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春之祭典（上）

“小子們，有沒有興趣報名參加今年的賽舟大會啊？”晚飯的時候，老板拿着一張傳單出現在餐廳裏。

“去年春天因為洪水的緣故停了一屆，今年高城區的劃船好手們都躍躍欲試。”他一邊說着，一邊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員工們，“怎麽樣，有興趣嗎？”

說完環顧四周，海鷗快遞唯一一個不會劃船的人今天負責晚餐，所以應該正在廚房裏忙碌着。

“老板快讓我看看！”葉蘭舟看了一眼傳單，回頭對慢慢喝着湯的秦雨說道，“今年的獎金很豐厚啊，老秦你不參加嗎？”

“對啊老秦你可是之前四屆冠軍啊！”老板一邊盛着飯一邊說道。

“今年不行了，腳傷剛好，能正常去送貨已經是極限了。”

秦雨放下手中的湯碗，笑着說。

“等等……”

蘇怡樂對上面的對話感到一頭霧水，于是他舉手問道：“老板，賽舟大會是什麽啊？”

對了，這裏還有一個不了解這項活動的人在，老板放下碗筷。

水之都每年慣例，在春季到來前夕，會舉行盛大的慶祝活動，其中最重要的一項就是賽舟。選手們駕駛着賽事指定的船只，沿着環城大運河劃行一周，最快的前三名，将獲得豐厚的獎金。

由春之女神親自授予獎杯和獎金。

說着，他忽然想起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沒有交代，于是對着廚房問道：“對了，青嘉你能不能扮演一下今年的春之女神？”

“噗……”正在喝湯的葉蘭舟忍不住笑把湯噴了一桌。

“什麽，老爸你再說一遍？剛剛我在炒菜。”李青嘉從廚房走出來，一邊擦着手一邊說。

老板難得有些吞吞吐吐：“就是……那個……你能不能扮演一下今年的春之女神？”

“老爸你不會就為了一包煙出賣了自己的女兒吧！”李青嘉冷冷地回應着着。

“說吧，籌備會的人給了你什麽好處？”

老板扒着飯，含含糊糊地說：“……春季活動的運輸工作全部承包給海鷗快遞了。”

眼看蘇怡樂對大家的對話又是一頭霧水，李青嘉擦擦手，坐在他身旁解釋起來。

春之女神就是高城區每年春季舉行的另一項重要活動——高城小姐選舉冠軍，将會擔任本年度的春之女神，參加一系列的活動，其中之一就是為賽舟大會的前三名選手頒獎。

按照慣例，賽舟大會在二月結束的時候舉行，而選舉在三月中舉行，但是今年的情況有些特殊。

去年因為洪水的原因，并沒有舉行這一系列的春季活動，而前一年的選美冠軍婉拒了春季活動籌備會的邀請。

“不能把選舉提前嗎？籌備會這些老古董的頭腦也太死板了。”

李青嘉又一次感嘆這座城市和居民的特質。

老板咽下最後一口飯菜，擦着嘴說道：“就算是為了海鷗快遞的經營，就幫一下忙吧，眼下也找不到年齡合适又有空閑的女孩子啊！”

“我可不是閑人哦，我不在樂樂可是沒法好好工作的。”

“嗯……我現在已經大致掌握方向了……”

李青嘉向自己的搭檔甩過一個兇狠的眼神，蘇怡樂連忙噤聲。

哼，這個忘恩負義的小子，早知道就不要那麽仔細地教他認路了。

“對了，要不樂樂你參加賽舟吧，你們倆的班我跟蘭舟可以頂上。”秦雨大魔王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哈哈哈哈，老秦不愧是你！”葉蘭舟放下湯碗，拍手叫好。

這兩口子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就這麽決定了。”老板的總結陳詞為這場餐桌上的混戰畫上了句號。

——距離賽舟大會還有7天。

“嘉嘉姐……”

走在前面的蘇怡樂突然叫了自己的名字，但并沒有回頭。

“怎麽了？”

“我感覺這個角色不适合你。”

“嗯，今天老秦和小葉也說了同樣的話。”

明明推波助瀾的就是他們倆。

李青嘉一邊想着，一邊看着手中的箱子，那裏面裝滿了春季活動的舊資料，是今天她從籌備會那裏借來的。

蘇怡樂手中則抱着一本厚厚的資料簿，上面詳細記錄着春之女神一年中必須出席的活動清單，工作時的注意事項等等，還附有前幾屆女神的照片。

畫着精致妝容的女孩子們，身着美麗的金色長裙，露出燦爛的微笑。

就光是這個表情，自己還得多加訓練。

把箱子放在地板上，她擡起頭環顧蘇怡樂的房間，原本是客房的樸素房間裏沒有什麽裝飾品，只有窗臺上擺着幾個模型，其中就有李青嘉送他的信川橋模型。

書桌上放在幾本建築圖鑒，還有老板在他生日時送的高城區大鐘樓立體拼圖，剛搭了一個底座。

“對了樂樂，今天老秦陪你去熟悉路線了，怎麽樣。”

