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8)
”
我點點頭,“看來改天得和他聯絡一下感情,争取先富帶後富。”
溫柏噎了一下,想說的話被手機鈴聲打斷,是溫爸爸來電。
“嗯?和叢叢在外面吃宵夜…吃完了,在回去的路上了…好,我樓下買了帶上去。”
等他挂了電話,我問:“叔叔又讓你帶醋回家?”
溫柏聽了笑開花:“是啊,麗城吃醋大王沒跑了。”
“叔叔回國工作也挺好的,總不能老放你一個人在這。”我說。
“其實也還好,都習慣了,而且不是還有你們嗎。”
“确實,”我說,“咱們這日過的…”
說話間,身邊的人沒跟上來,我轉頭才發現溫柏不知為什麽站住了。
我往回走,問:“怎麽了?”明明剛剛還笑嘻嘻的。
溫柏垂着眼眸,手上小動作不斷,摸摸自己的書包帶子,又伸過來摸摸我的。
“到底怎麽了?”
我把他的手從書包帶子上拿開,他收回去繼續摸自己的,樣子突然可憐起來。
“你不想知道我媽為什麽沒回來嗎?”
我抓着書包肩帶的手不自覺地收緊,沒料到他要提的是這件事,于是被迫回憶起那個晚上的每一點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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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想說早就告訴我了,不說肯定也不希望我問吧?”我拍了拍他的手背:“咱回家呗?大晚上的都是蚊子。”小腿上似乎被咬了幾個包,隐隐有些癢。
我本就比他矮,這要是白天,再稍稍低頭就能看見他泛紅的眼眶。
溫柏緩緩動了起來,跟迷路的小朋友似的,我看不下去,牽住他的手帶他往前走,一邊走一邊說:“又沒喝酒,幹嘛突然變臉。大人的事就讓大人自己解決,你別瞎操心了。”
思前想後,我還是主動交代,不想讓他繼續為這事糾結:“其實我都知道了。”
溫柏聞言忽地擡起頭,提高嗓門:“你都知道了?”
“是啊,你喝多的那天晚上,什麽都說了。”
溫柏被我牽着的那只手越來越用力,仿佛握着的不是我的手,而是一塊木頭,“诶诶,手疼!”
他放開力道,我繼續拉着他往前走,“哎呀,回家啦。”
溫柏乖乖跟在我身邊,語氣試探:“萬一我要是繼承了我媽的基因,萬一我以後也…也那個什麽了,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奇怪?”
我在心裏冷笑一聲,“這有什麽奇怪的,誰規定同性之間不能談戀愛了?”
我巴不得你立刻變成同性戀,省得我絞盡腦汁克制自己。
作者有話說:
問:如何才能虐起來?
答:作者無能,大概虐不起來了
完結後會寫一章溫柏視角,主要是展示一下幾個情緒拐點。我真的太廢了,因為是林叢的第一人稱,修修改改怎麽也沒法把溫柏的情感變化寫流暢T T
下一本直接讓主角兩個打打殺殺到結局,談什麽狗屁戀愛(開玩笑的
22、22
◎牽手◎
那道我以為深重的隔閡,就這樣被填補上了。
于是乎,哥倆好的日子又開始了。
我聽說溫爸爸一直在為出國的事情征求他的意見,于是大三的某個晚上,我看着坐我對面吃得樂呵呵的溫柏,說出了我內心的疑惑:“我聽說叔叔一直想讓你出國,你決定好了沒有?”
溫柏今晚要了一道酸菜魚,酸菜酸鮮,魚肉無刺且鮮嫩美味,是我之前也很喜歡的一道菜,他對這道菜的興趣就源自于我的按頭安利。
溫柏吞下嘴裏的魚肉,擡頭說:“沒呢,這才大三,就算要出國也還早。”他的專業是五年制,這就意味着他要在這座城市多待一年。
我點頭表示贊同,但還是又問了一句:“那你是想出去還是不想出去?”
