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3)

可沒過多久又忽地睜開眼睛,心悸不止。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我看了眼時間,覺得早餐店大概都開門了才離開溫柏家。

臨走前我到洗手間看了眼自己的模樣,頭發亂糟糟,眼下發青,眼底泛紅,加上一身汗味和酒味,快趕上流浪漢了。我洗了把臉,打起精神才離開,免得街坊鄰居看了都要上來問候。

時間尚早,油條店主從火熱的油鍋裏撈起油條,一邊盤子上已經裝滿了炸好的,沾着芝麻粒的馬蹄酥。我要了兩根油條和兩塊馬蹄酥,又在隔壁買了三杯豆漿後返回溫柏家。

溫柏仍在睡,我輕手輕腳地放好早飯,替他掖了被角,才拎着我和許女士的那份回了自己家。

不忍心吵醒還在睡夢的許女士,我蹑手蹑腳地進了自己家,吃完自己的那份早飯後刷牙上床,開始補眠。

不知睡了多久,床頭的手機忽然響起鈴聲把我叫醒,我稀裏糊塗以為是鬧鐘,摸過來一看才發現是溫柏的來電。

我接起,喂了一聲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沙啞。

“在睡覺?”溫柏問。

“嗯,怎麽了?”

他的語氣小心翼翼:“我昨天晚上喝多了,沒說什麽奇奇怪怪的話吧?”

我躺回床上,說:“沒有。”

溫柏明顯松了口氣,說:“那就好,以後再也不喝酒了!你接着睡吧,中午見!”

挂斷電話,我看了眼時間,已經十點半了,怎麽可能還接着睡。

門外無聲無息,我穿上拖鞋噼裏啪啦地走出去,發現書房門緊閉,蔬菜套着塑料袋被丢在餐桌上,心下了然:大概是許女士出門買菜的時候突獲靈感,回到家連菜都來不及收拾就匆匆關進書房進行創作。

我把幾個袋子一起拎進廚房,一一洗刷起來。

許女士的廚藝是有限的,我看了眼蔬菜的品種便知今天中午吃的是什麽:青椒炒肉,水煮鱿魚,紫菜雞蛋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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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媽挂着笑臉從書房裏出來時,我已經切好了青椒,焯好了鱿魚。

“寶貝叢叢今天這麽乖呀?又是買早飯又是打下手的。”許女士靠在廚房邊上說。

我背對着她說:“今天可不只打下手,今天的午飯我包了。”

許女士大概是覺得情況詭異,走到我旁邊從頭到腳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問:“怎麽?有求于你媽?”

我翻了個白眼,“沒事兒就不能給您做飯了?”

“行吧,那我給小柏打電話讓他過來吃飯。”

謝天謝地,正好免了我開口。

我給竈臺打上火,一邊盤算着找個辦法扼殺自己對溫柏的感情,免得哪天真鬧出什麽難看事來。

把青椒炒肉端出廚房,溫柏還沒來,我問正在沙發上看電視的許女士:“媽,舅舅是不是在燕川開了家咖啡店?”

我媽看着電視上的紀錄片,心不在焉地答:“是啊。”

我舅舅許箨,離異帶着我表弟在燕川生活,工作之餘開了家咖啡店,收入還算可觀。

我帶着一身油煙坐了過去:“我想去學做咖啡,順便還能給許東南補補習,他不是馬上就要中考了麽。”

許女士這回終于把視線從電視挪到我身上,擡手試了試我的額溫說:“沒燒啊,你對生活的熱情怎麽今天突然就竄起來了?”

我肯定不能說出真正的理由,只好開始瞎說:“我昨天去公園散步,看見了比我還健壯的爺爺,然後突然醒悟過來,覺得自己不能再這麽浪費暑假了!”

