷碗裝了八分滿,拉着我的手腕對許女士說:“阿姨,我們填志願去啦。”

許女士也拿了一碗,閃身進了書房。

白瓷碗被放在客廳的茶幾上,我這才看見溫柏今天帶了電腦來。他把邊上的小地毯拉扯過來,我倆就這麽挨在一塊,面對茶幾盤腿坐着。

我想起什麽,忙說:“你等我一下!”然後搭着他的肩站了起來,跑進房間,拿出了那本厚厚的《志願填報指南》。

我又在他身邊坐下,自然而然翻開夏川美院的那一頁,“你應該都看好了吧?我看網上說,夏川美院的宿舍是海景房呢!”

溫柏撥弄了兩下我的熒光标記貼,語氣頗低說:“我沒打算去夏川美院。”

我看着他的側臉,明顯感覺到他此刻心情不佳。

“夏川美院可是僅次于國美的美術院校了,為什麽不想去?”

溫柏摘掉了那張标記貼,突然轉過頭來和我對視,笑意盈盈,一雙眼卻黑得沉沉,看不出情緒,“想和你一個學校,不可以嗎?”

我愣住,與他相觑許久,仍沒看明白他說這話的意思,是逗我玩,還是認真的?

我在燕川大學的那一頁也貼了标,除此以外還有其他的幾所院校。

我看着溫柏翻看那幾頁,一邊說:“一般的理工學校,美術專業都不強勢,甚至有的還特差。”

他目不轉睛,問:“你不想和我一起?”

“你辛辛苦苦考了這麽多分,不能浪費,你說是不是?”

“你說的對,”溫柏合上那本厚厚的指南,“但我就想和你一起上學。”

這恐怕就是喜從天降吧!

我內心深處還是不敢相信這件事真的發生了,于是再次确認:“你是認真的嗎?”

溫柏點點頭說:“當然,”随即把燕川大學填進了第一志願,“好了,這下我們可以一起去燕川了。”

我看着他的笑臉,開始懷疑他在夏川是不是遇到了什麽。

溫柏把電腦推到我面前:“該你了。”

我把手放在鍵盤上,問:“你怎麽知道我一定會選燕大,萬一我為了保險起見選了其他學校呢?”

他看着我,堅定地說:“那我就再改。”

其實驚喜驚喜,還是驚多一些。

由于不知道溫柏為什麽不願意去夏美,我總覺得自己的意願會耽誤他的人生,哪裏還敢選普通高校。

林叢,你可真是是厲害了,你居然能左右溫柏的人生了。

我對自己說完這句話,把燕川大學敲進了第一志願,采礦挖煤也認了。

未關緊的窗吹進風來,揚起窗簾的邊角,鑽進縷縷光線。

“我們找個電影看吧。”溫柏說。

我抓住他的胳膊,問:“木白,你真的不去夏美嗎?”我想問問原因,但更怕他拒絕回答。

他轉過來時,眼底正好盛着僥幸入室的夏日陽光,他拍了拍我的手背說:“我要是去了夏美,會後悔一輩子。”

那個上午我一直咀嚼着這句話,完全不記得電影訴說了什麽事情。

快到中午,溫柏湊到我耳邊問我:“想不想吃披薩?”

我疑惑地看向他:“你連馬蹄酥都不讓我吃,還問我吃不吃披薩?”

“我給你在披薩店要份意面,我和許姨一起吃披薩!”

我瞪了他一眼說:“溫木白,你沒有心。”

他站了起來,走到書房門口敲了門,門裏很快傳來回應:“請進。”

我坐在地上,看見溫柏站在門口,柔聲問我媽:“許姨,中午吃披薩好嗎?我另外給叢叢叫份意面。”

許女士知道溫柏的心意,斷然不會拒絕的。于是我很快就看到她從書房裏走了出來,手裏提着一桶水。

“快點外賣吧,不然一會兒高峰期可要久等咯。”

我從地上起來,接過我媽手裏那只小桶,走進洗手間。門沒關,我清楚聽見我媽對溫柏說:“一會兒你得盯着他,除了意面其他的一律不準他碰。”

溫柏答:“保證完成任務!”

我無語,把洗好的桶裝進幹淨的水,放進書房。

其實我除了還有一點點咳嗽以外,什麽都已經好了,偏偏他倆都視咳嗽為大敵。

半小時後,香噴噴的外賣來了,隔着盒子我都能聞見披薩獨特的烘烤氣味。

我看着溫柏和許女士興致滿滿地打開餐盒,面無表情地坐在一邊吞口水。

奧爾良烤翅,香煎牛小排,海鮮風味披薩以及我最愛的——夏威夷風情披薩!

