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4)
我得回去,要不…”
我還沒說完,溫柏打斷我:“我跟你一起回去。”
我答複揚帆姐,和司機說了另一個地址,然後扯了扯溫柏搭在大腿上的手,說:“我請你吃蛋糕。”
“還得請我吃點別的。”他說。
“當然!”我盯着他看,“你想吃什麽?”
我把醬牛肉放在大腿上,溫柏點了點包裝袋,說:“我都請你吃醬牛肉了,你怎麽也得請我吃點帶勁兒的吧?”
“那請你吃燕川當地特色菜吧,很辣很辣。”
是真的很辣,毫不誇張,許東南帶我去吃過一次,雖然食材昂貴,但吃了幾口後我就覺得胃裏燒得慌,最後還是問服務員要了瓶椰汁才緩過勁兒來。
外頭的風從半開的車窗裏跳了進來,吹得我倆頭發亂糟糟的,溫柏的聲音夾在風裏:“行,那我可要多點幾道菜。”
的士駛到咖啡店門口,我看見揚帆姐站在門口,神情焦急地打電話。她看見我後,挂斷電話朝我點點頭:“我大概兩個小時後回來。”
我點點頭,說:“快去吧。”
揚帆姐轉身前打量了溫柏一番,我不知道溫柏是否察覺到,但我發現了。
狐貍是一種精明狡猾的動物,我覺得揚帆姐應該是看出了什麽。
今天下午的客人不多,我把溫柏拉到一張桌子前坐下,體貼地拿下他背上的書包,問:“想吃點什麽?”我轉身看了眼今天的玻璃櫃,接着說:“今天有黑森林,草莓牧場,抹茶毛巾卷。”
溫柏配合地說:“那請給我來一塊草莓牧場吧。”
我轉身要向前臺走,這才發現咖啡館另一邊的角落裏坐着個許東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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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東南桌上放着一杯拿鐵,正在奮筆疾書。難得他如此投入,我放下過去關注的心,給溫柏拿了一塊粉嫩的蛋糕。
草莓牧場是我的最愛。跨季草莓是揚帆姐定的,甚至比冬天的草莓還要香甜,對于草莓愛好者來說,我實在沒辦法拒絕這款蛋糕。
我系上印着“路演”的棕色圍裙,坐在前臺朝溫柏的方向看,大部分時間是在看溫柏作畫,偶爾越過他看玻璃外的行人。
正是暑假,外頭熱氣騰騰,常有來店裏閑聊打發時間的年輕學生。座位上的衆人是什麽神情,我在前臺一覽無餘,尤其是溫柏前面那桌的兩位姑娘,盯着溫柏謀劃着什麽已經好一會兒了。
當我把視線再次轉移到溫柏身上時,看見他仍在畫畫,嘴角卻挂上了笑。
大約過了三分鐘,那兩位姑娘拿着手機出動了。
咖啡館裏除了輕松的爵士樂外就是一些細碎的聲音,因此那兩位姑娘說了什麽我聽得一清二楚,我竭力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正好許東南走了過來,一臉嚴肅地端着空杯。
“幹嘛?”
“續杯。”許東南說。
我接過杯子,面無表情地為太子爺續了杯,看着他回到座位上把咖啡當可樂喝。這小兔崽子今晚怕是不想睡覺了,我想。
等我伺候完許東南,那兩位姑娘已經推門離開,而溫柏仍在位置上塗塗畫畫。
時間接近五點,揚帆姐黑着臉,裹着熱風回到了店裏。系上圍裙後,她的表情溫和了許多。
當她走到我身邊給機器添豆子的時候,我明顯聞到了她身上的煙味。
出于關心,我小聲地問:“發生什麽事了?”