溫柏一邊對酸菜下手一邊說:“一般般想。”
我今天要了一份番茄雞蛋刀削面,但面坨得太快,導致胃口全無。我放下筷子,對他說:“還是去吧?”
溫柏正在和筷子上頻頻滑落的魚肉鬥智鬥勇,“你希望我去?”
“外國的學習條件好,當然要去了。”
他終于放棄了筷子,拿起了勺子,“林叢是我爸派來的間諜嗎?”
我聞言也拿起勺子,快他一步舀走最後一塊魚肉,兇神惡煞道:“你沒了!”
一個寝室四個人,我和白冬決定考研,浩浩和餘皖決定就業。浩浩想參加國家的西部計劃,回去建設家鄉,而餘皖則打算進入別的行業,從零開始。
不得不說,考研的過程比高考更考驗人。在浩浩和餘皖的支持下,我和白冬每天早上六點起床,晚上十二點睡覺,從開學一直堅持到了十二月份。
忘了說,這個暑假我為了圖書館的資源和環境留校了。白冬亦然,為此,他和女友短暫分開了。
整整半年,我每天早上六點準時睜開眼睛,腦袋裏就開始想敬愛的□□在哪個階段寫了什麽文章,晚上入睡前,必然在腦海裏複習一遍今天學到的專業課知識。
白冬就更可怕了,他自己躺床上回想也就罷了,想着想着還要出題為難我。他的水平在我之上,自然而然能問倒我,這直接導致我第二天學得更拼了。
留校的兩個月,溫柏回校兩次,理由奇怪到令人發指,什麽最喜歡的鞋落宿舍忘記帶走了,帶回家的平板拿錯了,不是他常用來畫畫的那一臺,諸如此類,真是離譜的沒邊了。
當時忙着學習,也沒細想其中疑點,如今回頭再看,總覺得他來學校一定是有事瞞着我。
開學後,溫柏他們專業統一組織外出實習,一整個學期忙着和實習報告作鬥争,我們最經常的聯系也就是在我從圖書館回宿舍的那段路程裏打個電話,互相說說一天做了什麽。
考完的那天,我連回圖書館收資料的力氣都沒有,直接回宿舍睡了個天昏地暗。
睜眼的時候,寝室黑漆漆的,唯有浩浩的位置正在發光,我一看,浩浩正在下面用食指打字法敲資料。
我頭頂鳥巢,迷迷茫茫扒着欄杆問他:“你今天怎麽用小學生打字法?”
浩浩擡頭:“睡醒了啊,這不是怕劈裏啪啦吵到你嘛。”
我呈大字躺回床上,語氣無力:“浩浩真是我的好兄弟。”
“哦對了,”浩浩恢複了劈裏啪啦打字法,“我剛回來的時候在樓下遇到溫柏了,他說聯系不上你。”
我聽了立刻睜大眼睛,拿起手機,才發現居然已經九點了。
浩浩還在說:“我說你要麽在路上,要麽已經回來睡覺了,他說要是你在宿舍睡覺就不用叫你了,他晚點再聯系你。”
考前的這一周,除了回寝室碰到室友閑聊幾句,有的時候我甚至連許女士的消息都忘了回,更別提關心一直在外忙活的溫柏了。
溫柏在微信上說等我考完帶我出去下館子,見我沒回複,又發消息讓我好好修修。
我翻身下床,飛快洗了把臉給溫柏回電。
溫柏像是收在電話旁一樣,嘟了沒兩聲就接通了。
我忙說:“我考完直接回寝室了,睡到現在才醒。”
溫柏邊笑邊說:“我猜到了,出來吃飯嗎?”