我抱着許女士的胳膊,繼續說:“你看,做咖啡也是想技能,學一學沒什麽不好,除此之外我還能給許東南當家教,讓他順利升學。而且我又不要薪水,我相信舅舅肯定不會吝啬一口飯的!”

我媽點了點頭,大概是覺得确實沒大問題,“那你下午自己給你舅打個電話,他要是同意了你就去。我剛開了個新的系列,接下來幾周可能會很忙,你過去和許東南作伴也挺好。”

我“好耶”一聲,跑進廚房開始最後一道菜——紫菜蛋湯。

由于事情還沒定下來,溫柏來家裏吃飯的時候我和我媽都沒提這事兒。

午飯結束,溫柏問:“一會兒去我家嗎?”

我一邊擦桌子一邊搖頭:“今天下午不行,一會兒有事。”

溫柏眼裏跳動的光黯淡了下去,我低下頭,把已經幹淨的桌子又擦了一遍。

送走溫柏,許女士回房間睡午覺,我回房間聯系我舅。

許東南這個名字純屬我舅偷懶的結果,我前舅媽孩子都生完了我舅才匆匆忙忙從機場趕過來。

我舅說:“燕川地處東南,寶寶就叫許東南吧。”美其名曰:人不能忘祖。

我媽跟我說這事兒的時候,總是一臉想打人的表情。

許東南的成績一直不上不下,我舅希望他在中考的時候沖一把,前陣子老給我發微信,讓我勸勸他兒子搏一搏。

我給我舅發了條微信:“舅,我想去你的咖啡店打工,不要錢的那種。”

我舅大概是在上班,沒回我。

關于我舅開咖啡店這件事,大概也是有點情懷因素在裏面。

我舅年輕的時候也是文藝青年一枚,有事兒沒事兒就跑書店裏,捧三五本書,花幾塊錢在水吧裏坐一天。後來結婚、有了許東南,忙着養家糊口再沒功夫悠閑了。

直到離婚那天,他買彩票中獎了。

作者有話說:

今天是因為難過想跑路的叢叢

老樣子求評論求收藏=3=

7、7

◎你想我啊◎

我舅中彩票後,一部分錢拿去理財,一部分則用來開這家名為“路演”的咖啡店。他本人還要上班,于是花錢雇了一位專業的咖啡師。

我知道這事兒,所以說想學咖啡不是假的,是真的。

一覺睡醒,下午四點,手機屏幕上顯示着我舅的回信:熱烈歡迎。

書房裏,許女士早就投入工作了,我敲敲門,轉動門把把頭探進去。

許女士也從畫板後面伸出頭,心有靈犀問:“跟你舅說好了?”

我點點頭,答:“舅舅說歡迎我去呢!”

許女士神色平靜:“他歡迎你去當免費職工兼家教呢。”

事實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換個環境生活。

跟我媽說完,我就回房開始收拾行李了。夏衣單薄,收拾起來容易,T恤短褲和拖鞋就是全部,再把數碼設備放進去,基本上就結束了。拉上行李箱的前一刻,我打開第一層抽屜,盯着裏頭的日記本許久,最後還是把它拿出來放進了最下邊的那層抽屜。

這天晚上,溫柏和畫室的同學一起出去吃飯,那扇飄窗始終沒有拉開窗簾,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我走的時候都沒有。

在高鐵站的時候,我給他發了條微信:溫柏,我去燕川給我弟當家教了。

不知他是在忙還是怎麽的,直到晚上我已經窩在我弟邊上打游戲的時候才收到他的回複:怎麽突然去了燕川?什麽時候回來?

手機叮的一聲響,我正專注于屏幕上的馬裏奧小人,根本空不出手,等洗過澡,和許東南一起縮進被窩裏時才看見他的來信。

我回複:我弟馬上初三了,過來監督他。

我想了想,又發了一條:順遍來燕川熟悉熟悉。

我捏着手機等了五分鐘,溫柏都沒有回複,倒是許東南把手機裏的東西刷個了遍後,和我唠了起來:“哥,上高中是不是很辛苦啊?”