其實這也是溫柏的最愛,所以即使我不能吃,他也必然會點。

往日酸甜可口的番茄肉醬意面,此時也不香了,我用叉子慢吞吞地戳着面條,看着他倆大快朵頤,心裏叫苦連天。

視線從許女士轉向溫柏,他正好也轉過來看我。

溫柏幹淨修長的手指上蘸了油,甲面亮晶晶的,他嘴裏咬着披薩,眉眼彎彎地看我。

我看着他嘴裏的披薩,外邊的部分帶着好幾塊菠蘿和培根,在此之下是成片的芝士。

我沒忍住喉結一動,咽了口水。

他就着咬過的這塊,摘下上邊的一塊菠蘿,趁許女士去廚房的功夫送到我嘴邊,催促我:“快點!張嘴!”

我順着他的手指把菠蘿含進嘴裏,不小心舔到他的指尖,牙還淺淺咬到他的指甲。

許女士從廚房裏拿了筷子出來,搖着頭夾起切好的牛小排,說:“還是用筷子舒服。”

我心跳如擂,只覺得今天的菠蘿異常的甜。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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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我現在可是債主◎

許女士吃完牛小排,悠閑地坐着喝起了香檸綠茶,問我倆:“志願都填完了吧?小柏打算去哪個美院呀?”

溫柏吃完手裏的披薩,擦幹淨手後對我媽說:“許姨,我不去美院,我和叢叢一起去燕大。”

溫柏說完這話,餐桌上在一瞬間詭異地安靜了下來。

又過了半分鐘,我媽問:“想好了?雖然你的風格已經基本成熟,但難說會遇到什麽改變的契機。美院人才濟濟,你在那裏會更好。”她頓了頓,接着說:“其實你們倆能繼續一塊上學,遇到事情還能有個照應,我是很開心的,但前提是,你倆都不許遷就對方。”

許女士看向我:“你呢?你也想好了?”

我點點頭回應。

許女士放下手裏的杯子,指尖帶着杯壁上的冷水就過來揉我的頭,一邊揉一邊說:“你們兩個啊!”

許女士像是突然想起什麽,扭過臉問溫柏:“小柏,你和你爸媽說過這事兒嗎?”

溫柏笑着跟我媽說:“爸媽說讓我自己拿主意。”

跟揉狗頭是不一樣的溫柔,許女士輕輕拍了拍溫柏的發頂,說:“都是半個大人了,時間過得真快。”說完她捧着自己的那杯飲料,溜進書房,丢下一句:“兩位大人吃完收拾桌子。”

我心情複雜地吃完了自己的面,又把視線移向溫柏手裏的雞翅。

他接收到我的信號,故意說:“想吃啊?”

我懷揣着一點點的希望,湊過去點點頭。

溫柏把手裏咬了一口的烤翅慢慢地送到我眼前,又倏地收回去,在我皺着眉的注視下,把烤翅一點一點消滅掉。

“吃飽啦,收拾收拾。”他說完走進洗手間洗幹淨手,接着出來和我一起充當勞動力。

我看着溫柏把剩下的兩塊披薩裝進保鮮盒,又往書房的方向看了一眼,拉了拉他的衣擺小聲說:“這兩塊能不能留給我?”

溫柏把保險盒塞進我懷裏:“去邊上等着,一會兒跟我回家。”

“啊?”我問:“跟你回家幹嘛?”

溫柏一邊擦桌子一邊說:“給我當模特。不是還欠你一張畫麽,還債。”

把餐桌收拾得整整齊齊,溫柏去樓梯間倒垃圾,“你給你媽寫張紙條,別讓她出來找不着你。”

我拿出茶幾下面一層裏的廢棄日歷,在背面給我媽留了行字:媽,我去對面當模特了,晚上見。

溫柏丢完垃圾回來,站在邊上看見我給我媽留的字,笑個不停。

我一手抱着保鮮盒一手把他往外推,威脅道:“笑什麽笑,不許笑!我現在可是債主!”

外邊幹燥炎熱,不過幾步路的距離,我的臉頰已經紅了,躲進電梯裏,溫柏捉住我的臉頰,湊近看:“怎麽這麽容易就臉紅?”

我覺得臉上的溫度“蹭”一下更高了,忙伸手抵着他的胸膛把人推遠,“別挨着我,熱死了!”