揚帆姐動作一頓,眼神淡漠:“沒什麽,一點小事。”她把空袋子折疊,放進垃圾桶,然後看着我說:“下午謝謝你了,快帶朋友去玩吧。”她朝溫柏的方向偏了偏頭。
我解下圍裙放進櫃子裏,語氣是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歡快:“那我走啦。”
桌上的咖啡和蛋糕都已經被消滅幹淨,我曲指敲了敲桌面,等對方擡頭。
“走吧,請你吃飯。”
我看見溫柏眼睛一亮,按滅了平板的屏幕。
咖啡館附近有一家正宗的燕川菜,老板是一對夫妻,已經在這裏做了三四十年的生意。
飯館雖小,但五髒俱全,幹淨衛生,餐具放在消毒櫃裏,而非打着塑封的套具。即使如此,溫柏還是習慣性地燙了兩份碗筷。
“水煮肉片?要豬肉還是牛肉?”
“牛肉。”溫柏說。
“幹鍋肥腸、白灼秋葵,再加兩碗米飯。你看看菜單,還有沒有想吃的?”
溫柏接過菜單,點了一道很不燕川,但我很喜歡的糖醋裏脊。
當那盆紅通通的水煮牛肉被端上來的時候,我覺得自己的某個部位隐隐作痛。
溫柏喜歡肥腸,而我則喜歡豆腐,豆腐底下鋪的香菇肉末碎拌飯吃香得很,辣度一般,這是我最喜歡的一道燕川本地菜。
這家店的糖醋裏脊稱不上驚豔,雖然酸甜但吃多了發膩。
我看着溫柏水煮牛肉就米飯吃得香噴噴,鼓起勇氣從一鍋的花椒紅油裏夾出一筷子豆芽菜,在白花花的米飯上蹭掉油之後才吃進嘴裏,結果還是被辣得張嘴哈氣。
溫柏把那盤糖醋裏脊往我面前推進,又給我的杯子添滿椰汁,“喝點,臉都辣紅了。”
我把滿滿的一整杯椰汁都喝完後,舌頭終于舒服了不少,但同時也快喝飽了,只能在位置上有一口沒一口的進食,看溫柏大快朵頤。
等桌上的飯菜被吃得差不多,我問溫柏:“帶你去紅石公園逛逛?”紅石公園是燕川的著名景點,每天晚上都有音樂噴泉表演。
“不了,”他說:“我買了七點半的車票,回麗城。”
我驚訝:“這麽快?”
溫柏點點頭,并不回答而是把話題一轉:“買單去。”
糖醋裏脊還剩了半份,我招呼服務員打包,轉身先去結賬。
我和溫柏走出飯店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六點半,從飯館到高鐵站要半個小時,正好能趕上。
匆匆把人送到機場,我後背都是汗,我推着溫柏過安檢,他卻反過來抓着我的手腕問:“什麽時候回去?”
他又說:“馬上就發錄取通知書了,要本人簽收的。”
我看了一眼顯示大屏上的時間,随口說:“快了快了。你先進去,馬上就開始檢票了!”
腕上的溫度消失,溫柏放開了我,說:“你都來了好久了,玩得差不多就回家呗。”
廣播響起:“G342次列車即将開始檢票……”
溫柏催我回家其實我是開心的,但思及他的取向,我也知道他只是需要我身為朋友的陪伴。
“我這個月月底回去!”