我把手機放一邊,看着他認真地說:“辛苦是很辛苦,但是最後考出好成績的時候也是真的特別開心。”

許東南小狗似的瞧着我:“哥,我聽我爸說你要來燕川上大學,是真的嗎?”

我雙手交疊放在腦後,看着天花板回答他:“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的。”

過了好一會兒,許東南都沒說話,我扭頭一瞧,這小孩兒早睡着了。

手機屏幕顯示并沒有收到回複,我硬下心,關了床頭燈。

許東南周一到周四的白天還要去上補習班,補習班跟咖啡店在同一條街上,許東南放了學就來咖啡館找我,我倆一起吃了晚飯再回家。

我以前從來沒仔細過咖啡的味道,直到來了“路演”。我舅招的咖啡師是個很酷的姐姐,袖子下是大花臂,自我介紹的時候她指了指胸牌說:“陰揚帆。”

許東南很喜歡揚帆姐,他說:“揚帆姐做咖啡的時候真的超酷的。”說着他擡手咔咔做了幾個自以為很酷的姿勢:“就這樣,咖啡就做好了!”

我抽了抽嘴角,勉強笑了笑。

到店裏的第一天,揚帆姐卷起袖子露出了紋身,把我震驚了,我一邊聽她介紹咖啡機一邊偷偷打量紋身的圖案,被她抓了個正着。

她問:“好奇?”

我不解地看向她,她又問:“沒見過紋身?”

我抓了抓頭發,說:“沒見過真的花臂。”

揚帆姐沒有瞧不起我的無知,反而把袖子卷得更高,讓我能把圖案看清。

“喏,是玫瑰。”

與我印象中唯有黑與白的紋身不一樣,揚帆姐的玫瑰色彩豔麗,斜斜地攀緣着,從小臂到上臂。

我伸手指着花的枝莖,說:“沒有刺。”

揚帆姐沒有答應我的話,放下袖子從櫃子裏找出不同的咖啡豆,一臉認真:“上課了,與課堂無關的問題一律不回答。”

到咖啡館的第一天已是下午三點,托許東南這個小兔崽子的福,我前一晚睡了個寂寞。

許東南如今初二,人卻已經抽條長到了一米八,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睡覺不老實,腿老喜歡往我身上擱。每每我剛要睡着,他那大長腿就要往我腰上或是大腿上來一下,生生把我壓清醒了。

當我頂着黑眼圈走出門時,心裏已經決定今晚打地鋪了。

周五下午,咖啡店裏人不多,揚帆姐抽空給我介紹咖啡豆,一邊給客人做咖啡。

揚帆姐看着我咽口水,笑了:“明天早上再讓你嘗嘗味,現在太晚了,喝了你今晚怕是要通宵。”

關店時,揚帆姐給我打包了櫃子裏最後的兩塊蛋糕,順手還用剩下的水果做了杯優格,說讓我帶給許東南。

“蛋糕吃不完放冰箱,別讓小胖子碰。”

我沒忍住笑了,說“揚帆姐,這話許東南聽了想殺人。”後來才知道許東南花生過敏,而蛋糕裏有一層花生碎奶油。

揚帆姐拍了拍我的肩,“明早別遲到。”說完轉身走向公交車站。

舅舅家離咖啡店不遠,我帶上耳機,悠悠閑閑吹着晚風回家。

今天傍晚才下過大雨,空氣清新,體感溫度剛剛好。我站在十字路口等紅燈,給我媽打了個電話,聽筒裏“嘟嘟”了很久,我才想起來許女士已經去跳舞了。

我這才發現自己的生活圈子小得可憐,能通電話的人除了我媽,就只剩下溫柏了。

我們的微信聊天頁面還停留在我來的那天,我拿着看了很久,直到漫長的紅燈變成綠燈,也沒發出去半個字。

我到家時,許東南正絞盡腦汁做他的數學題。

我把優格放他桌上,拿了幹淨衣服洗澡去。

洗完澡出來,許東南咕嚕咕嚕吸着優格對我說:“哥,剛有個男的給你打電話,我接了,他說讓你洗完澡打回去。”