食堂,陌生的面孔正在夜宵窗口前游走。
走進室內,我身上的寒意終于被食堂裏熱烈的氣氛驅散。
溫柏看着我的鼻子,有些無奈地說:“這麽久了,你還是一出門就紅鼻子。”
我把口罩折疊放進口袋,吸了吸鼻子道:“這麽久了,燕川的冬天還是沒趕上氣候變暖。”
我摸了摸肚子,戀戀不舍地看了眼忙碌的炸雞窗口,被溫柏推到重慶小面前,點了一碗大排骨湯面。
我點餐的時候他排在我身後,誰知我一點完,他就到旁邊窗口要了份咖喱牛肉飯。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這個人走到我面前坐下,強烈不滿:“我吃小面你吃香噴噴的咖喱!”
“這個很辣的!你不行!”
小面窗口和咖喱窗口的叫號聲同時響起,我倆站起來,我惡狠狠地說:“一會兒就讓你看看我行不行!”男人怎麽可以被說不行,我一定要行給他看!
大排骨湯面只比清湯骨湯面多了幾塊排骨,而溫柏的咖喱飯就不一樣了,色香味俱全,一對比顯得我的面更寡淡了。
“沒吃過這家的飯吧,前陣子才開的。”
我伸着勺從他盤子裏鏟了一大口,不服地說:“我倒要看看有多辣!”
米飯拌着顏色鮮豔的咖喱,上面鋪着大塊大塊的牛肉和土豆,怎麽看怎麽令人胃口大開。
溫柏看我這架勢,說:“小口點吃,辣到了還能緩一緩。”
我偏不信,長大嘴巴吃了一大口,舌頭剛沾上咖喱的時候還沒感覺,接着兩秒,三秒,辣味随着咀嚼在口腔內炸開。等把一整口都吃完,我懷疑我的嘴唇也腫成香腸了。
我拉開棉衣拉鏈,拿手給自己的臉扇風降溫,而溫柏到食堂門口的小賣部買了一瓶牛奶。
“我剛剛說什麽來着,辣到了吧。”他把吸管戳進牛奶盒裏,遞給我。
咕嚕喝了兩口牛奶,我的舌頭終于舒服多了,“為什麽你這麽能吃辣!”
溫柏面不改色地吃着我認為特辣的咖喱,道:“是因為你吃不來辣,才覺得特別辣。”
我老老實實吃回自己的骨湯面,再也不看對面的咖喱了。
“寒假出去玩怎麽樣?正好你也考完了。”
我呲溜一口面條,問:“去哪玩?”
“去瑞城爬雪山怎麽樣?”溫柏的語氣充滿了期待。
“我覺得可以,但我的身體不一定覺得可以。”自己的身體素質幾斤幾兩我還是知道的。
“讓我再想一想。”溫柏說。
我以為他的意思是換一個目的地,沒想到是想辦法折騰我。
從寒假的第一天開始,我就沒睡過懶覺,原因很簡單,溫柏得到了他許姨的幫助,每天早上都拉我去樓下跑圈。而他拉我跑圈的理由也很簡單:想帶我一起去爬雪山。
我問他為什麽非要冬天去爬雪山,他說:“暑假那會兒你在備考,研究生的暑假肯定也很忙,沒辦法,只好這個寒假去了。”
他說的确實有道理,我難以反駁,只能喝兩口水努力跟上他的步伐。
溫柏汗濕的T恤貼在身上,顯露出腰腹上分明的線條。我坐在長凳上,忍不住掀開自己的衣服下擺瞧了瞧。
“別看了,什麽也沒有。”溫柏在我身邊坐下。
我快速遮住自己的肚子,“哼!”
溫柏拍了拍我的肩,道:“是得遮好,別着涼了。”
我算發現了,溫柏在激發我的潛能這件事上一直很有本事。被他這麽一說,第二天我跑得更努力了。
被溫柏鞭策着跑了一個星期,我這小身板終于有了點肌肉。
為了避開景區高峰期,我決定搏一搏,和溫柏提前到了瑞城。
除了一些自帶的東西,我和溫柏還在山下買了登山杖和便攜氧氣瓶,以備不時之需。
看着眼前巍峨屹立的雪山,我除了“哇”意外基本上說不出什麽話,真是書到用時方恨少。
乘擺渡車到索道入口,我的眼睛一路都離不開窗外的景色。
溫柏在我身後問:“沒覺得不舒服吧?”