他得到答案,嘴角終于提起一點弧度,點點頭進了安檢。
作者有話說:
兩個人當然要吃同款蛋糕啦!草莓牧場是商品名~
完結後會寫一篇溫柏視角的小番外,方便大家了解這位朋友的心路歷程。
10、10
◎游神◎
晚上回到家,許東南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雙眼無神地注視着前方正播放綜藝的電視,樣子像是失了魂。
我在他身邊坐下,沙發自然而然向下凹陷,許東南卻如老僧入定一般不受影響。
我在他耳邊小聲地說:“我打包了燕川人家。”
燕川人家是那家本地菜管,許東南是那家店的忠實粉絲。
果然,許東南一聽“燕川人家”幾個字忽地就轉頭了,眼裏盛着光,激動地問:“在哪裏在哪裏!”如果他身後有尾巴,可能已經如螺旋槳一般轉了起來。
“餐桌上,”我站起來說:“自己拿去。”
我回房間洗完澡,坐在床邊看起了回家的車票。鑒于許東南今天在咖啡廳裏良好的表現,我沒有催促他做題。
燕川到麗城的車票每天都大把大把的有,一點兒不緊張,我看了看,還是先給許女士去了電話,因為上回她說要外出寫生,而我出門沒帶家裏的鑰匙。
凄凄涼涼地被關在自己家門外可不是多好的體驗。
電話被接通,許女士懶洋洋地問:“兒子什麽事兒?”
我聽見我媽說話的語氣後,便可以确認她一定沒出門,這會兒在家喝小酒呢。
“我這周五回去吧?”
“诶?先別!”
我疑惑,問:“怎麽了?”
“過幾天我想去燕山寫生呢,到時候咱倆再一起回家。”
我信了我媽的“過幾天”,結果一直等到了下周二,人才姍姍來遲。
那天我正在咖啡店品嘗揚帆姐新進的豆子,就見一位戴着墨鏡穿着長裙的卷發女士推門走了進來,我定睛一看,不是我媽又是誰?
許女士徑直走向前臺,拉着行禮箱的手一松,微微拿下墨鏡,笑着說:“我兒子穿圍裙也這麽好看。”
我端着杯子的手一抖,險些把咖啡灑到自己身上。
揚帆姐則熱情地走出前臺,伸手把行李箱接到自己手上,“阿姨,箱子我替您放到前臺後邊吧,您想喝什麽,要不要吃塊蛋糕?”
我自然不可能讓另一位女士提行李,于是放下杯子把箱子提到了前臺後邊,這樣不怕丢。
許女士大概是為了來燕川特地買了條新裙子,黑底色,裙擺上是水墨鯉魚,随着裙擺的起落,這一尾尾鯉魚好像在游走一般。這大概是條吊帶裙,許女士為了防曬還在外頭套了件短袖黑西裝,看起來還有點女總裁的感覺。
“給我來杯拿鐵吧,再要一塊抹茶蛋糕,我就坐那邊。”她指了指窗邊的位置。
“好嘞。”我說完立刻行動了起來,準備讓我媽嘗嘗我的手藝。
許女士那個位置,擡頭正好能看見遠處連綿的群山,因為這條街越往上走海拔逐漸升高,呈上坡之勢,天氣好可以看見白雲環繞在山頭的景色。婀娜多姿的山體在雲後時隐時現,如含羞少女,因此燕山也被當地人稱為姑娘山。
果然,我把咖啡和蛋糕端過去時,我媽已經拿出了速寫本,用針管筆塗塗畫畫了起來。
今天街道上的人尤其多,在這個非上下班時段是很奇怪的。我忍不住頻頻朝外頭看去,看見走在前頭的幾位大爺大媽身後跟着幾位肩擡神佛塑像的年輕人。年輕人的動作穩穩當當,塑像不歪不斜地前進着,再後頭跟着的人走幾步便丢下一小節鞭炮,紅色的鞭炮炸得細碎,紙屑跟着風飄向各個角落。
我覺得奇怪,這麽大的陣仗,街邊的人居然毫無意見,有的甚至走到門口雙手合十,虔誠地注視了起來。
揚帆姐看出我的疑惑,小聲解釋:“這是當地風俗,叫游神。當地人請神佛巡境,保佑各家平平安安,順順利利。”
燕川當地人有許多迷信的活動,這我是知道的,但如此轟動我還是第一次見。
我問揚帆姐:“燕川不是禁放鞭炮嗎?”