我的心撲通撲通加速起來,拿過手機一看,果然是溫柏。

在許東南好奇地注視下,我拿起手機跑進陽臺,還不忘随手把門拉上,惹得許東南更好奇了,題也不做了,扒着門耳朵貼着玻璃,使好大勁兒想知道我在和誰打電話。

我回撥過去,電話嘟了兩聲就被接起,而我的心髒像是跳到了嗓子眼一樣,半天說不出話。

我已經好幾天沒和他說過話,這樣的情況打我倆認識起從沒發生過。但轉念一想,這樣的情況在未來說不定會一直持續。

“你…”

“你…”

我們默契地開口,又默契地停下來,我聽見自己的笑聲,對溫柏說:“聚餐開心嗎?”

“還行,”他頓了頓,“我沒敢喝酒,喝斷片可太丢人了。”

聽他又提起這件事,我小心翼翼地問:“那你想起來自己那天晚上幹了啥沒?”

“哪個晚上?”他問:“在自己家喝多的那晚?”

“對。”

“沒想起來,怎麽,難道我那天對你做了什麽天理不容的事兒,所以你才跑燕川去了?”

我一驚,心說你可真能猜,猜得八九不離十,于是忙瞎扯道:“其實你那天晚上哭着喊我爸爸,讓我給你買麥當勞吃。”

我說完,溫柏久久沒有說話,久到我疑惑地看了眼手機頁面,明明顯示仍在通話中。

“喂?木白?你還在聽嗎?”

“林叢,天王老子都沒你能扯。”

我嘿嘿了兩聲,聽見他問:“什麽時候回來?”

我轉身靠在陽臺圍欄上,看見許東南還貼在玻璃上往外瞧,皺眉瞪眼十分搞笑,沒忍住又笑了出來,“我這才來,你就問我什麽時候回去,幹什麽?你想我啊?”我說的是玩笑話,卻也帶着點私心。

“有那麽點吧,所以你到底什麽時候回來?”

“至少也得下個月呢,我這咖啡才剛剛開始學,哪有那麽快學好。”

今晚無風,我清楚聽見溫柏小小地哼了一聲。

趴在玻璃上的許東南耳朵一動,突然回到桌子前坐得相當端正,我一看,是我舅回來了。

正巧溫柏說:“不和你說了,洗澡去。”

我說好,又故意問:“錄取結果是不是快出來了?”

溫柏說:“下周。”

“到時候我給你打電話。”

溫柏說:“好,沒事也可以給我打電話。”

溫柏挂了電話後,我在陽臺站了一會兒才進去。

我想給溫柏打電話,非常想,特別想。早上幾點去店裏,和揚帆姐學了什麽,碰見什麽樣的顧客,下班後和許東南聊了什麽,我都想和溫柏分享,抓心撓肝地想。

因為不能,所以我在咖啡店隔壁的書店裏買了新的日記本,又是墨綠色的封皮。大概因為我們的名字裏都嵌着這個顏色,所以我很難拿起綠色旁邊的酒紅色本子。

這本本子裏不會出現溫柏的名字,我對自己說。

七月的第一個周六,我知道了揚帆姐手臂上紋身的來歷。

那天早上是我開的店,沒過多久便進來一位女士,看起來四十歲的樣子,卷發披在肩上,穿着一身米色的裙裝,端莊典雅。

這位女士像是熟客,把東西往桌上一放,走到前臺點了杯少奶的熱拿鐵。

我雖然嘴巴上應聲“好”,實則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少奶滿不了杯怎麽辦?

她往我身後的後廚看了看,問:“陰揚帆還沒上班?”