我頭也不回,“沒啊,好得很。”
但當乘上上行纜車時,我的高原反應漸漸發作了,腦袋不受控制地跳痛,加上環境寒冷,漸漸有愈演愈烈的趨勢。本想吸點氧繼續前進,但由于情況沒有好轉,我最後還是被溫柏拉着搭上了下行的纜車。
背靠纜車玻璃,我虛虛地問:“咱們就這麽回去了?”
溫柏拿手指在我額頭上輕輕彈了一下,“要不然呢?這就是你前二十年不鍛煉的後果。”
下了纜車,我們又搭上返程的擺渡車,幾近二十分鐘的路程,我在車上小小眯了一覺,緩解了部分不适。
我們來之前特意看了天氣,這幾天正是瑞城冬日裏難得的晴天。山下一片熱鬧氣氛,游客與當地居民交融在一起,人群比我們來的時候要多得多。
我疑惑道:“今天怎麽突然這麽多人?”
我的話被旁邊一個本地大叔聽了去,他轉過頭來對我們笑着說:“你們還不知道吧?今天是瑞城的哈山節,大家從這條路一直往上走,到盡頭的彌克寺,燒香禱告祈福。”大叔的普通話算不上标準,但能感覺到他已經在努力把事情說明白了。
因為海拔高的原因,大叔的皮膚曬得黑紅,但身形壯碩,穿着瑞城當地的特色服飾。
我和溫柏回頭看了眼遠方的彌克寺,沿班克大道一直往上,規模宏偉的彌克寺就像懸在空中一樣,其下有無數的瑞城百姓身着古樸的特色服飾,三步一跪,有如上雲霄。
我還沒回過神,身旁擠着經過了一群人。溫柏把撞到他身上的我攬住,皺着眉看了眼那群人。
我收回看向遠方的視線,回過頭才發現原來大叔在腳邊支了個攤,販賣一些特色小飾品。
我蹲下來看,大叔說:“這都是我老婆自己做的,到彌克寺上香過的啦。正好今天哈山節,她讓我拿出來掙點錢。”
我一眼看上只紅色的小老虎挂件。小老虎頭頂的王字沒有特別端正,卻帶出一番可愛的意味。
我拉了拉溫柏垂在身側的手,擡頭看他:“買這個送給你好不好?”
溫柏也蹲下來,伸手在黃燦燦的布上挑選起來,“送禮還能征求當事人意見?”
說的也是,我幹嘛征求他的意見。
我想站起來付錢,沒想到還沒站直就兩眼一黑,好在及時搭住了溫柏的背。
溫柏感受到我托付在他背上的壓力,身體僵硬住,問:“怎麽了?”
大叔見狀也伸手扶我,“小夥子是高原反應還是低血糖啊?”
我收回搭在溫柏身上的手,放他站起身。
“高原反應有,低血糖也有。”溫柏替我回答,“要這個。”他拿了一個紅色粗線做主體的編織結,上頭又用黃色細線纏出了一個我看不懂的花紋。
“我要這個。”我拿着小老虎。
“你們一起付嗎?”
我搶答:“分開付。”既然是送給溫柏的禮物,沒道理讓他自己付錢。
我拿着小老虎挂件對他說:“轉過去,我給你挂上。”
溫柏轉了過去,我開始對他的書包拉鏈動手,一邊挂還一邊說:“平平安安,順順利利。”
挂好之後,溫柏說:“輪到我了。”
我眼睛一亮,問:“給我的嗎?”
溫柏用一種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我:“不然呢?”