揚帆姐的視線也仍在街上,跟着那一列人馬,“保佑平安的事兒,誰想出來攔?那多不吉利。而且今天這些人還算少了,之前我還見過更大規模的。”她拍了拍我的手臂,接着說:“诶,快許個願。”
我看着揚帆姐雙手合十閉上眼睛,也跟着閉上眼睛在內心默念起來。
轟轟烈烈的隊伍從我們的視野中消失,周圍又歸于平靜,我悄悄挪動到我媽身邊,果然看見她已經把剛才的場景記錄了下來。
因為許女士的到來,揚帆姐讓我在飯點提前下了班。
下午的那一幕就像憑空出現,又憑空消失,如今街道上仍是滿滿的現代化。
我惦念許女士穿着小高跟鞋不好走路,直接打車去了商場,找了家好評頗多的私房菜。
我媽廚藝雖然一般,但勝在她本人很有自知之明,因此經常在沒課的周末帶我出去下館子,所以這些年東西南北中各種菜系我嘗過的也不少,但這家的菜肴讓我倆贊不絕口!
我和我媽把四個菜洗劫一空,連米飯也吃得一粒不剩。
看着一桌的空盤,我摸摸肚子,心滿意足,問:“媽,你和舅舅說你來的事兒了嗎?”
我媽靠在椅背上,答:“沒,我自己在山腳下定了間民宿,不和你們擠。”
燕山上有座湖心亭,風景奇佳,據說遇到下毛毛雨的天氣時更是一絕,湖面上煙霧缭繞,令人如臨仙境。但我也只是在網上看過視頻,未曾親眼見過。
“媽,我明天想和你一起去。”
許女士拿過桌邊的賬單,起身準備結賬,随口答應:“行,正好幫我背畫具。”
我把我媽送到燕山下的民宿中,仔細确認了居住情況後才離開。
返程途中,我給溫柏發了條微信:明天要和我媽到燕山上的湖心亭看風景,到時候拍照給你看。
溫柏回複得很快:要不是我有點事兒,我就和許姨一起去了。
我當時不知道他說的“有點事兒”是真是假,後來才得知這幾天他爸媽接連從國外回來了,正在辦離婚手續。
作者有話說:
本章短小一下
預計月中完結,下一篇想開民俗相關題材,也有可能先把古言坑填一下...
11、11
◎假性出櫃◎
七月的燕川總是晴空萬裏,除了偶有短暫的午後暴雨以外,地面天天都在被炙烤着,毫不誇張地說,是在地上敲個雞蛋都能烤熟的程度。
在和許女士約好一起上山玩耍的早晨我起了個大早,收拾好東西後,我舅喊住我,從冰箱裏拿出一個保鮮盒,加熱放至稍涼後塞給我,說:“你們帶着中午吃。”說完回房間繼續睡覺了。
我打開看了眼,暖意漸起。裏頭是只烤鴨,麗城特産,大概率是從機場買帶回來的。
我舅和我媽雖然住在不同的城市,一年裏也見不了幾次,但感情不減半分。
還記得我爸剛走的時候,我舅才剛開始工作,每天都忙得像陀螺卻還抽空到麗城帶我去吃肯德基麥當勞,以此減輕我失去父親的痛苦和我媽精神生活上的壓力。
許女士那一陣子面對我的時候總是忍不住哭,我舅牽着我去麥當勞的時候總說:“你媽不是對你有意見,她只是太難過了。”我當然知道,因為別人總說我長得更像爸爸。
我舅一向不善言辭,但我總能從他的語言中得到安慰。
把保鮮盒穩穩當當地放進包裏,我又到便利店買了早飯和幾個飯團準備和烤鴨一起當午飯。
遇上周末,清晨的公交車裏只有零零散散幾個人,悉數坐在最後幾排,有的是上班有的是下班,搖頭晃腦地打着盹。
我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跟着公交車晃起來,今天這個司機的車技有點野。
這會兒的溫度比我感受過的任何一個燕川早晨都要涼快,我看了看遠處,白雲中夾着大大小小的灰雲随着風移動,頓覺不妙。
我忙給許女士去電,電話嘟嘟兩聲被接起:“怎麽啦兒子?”