原來是揚帆姐的熟客,我看了眼時間,答:“揚帆姐過一會兒就來了。”

揚帆姐因為感冒,最近都把開店的任務交給了我,自己晚半小時過來。早上多是周邊或路過的打工人,點的都是操作較為簡單的美式或拿鐵,對我來說問題不大。

女士聽了我的話後,友好地點了點頭,說:“等陰揚帆來了讓她幫我做。”

沒等我回複,人已經回到位置上,幹起自己的事兒了。

我把新鮮出爐的面包放進玻璃櫃裏,正好聽見後廚有腳步聲響起。

咖啡店的後廚與後門相連,揚帆姐喜歡從後門進來。

幾秒後,她揚起帆布簾子走了出來。

我把面包一個個擺整齊,對她說:“揚帆姐,那位女士點名讓你…”我還沒說完,她說:“我知道。”

我看見她目不轉睛地看着那張桌子上的人,語氣平靜:“少奶的拿鐵。”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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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

◎兒童套餐◎

所謂“少奶的拿鐵”,原來真的就只是少加三分之一的奶。

我不解地問:“這樣的話,客人不會投訴嗎?”

揚帆姐嗤笑一聲:“她自己點的,哪來的臉投訴我?”

我震驚于揚帆姐的态度,更好奇兩人的關系,因為怎麽看也不像是顧客和服務員的關系。

揚帆姐做好咖啡,放到前臺讓我拿過去,我走過去正好看見那位女士鋪滿桌面的圖紙。

女士聞見咖啡的味道,伸手推開圖紙,在桌上空出一小塊地方。

我放下東西走回前臺,揚帆姐又遞給我一個小碟子,是塊黑森林,接着她在電腦上付了蛋糕錢。

“拿過去。”

店裏的客人不多,其實她完全可以自己送過去,但我沒敢問,乖乖地把東西送了過去。

女士已經把圖紙整理好放在了電腦的左手邊,她擡頭看我,眨眨眼道:“謝謝你,陰揚帆脾氣很差吧?”

我一愣,忙說:“沒有沒有,揚帆姐對我很好的!”

女士撲哧一聲笑出來,視線越過我朝前臺看了一眼,随即從包裏拿出一張對折的紙,“幫我拿給陰揚帆,謝謝。”

我把紙放進托盤帶回前臺,揚帆姐已經沖好了一杯咖啡等我品嘗,我一手交紙一手交咖啡,品嘗到的瞬間眉頭一皺:“好酸!”

揚帆姐把紙片放進圍裙的小口袋後,一手撐着桌面,斜靠着吧臺說:“你要慢慢喝,除了嘗,也聞一聞。”她看見我小心翼翼地又嘗了一口,問:“怎麽樣,有沒有別的感受?”

我也擡頭回看她,小心翼翼說:“好像有那麽點檸檬的香味?”

“還行,慢慢喝吧。”揚帆姐說完回了後廚,準備做別的蛋糕。

我駐守前臺,發現那位女士直到臨近午飯時間才離開,而揚帆姐也在那個時候才從後廚出來。

那天晚上我收拾好儀器設備,走進後廚瞧見垃圾桶裏的垃圾被紮起放在門邊上,以為是揚帆姐把它遺忘了,拎起來順着後門就往外走。巷子很靜,沒有車輛經過也沒有人群的喧鬧,塑料垃圾袋發出刺啦刺啦的聲音。垃圾袋裏都是些廚餘垃圾和一次性用品,我盡量使袋子遠離地面以減少雜音的發聲。