電梯門到達八樓,在“叮”的一聲中徐徐打開,我逃命一樣竄了出去,拿手拼命給自己的臉頰扇風降溫。

溫柏不急不慢地拿出鑰匙開門,我懷疑自己現在像個烤熟的地瓜,下一秒就要爛在烤爐裏。

溫柏打開冷氣後,我一下撲進沙發裏就不願動了,最後他無可奈何,給我找了薄毯子,丢在我身上說:“肚子蓋上,別又着涼了。”

我懶洋洋地翻了個身,窩在沙發的角落裏坐了起來,看見溫柏從書房裏搬出畫板和其他工具。

背對着落地窗看不見江景,我便想轉身,結果被他喊住:“你別動,就坐這。”

“可是我想看外頭的江景。”我喃喃自語。

溫柏聽見了,答:“這會兒有什麽好看的,江面上反射的陽光能讓你瞅瞎,還不如給你當背景。”

“好吧,”我說,“那你把電視打開,熱鬧一點,我有點困了。”

溫柏打開電視,電視裏正在重播黃金八點檔的狗血電視劇。

腿曲久了有些發麻,我把毯子搭腿上,腳伸到地上。

溫柏一邊動手一邊說:“吃飽了就困,你是小豬嗎?”

即使電視裏的女人撒潑地大聲叫喊着,我仍忍不住犯困,眼皮子一下比一下重,連耳邊溫柏的聲音都聽不太清了,迷迷糊糊間好像所有的聲音都和在了一起。

再睜眼的時候,視野裏一片黑暗。

我有些不安,摸着手邊的東西小心地挪動起來,同時也喊了聲“木白”。

不知哪個方向傳出一線光,我看過去 ,一個身影從門裏走出來,正是我喊的那個人。

大概是見我雙眼無神呆坐在沙發上,溫柏快步走過來開了燈。

空間裏突然亮起來我又不習慣了,下意識閉上眼睛緩解酸澀,這時額頭貼上來一只手,我緩緩又睜眼。

“幹嘛?”

“吹了一下午空調,怕你又病了。”

我低頭看,這才發現薄毯早就變成了空調被,把我的胸部以下蓋得嚴嚴實實,想來是溫柏把我整個挪到沙發上了。

我伸手,問他:“我的畫呢?”

我眼睜睜地看着他牽住我的手,在沙發邊上坐下:“主角都睡着了,我怎麽畫?”

“那下次補上。”

溫柏笑了,說:“好,我明天繼續畫。”

我聽他說明天,心裏一樂:明天又能和溫柏獨處一室了。

溫柏拉了拉我的手,說:“起來吧,許姨晚上要和小姐妹聚餐,咱倆下館子去。”

“可是冰箱裏還有兩塊披薩。”我說完手裏一空,是溫柏把手收了回去。

“不會壞的,先放着。”

當我倆走到火鍋店門口時,我激動壞了,抓着他的胳膊說:“木白,你真好。”

我素了那麽多天,早想吃點有味兒的了。

溫柏笑着帶我進了火鍋店,笑着要了個鴛鴦鍋,一邊是牛油,一邊是菌菇。

我看着顏色對比鮮明的兩種鍋底,臉上的喜悅一點點淡了下去,心中升起不祥的預感。

“牛油歸我,菌菇歸你,不許越界!”

果然,我就知道,溫柏對我媽絕對是忠心的。

明明都好了好幾天了,這倆人卻還把我當玻璃娃娃看。但說起來好像也能理解,畢竟我小時候總生病,反反複複,好好壞壞,最嚴重的時候還進過急救。

其實菌菇湯也挺好喝的,我對自己說。

溫柏很公平,雖然鍋底不一樣,但放的火鍋料是一樣的,生菜、蝦滑、牛肉、手擀面,葷素皆有,營養豐富。

我摸了摸肚子叫停:“吃飽了。”

商場附近正好是一處公園,我倆挺着圓溜溜的肚子,跟着人群走了進去。

綠化豐富,也就導致蚊蟲較多,我和溫柏原本就沒打算在外多停留,因此身上一點驅蚊措施也沒有,只能靠不停地動避免被蚊子咬出包。我還好,蚊子咬的包過一會兒就消,在的時候也不明顯,但溫柏不一樣,他比我白的多,一咬凸起一大塊,消下去還留紅點,很久也不退。

公園裏鍛煉的人很多,各個年齡的都有,我倆并肩走,溫柏鬧我:“你看那個爺爺,身板比你還健康。”

我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一個穿着白色背心的爺爺進入了我的視線,那身板…确實是比我結實不少。

阿姨們跳舞的音樂此起彼伏,走過這一段路,下一段就有另一種歌聲在等你。我倆挨得近,怕對方聽不清自己說的話。

“其實我現在已經很健康了,生病是極少極少的,不結實也只是看起來的!”