我一邊關注天上的雲一邊問我媽:“媽,好像要下雨了。”
許女士淡然地回答:“是啊,天氣預報說了今天要下雨,你又不看天氣預報?”
耳邊話音剛落,傾盆大雨唰地砸了下來,和公交車碰撞,發出巨響。
我只顧看遠處的天,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頭頂上已經是烏雲密布,還傻乎乎地感受着這個舒爽的早晨。
“記得帶點吃的啊,山上不知道有沒有餐館。”
我回答:“帶了水,幾個飯團,還給你帶了個三明治。”
“我在民宿吃過早飯了,三明治留着中午吃吧。”
公交車還在繼續前行,目的地是離民宿不遠的一個公交站臺。我拿出手機看了眼天氣,上面顯示短時間內雨不會停,但有變小的趨勢。
我緊緊抱着雙肩包,長長地嘆了口氣,還好書包的面料是防水的。
為數不多的乘客陸陸續續下了車,只有我一個人抵達了燕山公交站,好在豆大的雨變成了毛毛細雨,叫我不至于太過狼狽。
當我濕着頭發走進民宿時,我媽已經準備好了一塊毛巾,手法粗糙地貼了上來,對着我的頭一頓搓。
“趕緊先擦一擦,小心一會兒感冒咯。”
視線被雪白的毛巾遮蓋“好好,我自己來。”我從我媽手裏拿過毛巾,自己動手。
許女士幫我擦幹書包表面,把其他一些食物和用品放了進去,邊做邊說:“本來想叫上小柏一起來的,結果他爸媽回來了。”
我擦頭發的動作一頓,臉被蓋在毛巾下,問:“叔叔阿姨回來了?”
我媽拉好書包拉鏈,轉身檢查畫具,說:“是啊,好像一家人要出去玩呢,應該是要慶祝小柏高考結束吧。”
像是察覺到我的不尋常,許女士回過頭問:“怎麽了?小柏沒和你說呀?”
我忙繼續手上的動作:“他應該是忙忘了,畢竟一家團聚嘛。”看這個樣子,溫柏應該沒有和許女士說那件事,所以我也不敢點破。
她扯着我身上的衣服,一邊叫我脫了一邊說:“小柏獨立得叫人心疼,什麽都不愛麻煩別人,要我是他爸他媽啊,早舍不得孩子回來了。人小時候比你還招人喜歡呢,白白嫩嫩的,又乖巧,上學的時候誰的家長見了他不誇一誇。”
我努努嘴,以示不滿,但我媽說的是事實,我除了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以外,沒有什麽別的特點,但溫柏就不一樣了,他就像可愛親人的薩摩耶,小時候小區裏的叔叔阿姨一見到他就拉着自家小朋友上來和溫柏打招呼,順遍摸一摸他的小白臉。
有一回我學着大人在他臉上摸了一把,可能是力度拿捏得不好還是怎麽的,溫薩摩耶柏把我按在沙發上打了一頓,當時我臭不要臉地哭得驚天動地,把還未出國的溫柏爸媽驚動了,溫柏因此被打了一頓屁股。
隔天我去看他的時候,他挂着眼淚躺在床上瞪我,在他媽面前心不甘情不願地收下了我送給他的生日禮物。
忘了說,我們的生日只相差一天,我比他晚一天出生。
大概因為我跑得夠快,身上穿的襯衫只有下半部分濕了,許女士拿吹風機幫我吹幹後,我們才慢吞吞地上了山。
燕山的海拔說高不高,說低不低,許女士準備好了雨衣和雨傘,我倆迎着毛毛雨慢慢悠悠地上了山。
路上只有零星幾個游人,路兩邊郁郁蔥蔥,好在霧氣不大,還能在半山腰處俯瞰燕川。我擡頭看了看攀升的山路,跟在許女士身後鼓勁兒往上走。
“你瞧瞧,你這身體素質還沒我好呢。”
雖然我媽說的是實話,但我還是很不服氣地應了一句:“回去我就鍛煉!”