然而尴尬的一幕還是就這麽發生了,我保持着拎垃圾袋的姿勢與幾步之外,糾纏在一起的兩位姐姐同時對視上了。

揚帆姐是眼尾上揚的狐貍眼,巷子裏盡管昏暗,我仍然能感覺到她眼底一溜而過的光,像是狐貍在謀劃着先從哪個部位分解獵物。我有理由懷疑,她想把我也塞進垃圾袋裏。

揚帆姐一手攬着女士的腰,一手撐着她平時嫌棄的、肮髒的牆面,而那位女士則雙手抓着揚帆姐的襯衫衣領,把人拉向自己。

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對不起對不起!”轉身拎着垃圾就朝巷子的另一邊走,雖然這個方向離垃圾屋遠了點。

我背對着她們,卻仍清晰地聽見那位女士說:“別看了。”

步伐不由自主地加快,直到拐彎出了巷子我才松了口氣。

原來揚帆姐也是同性戀,我想,世界上的人那麽多,卻偏偏讓我在這個關頭遇見同類。

我把垃圾丢進垃圾房後不敢往回走,走進了不遠處的便利店。

手機壁紙是小區樓下的那棵樹,我至今不知道它的品種,樹上的挂牌早就被數年的風雨模糊。擡眼看,窗外行人來來去去,而與我相對的、隔着一條馬路的是一家24小時營業的麥當勞。

我看着黃燦燦的金拱門燈牌,解鎖手機給溫柏打了電話。

電話響了好一會兒才被接起,環境裏錯亂嘈雜的節奏傳了過來,炸得我把聽筒遠離耳朵。

我聽見溫柏努力地說:“你等等,我找個安靜的地方。”

我不禁想起之前在小區後門時的場景,很難不嘆一句:風水輪流轉。

溫柏那邊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我問:“和朋友出去玩嗎?”

溫柏的喘息聲被聽筒接收,交給了我,他說:“不是,我堂哥帶他妹妹來麗城了,小姑娘非要唱歌,在KTV呢。”

我長長地“哦”了一聲,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麽,但很想拿剛剛發生的事來試探他。

溫柏問:“你呢?在幹嘛呢?”我還沒回答,他說:“我聽見便利店的廣播了,你在便利店幹嘛?”

麥當勞門口,一對情侶正在擁吻,然後不舍地分開了手,各自轉身走向兩邊,我的心泛酸,最後還是決定不提剛剛的事了。

“關店完肚子餓,到便利店買個飯團吃。你晚上吃了什麽?”

“麥當勞呗,小姑娘都初中一年級了,還喜歡麥當勞的兒童套餐。我堂哥對她百依百順,沒辦法咯。”

我起身,出門穿過馬路,走向麥當勞,“那我也去買份兒童套餐吃,好久沒吃了。”

便利店門口的迎賓鈴感應到我離開,“叮鈴”一聲響。

溫柏說:“你可以把套餐裏的果汁換成牛奶。”

我無聲地笑了,推開門走進空無一人的金拱門,對他說:“要你管,我就要喝果汁。”

即使這樣,我還是對服務員說:“要一份兒童套餐,飲料換成牛奶。”

溫柏笑了,我聽得一清二楚。

等待的時候,他問:“什麽時候回來?”

我看着顯示屏上孤零零的“36563”,回答他:“不知道,還沒想好。”我停了停,說:“明天就要出結果了。”

“你緊張嗎?”他問。

“36563”從準備中變成了請取餐,我把手機夾在耳朵和肩膀中間,端起餐盤往回走。

我說:“我必然緊張,所以我打算明天晚上下班了再查。”

溫柏的心情似乎很好,大概是因為有了親人在身邊:“我哥好像給我打電話了,你幾點下班,明天晚上我給你打電話。”

“九點半。”

溫柏說好,然後匆匆挂了電話,我也放下手機,捏了捏牛奶的塑料杯後一口把它喝掉。

誰想吃兒童套餐呢?反正我不想。揚帆姐發來消息,說她已經關了店門,讓我直接回家,于是我把其他東西打包,帶回家給了許東南。

許東南看見我手裏的袋子,原本兩眼放光,興致勃勃,然而在親手打開袋子後,我看見他的目光一點點黯淡了下去,然後幽怨地擡頭對我說:“雖然我很喜歡玩具總動員,但我不是小朋友了!”