“好看是好看,就是不知道這個花紋是什麽意思。”我說。
“這個都不知道?”溫柏挂好挂件直起腰,“一看就偷懶沒好好做功課。”
一不小心把自己偷懶的事情暴露了出來,我也不敢狡辯,只好對他嘿嘿傻笑兩聲。
“要去彌克寺嗎?”我問。
“不去了,吃個飯回酒店看風景吧。”
“啊…那太可..诶!”書包裝了太多東西,直直凸了出來,很容易就被從身旁經過的行人撞到。
我頻頻被行人撞到書包導致身體轉來轉去這件事好像更堅定了溫柏回酒店的決心,他一把牽住我的手,“走吧,剛剛來的路上正好有經過一家很出名的飯店。”
大概是心理作用,隔着兩幅手套的厚度我似乎都能感受到溫柏掌心的溫熱。
太陽下,建築的紅頂亮得晃眼,更別提部分面積還覆蓋着難以消融的冰雪,世界一片明淨。在這座陌生城市明亮的白晝裏,我和溫柏光明正大地牽着手走在路上,卻無人投來怪異的目光。
我暗嘆一聲,要是時間在此刻定格就好了。
作者有話說:
快完結了!(歡天喜地地跳起舞
本來晚上要更的,結果外出了一趟耽擱了。
23、23
◎除夕1◎
今年除夕夜,我家熱熱鬧鬧地準備了一桌好菜。因為爺爺奶奶去世的早,許東南和他媽又不親,我舅索性帶着許東南來我家過年了。
即使已經提前說過,年夜飯由我和許女士負責,我舅還是執意帶着大包小包的東西來了。
兩人是下午來的,許東南走在前頭,先按鈴上了樓,我在他身後沒瞧見我舅,問:“你爸呢?”
許東南脫了鞋穿着襪子往廚房裏沖,“樓下停車呢!姑!我給你帶了螃蟹!活的!”小夥子幹勁十足。
過了幾分鐘,我舅也拎了幾個袋子上來了。我站在電梯門口等着,電梯門一開就接過他手裏的東西:“舅,怎麽你這還有東西?不是說好了我們負責的嘛!”
我舅摸了摸我的頭,“就一些茶樹菇、紅菇,又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讓你媽給你炖點湯,看看都瘦成什麽樣了。”說着又摸了摸我的手臂。
好在之前晨跑一周的成果還沒有完全消退,我對我舅說:“我這可不是瘦,這是精壯,你摸摸我手臂,都是肌肉。”
我舅一副“得了吧你”的表情進了家門,一眼就看見坐在沙發上悠悠閑閑吃水果的許東南,“許東南,上廚房給你姑幫忙去!”
許東南還沒來得及撒嬌,許女士在廚房已經聽見了,她探出頭:“許湘,過來幫忙!使喚孩子幹嘛呢!”
許東南聞言,徹底窩進了沙發裏,笑嘻嘻地說:“姑姑真好!”
我媽要先把鹵味丢進鍋裏翻炒一番,于是關上了廚房門,
廚房裏頭熱火朝天,客廳裏的我和許東南也沒輸,插上游戲機玩了起來。許東南大概是因為忙于學業,游戲水平大幅下降,直接被我打成了篩子。
賽前說好誰輸得多今晚洗碗,打完一局許東南卻耍賴皮不玩了。
“能不能成熟一點,敢說不敢當!”
許東南大概也意識到自己這樣有些許丢人,直起身子,“那行,三局兩勝,剛剛那局不算,我找手感呢!”
我大度地同意了:“行吧,可不能再耍賴了啊!”
一局結束,許東南又輸了。
我得意洋洋地從沙發上起來,“看來有些人對自己的認識還是不夠清晰。我去上個廁所,你緩一緩。”
身後的許東南哀怨地號叫了起來。
從洗手間出來,我習慣性地透過窗戶看了眼對面的飄窗,窗簾拉得嚴實,人跡無從探尋,這幾天基本上都是這個情況。
再回到客廳,許女士已經打開了廚房的門,瞬間香氣四溢,勾得我和許東南紛紛站到廚房門口瞧。
看到是我舅掌勺的那一刻,我明白今天的香味為什麽這麽濃烈了。
我媽端着一盤青椒炒香幹,揮手把我倆趕了出去,“別堵在門口!”