由于我們出發得晚,走得慢,抵達半山腰就已經花了将近兩個小時。
山上應該是在昨晚下了場大雨,山澗嘩嘩作響,片刻未停,我心中突然萌生出和許女士聊一聊的想法。坦白說,我媽和我的關系比起母子,更像朋友,我們互相依靠,偶爾也向對方吐露自己的心事,但更多的時候都處于自己的獨立空間裏,她在書房裏描繪自己的精神世界,我在房間裏做我想做的事,無論是沖動的還是深思熟慮的。
我從後方快步走到許女士身邊,收起自己的傘鑽進她的小洋傘裏。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被我的動作吓了一跳:“幹什麽?”
我把傘往我媽那兒傾了傾,說:“媽,我有點事想和你說。”
許女士眉心皺出微微的川字,問:“說呗,神神秘秘的。”
身邊經過的游人幾乎沒有,且水聲不絕,我仍是謹慎地稍稍低頭,在我媽身旁說:“媽,我覺得我好像喜歡男生。”
許女士停下前進的腳步,我倆正好站在一個平臺上,我也跟着站住了。
“你喜歡哪個男生?小柏?”她轉過頭和我對視。
我媽的直接程度讓我不好意思地轉過頭,幸好是在平臺上,否則這一步恐怕要滑一跤。
“您都知道了還說出來,不能給我留點面子嗎?”
許女士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我不禁看過去,見她眉眼舒展開後心裏一輕,負擔減半。
“我當你要說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不就是喜歡男孩子嗎。”她開始繼續往上走。
這時雨漸漸全停了,剩下被風吹落的樹葉山的雨滴。我收起傘,迅速跟上,問:“別人的爸媽都覺得這不正常,您不生氣啊?”
許女士腳步輕快,像是絲毫不受影響:“我好歹也算是個搞藝術的,只要不危及到你的生命安全,我都能接受。”她說完轉過來看了我一眼,問:“你懂我意思吧?喜歡男孩子可以,但不可以亂搞關系。”
“我喜歡的人,”我頓了頓才接着說:“您覺得怎麽樣?”
“這是你喜歡的人,問我幹什麽?再說了,小柏是什麽樣的人,咱倆一樣清楚。”我媽再次站住,在樓梯上說:“不過,你确定你對小柏的喜歡,是那種喜歡,而不是親人間的親近?畢竟在外人看來,你們很像親兄弟。”
許女士這話不假,小區裏不了解情況的人,十個有八個以為我倆是有血緣關系的兄弟。
我不知道如何作答,只好跟在我媽身邊,垂眼看着石板階梯往上走。
許女士從我背包側邊抽出一瓶水,喝了兩口說:“或許你可以再想一想,自己對小柏到底是什麽感情。你才十八歲呢,也沒談過戀愛,慢慢摸索呗。”她忙又解釋:“媽媽不是介意你喜歡同性啊,性別在我眼裏不重要的!”
我們兩個都穿着雨衣沒脫下來,塑料沙沙作響,我伸手圈住我媽的手臂,親昵地說:“媽,你真好。”
我媽“哼”了一聲,說:“我好不好,你以前不知道啊?”