“那還給我?”

“那不行!”他把牛皮紙袋抱緊,小跑進了房間。

我舅忙,許東南總是一個人在家,所以喜歡打開電視,在客廳裏做題,好讓氛圍不那麽寂寞。我把新鮮的三兩處油墨看完,朝他的卧室喊:“許東南,出來做題!”

他嘴裏咬着辣翅,油蹭得滿臉都是,鼻尖亮亮的,從房間裏走了出來,咦咦嗚嗚不知道在說什麽。

許東南在我身邊坐下後,我不動聲色地往另一邊挪了挪,以防他把油漬蹭到我身上。他一邊吃,辣翅上的脆皮咔咔作響,有小的碎屑掉到了他的習題書上。

我看了看碎屑,又看了看他,還是等到他吃完去洗手的時候,給他抖了抖教輔,可上面已經留下了油印子。

許東南拉過習題書,滿不在乎地拍了拍,拿起筆,就在我以為他要開始做題時,他說:“老爸晚上給我打電話,說讓你明天別去咖啡館了,安心查結果。”

我點點頭說:“好的。你快做題吧。”

想到第二天就能直到結果,我決定放許東南一馬,為自己行善積德。他抱着手機縮進被窩裏時,笑眯眯地對我說:“哥,你真好。”

我呵呵一聲,看了眼時間,指針指向了十一。

第二天我起了個大早,把睡夢中的許東南也叫醒。

小區裏,晨練的老人已經打起了太極,晨跑的年輕人也已經汗濕了背,我拉着許東南一起去豆花店吃了早飯。

麗城的豆花都是甜的,雖然我也嘗過鹹豆花,但我始終覺得甜豆花才是正義,鹹豆花像極了不加辣的麻婆豆腐。

老舅今天早上七點下班,我和許東南帶着豆漿油條回去的時候,他才剛進門不久,卻已經躺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許東南輕車熟路地把他爸的腿搬到沙發上,從主卧裏拿出一條攤子給他爸蓋上。

我拉上客廳的窗簾,突然意識到許東南為什麽這麽喜歡客廳。

把豆漿倒進保溫桶,我和許東南輕手輕腳地回到房間。

許東南的英語老師今天請假,他得了一個空閑的早晨,但下午還要去數學補習班。

許東南不情不願地做着數學題,我就在他邊上上網,心說欠債總是要還的。

時間很快就到查詢通道開放的時候,我拿着手機的手微微顫抖,想給溫柏打電話卻先接到了他的微信。

溫柏發過來他的錄取截圖,進了他的第一志願專業風景園林。

我知道他一直想要一個自己的花園。

我打電話過去,原想先恭喜他一番卻不料張嘴就結巴了,我我我半天說不出下面的話。

溫柏說:“深呼吸深呼吸!你別緊張!”

許東南也在一邊順我的後背,說:“別緊張別緊張。”

我緩過來後,對溫柏說:“恭喜你如願以償。”

“哪兒如願以償了,你還沒查呢!”他又問:“你弟在旁邊?”

“嗯。”

溫柏說:“要不然…我幫你查?”

我想了想,決定把大權交到他手上,于是說:“行,我把考號發給你。”

作者有話說:

淺烘的豆子我接受無能所以上文都是我瞎編的...

麥當勞的兒童套餐我也很多年沒吃了,具體有什麽內容我也不清楚T T

9、9

◎早點回家◎

我們挂了電話,溫柏在微信上給我發了個不符合他形象的可愛表情包,安慰我:“別慌!”

我已經好多了,還能把趁機偷閑的許東南拉回題海。

等了一會兒,溫柏接連發了好幾條語音過來,提示音像小魚吐泡泡咕嚕咕嚕個不停。

我點擊,放到耳邊,聽見他激動的聲音說:“不是采礦!”