賽舟大會的固定路線是繞着水之都最寬闊的環城大運河一周，但是這條水道也并不是規整的形狀，而且分岔很多，極易弄錯方向。

“嗯，路線大致清楚了，老秦說過兩天有空再告訴我一些過彎的小技巧。”蘇怡樂放下手中的資料簿回答道。

“加油啊，要論速度你可不并不輸老秦啊。”不管怎麽樣，還是得給選手加油鼓勁。

“是啊，小蘇你可要替海鷗快遞争口氣，好好宣傳一番。”

老板不知道什麽時候從他們身後冒出來。

“如果能拿前三，我就戒煙一個月！”

這個賭注下的可真大。

——距離賽舟大會還有5天。

蘇怡樂與秦雨練習回來，看到一個陌生的年輕女人站在海鷗快遞門口。

“請問您是需要寄快遞嗎？”秦雨擺起營業笑容，走上前去詢問。

她搖搖頭，從手提包裏拿出一張名片。

“我是淩泉區研究所的氣象研究主任，叫林凱莉。”

海鷗快遞的會客室裏，茶幾一邊坐着自稱林凱莉的女人，另一邊是老板和秦雨。

葉蘭舟剛完成今天的送貨工作，還沒踏進海鷗快遞，就被等在門口的秦雨指使去春季活動籌備會找李青嘉回來。

蘇怡樂泡好四杯茶，看着雙方劍拔弩張的氣氛，小心翼翼地把茶杯放下，然後坐到了秦雨身旁。

自稱林凱莉的女人喝了一口茶，然後開口了。

“我是來接李青嘉回去的。”

“她不是被你們研究所開除了嗎？”老板皺起眉頭問道，卻換來了冰冷的反問。

“你怎麽知道，是李青嘉自己說的？”

老板不吭聲了，蘇怡樂記得她确實從未提起自己離開淩泉區的原因。

“李青嘉，她是我們研究所的首席數學家，核心頭腦之一。

“你們都知道官方發布的洪水預警吧，那個預警的算法就是她的研究成果。五年前她就計算出了這次洪水的到來，而這五年中，我們一直在優化這個預測，想把預警做的更加精确，甚至精确到每個區洪峰到達的時間和受到的影響程度。”

女人平靜地敘述着，絲毫沒有理睬對面目瞪口呆的三人。

“我們的研究成功了，但是研究所并沒有對外公開發布這項研究成果，你們知道為什麽嗎？”

“是李青嘉她，拒絕公開這個預測吧。”秦雨低聲說。

“你還真了解她，不愧是從小一起長大的。”

她苦笑着，又捧起杯子喝了一口茶，繼續說道：

“在人類生死存亡的時刻，她還是這麽冷靜。她說公開發布會導致民衆的混亂，所以只通知了各區自治議會，由他們安排疏散計劃。

“但是總有安排不周的地方，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比如這裏，不就出了長亭島的事。”

她的目光盯着蘇怡樂。

蘇怡樂擡起頭迎着她的目光，眼前突然浮現暴風雨那天李青嘉的眼神。

“有些不負責任的輿論，攻擊研究所沒有公開預測，所以才會發生這些慘劇……首席……李青嘉她，承擔了所有的責任。”

蘇怡樂看到老板點了一支煙，猛吸一口，然後緩緩開口：

“照您這麽說，引咎辭職只是好聽的說法，青嘉還不是被你們趕走的。需要的時候就把她找回來，不需要了随時可以舍棄，她是人不是什麽物件。”

“可她是拯救了數百萬人的英雄啊！”

“那也還是我的女兒。”老板惡狠狠地說，“林小姐，青嘉她不願意做的事，我不會允許任何人逼迫她！”

“好累啊！比上班送貨還累。”門口傳來了李青嘉的抱怨聲。

“嘉嘉姐，送貨你又不出力，都是樂樂在劃船。”還有葉蘭舟的調侃。

李青嘉懶散地揉着肩膀走進會客室，看到一臉沉默的三人。

“你們怎麽了？都不說話。”

接着她看到坐在茶幾對面的人。

“哦是林主任啊，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

“嘉嘉你別開玩笑了……”

蘇怡樂感覺林凱莉整個畫風突變，原本冰山美人的氣場在李青嘉面前一下子全垮了。

“你不知道，自從你走了之後，整個研究所都沒法正常運轉了啊！”說話聲甚至帶着一點哭腔。

蘇怡樂看着身旁目瞪口呆的老板和秦雨，想象着自己的表情應該也差不多。

“啊！嘉嘉姐你把人家弄哭了。”另一邊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葉蘭舟。

“難道你是跟她分手了，為了躲她才回來的……”秦雨終于忍不住出手捂住了那張胡說八道的嘴。

“好了，凱莉，有什麽話我們單獨聊，別在這裏攪渾水了。”

李青嘉似乎終于對這一混亂場面忍無可忍，一邊說着，一邊把罪魁禍首拉出了海鷗快遞。