微陡的山路突然結束,視野也跟着開闊起來,不經意間,我們竟然已經走到了山頂。
與此同時,我的內心也開朗起來,雖然我的出櫃被提出了質疑,但得到了許女士的首肯後,我對自己的感情又從容了幾分。
雖然我和我媽在生活上都曾遭遇不測,但值得慶幸的是我們的關系也因此更加緊密,我們無話不說,盡最大努力包容對方。
早晨的烏雲已經消散殆盡,站在山頂可以将被雨水洗刷清新的燕川盡收眼底,我和許女士默契地同時取出相機,拍下這座繁華且不失古韻的城市。
離開這個觀景臺,我們繼續向湖心亭進發,在距離目的地不遠處的長凳上用了午飯。
我剛想把鴨腿骨頭丢進垃圾石,就被許女士制止:“山上垃圾不好處理,咱們自己帶下去。”
于是我把便利店的袋子拿出來當垃圾袋了。
我舅買的烤鴨很香,即使是二次加熱也并不影響它的品質,連許女士這個嘗遍各種烤鴨的人也贊不絕口。
我吃東西的速度比我媽快一些,吃完便抱着垃圾袋一邊等一邊把新鮮的照片發給溫柏。
我以為他好不容易一家團聚,此時應該忙着和父母交心,沒想到很快就收到了的回複:好漂亮的風景,開學我們一起去!
作者有話說:
因為叢叢對自己的感情還不夠清晰,因此我把這稱為“假性出櫃”,即還不能完全确定自己在現在和未來喜歡的人都一定會是男孩子。就像我們通常所說的“假性近視”一樣,此時的叢叢如果被溫柏一把拒絕,完全有可能喜歡上女孩子。
存稿發完啦,因為碼字的同時還有別的事情,所以以後大概兩天一更,或許有意外更新掉落也未可知,總之謝謝閱讀=3=
另外我還是高看了我自己,中篇應該是寫不到了...
12、12
◎聊五毛的天◎
饑腸辘辘的許女士一邊啃着雞腿,一邊關注剛剛“出櫃”的她親兒子我,問:“跟小柏聊天呢?”
我一邊點頭答應,一邊在微信裏問溫柏吃過飯了沒有。
他回複:在雲煙海鮮館,你呢?
雲煙海鮮館是麗城著名的海鮮館,據說裏頭的大魚大蝦都是老板和同樣喜歡海釣的親朋好友出海的戰利品,因此來之前都要提前預約。我和許女士這麽多年就排上過一次,當然主要還是因為我們不夠積極。
許女士紮好垃圾袋,拿過畫具包朝湖心亭走去,“你們聊,我先過去。”
我伸手接過,再次确認袋子已經紮緊後放進背包,回複溫柏的消息。我拍了張眼前的風景發給他,說:在山上,剛吃完烤鴨和飯團。
溫柏:我看網上說,馬上就要發錄取通知書了。
我一看就知道他話裏有話,于是回:這周周末就回家。
雖然不知道屏幕那邊的溫柏是什麽表情,我反正是忍不住笑了,原因不言而喻。
溫柏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很快地發來幾道美味菜肴的照片,鮮燒龍蝦、紅燒鮑魚、牡蛎鹵面等等等等,有好幾道都是我沒吃過的。
我問他:這家的鹵面真那麽好吃嗎?之前去的時候都已經賣完了。
雲煙海鮮館的鹵面堪稱麗城一絕,聽說牡蛎鮮甜,都是客人點了菜才啓的,面條也是當天手工拉制的。
出于好奇,我再次點開那張圖,發現裏面似乎放了個頭小小的鹌鹑蛋。
溫柏:好吃是好吃,但裏頭有鹌鹑蛋。
這樣一來我對這道菜的興趣便減了三分之一,因為我不吃鹌鹑蛋。
溫柏又發來幾張照片,我一看,是一道粉絲扇貝和一張畫,畫裏有個紮羊角辮的小姑娘。還未等我詢問,他已經發來解釋:發錯了,那是我堂妹。
我回複:我吃過他家的扇貝,蒜蓉很香!
想了想又發了一條:小姑娘很可愛!
溫柏:不哭的時候很可愛,哭起來就是小惡魔!
我:很難不贊同。
我還在擺弄手機,許女士發來消息:還不來呢?
我速回:就來了!