跑步的人不斷超過我們兩個散步的,漸漸地,倒像被圍起了一個小世界。

我想,如果未來他注定要離開我,那現在的每分每秒我都要記錄下來。

“你過來,站着別動。”我把溫柏拉到燈下,溫柔的光線落在他發間。

溫柏笑着問:“怎麽,林攝影師要給我拍照?”

我舉起手機,瞪他一眼:“不許笑我的技術!”

溫柏笑得更開了:“我這笑是讓你趕緊拍的意思,一會兒我臉就僵了。”

我聽了趕緊按下快門,免得浪費了溫柏的笑臉。

拍完他走過來,臉快要貼上我的臉,“我看看,拍的還可以啊。”

事成,我笑眯眯地收起手機,自誇道:“林攝影師還是有那麽一手的。”

我倆經後門回了小區,我一眼就看見了那個火爆多年的鹵料攤子。

這個鹵料攤子是我和溫柏小學時的宵夜,那會兒攤址一直都穩定在後門邊上,後來不知發生了什麽便行蹤不定,今天有明天無,但并不影響其生意的火爆程度。

我抓着溫柏的手向那邊快步走去,一雙眼直直盯着玻璃窗裏邊的美味。

雖說是路邊攤,但玻璃窗幹淨透亮,裏頭懸着只小風扇,不鏽鋼方盤裏放着不一樣的東西,鹵雞爪、鹵翅、鹵豆幹、鹵牛肉……無一不是下酒好菜。

溫柏問:“攤子換人了嗎?”

我聞言擡頭,這才發現持刀的換了個年輕人。

年輕人是張方臉,穿着短袖長褲,是和過去那個大叔一樣的質樸。

“我爸年紀大了,拿不穩刀,怕他出事我就頂上啦。”

我敲了敲玻璃,說:“師傅,要點脆腸,鵝翅兩根,要切,再來點豆幹。”

年輕人手起刀落,鵝翅被幹淨利落地切成幾節,趁他搖制醬料的功夫,我問:“師傅,您平時都在哪擺攤啊?”

“之前有時候會到公交站邊上去,但現在那片管的嚴了,以後應該會一直在這兒。”

我點點頭,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溫柏拍拍我的肩,道:“我去便利店買兩瓶啤酒。”

鹵料攤生意太好,我怕妨礙人家所以站得遠遠的,視線一直在便利店的方向,怕溫柏出來找不到我。

我站在路燈邊上出神,突然跳出一個人把我吓一跳,定睛一看,可不就是拎着啤酒的溫柏。

“想什麽呢,這麽入迷?”他接過我手裏的吃食,和啤酒一起用左手拎着。

“我在想,萬一我真的被調劑到采礦專業了怎麽辦?”我擡頭看他,忍不住皺眉。

溫柏還是笑,用空着的那只手揉我的眉心,說:“采礦也不要緊,咱們還可以轉專業,如果轉不走,咱們學完就跑,不幹這個。”

“可不幹這個,我怎麽養家糊口?”

“世界上職業這麽多,總有別個你能做好的,怕什麽!再不濟,我掙的錢也夠多養一個你了,總不會看着你流落街頭的。”

他用指尖點了點我的額頭:“別亂想了,等出了結果發現是杞人憂天,看我不笑話你!”

溫柏牽着我的手回了他家,剛進家門,許女士中場休息打來電話:“跟小柏在一塊呢?”

“在他家,我們買了鹵料。”

許女士笑了:“不得了了,你倆也要借酒澆愁了?”

我看了眼桌上的三個玻璃瓶,對我媽說:“才不是!我們就是吃宵夜。”

我聽見電話那頭有人在催她,忙說:“媽,你快去跳舞吧,我們不會喝大的,就買了一點點。”

“行,那我不跟你說了,你倆悠着點。”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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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絕交不是我想要的◎

在公園散步發了一身汗,全身黏糊糊的,等客廳的冷氣迅速鋪開後,我才舒暢了許多。

肚子已經平了,我覺得自己又能吃了,不過主要還是鹵牛肉的香味太過誘人,我拿起筷子就來了一片,蘸上特制醬料放進嘴裏。

酸甜鹹辣齊齊在味蕾間炸開,協同作用出難以言喻地美味,我沖從廚房裏拿着杯子出來的溫柏招招手,含糊不清地說:“快來,這個牛肉特好吃!”