我和許東南像小狗一樣跟在許女士身後,如果有尾巴的話現在應該已經搖成螺旋槳了。
明明只是一道素菜,卻産生了葷菜的威力。幹淨的碗筷已經整齊放在了桌上,許東南拿起一副筷子就往碟裏伸,在關鍵時刻被許女士喝住:“許東南!”
“诶!”許東南答應一聲,迅速收回了筷子,假裝無事發生。
回到沙發上,我和許東南正準備繼續年輕人的戰鬥,門鈴被按響了。
廚房裏的兩個人探出頭,沙發上的兩個人也放下了手柄。
新春在即,家家戶戶忙着挂紅燈結新彩,誰會這個時候來拜訪?
“叢叢,去開門,愣着幹嘛?”許女士喊我。
貓眼裏,熟悉地面孔顯示了出來,我拉開門,禮貌地喊了聲:“溫叔叔。”溫叔叔身後跟着溫柏,兩個人都穿着黑色的大衣,身姿挺拔。
溫叔叔站在門口沒有要進來的意思,“叢叢啊,叔叔臨時要加班,想讓小柏和你們吃個年夜飯,不知道方便嗎?”
許女士聽見聲音忙走到門口,“原來是小柏爸爸啊。”
溫柏叫了聲“許姨”。
“林叢媽媽,”溫叔叔笑笑,面色又帶着些許無奈:“本來打算帶他出去吃飯的,結果臨時通知加班,實在沒辦法,只好又來麻煩你們。”
“不過添一副碗筷的事兒,有什麽麻煩的。”
這會兒我舅也走了出來:“姐,讓人家進來,站門口幹嘛呢?”
“哦對對,”我媽拍了拍腦袋:“進來說吧。”
溫叔叔把溫柏推了進來,“我趕着回局裏,就不進去了。”他拍了拍溫柏的肩,“多幫幫忙。”
關上門,屋裏又熱乎起來。
大概是因為許東南和我舅的存在,溫柏今天明顯有些放不開,走進我家的腳步也慢了。我媽接棒把溫柏推進客廳,“別不好意思,都是自己人,這是叢叢的舅舅,那是叢叢的弟弟。”
我舅朝溫柏笑了笑,道:“你好,吃草莓嗎?昨天才摘的,特別新鮮。”我舅轉頭喊許東南:“許東南,去洗草莓。”
溫柏答:“謝謝叔叔,我來洗吧。”他說着,脫下了身上的大衣,裏頭是一件燕麥色的圓領毛衣,看起來溫和可親。
許東南翻身下了沙發,把一直放在沙發旁的紙箱子打開,倒出一大盆草莓,一邊倒一邊王婆賣瓜:“這可是我和我爸昨天親手摘的,可甜了,超級大顆,據說是那個什麽什麽品種,嘿嘿,我忘記具體叫什麽了。”
我一聽草莓整個人就來勁兒了,蹲到許東南旁邊瞧,一個個鮮豔可愛的大草莓當真和超市裏的那些小個子不一樣。
許女士從廚房裏拿出另一個盆,看着我們仨說:“換個盆,別壓壞了。”
溫柏和許東南抱着盆進了洗手間,我轉頭看見許女士坐在沙發上切換掉我們的游戲界面,問:“媽,您休息了?”
“你舅說他一個人就行。”
我“哦”了一聲,原來是被趕出來了。
我跟上溫柏和許東南,站在他們身後看他們洗草莓。
年輕人自有年輕人交往的方式,再加上曾有一面之緣,幾句話的功夫,溫柏和許東南已經聊起來了。
“過完年馬上就開學了吧?”
“是啊,根本沒時間休息。而且剛剛打游戲居然輸給了我哥,簡直匪夷所思!”
我站在許東南身後一把勒住他的脖子,“說什麽匪夷所思!我可是有實力的人!”