我松了一口氣,身體順着椅背滑了下去,繼續聽第二條:“是地質工程,燕大的地質工程。”

我把截圖轉發給我媽,癱坐在椅子上,直到許東南小心翼翼地問:“哥,你還好嗎?”

“我很好。”我看着他,說:“但你要是再摸魚,你下午可能不會好了。”

許東南的數學補習老師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大魔頭,這個大魔頭憑一己之力讓許東南的數學成績在本學期裏提高了二十分,直接把許東南送進了年級前百。

我舅對此感激不盡,直接把課程續費到了中考前。

許女士給我回了個表情包,是個大頭火柴人比起大拇指,我從這個系列裏找出一個跳舞火柴人回複她。

其實這個錄取結果對我來說已經相當友好了,這個專業是我十個志願裏的最後一個,說到底,還是我自己挑的呢。

溫柏打電話過來,我走到陽臺上關上門,給許東南留下一片安寧。

“我哥他們後天走,我下周一去找你玩好不好?”

我的心跳亂了一拍,拒絕的話在腦袋裏繞了一圈又落回心底:“行啊,到時候我去接你。”

查完分的隔天我就回到咖啡館了,主要是饞,饞店裏的咖啡了,家裏只有許東南買來提神的速溶。

再見到揚帆姐,她神色如常,還招呼我品嘗她新到的豆子,盡管我仍然愚鈍,沒法一下子就感受到所有風味。

午後,揚帆姐在前臺發呆,我把高腳凳往她旁邊推了推,湊過去小聲叫她。

揚帆姐頭也不轉,仍看着外邊,問:“幹嘛?”

“你和那天那個姐姐,是不是戀人啊?”

揚帆姐這下轉過頭了,用狹長的狐貍眼看我,好一會兒後出聲:“有喜歡的男孩?”

被猜中心思,我的臉不由自主地升溫,視線到處亂竄。

“我懂了。”揚帆姐說。

狐貍在謀劃着什麽事情,狡猾地笑了,說:“純情小孩,跟姐姐說說你喜歡的人是什麽樣的?”

我的臉還是紅着,仍然不好意思,結果被一只花臂圈住了脖子,于是我只好很小聲地說:“就是和我一起長大的鄰居。”

“那他喜歡你嗎?”

說到傷心的地方,我的聲音更小了:“他是直的。”

但咖啡館很靜,揚帆姐也離我很近,她安慰地揉了揉我的頭發,說:“這就難辦了,但也不是完全沒辦法,你可以試試把他掰彎。”

我搖搖頭,沒再說話,我說不出“他讨厭同性戀”這樣的話。

揚帆姐以為我心情低落,從保鮮櫃裏拿出一塊草莓蛋糕放到我面前,“請你吃。”

我按住她準備拿手機付錢的手,說:“吃自己家的一塊蛋糕沒那麽難。”

九點半,我走出咖啡館,擡頭看着僥幸躲過光污染的幾顆星星,想:原來揚帆姐也有話多的時候。

---

七月的第三個周一,我跟揚帆姐請了假,去車站接溫柏。

麗城到燕川的高鐵很快,不過半小時的車程,這次我空着手到了高鐵站,倒是溫柏手上拎了一白色塑料袋。我眯了眯眼睛,看清白底紅字寫着“洪記醬牛肉”。

我接過袋子,溫柏笑着說:“洪記終于裝修好了,你之前不是老說要吃?”

我确實很想吃,但卻只在溫柏面前表現過兩次。

我倆并肩走着,搭上一輛的士,我們前一晚說好要去燕大看看。

的士剛出發,我接到揚帆姐的電話,說她臨時有點急事,讓我能不能回去看一會兒店,就一會兒。

我問身邊的溫柏:“抱歉,店裏的咖啡師突然有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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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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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