我匆忙和溫柏說了拜拜,背起包向湖心亭走去。
經過雨水洗禮的湖面看起來更明淨了,而亭子的四個邊角是上揚的飛檐,此時立着幾只肥嘟嘟的小麻雀,靜中有動。
雖是周末,但出于天氣和時間段的原因,此時亭子裏只有我媽一人,我快步走過去一看,她的畫板已經鋪上了色塊。
雖然許女士畫技超群,但我顯然沒有繼承到這系列的基因。我媽曾經帶着我去一些展覽看畫,但我眼裏除了莫名其妙的線條就是莫名其妙的色塊,沒能體會到它們想要表達的內容。
後來和許女士一起逛展的任務就交給了溫柏,而我負責看家。
下山的時候,我問許女士:“媽,我周末回去,您和我一起還是怎麽的?”
許女士仍帶着自己的遮陽帽,帽子上的黑色絲帶随着她的動作擺動着,“我明天回去,明天有張稿得交,來之前我給忘記了。”
“哦,那我到時候自己回去啊。”
“自己回呗,都算是個大人了,還能走丢怎麽的?”她停下腳步,“哦對,你這幾天記得問問你舅烤鴨哪買的。”
“知道啦。”我說着,伸手把另一個包從她後背上拿下來,“這包輕,我背前面。”
夏天的太陽落山晚,我們下山時天仍大亮着,我這才發現原來民宿的小院裏是一家小餐館,雖然位于景區,但價格和市區差不多。菜單上清一色是燕川本地菜,唯一的區別是下方表明了食材來源于自家土地。
返回舅舅家中時,我仍然選擇了公交。
開往市區的公交上載滿了人,形形色色,上上下下。我被困在幾個中年大叔之間,只能一手抱住身前的背包,一手抓緊扶手,海草一樣跟着車身搖擺。
褲子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我伸手摸出來一看,是溫柏,結果還沒等我點擊接聽,司機突然一個急剎車,手機脫手飛了出去,咔地一聲砸到地上。
我在擁擠的人群中壓根無法移動,只能任由默認鈴聲持續地響着,直到車子在紅燈前緩緩停下,有一位好心人把手機撿起遞了過來。
手機很堅強,屏幕上意外沒有出現裂痕。
我接過手機,伴着嘈雜的車內廣播道了謝,才點開屏幕給溫柏發了條消息,為防悲劇再次發生,發完後我火速把手機放進了口袋。
許東南今晚要上補習班,數學老師由于家裏有事兒把課程調到了晚上。舅舅今天上晚班,十點左右我得過去接他兒子。
把一身臭汗的自己摔進沙發,我拿出手機發現溫柏并沒有回複,于是直接一個電話撥了過去。
等了一會兒,溫柏接起,卻遲遲沒有說話,惹得我以為電話沒接通,把屏幕看了又看,确定确實接通了後問:“木白?”
他“嗯”了一聲,有點沙啞。
我翻身坐起來,忙問:“發生什麽事了?我剛剛在公交車上呢。”
溫柏那邊很安靜,他吸鼻子的動作清晰地傳過來,聲音有氣無力:“沒事兒,就是想給你打個電話,太無聊了。”
我開始懷疑溫柏是不是剛剛哭過,因為這聲音實在不正常,倒是和小時候挨打後控訴我的聲音很相似。
但我不敢問,只是說:“哦,那你吃晚飯了嗎?我今天晚上喝了土雞湯,等下要去接我弟放學。”
“你弟都那麽大了,還要人接?”
“那個老師住的小區附近正在檢修電力設施,路燈不亮,又要經過幾條巷子,不大安全。再說我也沒什麽事,就當散步了。”
說着說着,我又躺下了,心想悄悄地不告訴他周末回家的事,給他一個驚喜,卻沒想到他下一句就問:“許姨說你周末回家,是周六還是周日?”
好家夥,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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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