溫柏整理草莓的動作迅速仔細,在果量相當的情況下,他比許東南要快一步洗完,拿起一顆遞到我嘴邊。
我張嘴想說自己來,半個鵝蛋大小的草莓已經不由分說地被塞進了唇舌間。
溫柏專注地看着我,問:“甜嗎?”他自然而然地忘記了旁邊還有一個許東南,和我親昵的不像話。
我勒着許東南的手不自覺地松開,注意力轉移到嘴巴裏。草莓的果肉被我的牙齒剖開,汁水在唇齒間得到自由,我的腦袋對此只有一個感覺,那就是甜。
我忙着咀嚼,只能豎起大拇指對這些草莓表達贊美,甚至覺得今晚的年夜飯有這盆草莓也足矣。
“好吃吧,”許東南捏起一顆放進自己嘴裏,“嗯~”
溫柏笑看我倆,問:“一起打游戲嗎?”
客廳裏,許女士按耐不住下廚的心,又進廚房了,剩下我們三個。
溫柏加入了戰局之後,我的優勢瞬間瓦解,積分榜上的差距被拉開一大截。許東南更是被打得心服口服,雙眼冒着星星擠到了溫柏身邊。
看來今天晚上誰洗碗,結果已經不言而喻了。
“溫柏哥,你剛剛那個彎道過得可真帥啊!”
溫柏平時沒少被人誇獎,今天卻不知怎麽的略顯羞澀:“還好還好。”
“我聽我哥說,”
“我沒說啊!”我以為許東南要把我曾經誇贊溫柏的陳年舊事拉扯出來,忙打斷他。
結果兩個人都看向了我。
我故作平靜地前傾,一把抱起桌上的那盆草莓吃了起來。
“你聽你哥說什麽了?”溫柏問。
“我聽我哥說你是學園林的,而且畫畫還很好,好羨慕啊!我只會畫火柴人!”
電視機裏的游戲還在播放背景音樂,我目視前方,其實聚精會神地聽着他倆的對話。
“你要是從小開始學,到了一定的時候也能畫的很好。”溫柏說。
“你畫畫厲害,游戲打得好,人長得又高又帥,一定很多女孩子喜歡吧?你有女朋友了嗎?”許東南說的越來越起勁。
我一聽裝不住了,轉過頭關注他倆的對話。
溫柏的腰背突然直起來,帶得我也莫名其妙跟着直起來。
“也還好,沒女朋友。”
我在他身後,看不見他的表情。
“哦,那你喜歡什麽樣的?”許東南積極得像個小媒婆。
“我喜歡皮膚黑一點的,身高最好高于一米七,跟我同齡,”溫柏想了想,繼續補充:“得是麗城人,要乖巧孝順,稍微內向一點也沒關系。”
我頭一次聽到溫柏對于理想型的描述,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很難找到這麽高的女生呢,不過我哥要是換個性別的話,大概可以滿足吧?”許東南說出了我的心聲。
“是嗎?”溫柏把盤起的腿伸直到地上,轉過來面對我,“你別說,确實還挺像的。”接着從我的塑料果盆裏拿出一顆草莓,“叢叢覺得呢?”他說完,一口咬掉半個草莓。
熟悉的人說着陌生的話,溫柏這一口咬掉的哪裏只有半顆草莓,還有我的半顆心。
作者有話說:
工作日快樂!
24、24
◎除夕2◎
許東南這個鐵直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完全沒有感覺到我和溫柏之間的氣氛有些古怪。當然,“古怪”一詞是從直男的角度出發描述的。
我抱緊自己懷裏的果盆,不予回答。
許女士和我舅端着一道一道菜從廚房裏出來,葷的素的海的陸的,一應俱全。
瞧見我還在吃草莓,我媽指着我喊:“把草莓放下,過來吃飯了!”
客廳裏的窗戶留着縫,底下小孩玩鞭炮的聲音跑了進來,引得許東南頻頻探頭。
“你幹嘛,沒見過小孩玩鞭炮啊?”我問他。
“這麽早就開始了啊?”