溫柏把那三瓶酒都摸了摸,将其中一瓶推到我手邊,說:“這瓶給你,另外兩瓶是我的。”

我把牛肉吞下去,問:“有什麽區別?”

“咚”一聲,溫柏開了酒瓶蓋子,“你的是常溫的,我的是冰啤。”

我伸手摸了摸玻璃瓶,還真是,他手邊的瓶壁上還滲着冰水,我的則幹幹淨淨。

我和溫柏相對着,盤腿坐在地上,面前是茶幾,電視按照我的要求打開了,又在播放那個狗血電視劇,但誰也沒在看,純粹圖一熱鬧氛圍。

我認認真真在吃宵夜,壓根沒注意溫柏認認真真在借酒澆愁,眨眼功夫他已經喝完了一瓶,臉頰泛紅,視線飄忽。

我忙放下筷子搶過他手裏的杯子,伸出一根手指問他:“這是幾?”

溫柏抓住我的手指,用力拉向他自己,說:“你來,你過來這邊坐。”他說着拍了拍自己邊上的位置。

我聽話地挪了過去,他順勢抱住我的胳膊,把頭靠在了我的肩上。

身體不由自主僵住,我想扭過臉看看他現在是什麽樣子都不能。

但有一件事不用看也能确定,就是溫柏喝醉了。

抱着我的胳膊還不夠,他還往我這挪了挪,挨得更近。空調的涼意都擋不住他喝了酒升高的體溫,熱乎乎地還老在我身上蹭,尤其是臉,在我胳膊上蹭了又蹭,像塊牛皮糖。

但這是溫柏,即使在我本人也開始臉紅心跳加速的情況下,我也不可能抽手把他推開。

他說:“叢叢,我跟你說個秘密。”

我配合地把耳朵貼了過去。

“我爸媽要離婚了。”

我聽了深吸一口氣。

溫柏倒在我懷裏,枕着我的大腿看着我,鈎得我也低頭看他。

“你知道為什麽嗎?”

我忍不住擡手摸他柔軟的頭發,應他:“為什麽?”

溫柏扯着我的衣領,說:“你湊近一點,我小小聲告訴你。”

我如他所言彎下腰,看着他紅潤的嘴唇一開一合,丢下一個巨型炸彈:“因為我媽,在國外看上了個女人。”

溫柏說得很輕蔑,“她在國外待成了個同性戀,發郵件給我爸說要離婚,還要我舅來通知我。”他說着伸手蓋住自己的眼睛,“我在夏川差點被笑死。”

我整個人,瞬間身心俱冷下來。

溫柏放下手,轉了個身面對我的肚子,眼睛眨巴眨巴後緩緩閉上了。

我不知道該怎麽回應他,內心除了害怕還是害怕。害怕他知道他天天面對的朋友和他媽一樣是個同性戀,害怕他知道這個人天天對他産生一些不可告人的陰暗想法,害怕他知道這些後跳起來指着我的鼻子罵:“林叢,你真惡心!”

這樣一來我們連朋友都沒得做,我連他的面也見不到了。

朋友這個詞,向來都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

絕交不是我想要的。

背後的電視早已播完了電視劇,正在重播周末的一些綜藝,浮誇的笑聲此起彼伏。

我置若罔聞,在客廳裏坐了很久。

溫柏枕着我的大腿早已睡得呼吸平緩,我一動不敢動,早已把此刻當成是我倆此生距離最近的時候,要多珍惜有多珍惜。

溫柏的重量加上空調的作用,我手腳發麻,迫不得已輕輕拍了拍他的背:“木白,醒醒,回房間睡。

溫柏像是不滿意我的動作,蹭了兩下我的大腿後又不動了,眉頭輕檸。

我沒辦法,只好先扶着他的頭放到地上,起身進卧室把枕頭被子抱出來。

當我把枕頭放好被子鋪開,溫柏翻了個身又沉沉睡過去了。

我蹲在一旁看着他,伸手懸在空中描他的眉。溫柏從不修眉,眉毛卻長得整整齊齊,不過分稀疏也不過分濃密。

時鐘走到十一點三十分,我給許女士發了條消息,要在溫柏家過夜,許女士回複我:早點休息。

我從櫃子裏找出另一床枕頭被子躺到沙發上,燈一關什麽也看不見,卻仍留戀地面向着溫柏的方向。

喝了酒,我的頭隐隐作痛起來,卻怎麽也睡不着。溫柏說的話在我腦海裏盤旋,揮之不去。

在狹窄的沙發上翻來覆去直到半夜,我才迷迷糊糊開始淺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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