溫柏也參與進來:“是摔炮那一類的鞭炮小玩具吧,還有仙女棒什麽的。”
“超市買不到的,死心吧。”我說。
許東南不舍地朝窗外又看了幾眼,這才勉強收回好奇心。
飯桌上除了鮮美菜肴,還有許女士的珍藏好酒。分發一次性紙杯的時候,許女士逗小貓一樣笑着問我們:“要不要來點?”
我和溫柏默契地搖搖頭,只有許東南癡癡地點了點頭。
身為剛成年的成年人,他對酒精飲料有着一種天然的好奇。于是在許女士把葡萄酒很不嚴謹地倒進紙杯裏後,許東南迅速且謹慎地抿了一口。
我猜測他應該是想像電視裏的那些大人物一樣品一品的,但從他的表情來看,結果不太美好。
許女士站在一邊沒有挪動,臉上的期待卻一點點地淡去,最後端起自己的高腳杯喝了一口,大概是放棄在這個家找到能和她産生共鳴的人了。
低調的酒紅色在杯壁短暫地留下痕跡,随即消失,酒精帶着葡萄發酵後特有的風味,刺激着人們的味蕾。愛的人為之瘋狂,不愛的人看一眼都覺得多餘。我、溫柏以及我舅許湘皆是後者。
今晚最得我心的一道菜,就是我舅他們從燕川帶來的螃蟹。螃蟹生前是沒有活力的灰綠色,卻揮舞着鉗子強勁地想要爬出水桶,蒸熟後雖然是生機勃勃的橙紅色,卻已經成為了我的盤中餐。
螃蟹,最妙的要屬大殼裏的蟹膏,但溫柏覺得腥,從來不吃。今晚正好有五只螃蟹,我和溫柏“商量”起來:“你不愛吃殼,我幫你解決吧。”說着已經自然地伸出了手。
溫柏點了點頭,甚至把自己的碗往我這推了推。
另一邊的許東南察覺到動靜,轉過頭問:“溫柏哥,你還有什麽不喜歡吃的,我也可以幫你解決。”
我舅漫不經心地看了眼自己的兒子,把碗裏的螃蟹殼夾了過去,沒說話。
許東南感動地朝他爸比了個心,許女士看見後表情扭曲,“少看韓劇啊。”
我無暇張嘴說話,因為碗裏的螃蟹實在鮮甜,用料酒和姜片去腥之後,蟹膏蟹肉的風味被進一步激發了。
溫柏傾過頭來,在我耳邊說:“叔叔把殼給了他兒子,我把殼給了你,請問我和你是什麽關系?”
我飛快瞪了他一眼,拿走嘴裏的蟹腿,“休想占我便宜!”
然後溫柏笑得更燦爛了。
不像我雷厲風行,溫柏吃起螃蟹則慢條斯理,我抽空看了眼他的動作,總覺得他像是在拆分什麽藝術品。
溫柏察覺到我的眼神,撇我一眼問:“怎麽了?”
我嘴裏吮着蟹腿,搖了搖頭。
他看了眼自己的碗,又看了眼我的,問:“幫你把鉗子錘開?”
我瘋狂點頭,把自己的碗推過去,示意他把裏頭的鉗子拿走。
溫柏收走了我的大鉗子,又問了其他人的意見,最後換了碟子把十個鉗子都拿進了廚房。
随即,廚房裏響起哐哐的聲音,那是溫柏在用刀背開蟹鉗。
我舅看了眼手表,招呼許東南把電視打開。開飯得早,傳統項目春節聯歡晚會還沒開始。
溫柏端着一盤蟹腿回到座位上,“叔叔,許姨,你們的,表弟的。”
“我的我的!”我早已按耐不住。
溫柏把盤子裏剩下的四個腿用筷子掃了三個進我碗裏。
我敏銳地擡眼瞧了許女士,果然和她對視上。許女士的表情掩在酒杯之後,我無從探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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